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封禅泰山的皇帝总共有六个,分别是始皇帝嬴政、汉武帝刘彻、汉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和宋真宗赵恒。而赵恒是中国最后一个封禅泰山的皇帝,很多人都认为、赵恒作为一个签订澶渊之盟,给契丹人岁币的皇帝都去封禅泰山,就是对这种仪式的亵渎
所以在宋真宗之后,没有皇帝愿意再去封禅泰山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起初我和大家的想法是一样的,为此还特地写了篇《最后一个封禅泰山的皇帝是谁?为什么自他之后没有人封禅泰山了?》的文章,将原因归结在宋真宗本人的身上
但随着对史料剖析地深入,我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个说法有一个bug,就是凭什么宋真宗去封禅泰山,就是对这个仪式的亵渎呢?他签订澶渊之盟,承认北方政权和自己平起平坐,还在我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给敌方岁币,在中国历史上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是极具耻辱的。
封禅泰山
但是我们能因此断定在宋朝之后的皇帝以及世人的眼中,宋真宗就不如秦皇汉武、唐高宗和唐玄宗吗?答案是未必;要知道我们现代人认为秦皇汉武伟大,认为封禅泰山的皇帝中宋真宗最弱,是因为近代以来我国饱受侵略者的蹂躏,我们知道国家武德衰弱是什么下场,所以特别喜欢这些开疆拓土、武德昌盛的皇帝
但在古代不是这样的,中国古代一直是东方世界的中心,令周围国家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天朝上国,即便日本在明代时,一度想要以朝鲜半岛为跳板入侵中国,但中国军队也在朝鲜半岛上吊打了他们的“战国全明星”阵容;所以古代中国人有着非常强的国家自豪感和民族自豪感
完全不需要再通过开疆拓土来证明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强大,所以古人评判一个皇帝的好坏,不是武功而是文治。所以秦始皇这种频繁发动战争的皇帝,在古代一直都是反面典型,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作为皇帝的祖师爷,秦始皇却进不了北京历代帝王庙。
秦始皇
汉武帝
虽然古代也有赞扬秦始皇的,但终究是少数,在大部分人眼中他就是大魔王、万恶之源;汉武帝和始皇帝非常类似,但在汉代毕竟是自家皇帝,后人评价还是功大于过的,但是在汉朝灭亡后,汉武帝的评价就不断走低,直到和秦始皇一样成为典型的反面教材
大文豪、三苏之一的苏辙曾经将宋神宗比作汉武帝,结果引来了宋哲宗的雷霆之怒,认为他在污名化宋神宗,可见秦皇汉武在古代真不是什么好词。唐高宗也一样,在现代人眼中唐高宗李治是个不错的皇帝,在位时期唐朝的版图达到了我们汉族王朝的最大,开创永徽之治、国富民强
但在古人眼中他相当于是亡国之君,因为他将武则天扶持为皇后,导致武氏代唐,如果不是狄仁杰、张柬之等人的努力,唐朝或许三世而亡。唐玄宗前期的开元盛世非常有含金量,在中国历史上所有的盛世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但他后期沉迷酒色、导致大唐日益衰败,最终酿成安史之乱的惨剧
影视剧中的唐高宗李治
影视剧中的唐玄宗李隆基
安史之乱不仅差点带走了大唐,李隆基自己也沦为了没有实权的太上皇,盛唐荣光一去不复返。可见除了光武帝刘秀从古至今都是无可争议的明君之外,其他四个槽点满满。宋真宗虽然有澶渊之盟,但也有咸平之治,也平稳顺利地将政权交到了宋仁宗手上,让宋朝开始有盛世景象
既然在古人眼里,造成海内虚耗、十室九空的秦皇汉武,差点导致大唐颠覆的唐高宗和唐玄宗封禅泰山,都没有搞臭泰山的名声;那么我们又凭什么说宋真宗封禅泰山,导致后世帝王都不封禅泰山了?既然不是宋真宗的原因,那么后世的皇帝为什么在他封禅之后,都不封禅泰山了呢
答案其实是,在宋朝之后“君权天授、神化皇权”这一套搞不动了,说白了就是皇权没有了神圣性。在秦朝建立之后,皇帝们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就是如何向天下人证明皇帝是神圣的,皇帝凭什么统治天下万民;秦始皇的答案是我一统华夏、功过三皇德高五帝,我的功劳是前无古人的
汉高帝
汉高帝刘邦的答案是,“起微细,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功最高”,谥号中原本是没有高这个字的,群臣觉得刘邦功最高,给他造了个高皇帝的谥号,说白了也是功劳。那问题出现了,那些继承皇位的皇帝没有这么大的功劳,又凭什么统治天下?直到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了“天人感应”学说、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该学说强调皇帝是上天之子,是上天派来统治万民的,皇帝代表的是天命;所以即便皇帝啥都不是,万民也应该服从他的统治,汉武帝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于是罢黜百家而独尊儒术。既然皇帝是天子,那么封禅泰山就是必然的,打着向老天汇报工作的旗号神化皇权、同时向天下百姓彰显皇帝强大的财力和国力,从而强化统治
但后来皇帝曹髦被当街弑杀,给这个学说造成了冲击,但还没有到瓦解的时候;可在残唐五代时期,皇帝作为上天之子、代表天命的统治依据被越来越多的人质疑,特别是唐王朝国都六陷天子九迁之后,世人知道皇帝也不过如此,因此有了“天子兵马强壮者为之”的口号。这一现象的变化,也被史学界称为“唐宋变革”思想上的转变
而宋真宗封禅和大部分人想的恰恰相反,他不是自己飘了敢和秦皇汉武相比,而是他感觉到了皇帝对百姓的统治越来越力不从心,才想通过封禅的传统仪式彰显天命,强化统治;这件事本身是皇权重回神圣的一种尝试,但以失败告终。之后新儒学兴起,皇帝由“君权天授”变成了“有德者居之”,而这个“德”的最终解释权归皇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