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微博之后，豆瓣成为水军活跃的阵地。

过去，“豆瓣评分9分”是不少自媒体推荐书影音的标题。但面对越发割裂的舆论环境，运营超16年的豆瓣，似乎显得有些尴尬。

流量明星作品评分虚高，资本注水精准控分，饭圈集体出动维护评论，都已成为不争事实，长久以来，吃瓜群众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020年末，粉丝养号刷书评，引发公众的愤怒。作为“定义好内容”的互联网平台，豆瓣评分体系遭到入侵，平台与用户的信任体系出现裂痕。

但无奈的是，过去我们选择相信豆瓣，现在我们也只能相信豆瓣。

豆瓣的评分基于观众对每一部作品的切身感受。现在，这种感受正在被阉割。

既然能吸引围观，在流量为王的时代，豆瓣评分自然也成为了剧组宣发的一项KPI。新上的电视剧几乎都有一个宣传标准，就是豆瓣评分。

在同时上映的竞对影视剧中，评分的内卷尤其明显，监控对家，刷自家，控制评论方向，还要注意不被系统折叠，宣发显然不能完成这么多工作，水军公司也就应运而生。

在豆瓣搜索水军，前排的几条帖子，提到了目前水军的行情。

在豆瓣茶水间小组，用户“国王KING”截图抛出了一条收到的豆邮。对方提到，想邀请其参与豆瓣电影的短评约稿，15字左右，10到30块每条。

评论区调侃“我怎么接不到这么好的豆邮”，也有人提到之前曾接过10元每条的短评，其价格高低取决于账号的权重，注册越久，活跃度越高，帐号评论就越值钱。

在闲鱼上，收购和售卖豆瓣账号的帖子也不在少数。在网络的豆瓣刷分招募帖中，也对账号的类型有些明确的规定。

而到了卖家市场，水军摇身一转，话术就变成了“手握几百个高质量豆瓣账号，可以保证不被隐藏”。

曾有媒体调查，随机将一部近期上映的电影发给水军询问报价，对方回应“8000元开7分，6500元开6.5分，7分以上没把握。”

同时该负责人声称，分数会在14天内开出来，到时间未开出分数或开分失败，则会退回费用。

明码标价，不达标全额退款，弄虚作假的水军生意，似乎也充满商业道德。某种层面上，这也是对行业乱象的一种讽刺。

16年前，北京豆瓣胡同的一家咖啡馆里，一个叫阿北的年轻人敲下了一串代码，豆瓣网诞生。

这完全是阿北的兴趣所在，他想建立一个同好们分享书、影、音的平台。

很快，这块自由地吸引了上百万年轻人流连忘返，大家交流自己看完一本书、一部电影的感想。迷失的互联网网民也在这里收获干货满满的推荐。

在过去的多年间，叱咤互联网风云的创业公司，似乎都能在国外找到相似的模式。唯独豆瓣，作为中国初代互联网平台之一，是完全自有模式的创新。

互联网风潮变换中，豆瓣也经历多次转型，今天变一点，明天变一点，有用户吐槽，隔天登录上来，有的按键都找不到了。

与之相应，豆瓣也有很多不变。比如坚持弱化人与人的社交，很少举办大型发布活动，注重相同爱好的人的聚集，以及简化公司组织，注重用户体验，积极维护评分公正。

也正是这些不变，造就了豆瓣评分的金标准，让人们选择相信豆瓣。

但现在，豆瓣的评分体系似乎正在被扰动。2020年末，小众文学《记忆 记忆》一书突然涌进大量评论，虽然大部分都是好评，但图书编辑发现，这些评论似乎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随后编辑发帖《来自一个编辑的心声：王一博的粉圈，请你们离我的书远点！！！》，控诉了这一粉丝养号行为。

不久风波消除，粉头撤退道歉。但人们都看到，豆瓣固若金汤的评分体系，已在暗中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对于豆瓣的变化，22岁的用户白白也有所感知。

白白是豆瓣五年的老用户。平时，她会自己经常在豆瓣上找高分作品看，新上映的电影也会等评分出来，再决定要不要去看。

她说，豆瓣以前没那么多用户，评价还是很客观的。现在感觉，分数比之前上涨得厉害。在她的印象里，豆瓣评分发生变化的时间节点，是第一批耽改剧诞生之时。

但她仍然认为，豆瓣评分是目前国内最权威的评分体系。

其实早在2015年，水军就已盯上了豆瓣，那时豆瓣已经积累了上亿用户。阿北曾经就豆瓣水军一事发文，表示，“豆瓣这两年的原则是‘所有能判断属于非正常评分的一概不算’，不分高低贵贱颜色。”

此后豆瓣也一直在和水军斗智斗勇，调整折叠标准、关闭无效评论，但问题是，那些看起来是真实账号的评论，根本无法控制。

水军与真实账号的评价已经分不清界限。在虚假之间，饭圈之间的暗斗，也在侵扰豆瓣生态，他们会去没看过的作品下打低分，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其中一个演员。

偶尔，豆瓣也不得不使用特殊手段，分数异常的作品有可能被豆瓣锁分。但趋势难逆，一旦某些人发现自己能够成为评价标准，豆瓣评分就只是他们满足私利的工具。

一位资深媒体人表示，最近正在进行创作，去豆瓣找高分作品是他很重要的参考。像这样将豆瓣评分作为衡量内容尺度的人，还有很多，而水军的到来正在入侵他们最后一块自留地。

当下，即使豆瓣的评分系统被击出裂痕，大多数用户依然相信它。但难过的是，我们也只能相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