1、尽管罗马早期关于七位王的共同记忆很可能出自虚构，但却决定性地影响了罗马的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权力分配，而这正是罗马共和制的核心架构。古罗马这些传说的共同记忆至少向我们披露了这样几点。

2、第一，在公元前1000年前后，定居于拉丁姆平原边缘的罗马原住民相比于拉丁姆平原上的其他部落，一定是处于劣势的。这是因为罗马的自然条件十分恶劣，虽然罗马地处台伯河岸，但是一下雨，山丘之间就成了沼泽湿地，不仅难以利用和通行，还特别容易滋生瘟疫。

3、第二，如此恶劣的自然条件，以及地处拉丁姆平原边缘的区位，塑造了罗马特殊的基因，就是对抢劫的热衷。有一位历史学家这样评价过罗马：“从一开始，他们拥有的一切就都是偷来的抢来的，他们的家，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帝国。”

4、第三，罗马最初的3000人并非基于血缘，而是基于地域的。这就让罗马有了开放性。当然，对新人的接纳当然不是无限度的，按先来后到，新人得到了三种不同的待遇：第一拨加入了库里亚，成为有资格祭拜同一个神的公民；第二拨也能加入库里亚，但只能作为依附民得到家主的庇护；第三拨被隔离在库里亚之外，成为无权拜神，也无权得到吉兆的外人。

5、这外人就是平民。平民就是指游离于库里亚之外的人。平民人数众多，主要由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构成，像在雅典城里讨生活的外邦人一样，无法取得公民身份。虽然政治权利为零，但平民里有不少做买卖发了财的人。

6、第四，进入公元前7世纪之后，罗马深受源自希腊科林斯的伊特鲁里亚的影响，来自伊特鲁里亚的塔克文家族借助平民的力量，搞了类似德拉科的改革，用拿钱说话的森都里亚取代了用血缘说话的库里亚，从而完成了罗马从氏族部落向城邦的转型。这就是所谓的塞尔维乌斯的改革。

7、塔克文王朝的第二代塞尔维乌斯看到了规模庞大的平民队伍的价值，与被排斥在库里亚之外的平民联手，把用血统说话改成用钱说话。首先是把以前的三个部落拆掉，按地域分为四个部落；其次，塞尔维乌斯做了人口和财产调查，然后按财产多寡把人分成六等，对军队进行重组。

8、具体说来说是拥有10万阿斯财产的算第一等级，他们组建80个步兵百人团和18个骑兵团；第二、三、四等级都各比上一等级少2.5万阿司，这三个等级各组建20个步兵百人团；第五级的财产在1.1-2.5万阿司，组建30个百人团。第六等级是财产不到1.1万阿司的，西塞罗时期这个阶层占到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他们只需要组建一个百人团。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具有特殊技能的百人团，分别是木匠、铜匠、吹笛手和号兵，这四个百人团被编入第一等级。

9、这样，总共是193个百人团，每个百人团一票，任何提议只要能拿到97票就算通过。这个用钱把人进行分级再进行投票的制度，就叫森都里亚大会。这种制度下的投票权不是平等地授予每一个人，虽然没有一个人被排除在投票之外，但整个权力都掌握在富人之手。因为仅仅第一等级就拥有过半数98票。古罗马史学家李维认为这并非不合理，因为“富人虽然主导了罗马的军事和政治，但他们为此承担的义务也是对等的”。

10、在古代社会，一个共同体接纳某些成员，拒斥某些成员，主要就是通过宗教。罗马平民之所以是平民，正在于他们被拒绝祭拜罗马的神祇。但是平民人数众多，远超过罗马公民和依附民的总和，而且平民因为无法拥有土地，只能做生意，所以很多人并不穷，完全置办得起重装步兵的装备。

11、罗马王制崩溃后，贵族垄断了政治权力之后，虽然想废除森都里亚大会，但基于力量的对比，即使罗马元老领着依附民，也未必就打得过平民。可是如果不废除森都里亚大会，平民有参战的义务，政治权利却是零，这就说不通了。

12、罗马共和的实质，就是把支撑罗马的统治原则由过去的宗教转变为公共利益。共和国，republica，这个名字的本意就是公共利益的意思。罗马人在司法领域达到了非常高的成就，正是源起于宗教的缺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罗马贵族不肯把自己的神拿出来与平民分享。

13、然而，不幸的是公元前495年，罗马人遭遇外患。危机时刻，平民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是第一次平民撤离，之后这样的撤离总共发生了五次。无奈之下，贵族元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让步，逐步向平民让渡权力，罗马的共和政体由此开启了它的进程。

14、罗马的政治体制改革与雅典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雅典是梭伦改革失败后，贵族各自选择与不同的平民群体结盟，从而陷入党争。党争的特点是赢家通吃，输家一无所有。罗马贵族却是团结一致与平民缠斗，能不改就不改、能拖就拖，贵族与平民始终保持着动态的制衡，政治上的保守，不主动折腾，正是罗马能够成功的秘诀。

15、这期间贵族对平民大的第一个重大让步是承认保民官。保民官最早出现在公元前493年，由平民自己组织的平民大会选举产生，这是源于你们不是库里亚不带我们玩吗？一开始保民官是两名，后来增设到4名。选出的保民官，被元老杀害了怎么办？平民大会通过了《神圣约法》，强调保民官人身不可侵犯，谁敢动保民官，任何人都有权杀死他们，将凶手献祭给平民的神。

16、保民官有多大权力呢？保民官可以否决任何一种行为，他不仅可以禁止招募军队和征税，还可以否定法律提案、否决选举结果、拒绝执行元老院决议。不过，保民官不能反对一项已经由森都里亚百人团批准的决定。另外，战争时期保民官权力暂停，和平时期他的权力范围仅限于城里以及离城一罗马里范围之内。

17、贵族对平民的第二个让步是《十二铜表法》。随着保民官的出现，罗马变成了一个平民与贵族都有立法权的两层权力结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平民主动要求制定一个成文法，于是就有了《十二铜表法》，这使得所有公民都能清楚地了解法律，从而限制了贵族的任意行为。罗马人直接把自由定义为对法律的遵守，就来源于此。18、贵族对平民的让步第三个就是通婚。通婚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因为这打破了罗马原有宗教与平民宗教之间的不可通约性。只要通婚，平民获得完全的公民权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