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陵之盟,究竟是诸侯“服楚”的结果,还是齐桓公班师的理由?

春秋右传读过去 2024-06-12 17:16:37

公元前656年夏,齐桓公的诸侯大军进兵于“陉”,为此,楚国第二次派出使者屈完来到诸侯之师,诸侯之师于是退兵召陵。在召陵,屈完最终与齐桓公达成盟约,诸侯至此罢兵而还。这就是著名的召陵之盟。

关于召陵之盟,历史上论者颇多。比如《公羊传》认为,召陵之盟体现的是齐桓公霸业的最高峰。这是因为,齐桓公在召陵之盟上不但实现了“服楚”,而且把一个曾经称王的楚国再次纳入到了诸侯国家的行列。因此在《公羊传》的注疏者何休先生的眼里,如此这般的手段,简直就是“不顿兵血刃,以文德柔服”诸侯的杰作,更是让反叛诸侯能重修臣子之职的典范。

然而,依据笔者的阅读理解。《公羊传》,包括《谷梁传》的说法与《左传》作者的观点,乃至于和《春秋》的本意并不一致,甚至是大相径庭的!那么什么才是《左传》作者的观点呢?

第一,从《左传》的角度看,齐桓公的伐楚之役,是始于私愤,成于侵蔡,而终于“次陉”。因此,齐桓公伐楚,从一开始的拖拖拉拉,到后来的情非得已,都显示出了“名不正,言不顺,行不果”的总体特征。正是基于这样一个总体特征,所以齐桓公的伐楚,多半不是齐桓公的战略选择。因为不论天时、地利、人和,齐桓公并不占有伐楚成功的绝对优势。所以,齐桓公真正的意图,在于“逼和”楚国,而不是真要和楚国刀兵相见。

第二,齐桓公的诸侯之师从“陉”后撤召陵的内涵。按照《春秋》和《左传》的记载,齐桓公的诸侯之师虽然进兵于“陉”,但是在楚国使者屈完来到诸侯之师后,诸侯之师便立即撤退回到了召陵。诸侯之师的军事后撤行动,由于没有证据说明是基于楚国军队的军事威慑,所以可以理解为,这是齐桓公基于与楚求和而主动表达出的友好姿态。

同样的理由,“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的行为动机,以及齐桓公“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的炫耀,都可以理解为这是齐桓公急于求和的内心反映。孙子兵法讲:“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而齐桓公的行为逻辑,正是后者。

第三,召陵之盟的前后,齐桓公一方缺乏真正“服楚”的事实。按照《左传》的记载,不论是管仲与楚国使者的对话,还是齐桓公与屈完的对话,楚国一方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满足齐桓公“服楚”的愿望。

比如针对管仲“昭王南征而不归”的问罪之词,楚国使者是直接顶了回去,因为他让管仲“问诸水滨”,这当然是冒犯之词。尤其在屈完那里,在齐桓公炫耀“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的时候,屈完更是表现出了不屑一顾的言辞。因为屈完十分直率地说道:“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可见,很没有给齐桓公给面子。

所以《公羊传》所谓“服楚”“怗楚”的说辞,是值得怀疑的!最少是不准确的。

第四,为什么一代霸主齐桓公要屈尊降贵,与楚国使者屈完订盟?按照《史记》的说法,齐桓公伐楚至“陉”之际,也是楚成王发兵迎敌的时候。如果这个记载准确,读者就有理由怀疑,为什么在面对诸侯之师的时候,楚成王不直接出面,而是仅仅派出一介使者?

如果身处前线的楚成王,是慑于齐桓公的诸侯大军,他为什么不亲自参加召陵之盟?更加有趣的是,楚成王为何派出的是屈完,而不是令尹斗谷於菟?要知道,在春秋那个年代,诸侯之间是很重视身份对等的。而相反,作为霸主的齐桓公,为什么在谈判桌上,愿意和一个楚国大夫对等身份?其中的道理,自然在于齐桓公一方,更加看重召陵之盟。

作为对这一现象的理解,可以有以下两点。其一是楚国并没有真正“服齐”,更没有去掉僭号而归于诸侯国家,因为在楚成王眼中,楚国依旧是王者,屈完作为楚国贵族,就已经可以与齐桓公的身份对等了。其二,从齐桓公的角度看,最重要的是与楚国达成一份盟约,有了这个盟约,齐桓公才好罢兵而还。至于是否楚成王前来,身份是否对等,他已经顾不得了。

所以,读者完全有理由相信,召陵之盟,是齐桓公降格以求的结果,其中的楚国,可能只是在配合齐国。而楚国之所以会配合,不仅仅是因为双方都不希望真的出现刀兵相见的结果,而是因为这一切的背后,有着齐国外交的强烈需要。

所以,《春秋》在记载召陵之盟时,是这样安排的,“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这样的记载方式,作为一次重要盟会的《春秋》记录,格式是十分罕见的!因为这里最突出的是“楚屈完”,并没有列出当时在坐的各国诸侯,也没有齐桓公,而只有“师”。如果这样的记录是为了尊屈完,则其言下之意,必定是在贬低齐桓公,贬低诸侯之师。因为,以一人而当诸侯之师,齐桓公之下的衮衮诸公,耻何如之?

事实上,召陵之盟之后陆续发生的一系列国际乱象,会进一步印证上述说法的正确性,并否定《公羊传》对召陵之盟的所谓“伟大”定性。

这是后话,留待日后一一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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