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这一仗,打得毫无悬念,以叛军一边倒的胜利而告终。
十二月二日,‘安禄山自灵昌(河南延津县)渡河,遂陷灵昌郡。张介然至陈留(河南开封)才数日,禄山至,授兵登城,众忷惧,不能守。庚寅(十二月五日),太守郭纳以城降,斩张介然于军门。’
刚成立的河南军区,首任司令张介然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俘牺牲。
接下来就轮到洛阳的封常清了。不过开封和洛阳之间还隔了个郑州,当时叫荥阳:
‘安禄山引兵向荥阳,太守崔无诐(bì)拒之,士卒登城者,闻鼓角声,自坠如雨。癸巳(十二月八日),禄山陷荥阳,杀无诐。’
一个太守投降一个太守抵抗,结果都是一样的,说明地方武装完全不是叛军对手。
河南节度使——李碧妍《危机与重构:唐帝国及其地方诸侯》
比较起来,常年带兵打仗的封常清稍微好点,勉强抵挡了几个回合:
‘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训练,屯武牢以拒贼,贼以铁骑蹂之,官军大败。常清收余众,战于葵园,又败;战上东门内,又败。丁酉(十二月十二日),禄山陷东京,贼鼓噪自四门入,纵兵杀掠。常清战于都亭驿,又败;退守宣仁门,又败;乃自苑西坏墙走。’
三四天时间,连败四次,别说守城了,连命都差点没逃出来,最后还是在墙上打个洞,才狼狈撤出。
什么城高池深、粮食充足,什么抛檑石、爬城墙,通通不存在的,叛军只需呐喊一声,就四面八方冲进城里,然后就是封常清在几个预备阵地一溃再溃,直到夺命而逃。
这一幕让人想起两个词:一个叫不设防的城市,一个叫小刀切黄油,既说明双方力量悬殊,又说明内地武备废驰。为啥民兵制度不能取消,现在明白了吧?
封常清这一跑,不但一个月前吹的牛皮破产,还连累了老领导高仙芝:
“常清以余众奔陕州,谓仙芝曰:‘累日血战,贼锋不可当。且潼关无兵,若狂寇奔突,则京师危矣。宜弃此守,急保潼关。’乃率见兵取太原仓钱绢,分给将士,余皆焚之。俄而贼骑继至,诸军惶骇,弃甲而走,无复队伍。仙芝至关,缮修守具,又令索承光守善和戍。贼骑至关,已有备矣,不能攻而去。”
如果说‘陈留-洛阳’是第一道防线,那么高仙芝驻守的‘陕郡-潼关’,则是第二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因为洛阳的战斗表明:坚固的城池挡不住叛军的进攻,如果叛军攻到长安城下,后果不堪设想。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为什么驻防陕郡(三门峡)?前面讲漕运时介绍过,三门峡水道险急,是运粮的一个卡口,解决的办法是在这里建仓库、分时分段运输,水平时走水路,水急时走陆路。不管水路陆路,最后所有物资集中到上游一个大仓库,叫太原仓,由太原仓转运进渭水最后到长安。所以太原仓里有钱有粮,可以就地发军饷、领口粮,是个屯兵的好地方,而且物资量大,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全部搬走,你不占,就便宜了叛军。
柏杨《白话资治通鉴》
现在封常清一来,说大帅我和叛贼连日血战,是真打不过,万一这里再失守,就剩最后一道潼关,那里又没部队,敌人不是长驱直入打进长安?
高仙芝向来信任封常清,立刻作了两个决定:一是全军退守潼关;二是把仓库钱全拿出来,分给弟兄们,带不动的就地一把火烧掉。
这两条都是要命的决定。
第一,高仙芝的头衔是讨贼副元帅,任务是带队进剿安禄山,洛阳你拿不回来就算了,连陕州也主动放弃,一家伙往回跑了三百里地,这算不算右倾逃跑主义?
第二,他手下本来就是八国联军——各方面凑起来的部队,行动上很难做到整齐划一,现在突然人人发一大笔钱,你猜他们会更守纪律,还是打自己的小九九?
好比一只老虎,吃饱了更有战斗力,还是饿着更有战斗力?肯定饥饿更有战斗力,因为那个时候兽性最强,吃饱了只想呆着好好消化。
果然,叛军一打过来,这些发了横财的士兵只有一个想法——带着财宝跑路。
‘官军狼狈走,无复部伍,士马相腾践,死者甚众。’
一是开仓分钱浪费了时间,另一个分到钱了更加爱惜小命,最终造成这次混乱的溃退。
丧师失地不说,还组织混乱,这两条,都是高仙芝将来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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