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文《西游记》:第五十回-孙悟空画圈圈?

一森看文化 2024-03-26 01:17:29

师徒四人沿路西行,此时正值严冬(贞观十九年,西行七年,冬),路旁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青。

唐僧见前边儿又有高山阻路,勒缰停马唤一声:“徒弟。”

兄弟三人停下脚步:“师父,有何吩咐?”

“你看前路山高路窄,只怕有虎狼作怪,我们需仔细些。”

孙悟空:“师父尽管放心,我兄弟三人性合意投,使出荡魔降妖之法,虎狼之辈有何所惧!”

唐僧催马再行,四人迎风冒雪,沿蜿蜒小路越过第一个峰头,见山坳间有楼台高耸,似是人家居所。

唐僧喜道:“徒弟,今日赶路饥寒交迫,幸得那山坳里有楼台屋舍,想必不是庄户人家便是庵观寺院,咱们且去化些斋饭,吃饱了再赶路。”

孙悟空定睛细看,见山坳间隐隐有恶气涌动,回头道:“师父,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你看那亭台楼宇,还是假的不成?”

“师父,西行路上这许多妖魔,会点化庄宅的不在少数,管他什么亭台阁楼,村庄屋舍,俱能点化成真,遮人耳目。‘龙生九种’里便有一种‘蜃’,吐出蜃气即如楼阁水榭,有飞鸟前来歇翅,管他成千上万,一口吞之(海市蜃楼在古时确实有这么个说法)。那山坳亦是如此,千万不可前去!”

“可我着实有些饿了。”

“师父且下马歇息,我往别处与你化些斋饭。”

猪八戒牵稳缰绳,唐僧下马,沙僧解包裹拿出钵盂,孙悟空接过钵盂后吩咐道:“兄弟,好生保护师父,万万不可走动,等我回来再一同西去!”

沙僧连连应允,孙悟空回头再次嘱咐:“师父,那山坳处凶多吉少,不可动身前去!切记!切记!”

“你尽管化斋,快去快回,我在此等你便是!”

孙悟空转身欲走,却仍不放心,又回头拿金箍棒在地上画个圆圈,请唐僧端坐正中,着猪八戒、沙僧二人牵马挑担进圈侍立左右,随后合掌:“师父,我知你没什么耐性,索性给你设个安身之法!老孙画这圈强过那铜墙铁壁,管他什么豺狼虎豹妖魔鬼怪,莫想靠近,只是师父千万不可走出这圈子!千万!千万!”

看着唐僧三人进圈稳坐,孙悟空这才纵上祥云往南寻找庄户人家。飞过一阵,见那参天古树下有屋宅住户,孙悟空按落云头落地走路过去。还没走到近前,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老者拖着藜杖应声而出。

老者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脚上踩一双蒲草鞋,仰头观望而叹:“西北风起,明日得是个大晴天!”

孙悟空正要开口,院里又蹿出一条哈巴狗,朝着孙悟空汪汪乱吠,老者闻声转头,孙悟空赶紧捧起钵盂问讯:“老施主,小和尚乃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求经者,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饿(饥馁),特来贵府化顿斋饭。”

老者点头顿杖:“长老,且莫忙化斋,你走错路啦!”

“不曾走错!”

“往西天去的大路在正北处,离此有千里之遥,你为何不沿大路而去?”

“正是走的大路,师父还在那儿等我哩!”

“你这和尚胡说!似这般路途,便是你日夜兼行也得走个六七日,走回去又得六七日,却不饿坏了师父?”

“不瞒老施主,我这才离了师父,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来到贵处。如今化了斋饭,正要趁热回去给师父做午斋哩!”

“你这和尚是鬼!是鬼!”

老者半信半疑间有些害怕,抽身就往院里回。孙悟空一把扯住:“老施主哪里去?快与我化些斋饭!”

“不方便!不方便!你换一家吧!”

“你这老倌好不会事儿!我来此有千里之途,再换一家岂不是又要奔波千里?当真要饿杀我家师父?”

“实不相瞒!我一家老小才淘了三升米下锅,此刻还不曾煮熟,你先往别处转转,稍后再来不迟。”

“俗话说走三家不如坐一家,小和尚在此等会儿也无妨!”

老者见孙悟空要赖在这儿,恼了,举起藜杖便打。孙悟空不避不让,伸头挨了七八杖,只当作是拂痒。

老者见孙悟空一脸嬉笑讨着挨打,惊道:“你是个撞头的疯和尚!”

“任凭你说!任凭你打!只是得记明白了,打一仗得化我一升米,慢慢打!”

老者有些惊慌,高呼:“有鬼!有鬼!”丢了藜杖跑回院里,吩咐一家老小关好前后门窗。

孙悟空见他回去,心道:“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也不知是真是假,俗话说‘道化贤良释化愚’,老孙且进去自取。”于是捻诀念咒使个隐身遁法径入厨房,见锅里热气升腾果真煮有干饭,就拿钵盂盛了一满,自顾驾云离去。

话说唐僧在圈子里坐等多时不见孙悟空回来,欠身四处张望:“这猴子往哪里化斋去了?”

猪八戒:“天知道他往哪里耍去啦!说是化斋,却叫我们在此坐牢哩!”

“怎么就扯到坐牢啦?”

“师父,你不知古人画地为牢?他拿棍子画个圈圈就说强过铜墙铁壁,若真有虎狼妖兽过来,当真拦得住?咱们坐这儿岂不白白往它嘴里送?”

“......悟能,你说该如何是好?”

“这圈子不遮风不挡寒,坐这么老大一会儿脚冻得生疼。依老猪说,咱们就该沿路往西走,即便师兄化来斋饭,他驾云来去甚快,稍时便能赶上。”

也该唐僧遭难(晦气星进宫),偏信猪八戒之言踏出圈子,三人牵马挑担沿路继续西行。

不一会儿到了阁楼跟前,那阁楼八子粉墙,有个倒垂莲升斗门楼,都是五色妆成。三人拴马歇担各自找地方坐下,猪八戒见大门半开半掩,说道:“师父,看这气派不是公侯宅邸便是相辅大家,想必他家里人都在屋里烘火取暖。你俩且坐着,我进去瞧瞧。”

“注意礼数,不可冲撞了人家!”

“师父放心!自从归入禅门,我也学来些礼数,不似以往那村莽之夫。”

猪八戒把钉耙束在腰间,理一理青锦直裰,一副斯文模样推门进去。

那门内是个三间的厅堂,门帘高挂,静无一人,连桌椅家具也没。猪八戒转过屏风再往里进,是间穿堂(封闭式过道),过了穿堂,后边是一座高楼,楼上窗格半开,能看见一角黄绫帐幔。

“想是主家怕冷,还在睡哩?”

猪八戒也不招呼,径自走到楼上,掀开帐幔一看,吓了一跳,那象牙床上哪有主家,只一副森白骨骸,骷髅头有巴斗大(柳条编的圆筐),腿挺骨有四五尺长。

猪八戒见这惨象不禁感叹:“也不知你是哪朝元帅将军,生前勇武豪杰,今日怎会落得如此结局,也不见你妻儿为你埋骨入土......”正感叹间,帐幔后头有火光一幌而过。

“莫不是有侍奉香火之人藏在后边儿?”

猪八戒赶紧跟过去,才发现原来是穿楼(同穿堂,封闭式连廊)的窗扇有光透过来。而一旁彩漆桌子上搭着几件锦衣,猪八戒上前提起来细看,原来是三件纳锦背心,他也不多想,拿起下楼出门:“师父,这宅子连人影都没,楼上床帐里倒是有堆骸骨。也是咱们造化,我见穿楼旁桌上搭着三件织锦背心,此时天气寒冷,师父,你把背心穿在里头,多少能暖和些!”

“不可!不可!出家人不能如此占小便宜(爱小)!律法有云‘公取窃取皆为盗’!倘若有人告官,定然罚我们一个盗窃之罪!快快送回原处,咱们在此避风歇会儿,等悟空回来便起身赶路。”

“这里四下无人,鸡犬牲畜都没有一只,谁会知道?谁人告官?你只当是捡到的,论什么公取窃取的?”

“暗室亏心,神木如电。虽是人不知,天何盖焉(人在做天在看)!趁早送还回去!莫爱他人非礼之物!”

“师父,老猪自从为人,也穿过不少背心,只是没见过这般纳锦华贵的,你不穿老猪可穿啦!先暖暖身子,等师兄回来了,脱下来还他便是。”

沙僧:“既如此说,我也先穿一件暖暖!”

二人脱了外衫直裰把背心套在身上,只是还来不及理顺,“咚”一声一起跌倒在地,那背心不知何时变作绑缚手,把两人手臂背绑。

唐僧赶紧起身上前解绑,却哪里解得开,急得三人一阵乱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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