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险恶,世事难料。由于李銮宣坚持为龙世恩平反,云南巡抚永保深感不安,怕加罪于自己,一味诬陷李銮宣,李銮宣终被朝廷革职查办。在得知李銮宣离滇“送者如堵”时,永保非常嫉恨,担心李銮宣入朝揭发自己的罪过,于是“恶人先告状”,以“有心积压”,诬陷李銮宣对革职不满,未能按大赦期限审完所有案件,请求清廷加重处罚,清廷不加调查,决定将李銮宣“遣戍迪化州”,效力赎罪。
公元1806年(嘉庆十一年)冬,一辆马车行走在苍凉的河西走廊,风扬起沙,打在车篷上簌簌作响。祁连山在冬日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辉,眼前是黄沙漫漫,身后是悠悠古道,李銮宣坐在车上躬身远望,从他那忧郁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内心的些许担忧和不平。李銮宣西行戍边正值寒冬,“边土惨烈,悲风萧条,朝狎驼马,夜邻魑魅”。河西大地,北风凛冽,冰天雪地,人困马乏,饥寒交迫。路途的艰辛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銮宣身受者,恒不胜其苦”。
虽有雪虐风饕,不断地袭扰,但由于行期时限,因而丝毫不敢怠慢,只能吃苦耐劳,艰难前行。他在《苦寒行》诗里写到:“朔风吹高岗,半夜天飞雪。茅店火不温,孤衾冷如铁。出门白漫漫,不见车马辙。坚冰冻在须,霜气凛毛发。前望徒侣稀,后望关山绝。失路如之何?”李銮宣置身于萧萧寒风,茫茫白雪之中,“朝听饥鴞鸣,暮逐征鸿影”,此时的他孤独无援,触景生情,“寒烟黯白草,冻鸟栖枯林”。身临苦寒之情,心情不胜悲凉。前几日在宁夏长流水看到一片萧瑟景象,他在旅舍壁上题诗一首:“朝过长流水,暮过长流水,流水流不休,行人行未已”。表现出忧谗畏讥的无奈,也展现了大丈夫以身许国的豪情壮志。
“忆昔长扬同献赋,君也年少丰神超”。李銮宣在泾州(今甘肃省平凉市泾川县)遇张之白,故人相见,分外亲切。张之白与李銮宣是同年好友,自1790年(乾隆五十五年)同科进士分别之后,再没音讯,没想到二人会在泾州相遇,两双手紧紧相握不愿松开。“君今青鬓或改素,故人相见倾诗瓢。”;“别君弹指十八载,歧途握手情郁陶”。临别之际,李銮宣为张之白《边城插柳图》题诗:“西穷西濛游也壮,平地何必无惊涛。”
李心阳是李銮宣的堂兄,当时的秦州(今天甘肃天水市)做官。听说銮宣被贬戍边,痛惜不已,携其子李榕赶到隆德县(今宁夏)与銮宣相会。看到李銮宣瘦弱的身躯,憔悴的脸庞,蓬头垢面的样子实感痛心。兄弟相见,甚为悲伤,嘘寒问暖,涕泪潸潸。“此地乃相见,睽违二十年”。兄弟二人侃侃而谈,一直谈到“宵深烛泪残”。最后堂兄决定让其儿子李榕随从李銮宣一并赴庭州,照顾銮宣的生活起居,也可以让其子向銮宣习读诗文,陶炼其身。李銮宣没有推辞,接受了堂兄的好意,“犹子真如子,随余出玉门”便携从侄李榕一同前行,继续赶赴新疆迪化。
李銮宣携侄李榕下了六盘山,渡过黄河,翻越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后,沿着祁连山一路前行。过武威、张掖、酒泉、出嘉峪关,度玉门关,千里迢迢,直奔大漠、戈壁而去。“春风不度玉门关”,“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塞外没有春光明媚,有的只是苦寒景象。沙漠戈壁气候多变,令人莫测,时而刮风,时而扬沙,时而晴朗,时而阴云,大雪飘飘,飞沙走石,让人捉摸不透。有诗为证:“葱岭东来沙似海,玉门西去雪遮天。”戈壁荒漠,一望无际。西北风呼啸而过,吹得人心里发冷,吹动荒草枯枝,发出沙沙声响,似在为死亡的大地悲伤,又像是对死者的祭奠,让人不禁感到一阵阵凄凉和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