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编号：A473/0504
刊发时间：2024年6月5日
混乱会议之下的艰难托市
--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前后的国际石油形势
放松减产，既是纪律难以执行，更是形势迫不得已之所为。国际石油市场仍可能有3个月左右稳定期，要高度警惕年底时的大幅度动荡！
王能全
2024年6月2日，推迟并一再变更方式的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终于举行，但6月3日国际石油价格大跌且跌破了每桶80美元的水平。为维护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集体减产之后欧佩克+8个参与国又自愿减产，但进入2024年以来短暂上涨之后的国际石油价格不断下跌，说明的是国际石油市场供需失衡的压力越来越大，2024年剩余时间里欧佩克+的托市将日益艰难，三季度末和四季度的国际石油市场可能出现大幅度的动荡。
盘整但加速下跌的2024年5月和6月初国际石油价格
进入2024年以来，延续2023年最后两个月的不振，从开年到1月中旬，国际石油价格处于盘整之中，从3月中旬开始持续上涨并在时隔5个多月之后的4月4日，涨破每桶90美元的水平。但是，截至目前，2024年的国际石油价格仅7个交易日维持在每桶90美元之上，4月中旬之后就转入跌势，5月份跌势加剧，6月初跌破每桶80美元的大关，跌至2月初的水平。
2024年1月1日，WTI期货价格以71.67美元/桶开盘；1月2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以77.39美元/桶开盘。1月上旬，国际石油市场延续了2023年底的不振，但从1月中旬至3月中旬的两个月时间里，国际石油价格一改年初的疲势，开始上涨，从3月13日开始涨势加速，并且稳定地保持了上涨的势头。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为例，1月22日突破每桶80美元的水平，1月26日涨至83.55美元/桶，3月14日涨破了每桶85美元，收于85.42美元/桶；4月4日，突破了每桶90美元的水平，收于90.65美元/桶，4月5日收于91.17美元/桶，为进入2024年以来的最高价格水平。
2024年4月，由于4月1日以色列袭击了叙利亚大马士革的伊朗大使馆，导致多名伊朗高级军官死亡，伊朗誓言要进行报复，让国际石油市场处于一片惊恐之中。2024年4月13日，伊朗高调宣布对以色列实施了报复行动，4月19日伊朗伊斯法罕等地发生了爆炸，但由于这些事件无论从规模还是影响上，都非常有限，没有对国际石油市场产生实质性的冲击，继4月5日涨出新高之后，国际石油价格就失去了继续上涨的动力。从4月中旬至4月底，国际石油价格基本上保持在每桶88美元上下的水平波动。4月30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收于87.86美元/桶，跌回到3月最后一个交易日，即3月28日的收盘价。
进入5月之后，国际石油价格的跌势加剧。5月1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收于每桶83.44美元，比4月30日的收盘价下跌了4.42美元/桶，跌幅为5.03%；WTI期货价格收于每桶79美元，比4月30日的收盘价下跌了2.93美元/桶，跌幅为3.57%。整个5月份，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再也没有涨至每桶85美元的水平，当月最低为81.36美元/桶（5月23日），最高为84.22美元/桶（5月28日）。WTI期货价格，仅一个交易日高于每桶80美元的水平（5月17日），其余均在每桶77美元上下波动。
2024年5月31日，即5月份的最后一个交易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收于每桶81.62美元，比4月30日的收盘价下跌了6.24美元/桶，跌幅为7.1%；WTI期货价格收于每桶76.99美元，比4月30日的收盘价下跌了4.94美元/桶，跌幅为6.02%。
2024年6月3日，进入6月份的第一个交易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收于每桶78.36美元，继2月7日以来首次跌破每桶80美元的水平，比5月31日的收盘价下跌了3.26美元/桶，跌幅为3.99%；WTI期货价格收于每桶74.22美元，也是继2月7日以来首次跌破了每桶75美元的水平，比5月31日的收盘价下跌了2.77美元/桶，跌幅为3.59%。6月4日，国际石油价格再跌，其中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下跌了0.84美元/桶，收于77.52美元/桶；WTI下跌了0.97美元/桶，收于73.25美元/桶。
混乱的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
根据2023年11月30日召开的欧佩克+第36届部长级会议，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应于2024年6月1日在维也纳举行。但是，2024年5月23日，欧佩克官网发布消息，宣布会议推迟到6月2日，举行的方式改为线上；5月31日，哈萨克斯坦等国能源部长证实，会议又改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举行，方式为线下面对面。
2024年6月2日，欧佩克官网放出了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的决议，会议决议的地点仍标示为维也纳；与这次部长级会议决议同时发布的，还有一个有关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国家的代表在利雅得会面的新闻稿，介绍了这8个国家有关自愿减产方面的情况。
（一）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
根据欧佩克官网发布的材料，以下，为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决议的完整内容。
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
No 08/2024 奥地利维也纳，2024年6月2日
鉴于欧佩克和非欧佩克参与国在《合作宣言》中继续承诺，实现和维持一个稳定的石油市场，为市场提供长期指导和透明度。根据《合作宣言》中一贯的预防性的、积极的和主动的做法，欧佩克和非欧佩克参与国决定:
1，重申2016年12月10日签署并在随后的会议上进一步确认的《合作宣言》框架，以及2019年7月2日签署的《合作宪章》。
2，延长参与《合作宣言》的欧佩克和非欧佩克国家的减产行动，2025年1月1日至2025年12月31日的原油产量水平，见附表。
3，将三个独立石油产量信源的评估期，延长至2025年11月底，作为2026年参与国石油产量水平的参考。
4，重申部长级联合监测委员会的任务，即在联合技术委员会和欧佩克秘书处的协助下，密切审查全球石油市场的状况、参与国石油产量水平以及与《合作宣言》的符合性。部长级联合监测委员会，每两个月举行一次会议。
5，根据欧佩克的常规会议安排，每六个月，举行一次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会议。
6，授权部长级联合监测委员会，在任何时候召开额外的会议，或在必要时要求召开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会议，以解决市场变化问题。
7，重申根据适用于欧佩克成员国的、已经批准的七个二手信源的平均值，来监测参与国原油产量与《合作宣言》的符合性。
8，重申，坚持完全一致性和补偿机制的至关重要。
9，第38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将于2024年12月1日举行。
从以上的内容可以看出，本次欧佩克+部长级会议，主要讨论的，是有关2025年参与国的原油产量，没有涉及到2024年下半年该组织的产量问题。
（二）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国家自愿减产的情况通报
根据欧佩克官网发布的材料，我们得知，在第37届部长级会议举行的同时，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国家，还讨论了自愿减产方面的有关问题。以下，为8个国家自愿减产决定的完整内容：
沙特阿拉伯、俄罗斯、伊拉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科威特、哈萨克斯坦、阿尔及利亚和阿曼，第37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会议期间在利雅得会面
No -- 沙特阿拉伯利雅得，2024年6月2日
2023年4月、11月宣布自愿减产的欧佩克+国家，包括沙特阿拉伯、俄罗斯、伊拉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科威特、哈萨克斯坦、阿尔及利亚和阿曼，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期间，在利雅得会面。
此次会议，旨在加强欧佩克+国家的预防措施，旨在支持石油市场的稳定与平衡。上述国家决定，除了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的最新决定之外，将2023年4月宣布的每天165万桶额外自愿减产，延长至2025年12月底。
此外，这些国家将把2023年11月宣布的每天220万桶的额外自愿减产，延长至2024年9月底，然后到2025年9月底，逐月逐步取消每天220万桶的减产，以支持市场稳定，具体见附表。根据市场情况，每月的增产可以暂停或逆转。
本着透明和合作的精神，会议欢迎伊拉克、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根据部长级联合监督委员会第52次会议商定作出的承诺，在2024年6月底之前，重新向欧佩克秘书处提交完全符合规定的更新补偿计划，以补偿自2024年1月以来的超产。
从这份材料中，我们可以看出，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国家的这次会面，是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举行的。从内容上看，不同于欧佩克+的官方会议决议，这份材料是一份新闻稿，没有材料的编号，仅通报了8个国家6月2日会面中的有关决定，补充了第37届部长级会议中没有涉及到的2024年下半年有关减产的内容。
令人非常奇怪的是，这份材料，不同于欧佩克+的官方决议，格式上不是网页文字，而是图片，使得翻译过程非常不方便。
作为长期关注欧佩克的市场研究人员，我们发现，自从2022年8月1日海瑟姆·盖斯就任欧佩克秘书长以来，多年不变的欧佩克官网格式不但出现了少许的变化，更为显著的是，欧佩克官方发布的消费，不再那么严肃和郑重，经常出现一些通告类的新闻稿，介绍或说明欧佩克+部分国家有关石油产量的决定等等。
日益失衡的国际石油市场可能出现大幅度的动荡
自2022年10月以来的国际石油市场，是在欧佩克+不断加大减产力度的前提下，基本保持着稳定，但不振的需求和不断加大的供应，使得欧佩克+越来越难以维持减产的纪律，随着美国大选的临近，国际石油市场出现大动荡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一）增长缓慢的世界经济导致2024年全球石油需求不振
2019年创出新高之后，由于新冠疫情、俄乌战争等因素的影响，2023年全球石油需求仅仅出现了恢复性的增长，2024年需求的增长非常有限。
根据英国能源研究所2023年版的《世界能源统计评论》，2019年，全球石油需求为每天1.00776亿桶，2020至2022年三年，均低于2019年的水平，2022年仅保持在1.00255亿桶/天。
世界三大著名能源机构，对于2023年的世界石油消费有着不同的估计数据。其中，在2023年12月份的《石油市场报告》中，国际能源署认为，2023年世界石油需求为每天1.017亿桶；在2023年12月份的《短期能源展望报告》中，美国能源信息署认为，2023年的世界石油需求为1.01亿桶/天；在2023年12月的《月度石油市场报告》中，欧佩克预计，2023年世界石油消费总量为1.0211亿桶/天。综合以上三家的估计，2023年，世界石油需求约比2019年每天多出75万桶，略超2019年，刚刚走出新冠疫情和俄乌战争等的阴影，开始恢复性的增长。
目前已至2024年年中，对于2024年的世界石油需求，上述三大机构的估计仍存在着较大的分歧。其中，在2024年5月的《月度石油市场报告》中，欧佩克认为，2024年的世界石油需求将比2023年每天增长220万桶，总量将达到1.0446亿桶/天；在2024年5月的《短期能源展望报告》中，美国能源信息署认为，2024年世界石油需求为每天1.0284亿桶，仅比2023年增加92万桶/天；在2024年5月的《石油市场报告》中，国际能源署下调了对2024年石油需求增长的预测，预计2024年世界石油消费比2023年每天增加110万桶，比4月份的预测下调了14万桶/天。
不乐观的世界石油需求增长预期，其背后的主要原因是不乐观的2024年世界经济增长。在2024年4月16日发布的2024年4月《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24年全球经济增速为3.2%，与2023年的增速相同，其中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速将小幅加快，但将被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增速的小幅放缓所抵消，核心通胀预计将下降得更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有关专家表示，最担心的是地缘政治冲击，包括加沙地带和俄乌冲突，恐动摇商品价格，从而对低收入国家造成严重打击；持续的通货膨胀也是风险之一，近期美国的经济数据高于预期，若这意味着利率将在更长时间内处于高位，将再次影响经济增长，并对新兴市场的借贷成本产生负面影响。
（二）欧佩克+减产纪律的维持已到了艰难的关键时刻
面对不振的需求，2022年10月5日的第33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决定实施减产行动，并不断加大减产的力度，从而基本维持了至目前的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
2024年欧佩克+国家的减产行动，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2023年6月4日举行的欧佩克+第35届部长级会议的决定，从2024年1月1日起至2024年12月31日，即2024年欧佩克+国家的原油总产量为4046万桶/天，与2023年欧佩克+国家的原油产量相比每天减产139.3万桶。二是，2023年11月30日，欧佩克秘书处发布通告，沙特阿拉伯、俄罗斯等8个国家宣布，2024年1-3月，自愿减产220万桶/天。2024年3月3日，欧佩克官网又发布通告，宣布上述8个欧佩克+国家的自愿减产，延长至2024年第二季度。
进入2024年以来，尤其是进入第二季度，面对增长不如预期的世界石油需求，欧佩克+国家的减产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减产纪律越来越难以维持。
作为减产的最大两个推动国和承担减产份额最大的国家，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本身就没有很好地执行减产的纪律。根据联合组织数据倡议的数据，2024年3 月，沙特阿拉伯的原油产量虽然从2月份的 901.1 万桶/天下降至 897.3 万桶/天，但其原油出口量却增至641.3 万桶/天，较2月份的631.7万桶/天增长了1.5%，为原油出口连续第二个月的增长，达到近九个月以来的最高水平。2024年5月底，俄罗斯能源部称，俄罗斯石油产量在2024年第一季度符合欧佩克+指导方针，但由于技术原因，4月超过了欧佩克+的配额，将“很快”向欧佩克秘书处提交补偿计划。
2024年5月3日，欧佩克秘书处召开了一次视频会议，讨论伊拉克和哈萨克斯坦的超产问题，这两个国家2024年1月、2月和3月的超额生产量分别为每天60.2万桶和38.9万桶，两个国家被要求在2024年年底前超额产量将得到全额的补偿。
自2022年10月开始实施减产以来，欧佩克+内部很多国家已经难以承受。2024年1月1日，因为不满欧佩克+的产量配额，安哥拉退出了欧佩克。而作为欧佩克的第三大石油生产国，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一直不满给自己分配的产量配额，曾多次表示要退出欧佩克，2024年5月初，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更新了最大原油产能数据，从2023年公布的465万桶/天，提高到每天485万桶。为此，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不得已将阿联酋的产量配额，每天增加了30万桶。
由于越来越大的减产难度，虽然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决议中谈到，8个国家的自愿减产从2024年9月起停止、逐步增加石油产量，但明确后续可根据市场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我们认为，从2024年10月份开始，8个自愿减产中的某些国家，特别是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有可能不得不再次增加减产的规模，但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再次大规模减产已难以为继。其主要原因，除我们前面谈到的世界石油需求增长有限之外，美国、挪威、圭亚那、加拿大等非欧佩克产油国不断增加的产量，正在侵蚀欧佩克+国家的石油市场份额。
（三）美国大选的临近有可能带来国际石油市场的大动荡
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召开的时间，是6月初，目前时间已至一年中第二季度的最后一个月。从季节上来说，已正式进入了夏天，正在进入一年中石油消费的旺季。从目前至9月底、10月初，由于驾车、航空旅行的大幅度增加，世界石油消费每天将比其他季节高出150-200万桶左右。因此，对于全世界的石油生产商来说，目前正是一年中的旺季，是石油价格处于高位的时期，也将是欧佩克+难得的好时期。
在2024年5月6日刊发的“从有惊但无险的4月份国际石油市场说起…”一文中，我们就指出，以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为例，虽然肯定会出现短时间跌破每桶80美元水平的情况，但从5月至9月底的大部分时间里，国际石油价格将会保持在每桶80美元以上，这一时期应该是2024年全年国际石油价格处于高位的时期。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之后的6月3、4日，国际石油价格出现下跌并已跌破了每桶80美元的水平，与我们的分析高度吻合。
2024年国际社会最重大的事件之一，是将于11月初举行的美国总统大选。根据选举的日程安排，在7月、8月中旬，共和、民主两党分别确定总统候选人之后，9月16日至10月9日将举行3场总统候选人的辩论，11月5日将举行全美投票。鉴于美国国内汽油价格、国际石油价格在美国百姓生活中的重大影响，鉴于美国仍高居不下的通货膨胀，可以预见的是，8月中旬两党总统候选人确定后，我们肯定就会看到，民主和共和两党的总统候选人，会不分党派，不约而同地打压国际石油价格，会对沙特阿拉伯等中东主要石油生产国提出增加石油产量的要求。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第37届欧佩克+部长级会议上，明确的自愿减产停止的时间是9月份。
从目前至9月中旬还有3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这3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也许将成为2024年国际石油市场剩余的难得好时期，此后的国际石油市场可能会出现重大的变数。在此，我们提醒国际石油市场上的所有参与者，要高度关注2024年第三季度末和第四季度，国际石油市场可能出现的大幅度动荡，时刻关注国际社会可能发生的重大事件及经济政治形势的变化，及早做好准备，积极加以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