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姜湖

比革鲸评委

过去长沙新年有一个重要道具——老式蜂窝煤炉子，记不清什么时候，随着挂在房檐的大冰楞子和随处可见的腊梅花一起，突然消失了。

黑不溜秋的铸铁炉子能装两三个蜂窝煤，接一根长长的不锈钢烟囱伸到窗外，平常放一壶水烧着，随取随用，有条件的做个小桌似的木头架子，架子上边铺个干净的小花棉被，掀起小被盖在腿上，可以暖手暖脚。

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拜街坊，过年是要走动的。记忆中二、三十年前的长沙，大家串门靠两条腿的时候多，那时天也冷些，过年期间往往风雪交加，每个人都系一条或红或绿大大的毛线围巾，挡着口鼻低头在路上匆匆的拎着，踩得雪地咯吱咯吱的响。

打开门，来客一边抖落着身上细碎的冰碴子，一边大声道着新年好，看着都冷。一进屋便径直往煤炉旁冲，大家围坐着散寒，当把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手往炉前一伸时，诶呀……舒服！那表情活像岳云鹏学于谦抽烟似的，从下到上一激灵，仿佛这辈子就没过过这么大瘾。

怕就怕被雪水打湿脚的男人们，脱下袜子挂在炉旁烘，那个味儿啊……主人从炉上取下开水，给每个人倒一杯热腾腾的茶，待亲朋好友们缓过劲儿来，屋里就热闹了，各家倾其所有，无非就是糖粒子瓜子花生冰糖柑，大家烤着火唠家常，果皮纸屑雪片般往下落。

家里有贤惠女人的，悄悄拿几个自家做的糯米糍粑放在炉边铁板上，不一会儿，糍粑烤得外焦里糯，满屋飘着迷人的米香，洒上些白糖，谁会管它烫不烫，拿起来就吃，那真是人间美味！

小孩子是一定不会寂寞，跳着舞的火苗儿总是能勾得人心痒痒的，更何况这煤眼子里的火苗可是扎堆往外蹿哩！男孩们都有相同的玩法：趁大人不备，先往红彤彤的蜂窝煤洞里扔个瓜子皮儿，看着一只小火苗微微往上一跳，一丝青烟转瞬即逝。

见大人们只顾话着家常，并没发觉，胆子又大了些。愈演愈烈是必然的，乘人不备再扔个花生壳，又丟个糖纸，桔子皮最好玩，油性重，往外直喷火，但也最容易暴露，实在没什么好扔的就往炉子里总吐个口水，看着它蒸发，反正不能干坐着，必须得烧点儿什么。

最后的结局总是以炉子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大人们幡然醒悟跳脚怒骂收场。心惊肉跳，得意非凡，这般快乐，是炉子给的。

老式蜂窝煤炉用一炉煤火把寒冷冬日的人们聚在一起，炉里升腾的热浪温暖了身子，聚拢了人心，照亮了那个年代，老长沙新年浓浓的年味，它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