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南北朝权谋狡诈的巅峰,宇文护化身屠龙者,逼死独孤信

雁玉历史 2025-02-03 03:42:37

胡人南下入侵,催生了南北朝时期冷酷无情的历史阶段。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人们普遍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即便对待至亲之人也常常手段狠辣、毫无怜悯。

除了孝文帝元宏和梁武帝萧衍略显温情之外,其余皇帝无不身处权力争斗的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之中。汉人逐渐学会了胡人的嗜血与残忍,而胡人也吸收了汉人的权谋与狡诈。宇文家族将这两者的特点融会贯通,最终达到了巅峰状态。

侧帽风流独孤郎

西魏时期,实权掌握在宇文泰手中,皇帝如同虚设。文帝元宝炬更是连保护皇后乙弗氏的能力都没有。

为了联合柔然对抗高氏,宇文泰强迫元宝炬废黜皇后乙弗氏,改立柔然公主为后。乙弗氏出家那天,元宝炬握着她的手低声嘱咐:"我的心从未改变,等我处理好一切,你蓄发后我们再续前缘。"

柔然公主虽出身塞外游牧民族,却有着细腻的情感。当她察觉丈夫对前皇后仍念念不忘时,立即向柔然父汗求援,数万铁骑压境。

重压之下,元宝炬不得不下诏令乙弗氏自尽。这位年仅31岁的皇室女子,面对死亡依然保持尊严,她对使者说:"愿陛下万岁,天下太平,臣妾死而无憾。"

随后蒙被服毒而亡。

公元551年,傀儡皇帝元宝炬去世,宇文泰立乙弗氏之子元钦为帝,因元钦娶了宇文家族的女儿。

此时的西魏,实权实际上掌握在宇文泰手中,元氏皇权已经形同虚设,许多元氏宗室对此感到忧虑和愤怒。

公元553年11月,尚书元烈秘密策划刺杀宇文泰,然而计划败露,最终反遭宇文泰处死。

次年正月,元钦因对元烈之死深感不平,便密谋铲除宇文泰,意图夺回权力。然而,临淮王元育、广平王元赞等人极力劝阻,甚至泪流满面地苦谏,但元钦并未采纳他们的意见。

当时,宇文泰的几位女婿——清河公李基(李远的次子)、义城公李晖(李弼的次子)以及常山公于翼(于谨的次子)分别掌控着禁军,元钦想从众将领中挑选这三位作为同谋,他认为这三人并非宇文家族的核心成员,毕竟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宇文泰的女婿。这样的连襟联手,四位女婿发动政变,确实是个独特的想法,在中国历史上也算得上一段奇闻异事。

然而,元钦的实力实在薄弱,几乎可以说毫无胜算。那三位女婿既不敢参与,也不会支持他,反而一起出卖了元钦。

宇文泰得知后勃然大怒,元钦竟敢分裂宇文家族,挑拨父女反目、翁婿不和,于是下令废黜了元钦,并将其囚禁于雍州,同年四月,宇文泰毒杀元钦,而皇后宇文氏也因忠于魏室而遭遇不幸。元钦仅当了三年皇帝。

随后,宇文泰改立元钦的四弟齐王元廓为帝,即西魏恭帝。不过按照当时宇文泰推行的鲜卑化政策,恢复复姓的要求下,我们应该称他为拓跋廓。

在这一系列折腾之后,宇文泰也病倒了。这位与高欢争夺北方霸权的一代豪杰,预感到自己的时日无多,开始着手布局未来。他心中明白,宇文家族最大的威胁并非西魏皇族,而是那位拥有无数拥趸的帅气公子。这位大帅哥凭借显赫的出身、个人魅力以及聪慧能干的妻子——那位宛如七仙女般的绝色佳人,构建起了一张牢固而绚丽的关系网,这张网不仅笼罩着宇文家族和西魏国,甚至延伸到了未来。这个大帅哥就是独孤信。

此时的宇文泰内心平静如湖水,清澈透明。

西魏的主力军事力量源于武川军团,其中宇文、贺拔和独孤三大贵族家族是核心支柱。最初,贺拔家族作为关中武川军团的领头人,在贺拔岳去世后,宇文泰才接过了指挥权。

后来,随着贺拔家族的核心人物贺拔胜的离世,该家族的影响力逐渐消失殆尽。与此同时,独孤家族却日益兴盛,并涌现出一位在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美男子——独孤信。

独孤信原名独孤如愿,是宇文泰为其改名为“独孤信”,寓意“诚信远扬”。这一称号绝非虚言,独孤信以忠诚信义闻名遐迩,其名声甚至传到了南方建康,令梁武帝萧衍都为之赞叹。他单骑于瀍涧追君的故事,堪比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千古佳话。

当孝武帝元脩与高欢决裂,西逃至长安时,将士们的家眷和财产大多留在东方,因此鲜有人愿意随这位落难皇帝同行,部下流失大半。然而,身为禁军武卫将军的独孤信却毫不犹豫地抛弃家园,舍弃父母妻儿,空手单骑追赶孝武帝至瀍涧。

目睹此情此景,狼狈不堪的元脩感慨万千:“武卫竟能辞别父母、舍弃妻儿追随于我,世乱识忠良,此言果然不虚!”

在东魏与西魏的纷争中,独孤信一度流落至江南地区。梁武帝极为爱才,不愿轻易让他返回故土。独孤信在建康滞留了三年时光,内心却始终郁郁寡欢。彼时,他的双亲仍身处东魏,然而梁武帝最终允许他北归。

临别之际,萧衍曾询问他此行的目的地,独孤信坚定答道:“事君无二。”于是毅然决然地抛下亲人,重返长安。

独孤信在军中以“独孤郎”之名广为传颂,只因他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且举止优雅,堪称当时的风云人物。他在服饰搭配方面独具匠心,常常引领潮流,吸引无数仰慕者竞相模仿。

“侧帽”这一典故便源自独孤信的故事。据《北史》记载:

“(独孤)信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人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

话说那日,独孤信出城狩猎,沉浸于自然乐趣之中,不觉间已近黄昏。为了及时赶回城内,他策马飞奔,帽子被疾风吹得稍稍倾斜也全然未觉。夕阳映衬下,他那不经意间的侧帽形象显得格外潇洒倜傥,令路人们赞叹不已。次日清晨,整个城中的戴帽之人纷纷效仿他侧戴帽子的风格。

这种现象充分展现了独孤信的个人魅力,即便放在现代,这种影响力也可与当红明星媲美。

“侧帽”一词因此流传千古,常被用来表达一种风流自赏的情怀,也成为后世文人墨客创作的重要素材。例如纳兰性德所写“倚柳题笺,当花侧帽”,晏殊笔下的“侧帽风前花满路”,以及李商隐的“新人桥上著春衫,旧主江边侧帽檐”等诗句,都对这一典故进行了引用和发挥。

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风气特别注重外貌之美。当时选官并不通过考试,而是直接从贵族中挑选,长相俊美的男子往往更容易被选中。因此,在这一时期的历史记载中,美男子屡见不鲜。独孤信便是其中一位风度翩翩、重信义且武艺高强的人物,深受武川将士的敬重与喜爱,甚至连贺拔胜都对他格外欣赏。可以说,在武川军中,独孤信的人气甚至超过了宇文泰。

然而,独孤信之所以在中国历史上声名显赫,并非完全因为他的英俊容貌和高尚品德,而是得益于他七个出色的女儿。她们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武川军团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独孤信的大女儿嫁给了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四女儿则成为柱国大将军李虎之子李日丙的妻子,后来生下了赫赫有名的李渊;小女儿更是嫁给了十二大将军之一杨忠的儿子杨坚,诞下儿子杨广,日后也成就非凡。此外,其他几位女儿也都嫁入了权贵之家。

有趣的是,独孤信的两位女婿以及两个外孙先后登上了皇位,分别开创了三个不同的王朝,其中还包括两位开国皇帝。《周书》与《北史》对此感叹道:

“周、隋及皇家,三代皆为外戚,自古以来,未曾有过这样的情况。”

独孤信凭借女儿们的婚姻关系,成为了三个朝代的老丈人,堪称中国历史上最传奇的“泰山大人”。

独孤郎为人处事向来谨慎,在武川军团中颇具威望。西魏皇室也期望能有这样一位能够制衡宇文泰的人物出现。然而,宇文泰这位深谙中国官场权谋之道的高手,面对独孤信时,采取了明升暗降的策略。他不断为独孤信加官晋爵,从尚书令到柱国大将军,再到大司马,荣耀纷至沓来。

两家还通过联姻进一步拉近关系,宇文泰的长子迎娶了独孤信的长女。表面上看,两家亲密无间,仿佛一体。但实际上,这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心里都十分清楚彼此的算盘。

宇文泰刻意安排独孤信远离关中核心地区,将其调任至甘肃一带担任秦州刺史,这一职位一干就是十多年。

敌对国家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于是公开挑拨离间,魏收在檄文中指责独狐信“占据陇右却拒不听命”。独孤信多次上书请求辞去兵权,但每次都被宇文泰拒绝。毕竟,若答应了,岂不是将两人的矛盾暴露于众?

宇文泰临终前,两人上演了一场最为精彩的博弈。宇文泰使出了最后的绝招,让独孤郎措手不及。

宇文泰召集众臣开会,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他不打算立长子宇文毓为继承人,而是选择三子宇文觉继位。理由是宇文觉为嫡出,其母为北魏孝武帝的妹妹冯翊公主。

值得一提的是,冯翊公主曾有过一段婚姻,前夫张欢因杀害一名婢女而被她认为人品不佳,这才与之离婚,随后才嫁给宇文泰,因此并非宇文泰插足他人婚姻所致。

根据嫡长子继承制的原则,“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宇文泰本应选择正妻所生长子作为世子,这在理论上是完全合理的。

然而,鲜卑族有着自己独特的传承规则——兄终弟及,若无弟弟则轮到长子,无论其母身份如何。并且,在北魏百余年的历史中,一直遵循着立长子为储的传统。宇文泰推行鲜卑化政策,连名字都改成了鲜卑式,但在确立继承人时却采用了汉人的制度,这一举动显然别有深意。

宇文家族取代西魏皇室只是时间问题,这一点已在武川军团内部形成共识:毕竟同乡之间的默契与信任远胜于外姓之人。

宇文家族的世子即未来的皇帝人选因此变得尤为重要。由于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娶了独孤信的女儿,若废黜宇文毓而另立幼子,则明显是对独孤信的一种防范措施,旨在避免日后出现外戚专权的局面,防止独孤信一家势力过大难以控制。

宇文泰心思缜密,他将矛盾公开化,直接对众人表明:“我打算立宇文觉为世子,唯恐大司马心存疑虑。”他这是在逼迫独孤信当众表态。他深知自己去世后,凭借独孤信在武川军团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推翻自己的决定并非难事。而独孤信为人讲信用、重承诺,只要他在大臣面前明确表示同意,日后便不会反悔。

面对此局面,独孤信选择了沉默应对,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采取了装聋作哑的态度。他的沉默让场面陷入僵局,其他人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得罪了西魏两大巨头中的任何一方。

就在此刻,宇文泰的另一位姻亲、大将军李远突然拔刀而出,大声说道:“既然独孤信不同意,那就杀了他!”

见状,宇文泰赶紧起身劝阻:“何必如此激烈呢!”

独孤信怎么也想不到,李远竟会如此强硬地对他厉声呵斥。李远曾是他的下属,作为关中汉人豪强代表,按常理绝不敢如此放肆。但独狐信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局中,挣扎只会让束缚更紧。在宇文泰坚定的目光和李远不容置疑的语气下,独孤信最终选择了妥协——只要宇文泰还在世一天,宇文家世子人选就容不得他人置喙。

事后,李远向独孤信解释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独孤信听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拳将他打成熊猫眼,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了下来,反而阴阳怪气地说:"今天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你啊!"

七个月后,公元556年十月,雄踞关中的宇文泰安排完后事,撒手人寰,宇文觉继承父亲遗志。

宇文泰辞世时,身边仅有侄儿大将军宇文护相伴。“你知道我的理想,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只有你能实现宇文家族的宏图伟业。”这是宇文泰发自肺腑的临终嘱托,是他隐藏多年的真实心声。

昔日宇文家族纵横辽西,距离建立霸业仅一步之遥,却败于慕容鲜卑之手。当宇文部最后的首领宇文逸豆归迎着沙漠落日逃往高句丽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宇文家族最辉煌的时刻不在漠北,不在辽西,而是在他们从未敢想象过的中原圣地长安。

黑獭宇文泰终于为祖先实现了梦想,即便未能亲眼见证最终成果,但他坚信梦想定能成真。为了这个梦想,宇文泰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他也或许料到,自己精心挑选来辅佐儿子的宇文护,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自己。然而生死有命,既然已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屠龙高手

宇文护企图全面继承宇文泰留下的政治遗产。然而,作为缺乏根基的“三无”人物,他很难赢得柱国大将军们的信赖与支持。因此,他想成为西魏最高执政官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宇文护有一项特长极为突出,那就是擅长玩弄权谋。

为了实现目标,宇文护拉拢了德高望重的柱国大将军于谨。有了于谨这位资深前辈的背书,宇文护在廷议中顺利过关,成功晋升为柱国大将军,并掌握了西魏的军政大权。

仅仅两个月后,西魏皇帝拓跋廓便禅让帝位。古都长安再次见证了周王朝旗帜的升起,这一次,升旗的是年仅十六岁的宇文觉,而站在他身后的则是四十五岁的宇文护。

北周建立后,其最高统治者被称为“天王”,而非传统的“皇帝”。宇文觉由此成为北周的第一任天王。许多中国少数民族并不认同秦始皇创立的“皇帝”称号,反而更青睐佛教中的“天王”概念。

然而,宇文护的快速崛起引起了部分旧臣的不满。柱国大将军赵贵联合独孤信密谋除掉宇文护。但在行动即将展开之际,独孤信却劝阻了赵贵。独孤信一生以“信”立身,最终却因这份坚持而陷入两难。在中国传统政治中,诚信与契约往往处于模糊地带,真假交织,虚实难辨。

策划阴谋和发动叛乱都是严重的行为,一旦开始便难以挽回,几乎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此事随后被宇文盛告发,赵贵在入朝时被杀,而独孤信则因涉嫌同谋被革职。不久后,独孤信在家闲居,晋公宇文护因其威名远扬,决定除掉他。为避免引发舆论,宇文护并未公开其罪名,而是逼迫独孤信在家中自杀。

独孤信的辞世并没有终结独孤氏与宇文氏之间的纷争。多年之后,独孤信的另一位女婿杨坚登上了权力巅峰,建立了隋朝,彻底铲除了宇文家族,这也算是为岳父报了昔日之仇。

杨坚能够较为顺利地取代北周建立隋朝,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岳父独孤信留下的政治资源。也正因如此,独孤皇后才得以与杨坚并称“二圣”,也让杨坚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惧内皇帝。

然而,北周宫廷内的权谋斗争还远未结束,这只是冰山的一角。

宇文觉继承天王之位时年仅十六岁,在游牧民族中,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比如后燕国的慕容垂十三岁就曾率军征战高句丽。

但宇文护却将宇文觉视作孩童对待。只有当宇文觉保持“幼主”的形象,宇文护才能长期把持朝政。然而宇文觉性格刚毅,无法忍受被压制的局面,于是在即位的第一年便试图清除宇文护这座压在头顶的大山。

宇文觉暗中与李植等大臣取得联系,并在宫中秘密训练亲信武士学习擒拿技巧。不过,他的手段比起后来的康熙皇帝还有所不及。康熙曾招募少年练习摔跤,利用孩子不易引起怀疑的特点,而宇文觉直接训练武士则稍显冒失。

然而,计划内部出现了叛徒,宇文护得知后迅速采取行动,诛杀了参与密谋的大臣。其中,李植是李远之子,宇文护出于顾忌,希望李远能主动站出来大义灭亲。可惜,李远虽曾在一年前因拔刀呵斥独孤信而获得提拔,成为柱国大将军,却缺乏独孤信那样的远见。

李远一向对李植颇为欣赏,而李植也多次辩解自己并无任何不轨之心。李远对此深信不疑。次日,李远带着李植一同去拜见宇文护。李远先进府内向宇文护请安,将李植留在门外等候。

宇文护见只有李远一人前来,误以为李远已将李植处死,便问道:“阳平公为何独自前来?”然而,宇文护的侍从却回答道:“李植正在门外。”

听到此话,宇文护勃然大怒,质问李远:“阳平公莫非是不相信我?”

随即,宇文护命人传唤李植入内,并让李远与李植父子一同落座。

接着,宇文护叫来了宇文觉,让他与李植当着李远的面进行对质。

面对质问,李植因心虚无法反驳,只能对宇文觉说道:“我策划此事,是为了安定国家,这本应是对陛下有利之举。如今走到这一步,还能说什么呢?”

听到这话,李远悲愤交加,用头撞击桌案,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若真做了这样的事,就该死一万次!”

最终,宇文护下令处死李植,并逼迫李远自尽。李远时年五十一岁。此外,李植的弟弟李叔谐、李叔谦和李叔让也被一并处死,唯有其他年幼的亲属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的宇文觉,并未打算束手就擒,当一个傀儡皇帝。继续谋划铲除宇文护。

宇文觉身边的乙弗凤因担忧时日一长,铲除宇文护的计划会落空,于是加紧布局,打算借宇文觉设御宴招待群臣之际,伺机除去宇文护。

然而,这一密谋却被张光洛告发。宇文护得知后,迅速召集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商议应对之策。贺兰祥等人建议宇文护废黜宇文觉,并清除其党羽。由于尉迟纲掌管禁军,此事实施起来颇为便利。

随后,宇文护派遣尉迟纲入宫,以商议国事为由召乙弗凤等人前来,待他们到达后便将其一一擒获。

宇文护下令解散宫廷宿卫,使得宇文觉失去防护力量。察觉到局势危急的宇文觉急忙命令宫女与太监拿起武器自卫。

最终,宇文护派贺兰祥逼迫宇文觉退位,将其降为略阳公。不久之后,乙弗凤、孙恒等人被处死,而宇文觉也在一个月后遇害,年仅十六岁。

从时间上看,西魏末代皇帝拓跋廓刚刚离世不久,北周开国君主宇文觉也紧随其后,两人相隔仅半年便相继陨落,令人唏嘘不已。

新天王的选定尘埃落定,毫无疑问是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这个位置非他莫属。宇文护刚刚掌权一年多,得罪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他怎么敢再轻易废黜第一继承人?宇文毓的鲜卑名是统万突,出生于匈奴大王赫连勃勃建造的那座固若金汤的统万城,如今二十四岁,已有两个孩子。

在宇文毓心中,最大的对手依然是宇文护——这个人掌控着天王的命运与生死。两人初次见面便爆发了矛盾。

宇文护反对宇文毓立独孤氏为王后,毕竟独孤信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然而刚登基的宇文毓态度坚决,毫不妥协。经过四个月的争论,独孤氏终于成为王后,但仅仅两个月后便溘然离世。或许是积郁成疾,或许另有隐情。

宇文毓并不像他的三弟那样意气用事,他选择以勤政作为对抗宇文护的武器。他不嗜酒色,不沉迷玩乐,唯一热衷的就是工作。自从成为天王的三年里,他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将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群臣的一致认可。

宇文护开始感到不安。天王既然能够处理所有事务,摄政王的存在还有何意义?更何况,自己的能力显然不及年轻的宇文毓。每次上朝,群臣的目光中都流露出对他的不满。

如此下去迟早会引发众怒。宇文护咬牙切齿地做出了决定:既然你想要权力,那就给你一部分吧。

公元559年,宇文护表面上归还政权,但实际上却独揽军权不放。这令刚即位的宇文毓心中愤懑不已:不给军权?想糊弄我?没门!

这一年在中国历史上意义非凡,宇文毓废止了天王制,改行皇帝制。自秦始皇创立皇帝制度以来,皇权便成为至高无上的象征,拥有绝对的自由与权力。任何试图限制皇权的行为都被视为大逆不道。借助这一制度,宇文毓开始对朝臣进行大规模的官职调整和人事更替。

某日,宇文护满心愁苦,他隐约察觉到新帝迟早会对自己不利。他感慨万千:我一手扶持你们登上帝位,如今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真是世态炎凉!生命何其宝贵,谁敢图谋我的性命,休想得逞!

一天,北周皇帝宇文毓品尝了厨师李安制作的甜饼。这甜饼香脆可口,令人回味无穷。作为北周闻名遐迩的大厨,李安的手艺深得皇帝信赖。然而,就在享用过后,宇文毓突然感到胃部不适,似有呕吐之感。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堂兄宇文护的阴鸷狡诈面容……

宇文毓面对生命的终点,没有慌乱,也没有召唤太医,而是冷静地命人取来纸笔,口述了一封 遗诏。这封诏书内容虽长,核心却十分明确:“鲁国公宇文邕继承皇位。”

话音刚落,宇文毓便体力耗尽,扑倒在床榻之上。然而,这个决定却让人颇感意外。宇文邕并非宇文毓的子嗣,而是他的四弟。宇文毓自己并非无后,实际上,他有三个儿子。

宇文毓驾崩后,群臣为他上谥号“明”,他因此成为历史上的周明帝。大臣们跪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痛哭流涕,心中默念着谥号的含义:“思虑果远曰明。”

宇文泰的儿子们总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震惊世人。宇文觉秘密训练杀手,而宇文毓则在临终前留下了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

然而,不久之后,群臣意识到他们错了,宇文毓留下的并非是一把锐利的刀,而是一个软弱到极致的人——软蛋。

这个人就是宇文邕,宇文泰的第四子,时年十八岁。当软蛋即位的消息传来,宇文护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宇文毓会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四弟。毕竟,小时候的宇文邕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与洞察力。

宇文泰曾高度评价宇文邕:“成就我志向的,就是这个孩子。”

而宇文毓也引用孔子的话称赞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意思是,我的这位弟弟平时沉默寡言,但一旦开口,必定切中要害。

这样一个聪慧的人,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宇文护对此忧心忡忡,时刻保持警惕。

宇文邕继位后,最大的爱好就是下象棋。他有两个棋友,分别是王褒和庾信,这两个都是萧梁的降将,被俘虏回北朝长安。王褒是柱国常山公家奴出身,而庾信则有嚼甘蔗的习惯。这两人虽然曾是俘虏,但如今地位显赫:王褒官至太子少保、小司空,庾信则担任骠骑大将军。

三人时常聚在一起对弈,从早到晚沉浸于棋局之中,任凭时光流转。

宇文邕不仅热衷于下棋,还将自己的心得总结成了一部《象经》。这本书由王褒作序,庾信撰写赋文,专门探讨象棋的技艺与规则。

然而,在朝政方面,宇文邕选择将所有事务交由宇文护处理。无论大小事情,都必须先经过宇文护审阅,宇文邕才会签字批准。北周府兵的十二支军队调动权也完全掌握在宇文护手中。甚至在觐见太后的场合,宇文护可以坐下,而作为皇帝的宇文邕却只能站立一旁。

表面上看,宇文邕似乎对宇文护毫无防备,但实际上,他对这位权臣保持着高度警惕。时间一年年过去,宇文护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动,这让宇文邕也开始怀疑,或许对方真的如传闻所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朝中大臣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感到失望,认为这场权力博弈可能不会有太多波澜。但侯莫陈崇却并不这样认为。作为与宇文泰齐名的第一批八位柱国大将军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他坚信宇文邕绝非平庸之辈。

一日,侯莫陈崇随宇文邕巡视原州,半夜时分,宇文邕匆忙启程返回长安。有人向侯莫陈崇询问缘由,他语气笃定地回答:“晋国公已故矣!”晋国公正是宇文护,这一消息如同惊雷,瞬间闹得满城风雨。

宇文邕随即召见侯莫陈崇,在众臣面前对他严辞训斥。当夜,宇文护假借皇帝之名将侯莫陈崇逮捕,并迫使其自杀。

侯莫陈崇是唯一能与宇文护抗衡之人,然而宇文邕却毫不犹豫地将其舍弃。自此,众人皆信宇文邕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软弱之君。宇文护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终于能够安心享受晚年了。

北周宫廷重归平静,而对外征战的大幕也随之拉开。

晋阳大战

公元563年深秋,北周联合塞外新兴的突厥帝国,共同发起了针对北齐的首次灭国之战。

突厥,这是我们首次提及这个崛起于北方草原的民族。与高车族的起源传说类似,突厥的起源也与狼密切相关。他们的祖先曾是匈奴大帝国时期的一个部落。然而,这个部落在部族争斗中被其他部落摧毁,仅留下一名十岁的男童幸存。

在草原部族间的残酷厮杀中,男性往往难逃一死,女性则沦为奴隶。在这场屠杀中,有人出于某种奇特的心理,砍断了这名男童的双腿,并将其丢弃于草泽之中。这种行为并非出于善意,而更像是一种残忍的玩笑,如同后来西班牙殖民者将印第安孩童抛入大海,让他们“学习游泳”一般,只为取乐。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名男童竟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且被一只母狼发现并抚养长大。他以母狼为伴,逐渐成长为半人半兽的模样,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只能爬行。更为惊人的是,他还与母狼发生了关系。

最终,仇家得知男童尚在人间,派人将其杀害。而那只母狼则带着身孕逃至高昌国北山的洞穴中,产下十个男孩。其中一位名叫阿史那的男孩,便是突厥民族的始祖。

在草原文化中,狼象征着力量与勇气,正如中原文化中龙的地位一样神圣。中原帝王自称“真龙天子”,而在草原上,君主则以“狼子”自居。因此,这一充满传奇色彩的起源故事得以代代相传,成为突厥民族的重要文化符号。

阿史那家族的兄弟们世代繁衍,最初以山顶洞人为起点,逐步发展并走出洞穴,形成了一个部落。这个部落隶属于柔然,并居住在金山脚下,为柔然提供铁器打造服务。

这里的金山其实就是今天的阿尔泰山,其山形酷似兜鍪(头盔)。在当地语言中,“突厥”意为兜鍪,因此山南山北的人便将这群铁匠称为“突厥人”。可别小看这些铁匠,他们长期从事打铁工作,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随着人口不断增长,他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部落。

草原上的高车诸部为了摆脱柔然汗国的统治,频繁发起独立战争,结果导致双方两败俱伤。就在这一背景下,突厥人抓住机会迅速崛起。

公元546年,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成功征服高车部,并向柔然汗国求婚,希望获得草原大帝国的认可。然而,柔然可汗阿那瑰却傲慢地拒绝了这一请求,坚决不承认任何可能威胁到柔然统治地位的势力,甚至轻蔑地称突厥人为“锻奴”,即柔然的打铁奴隶。

然而,世事变迁,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当曾经的“奴隶”发展壮大,从少数几人变成千千万万时,他们终将成为新的主人。

草原上的强者从来都懂得策略的重要性。柔然汗国试图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将公主嫁给高欢,与东魏关系密切。然而,阿史那土门却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转而投靠西魏,并向其求婚。这一举动得到了西魏的积极响应,他们将长乐公主许配给土门。

在西魏的支持下,阿史那土门发动了对柔然的东征,在怀荒镇以北成功击败柔然大军,导致阿那瑰自杀。随后,土门自封为伊利可汗,标志着突厥汗国正式崛起,成为蒙古草原的新霸主。

然而,关于这场怀荒之战的具体细节,史书上记载甚少。毕竟这是两个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与中原王朝无直接关联,无论是西魏还是北齐都没有派兵参与。但可以想象,这是一场震撼人心的战斗,是草原两大势力的生死较量。

柔然复兴之主阿那瑰以死明志,而突厥开国君主伊利可汗土门也在战斗中身负重伤,次年便因伤重不治身亡。他的长子科罗继位后仅一年也去世了,随后其弟俟斤即位,号称木杆可汗。木杆可汗时期,与北周联合出兵攻打北齐。

此时的北周已非昔日可比,朝堂之上经过商议决定调动十万大军。正如《孙子兵法》所言: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由此可见,北周不仅兵员充足,财力也十分雄厚。在宇文泰时代,能召集数万兵力已是极限,常常需要一边作战一边收编降兵。

自从府兵制实施以来,随着国土的扩展,北周的兵源更加充裕。相比之下,北齐的兵源逐渐枯竭,主要依赖塞上的鲜卑人,汉人则多从事农业生产。

北周制定了夺取晋阳的两路进军计划。一路从鄂尔多斯高原出塞,与突厥会师,绕至晋阳后方;另一路由平阳(今山西临汾)出发,向北推进,最终两军在晋阳城下会师。

决策者认为,从漠北进入并州路途遥远且地形险峻,而北齐名将斛律光守备森严,至少需要十万大军才能应对。至于北路军主将人选,杨忠当仁不让。宇文泰时代的八大柱国仅剩于谨一人,但于谨年事已高,无法领兵。凭借战功,昔日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杨忠已晋升为柱国大将军。

杨忠提出:“兵贵精而不贵多,胜在勇而在团结。”他认为胜利的关键不在于人数多少,而在于士气与协作。他自信满满地表示,只需一万骑兵即可完成任务。既然一万足以破敌,何必十万?

经过商议,周武帝宇文邕和宇文护决定给予杨忠一万步骑。而另一位柱国、南路军主将达奚武则没有这般豪气,他请求了三万兵力。

杨忠的部队进展顺利,接连攻克北齐二十余座边城。途中,他还特意返回老家武川,看看旧居,感慨岁月变迁。阴山绵延,草原辽阔,六镇起义的烽火早已散去。离家时不过十多岁,如今已是五十六岁。当年两手空空离开,如今衣锦还乡,富贵加身。然而,武川此时仍属北齐领土,若此战成功,他的心愿便算圆满达成。

杨忠巧妙地派出奇兵,成功突破了北齐重兵驻守的陉岭隘口,也就是著名的雁门关,随后直逼晋阳。此时,十万突厥骑兵分三路进入边塞,并与杨忠的部队在晋阳城下会师。

一旦晋阳失守,北齐即便拥有广袤的国土也无济于事。因为自高洋开始,北齐历代统治者都着重维护鲜卑人的利益,河北和山东地区的汉人豪族并不会为高家效力。高湛对此心知肚明,因此他紧急赶往晋阳督战。

正值隆冬时节,北方大雪纷飞,风雪肆虐,天地间弥漫着浓密的雪雾,连续一个多月不停地下,南北千里范围内群山银装素裹,积雪深达数尺。高湛登上城楼向北眺望,只见漫天遍野都是突厥骑兵的身影,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高湛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城中兵力不足,如何能够抵御十万突厥铁骑?他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撤退,认为坐镇后方更为安全。

然而既然已经来到前线,想要一走了之并不现实,在众将的苦苦劝阻之下,高湛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留守,并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段韶。

段韶正是高欢临终前称赞的智勇双全的段孝先。此时北齐的名将慕容绍宗、高岳等人均已离世,只剩下两位大将——段孝先和斛律明月。而斛律光正在平阳抵抗达奚武,所以晋阳之围只能由段韶来解救。

高湛虽心存畏惧,但他的对手显然更加恐惧,最终突厥人选择了退却。杨忠因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他率领一万大军前来,分兵驻守黄河与粮道后,如今只剩下几千人马。突厥人的怯懦表现让杨忠倍感失望,木杆可汗对他说:“你们说齐国正值内乱,才把我们骗来,可现在看来,齐国将士眼中似有钢铁般的意志,这样的仗如何能打?”

北齐军队全由鲜卑人组成,他们骁勇善战、训练精良。高欢多年来在塞上养兵练武,就是为了避免鲜卑士兵沾染汉人的柔弱之气。北齐军的战斗力毋庸置疑,甚至超越了北周军。

然而,难道只因敌人强大就选择退缩,只会欺软怕硬吗?杨忠心中满是愤怒,恨不得痛揍木杆可汗一顿,此人说出这番话,显然不愿全力以赴。

突厥人既已无意作战,北周军队顿时陷入劣势。杨忠深入敌境,不得不背水一战。他破釜沉舟,亲自率领七百步兵冲锋在前,激励将士们要有视死如归的精神,与敌人决一胜负。

不出杨忠所料,北齐军迅速出城迎战,而突厥人则迅速撤至山顶观战。周军前锋距离北齐军仅有二里之地时,众将请求立即出击。段韶却判断,周军的冲击力有限,毕竟积雪深厚,不利于步兵冲锋。他下令以逸待劳,静待周军靠近后再发动攻击。结果,杨忠的敢死队冲击北齐军阵失败,七百人损失过半。

突厥人远远观望却不增援,南路军也迟迟未到。杨忠见形势不利,当机立断选择连夜撤退。幸好有突厥人在后方掩护,不过他们本意并非断后,而是为了趁机抢掠财物。从晋阳到平城这七百多里的路程中,突厥人竟连一头羊都没留给北齐人。

然而,乐极生悲。突厥人因过于贪婪,携带了大量战利品,导致行军速度缓慢。雁门关一带地势险要,加之大雪覆盖、地面湿滑,必须铺设毛毡才能通行,否则极易滑落山下。长时间在雪地中跋涉,突厥人的战马腿部毛发都被冻掉,等抵达长城时,战马已全部倒毙。突厥人只能折断长矛当作拐杖,拄着返回草原。

突厥人的首次中原远征,以一种既悲惨又滑稽的方式告终。幸运的是,北齐军队未能及时追击。并非北齐军没有尝试追赶,段韶确实曾率军尾随,但始终不敢贸然进攻——毕竟突厥拥有十万精锐骑兵,双方兵力悬殊太大,能避免交战自然是最优选择。

达奚武的南路军之所以未能如期赶到,皆因遇到了强大的斛律明月。这位名将一生仅遭遇过一次败绩,而那场失败正是拜“跛脚猴子”所赐。

达奚武亦是南北朝时期一位不可多得的豪杰,在沙苑会战前他曾仅率三骑深入敌营探查虚实,甚至从容不迫地在高欢十万大军的营地内巡视一圈。其麾下军队更是在战斗中力斩被誉为“陆上之虎”的高敖曹。

尽管达奚武常自诩为天下健儿,但与侯景相比仍有差距。侯景凭借八百残兵便将江南搅得天翻地覆,堪称美猴王般的存在。无论是侯景还是斛律光,都非达奚武所能轻易超越的对象。侯景曾巧妙运用斛律光擅长的战术反制其本人,差点让这位落雕都督命丧黄泉;而斛律光同样以智谋戏耍了一番自称天下健儿的达奚武。

在平阳之战中,北周军与北齐军对峙,斛律光(字明月)向达奚武送去了一封信,信中提到:

“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如同高飞的大雁已在天空翱翔,而你们这些张网的人还在水草丛中徒劳等待。

当时平阳距离晋阳有六百多里,杨忠从塞外南下,双方若无联络,则难以掌握战况。读完斛律光的信后,达奚武意识到杨忠可能已经失败了。因为斛律光为人严肃,从不虚言妄语,他们彼此非常了解,不是仅打过一两次交道那么简单。如果换作侯景写这封信,达奚武或许不会相信,甚至会认为这是对方故意迷惑自己,反而觉得杨忠可能获胜了。

北路军失利后,南路军的作用荡然无存,达奚武随即拔营撤退,并连夜逃离战场。而斛律光则早已料到他会撤退,于是紧追不舍,一路追击至北周境内,俘虏了两千余人后凯旋而归。

实际上,斛律光之所以给达奚武写信,是因为他推测段韶击败杨忠和突厥联军后,必定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不会轻易南下增援。

然而,当斛律光抵达晋阳时,却发现情况并非如此——段韶早已返回。对此,斛律光心中颇为不满,他认为段韶本应与自己合作围歼达奚武,而不是忙于欢送突厥人。

因此,在见到段韶时,斛律光毫不留情地调侃道:“段婆,您这媒婆当得真好啊,送这么远的路,真是辛苦了!”这番话直接将段韶比作去塞外和亲的媒婆,完全不顾及场合,甚至当着武成帝高湛的面羞辱对方。

然而,正是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最终导致了斛律光的失败。他的正直虽令人敬佩,但也让他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段韶击败北周与突厥联军这样重大的功绩,他却偏要挑刺儿。相比之下,段韶表现得十分豁达,并未与他计较。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宽容,性格确实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至于此次战争,由于齐军未能有效行动,沿途百姓几乎遭受灭顶之灾,损失惨重。

武成帝高湛见到斛律光时,竟然不顾身份地抢上前去,抱头痛哭,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众人心想,普通人或许会这样,但您可是堂堂九五之尊啊,皇帝应当保持威严,怎能如此失态?一旁的任城王高湝看不下去了,轻轻拉了拉九哥高湛的衣角,小声劝道:“别哭了,至于这么伤心吗?”

任城王高湝是高欢的第十子,生母为小尔朱氏。她曾先后成为长广王元晔和节闵帝元恭的皇后,但两次加冕都极为短暂。后来被高欢纳为妾室。然而,小尔朱氏在高欢外出征战期间,与高欢唯一的亲弟弟高琛私通。事情败露后,高欢命人将高琛活活打死,而小尔朱氏则被发配至西北边疆,不久后改嫁给了范阳卢氏的卢景璋。虽然范阳卢氏是当时著名的高门望族,但相比她之前的丈夫——两位皇帝和一位权相(高欢),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落差。

不过,高琛之死其实并非单纯因私情而起,而是高欢借此事铲除了可能威胁自己权力的亲弟弟,以杜绝鲜卑传统中“兄终弟及”的隐患。

回到正题,武成帝高湛为何会对斛律光表现出如此真挚的情感?原来,两人不仅是君臣关系,更是亲家。高湛的女儿嫁给了斛律光的儿子,而斛律光的女儿则成为了高湛儿子的妻子。这种双重联姻让两人的关系格外亲密,因此高湛才会在见面时情绪激动到失控。

兵进河南

武成帝高湛本以为已经躲过一劫,没想到仅仅半年后,北周军队再度来袭。这次的导火索是突厥人。木杆可汗对上次出兵的结果极为不满,认为自己丢了面子。他辩称那次并非因为坐视不管,而是由于损失惨重——十万匹战马全被冻死,颗粒无收,连抢来的牛羊和奴隶也在半路上冻毙,损失巨大。因此,他决定联合北周再次伐齐,誓要夺回失去的一切。

杨忠曾与突厥合作过一次,但对这些突厥人充满怨言,内心深处十分鄙视他们。他对周武帝宇文邕直言道:中原人过于迷信突厥人的实力,什么狼性、不可战胜云云,不过都是突厥使者自我吹嘘罢了。

事实上,突厥士兵在战场上只顾抢掠,根本不在乎奖赏,这让他们缺乏凝聚力。而且指挥体系混乱,上次攻打晋阳时竟来了三位可汗,各说各话,谁也不听谁的。再加上突厥内部没有明确法令,纪律涣散,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杨忠建议,干脆把来我国耀武扬威的突厥使者全部斩首,借此鼓舞士气。

尽管杨忠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突厥人的弱点,但宇文邕并未采纳这一激进提议。毕竟,北周当前的主要目标是消灭北齐,统一北方,不宜因小失大。于是,柱国大将军杨忠再次奉命出塞,与突厥人会合,共同谋划下一步行动。

武成帝高湛再次感到恐慌,急忙将宇文护的母亲送往长安以求和解。虽然宇文护接纳了母亲,但战争仍需继续。毕竟,作为北周的执政大臣,他需要向皇帝、朝臣以及草原上的各部落有个交代。

这一次,宇文邕与宇文护不再轻信杨忠的夸耀之词,他们大幅扩充兵力,总规模达到了二十万人。其中包括二十四军府兵、秦陇地区的地方部队、巴蜀地区的军队以及羌胡等少数民族的兵力。宇文护亲自坐镇潼关指挥全局,并将部队分为三路展开攻势:柱国大将军尉迟迥率领十万主力大军,统领宇文宪、达奚武、王雄等部进攻洛阳;大将军权景宣率军直取悬瓠;少师杨捌则负责攻打轵关。相较之前取道山西的战略,这次的目标是直接攻占河南,意图一举奠定胜局。

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曾以一万二千人的兵力南下伐蜀,不费吹灰之力便全取蜀地,这是他最辉煌的战绩。尽管平定蜀地看似值得大书特书,但由于当时萧纪率蜀军主力东进攻打荆州,导致后方空虚,这一战的含金量也因此打了折扣。

北周的大军气势如虹,三路兵马均取得显著进展:中路的尉迟迥成功围困洛阳,右路的权景宣顺利攻克悬瓠,左路的杨捌更是势如破竹,一路越过太行山,直逼敌境。

武成帝高湛迅速调兵遣将,命令兰陵王高长恭与大将军斛律光率军救援洛阳,同时派遣太尉娄睿迎击杨捌。

然而,这场战役却让娄睿意外捡了个大便宜。杨捌作为一位心气极高的老将,自出道以来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他的军队在东西魏大战中屡战屡胜,声名赫赫。早在玉璧之战时,高欢曾安排侯景从河南出击牵制西魏军,而负责迎战的正是杨捌。

当时,侯景撤退时甚至砍伐树木堵塞了六十里道路,仍担心杨捌会追击发怒。然而这一次,杨捌却因轻敌冒进,深入敌境而不设防、不派斥候,最终中了北齐军队的埋伏,全军覆没,杨捌本人也不得不投降。

北周朝廷对杨捌的投降采取了较为宽容的态度,并未因其变节而株连子孙,反而让其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尽管左路军遭遇惨败,但北周军队士气依然高涨,二十万大军并不在意损失几万人马。尉迟迥亲自督战攻城,同时分派宇文宪、达奚武、王雄三员大将驻守邙山,以阻挡北齐援军的到来。

高长恭与斛律光因忌惮北周军队的强大,迟迟不敢贸然行动。虽然平时斛律光常嘲笑段婆,但在紧要关头,却仍需依赖段孝先的智谋。

面对洛阳被围困一个月的困境,高湛向段韶请教对策:"我想派你去解救洛阳之围,却又担心突厥会趁虚而入,进攻晋阳。"段韶淡然一笑,认为突厥人只会打游击战掠夺物资,既无胆量也无能力发动大规模战役,完全不必顾虑。他指出突厥不过是癣疥之疾,而北周才是心腹大患,必须立即解决。

高湛听后松了口气,连声附和说这正合他的心意。但实际上,高湛一直犹豫不决,真正立场坚定的是段韶。

段韶随即挑选一千精锐骑兵,从晋阳出发,日夜兼程赶路。五天后渡过黄河,与斛律光、高长恭顺利会师。

次日,段韶亲率三百骑兵登上邙山观察敌情。行至太和谷时,意外遭遇周军。只见周军营地背靠山丘,布局严谨有序。

段韶当机立断,迅速制定作战方案。他命令各部火速集结,齐军将士纷纷登上邙山。段韶将部队分为三军:自己统领左军,斛律光负责右军,高长恭居中指挥。齐军占据地利优势位于山上,而周军则在山下布阵,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段韶命令部队从山顶发起冲锋,凭借地势之利,攻势如潮。这种战术让人联想到《三国演义》中马谡在街亭对阵张郃时的打法,但结果却截然相反。

段韶绝非马谡可比,他不仅精通兵法,更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他深知兵力悬殊,加上敌军早有防备,即便占据高地也未必能轻易击溃对手。因此,首次冲锋不过是一场佯攻,故意示弱后撤,让齐军看似败退。

山地作战对步兵更有利,于是周军调整阵型,以步兵为先锋、骑兵垫后,向山顶发起猛攻。而段韶则采取且战且退的策略,逐步将周军引入山谷。

待周军士气耗尽、阵型松散之际,段韶下令北齐骑兵全体下马投入步战。此时,地形优势完全发挥出来,齐军犹如下山猛虎,发动猛烈反击,一举击溃周军。

周军惨败,士兵纷纷坠落山谷与溪流之中,伤亡无数。北齐铁骑重新上马,一鼓作气冲下邙山,直捣周军大营。

此役之后,一人声名鹊起,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然而,这个人既不是指挥若定的段韶,也不是箭术超群的斛律光,而是那位风姿卓绝的美男子——兰陵王高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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