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优秀的画家黄宾虹

岚岚画工笔 2024-08-07 16:45:30

黄宾虹(1865-1955)是我国当代画坛上一位卓越的山水画大家。他从十岁开始学画,直到九十一岁逝世,八十年的艺术生涯,无日不作画,天天都吟诗。八十九岁时,因患严重白内障,视力减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仍然坚持作画,朝夕挥毫,一生勤奋不辍。这种“不知老之将至”的精神,实为可敬可佩!

黄宾虹的艺术,享有很高的声誉,长期以来,流传着“北齐南黄”之称。这是我国近现代画坛上两位杰出的艺术大师。齐白石是家喻户晓的“人民艺术家”;黄宾虹在九十高龄时,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曾颁发奖状,称他为“人民优秀的画家”。对这样一位杰出的山水画家,过去介绍得并不多。黄宾虹对祖国的山山水水无比热爱,他曾说:“中华大地,无山不美,无水不秀”。正因为他对山水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名山大川就成为他主要的描写对象。

然而,黄宾虹的山水画艺术,对广大群众来说,还是较为陌生的,知道他的人也不象齐白石那么多。这是什么原因呢?有人说:黄宾虹的山水画是“曲高和寡”,格调过高,欣赏他的画,要有相当的修养;否则,画面漆黑一团,很难理解。也许,这是有道理的。齐白石来自民间艺术,后来才进入文人画的圈子,但他的创作,既保持了民间艺术的精华,又汲取了文人画的长处,所以绘画的艺术形式、内容、思想感情都较接近人民,因而为人民所理解、接受;而黄宾虹主要是画山水,从他学画开始,就在文人画的圈子里,正如他自己所说:“诵读之余,因喜习绘画。”黄宾虹十三岁那年父亲黄定华即带他去原籍安徽歙县应童子试,结果考中了。后来他见到许多名画,凡能借到的,无不摹之再三。到扬州后,他在两淮盐运使署任录事,有更多的机会欣赏古画文物。他曾回忆说:“长侨淮海,时古物珍玩齏集,淮扬盐业尤盛,泛览群籍,闲蓄书法名画三百幅,时代楮墨弋获尤多,行箧往来,携以自随。”可见,黄宾虹的生活道路与齐白石是很不相同的。由于黄宾虹自幼即生活在文人士大夫中,又能勤奋攻读,博览名著,知识渊博,对诗、书、金石都有很深的研究,并编纂了许多重要的美术理论著作,再加他遍游了名山大川,深入体察各地山川风貌特征,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形成了他“山川浑厚,草木华滋”,黑、密、厚、重的艺术风格和面貌独具的艺术个性。他的作品生动地表现出祖国山河的壮丽。

黄宾虹的山水画,具有黑、密、厚、重的艺术风格是来自现实生活之中。欣赏黄宾虹的山水画,初见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他创作意图的观众,确实难以领会他的画好在何处,但仔细看看,又觉其艺术意趣无穷,愈看愈有味,黑乎乎的山头,真是丰富极了。

众所周知,清初四王画山,不敢用重墨重色,所以山峦几乎全白。黄宾虹为突破“四王”后画坛上陈陈相因的恶习,不把前人踩过的土丘视为高山,而是敢于面向生活,到真山真水中去寻找艺术的表现形式,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看山,喜看晨昏或云雾中之山,因山川在此时有更多的变化。”他游黄山、青城“尝于宵深人静中,启户独立领其趣。”艺术来源于生活、黄宾虹喜爱“晨昏或云雾中"之山和"宵深人静中”之山,所以形成了他山水黑、密、厚、重的特殊风格,也是他在山水画艺术形式上的创新。一般人只有白天观山的经验,而无“晨昏”、“宵深”观山的体会,自然对他描写晨昏、云雾、宵深的山水画感到生疏,甚至难以理解,这是不奇怪的。我想,如有宵深人静中观山体验的观众,对黄宾虹的山水画是容易理解的。我在多次的旅途中,才逐渐对黄宾虹的山水画有所认识。记得 1962年5月的一天,我们乘的长江轮船驶过万县,恰巧是拂晓,看到沿途的山岗,特别是背影部分,颇似黄宾虹画的山水,黑黝黝的,非常整体,又非常丰富。我把同行者叫起,我们站在甲板上,尽情观看着两岸的山谷。我的朋友象发现了什么似地,惊讶得叫起来,啊呀!简直太象黄宾虹的山水了。他高兴地说:今天我才真正感受到黄宾虹山水画之美。是的,黄宾虹画过不少《夜山图》,也总是黑乎乎的,这是他对静夜深山景色的感受。他在“九十自述”稿中说:“作画当以大自然为师,若胸有丘壑,运笔便自如畅达矣!”他所以把山头画得那么黑是有现实为依据的。这是他不落寻常、独辟蹊径的艺术创造。他一生纵游名山大川,走遍山南海北,他游粤、桂、荆、楚、齐、鲁、燕、赵等地。1931年他到四川,由沪逆水至重庆,沿途经三峡,悬崖峭壁,急流涌湍,使他依恋徘徊,搜集了不少画稿。从重庆到宜宾,又从宜宾到乐山,为详细观察沿途山水,他乘坐木船,“我容徐领看山趣,翻喜篙樯上水船”。游凌云、乌尤等名山古迹,到峨眉,他写下了“峨眉瘦且秀,天绘巧施设,清穷终日游,徐参画中诀。”(见《蜀游小草·峨顶»)他从峨眉转到灌县,纵览灵岩、青城,又取道川北,经简阳、乐至、逐宁、南充、广安、合川、北碚,目识重重迭迭的峰峦,曲尽大自然之奥秘,他真正做到了“五岳储心胸,岭嵘出笔底”。他的创作,主要从生活中来的,黑、密、厚、重,变化千万,却有浑厚之意,层次井然,黑中有质感和立体感,密中不塞息。他的山水画颇似逆光摄影的低调照片,色调浓重,画面大部分是深灰到黑的少数色阶,而构成的影调,给人以深沉、刚毅、厚重、稳定的感觉。将景物的明亮光斑减到最低限度,低调照片虽然大部分是深暗的影调,但层次仍是很丰富的。在低调照片上,并不排斥少量的亮色调,而且对于大片暗色调的烘托,这一小部分的亮调往往显得非常突出,易成为整个画而的视觉中心。我把黄宾虹的山水画比喻为低调照片,只是为了说明他画山黑乎乎的原因,以及取得画而黑这种效果之不易。黄宾虹对艺术的要求很高,他对画面的组织,“取”、“舍”很严格。他说,“对景作画,要懂得‘’字;追写物状,要懂得‘取’字。‘舍’、‘取’不由人、‘舍’、‘取’可由人,懂得此理,方可染翰挥毫。”“古人言江山如画,正是不如画,有人工之剪裁,可成尽善尽美。”这些艺术辩证法的揭示,如果没有丰富的艺术实践经验,是难以提得如此中肯的。绘画创作,不是自然景物的翻版,仅以形似为满足;相反,也不能异形托名。他认为艺术形象与现实的关系应该是“惟绝似又绝不似于物象者,此乃真画。”这种说法,与齐白石的“似与不似之间”是相同的。

在黄宾虹的山水画中,无论黄山、蜀山、雁荡、武夷、罗泽、富春、桂林、阳朔,在大片黑中,往往画有一些房子和人物。在房子和人物周围,却都是很亮的。有时房子里还画有人物,总是留出空白,显得格外亮堂:有时虽不画房子,人在山中行走,人的四周也都留出空白,使人物形象突出,轮廓分明。这种表现手法,不仅使房子和人物很空灵,而且使全黑的山水画有“一炬之光,通体皆灵”的艺术效果。这种空白,不论其大小、长短、宽狭,在全画互相连贯,使实处既能通泄,也使全国有灵动之感,更能使画面增加气势。正是由于这“一炬之光”,才使黝黑苍森的画面不塞闷,坚实而不滞板,使人感到浑厚华滋,气韵生动。这“一炬之光”,有实处求虚,虚中求实之妙。这是黄宾虹灵活多变的章法,至密处能至密,但在极塞处又能灵空,亦即古人所谓密处密不通风,疏可走马。所以黄宾虹画中的“话眼”很多。这与他善于处理“一炬之光”有直接的关系。他有超越前代艺术大师的高强本领,也是他艺术上所特有的独创性。

黄宾虹山水画的黑、密、厚、重,也来自他继承和发展我国山水画艺术的优良传统。在我国古代山水画中,许多艺术大师都善用浓墨,追求厚重的艺术效果,干皴湿染,用墨微妙。这不仅是画家个人的意趣,也适合民族欣赏习惯,还可能与画家受到祖国山川景象的熏陶有关。黄宾虹在五十岁以前,主要是学习传统山水画,以临摹为其主要手法,所以他对历代山水画的变迁,了如指掌。他深有体会地说过:“先幕元画,以其用笔佳。次摹明画,以其结构平稳,不易人邪道。再摹唐画,使学能追古。最后临摹宋画,以其法备变化多。”他提出这样的学习程序,说明了他对传统艺术作过去粗存精、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的消化、分析、研究。他精通传统艺术,又善于师古人之心,师古人之长,取其所取,变其所变,面向造化,探究真山真水,仔细揣摩,反复领会,体会到山以其时间不同,可分朝阳山、正午山、夕阳山,而远山山峦黑,所以画远山更浓重。他对历代的山水画家如董源、巨然、范宽、燕文贵、许道宁、郭熙、王诜、李唐、马远、夏圭,元四家黄公望、吴镇、倪云林、王蒙及高克恭,明代文征明、沈周、唐寅,清代石涛、石溪、龚半千等的山水画作过深入细致的研究和临摹,尤其宋代巨然对他的影响很大。他自己对元画的用功较多,对高克恭、王蒙(黄鹤山樵的画)在他自己风格形成后,还在临拿研习,石田用笔的圆浑,石溪、龚半千的用墨都有得益,历代大山水画家,大都善用浓墨,而且画面的神韵极妙。黄宾虹得中国山水画的精髓,山川浑厚,草木华滥,是他作品的长处,也是他作画的要求。他对近代山水画“尚修饰、涂泽、细谨,以浮滑为潇洒,轻软为秀润,而所谓华滋浑厚,全不讲矣”提出了批评,这些意见不但击中了时弊,而且十分中肯。在近代山水画中,受“四王”影响很大,那些只知师古人之迹,不师古人之心的山水画,是绝对创造不出具有新意的山水画的。黄宾虹在学习古人时,首先是师古人的创造精神,而决不依样画葫芦。所以叩使在他某些临摹的作品中,也不是一丝不苟地照摹原画,而是有着自己的思想和追求。他对古人从不盲目地崇拜一家一派,但又对各派各家的特点研究得很透彻,并善于学习各派各家之长。他常说:“作画应入乎规矩范围之中,又应超出规矩范围之外,应纯任自然不假修饰,更不为理法所束缚。”这正是他学习古人、变化古法,造化自然,不囿于陈法,力求创新变法的艺术辩证法。

黄宾虹在学习前入传统山水画的技法上,也是批判地继承,兼收并蓄。他对巨然笔力的票,墨气淋漓,对王蒙用笔的圆润,渐江的清逸,石溪的整严,石涛的放纵他能果众家之长,纵横使转,笔法分明,层叠不案。他把历代大画家的运笔经验总结为五个字,即、平、圆、丽、重、变,又把古人墨法归结为七种:一、浓墨法,二、谈墨法,

三、破墨法、四、泼墨法、五、渍墨法,六、焦墨法,七、宿墨法,黄宾虹自己作画,可谓七墨齐全,尤其是清墨法和宿墨法,用之更为得心应手,层层加深,渍墨苍润,笔迹跃然纸上、而宿墨漫兴挥酒,犹觉古拙厚重,焦墨渴笔,深入奥堂,水墨淋漓,谈中藏美,润如春雨,干裂秋风,刚而能柔,润而不枯,笔笔有变化,可谓穷极矣。黄宾虹的山水圃,最重要的是他的创造精神:“画者欲自成一家,非超出古人理法之外不可”。正是因为他运用了新的艺术技巧,才使作品气的生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黄宾虹山水中的黑、密、厚、重的艺术风格,还来自画家的审美情趣,是他美学观点的表现。他曾说过:“造化天地自然也,有形影常人可见,取之较易;造化有神有韵,此中内美常人不可见。画者能夺得其神韵,才是真画,徒取形影,如案头置盆景,非真画也。”追求真画,可说是黄宾虹终身不懈的努力。什么是真画?就是画中要有内美,也就是画中要有神韵,在山水画中亦即要有灵气。神气、灵气,都是从客观物体中变化出来的,有变化,现象就复杂,画面也就不死板,就能把客观物体中的神韵表现出来,为山川传神。所以内美不仅仅是画面的神韵,还与画家的“品节、学习、胸襟、境遇”等等有关,画家学识渊博,修养全面,对传统艺术精神理解得深,笔墨功力强,书法底子厚,内美就易显,神韵也就自然能跃然画面。黄宾虹认为:“魏晋六朝画尚内美,有法而不言法在,观者可以自悟。吴道子有笔无墨,阎立本不识张僧繇画,李思训金碧楼台,画重外美,丹青炫耀,古法已失。”这是他对内美和外美进一步的阐述,也是他对古代画家的评论,同时也反映了他的美学观点--不尚表面的华丽,轻软秀润,而在神韵兼备,笔中有墨,墨具五彩,无法有法,灵气蕴蓄,取精用宏,浑厚华滋,益臻化境。

黄宾虹山水画黑、密、厚、重的风格,所谓黑主要是指用墨,即画面要画得黑。画面上不黑,在他看来则易“一览无余,索然兴尽”,而黑主要还是为了艺术形象神气足;而密,主要是指画面章法不能松散,则与神韵直接关系;而厚、重主要是指物象而言,轻薄是难体现千山万壑的质感量感的。他的总的创作思想要求山水画能“浑厚华滋”。所谓“浑厚”即朴实厚重之意;所谓“华滋”就是光华滋润。这是不易统一的一对矛盾,浑厚处理不当易于滞板;华滋处理不好,易于娇艳、轻浮,也就难以浑厚。使这一对矛盾着的两个方面统一起来,互相转化为一个整体,使一幅画既能浑厚,又能华滋,这就是黄宾虹艺术的高度技巧,是他个人鲜明的艺术特色,也是他的审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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