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则，你要是想去找女儿，你就去吧。”1950年进京汇报工作前，洪学智叮嘱妻子张文道。

新中国成立之后，各级政府对于战争年代失散的干部子女十分关心，张文也有心思去山西寻找已经失散12年的大女儿洪醒华，只是碍于建国初工作繁忙，张文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

可每当深夜想起和女儿分别的那个夜晚，张文又忍不住默默落泪……

1939年7月，张文和洪学智的女儿在延安蟠龙镇出生，洪学智为女儿取名“醒华”，有中华民族觉醒的寓意。就在洪醒华出生不久，张文带着孩子跟随洪学智奔赴华北开办抗大分校，结果刚刚渡过黄河，小醒华就因高烧哭闹不停。

由于日军封锁的厉害，队伍在山沟沟里转悠了一个多星期，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而小醒华高烧刚退，又染上了红眼病，比之前哭闹的更加厉害。洪学智多次劝妻子将孩子留给当地老乡，结果张文却坚定地告诉洪学智：

“就算再苦再累，我也要把孩子带走。”

洪学智知道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对于张文来说十分重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四年前的唱歌比赛上，洪学智第一次见到了张文，张文清亮的嗓音给洪学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比赛结束后，洪学智托张文的政委帮自己牵线。结果这个政委是个“大老粗”，说话直来直去，找张文谈话的时候，直接就问张文愿不愿意给洪学智当老婆。

张文顿时一口气闷在心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在部队中，张文的追求者并不算少，但张文之所以还单身，就是决心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更何况洪学智比起那些追求者来说，无论长相还是年龄都不占优势。

“婚姻大事我不能随便做主，我得和我二哥商量一下。”想了半天，张文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恰当的理由，政委也只好让一步，催促张文赶快去问问。

告别了政委，张文匆匆去找二哥，一股脑儿地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二哥思想开明，当即表示不干预妹妹的终身大事，结果张文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不愿嫁给洪学智。

“认识认识，也不是非嫁不可嘛。”二哥又劝说道：“再说你敢直接回绝政委嘛？还不如直接和洪主任谈谈。”

张文思考了一番，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便给政委回了话，第二天晚上就敲开了洪学智的房门。见张文来了，一向在外严肃的洪学智顿时喜笑颜开，热情招呼张文坐下，又倒了一杯水。

张文扭捏了半年，低着头轻声给洪学智讲起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从来没上过学，平时就爱唱唱歌，排解心中的积郁。洪学智听着张文的讲述，缓缓起身长叹一声：

“我就喜欢你唱歌。你不知道，自从脸上落下这些麻子后，我就变得不爱说话，甚至连怎么笑都忘了。”

紧接着，洪学智给张文讲起了自己脸上麻子的来历，和喜欢她的原因。洪学智的坦诚让张文心中涌起了一丝冲动，过去她只见过男人在街上打女人，却从不知道像洪学智这样的领导干部，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嫁给你，我给你唱歌，还能教你唱歌。”冲动之下，张文克服了羞涩，爽快地对洪学智说道。洪学智闻言也是一阵激动，搓着手说趁着部队休整，明天就把事办了好不好。

张文红着脸“咯咯”地笑着，算是同意洪学智的想法。就这样，洪学智和张文第二天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平时不苟言笑的洪学智，在婚礼上一直笑个不停。

洪学智和张文结婚不到两个月，就带着部队奔赴前线，而张文则继续留在党校学习。一晃三年过去，二人一次联系都没有，不少人劝张文早点改嫁，但张文坚信洪学智不会变心。

长征路上的艰苦生活，让张文绝经两年多，一到延安，张文就开始积极吃药调理，她要等与洪学智重逢之后，给他生儿育女，让他忘记脸上麻子带给他的创伤。

1938年洪学智回到延安之后，张文很快就怀了孕，这个孩子让张文整整等待了三年多时间，张文又怎么舍得轻易送人。在一次突围战斗中，小醒华突然的嚎啕大哭对部队突围造成了影响，洪学智听到哭声，狠了狠心找到张文，让她把孩子留下。

尽管张文心中百般不愿意，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将孩子交给了洪学智。洪学智快步走下山坡，随便敲开一家，说明来意之后，就将孩子递到了老乡手中，拉着张文就去追赶部队。张文一边被扯着跑一边问这是什么地方，得到的回答是“东西方山”。

“东西方山”这四个字，从此刻在了张文的心中，同时留在她心中的，还有女儿左臂上的痣，和她亲手缝制的绿衣服和绣花鞋。

下定了去找女儿的决心后，张文就登上了前往山西的火车，在山西省军区副司令员的安排下，张文来到了当年走过的阳曲县，当县长听说张文要找“东西方山”的时候顿时犯了难，因为“东西方山”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个方圆几百里的大山区。

为了帮助张文尽快找到孩子，县长特意派了一名县委的侦察员带着张文走访。每到一个地方，张文就借口看孩子们打过预防针没有，趁机寻找那记忆中的胎记，一连11天过去，张文一行毫无收获，侦察员带着张文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经过一个上午的走访，又一次失望而归的张文受邀到侦察员小伙子家吃中午饭。张文帮着小伙子母亲做饭的时候，闲聊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结果小伙子的母亲惊呼道：

“当年你就是把孩子留给我了呀！”

说着，小伙子的母亲跑进屋里翻箱倒柜，把孩子当年穿过的衣服、鞋子都找了出来，请张文辨认。张文激动地将这些东西搂在怀里，问自己的女儿现在在哪里。小伙子的母亲安慰了一番张文的情绪，讲起了收留孩子的情况。

当年洪学智拉着张文追赶部队走了之后，孩子就生病了，夫妻俩忙着请大夫看病，又花钱买药，好不容易治好了孩子。为了不让孩子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夫妻俩决定将孩子送到别人家抚养。

在小伙子母亲的带领下，张文匆匆忙忙赶到了大女儿醒华的养父母家。张文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女儿，而这个已经改名为“红红”的女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小醒华的养父母很早就知道小醒华是红军后代，因此在小醒华懂事之后，就三番五次地告诉小醒华，等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就跟着走。就这样，张文带着分别了12年的女儿离开了山西。

远在朝鲜的洪学智听说大女儿找到的消息后，激动得夜不能寐，连夜给当地领导和醒华的养父母写了感谢信，还附上800万元旧币作为醒华的抚养费。醒华虽然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但从未忘记过养父母的恩情，多次将养母接到北京居住，逢年过节还会给养母寄上一笔钱，以报答对养母的恩情。

参考文献：

[1]丁丽生.悲欢离合总是情——洪学智女儿洪醒华幼年的传奇经历[J].江淮文史,1993,(06):40-47+1.

[2]铁竹伟著. 红军浪漫曲.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 198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