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遇刺之谜——篡位前夕,被膳奴所杀,高洋撕开伪装,建立北齐

雁玉历史 2025-02-01 03:46:39

“日盈则昃,月盈则食。”当太阳升至中天,便会逐渐西斜;月亮圆满之极,便会出现缺损。自然界的规律如此,人生的轨迹亦是这般。

人的体魄与智慧在臻于巅峰之后,往往会走向衰退。因此,人生最为凶险的时刻,往往是在事业登上巅峰之际。二十九岁的东魏渤海王,大将军高澄,刚刚一脚踏入人生最为显赫的境地,然而,这也意味着他正处于危机四伏的旋涡之中。

水淹长社城

在三年时间里,高澄成功平息了因父亲高欢离世而引发的国家混乱。他粉碎了保皇党策划的政变,于寒山大破十万梁军,并将侯景驱赶至江南地区,使其对梁朝造成威胁;西魏占领了河南七州十二镇,高澄派遣高岳、慕容绍宗和刘丰生等将领收复了失地。

萧衍与侯景的失败意味着西魏对河南的军事控制即将结束。高澄绝不会容忍西魏军队继续占据河南领土。西魏在河南的军事指挥官王思政对此有着深刻的认识。

西魏的实际掌权者宇文泰并不重视河南,这并非因为他不喜欢河南,而是由于西魏当前的国力难以与东魏争夺该地区。河南对东魏而言至关重要,东魏已经失去了皇帝,若再失去北魏旧都,其政权的正统性将更加难以维持。

从军事战略角度看,西魏军队占领河南直接对东魏的新都邺城构成了威胁。宇文泰与高欢曾为争夺河南展开过两次大规模战役,每次都是先胜后败,损失惨重。第一次战败让宇文泰夜不能寐;第二次如果不是高欢追击不够坚决,关中的安全可能都无法保障。此外,在小关和沙苑之战中,尽管这些战役发生在河南之外,包括玉璧之战,西魏均取得了胜利。

从兵力部署可以看出,宇文泰对河南的战略地位并不看重。西魏最为精锐的武川军团被扩编为府兵,并且分散隶属于六大柱国和十二大将军之下。

别说那些柱国了,就连直接掌控军队的十二大将军里,也没有一个被安排在河南驻守。这意味着一旦东魏对河南发动大规模进攻,宇文泰并不会派遣重兵进行决战。

身为汉人的王思政,内心深处对河南这片土地怀着深厚的情感,即便知道这很艰难,他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因此,他坚决反对将河南行台的驻地从靠近东魏的长社城迁移到更接近西魏的襄城。

王思政向朝廷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我在颍川防守,如果敌军用水攻,一年之内不需要朝廷派兵救援;若是陆路进攻,则三年内无需支援,超过这个时间,再由朝廷定夺。”假如敌人聪明选择水攻,他能坚守一年;若是陆路来犯,他则能撑住三年。

王思政打算凭借自身力量消耗敌人的战斗力,到那时,难道他们还不敢出兵与之决战吗?而王思政并不是在说大话,他真的做到了,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在战胜侯景之后,东魏的军队将王思政困于颍川。东魏方面发动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用水淹长社城的方法来攻城,前后共出动了大约二十万兵力,这被史书称为“倾国之师”。

这场战争始于公元548年四月,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六月。王思政带领着八千名勇士坚守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东魏军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原本在击败侯景时表现出色的战术家慕容绍宗以及优秀的将领刘丰生都在这次战役中丧生。

关于慕容绍宗和刘丰生的死,其中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当时东魏军为了淹没长社城而堵塞洧水,两位指挥官前往视察拦水的大坝。然而,突然之间沙尘暴席卷而来,他们匆忙躲进楼船里避风。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狂风把船缆刮断,大船朝着长社城的方向漂去。

城内的人发现了这一情况后,用长长的钩子勾住船,并向船上射箭。为了避免被箭射成刺猬,两位指挥官只好跳入水中逃生。

慕容绍宗并不擅长游泳,他跳入水中后不幸溺亡;而刘丰生虽然水性较好,但他的游速不够快,最终还是被乱箭射中身亡。

据说慕容绍宗前几天照镜子时有了预感,他对旁人说:“我二十岁时就开始长蒜发,昨天突然发现蒜发消失了。“蒜”与“算”同音,难道我的智慧要消逝了吗?”

古代将白发称为蒜发,慕容绍宗年轻时就长出白发,这可能和身体状况有关,跟谋略大概没什么关联。他白发突然消失确实很奇怪。

不管怎样,慕容绍宗真是倒霉,被高欢雪藏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展宏图,却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就像那首挽歌《薤露》唱的那样:“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人的生命就像草上的露水,太阳一出来就没了。

如果再不派兵增援,就会被人笑话。宇文泰按照之前的约定,在一年后派遣柱国大将军赵贵率军从穰城(如今的河南邓州)出发前去增援。

赵贵的军队穿过南阳盆地向北行进,但因为地势低洼且道路被大水淹没,只能停下不再前进。

西魏有很多方法可以救援王思政,比如从玉璧进军山西或者从潼关进攻洛阳,都能牵制东魏兵力,减轻王思政的压力,何必只走南阳盆地这一条路呢?

宇文泰其实并没有和东魏决战的想法。王思政的战略思路是不错的,中原是四方的核心地带,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有逐鹿中原的说法。以前宇文泰也是基于这个战略思想与高欢争夺天下。

经历两次挫败后,宇文泰的观念有了些变化。他面对侯景投降时的犹豫不决,与之前全力迎接高仲密叛逃的做法形成强烈反差。

中原地区四面受敌,下过围棋的人都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核心地带最难掌控。西魏没有足够力量跨越三川河谷去和东魏争夺洛阳、许昌等地(南北朝与三国的地名有差异,颍川及其治所长社城与许昌大致同属一地)。这正是宇文泰未派大军进入河南的原因,那样只会引发一场大战。

宇文泰的目光不再局限于中原,而是投向巴蜀和荆襄。侯景之乱使宇文泰更坚信这一理念:要想在中原称霸、夺取天下,必须先经营好边缘区域,拿下四川和湖北来增强自身实力。

从国家大战略出发,牺牲一个棋子很平常,王思政注定要被牺牲,况且他并非宇文泰的嫡系。王思政是靠北魏孝武帝元脩发迹的,虽然他多次向宇文泰示好,但人心难测,宇文泰身为西魏权臣不得不防备与皇族有关的力量。对于王思政的生死,宇文泰觉得由他去吧。

名将慕容绍宗与刘丰生的离世在东魏军中及民间引起了巨大震动,士气因此低落,民众无不震惊沮丧。

陈元康劝高澄抓住时机:“这是上天赐予大王的机会。大王虽战胜了侯景,可侯景毕竟是内贼,人们会说大王只会打自家人的仗,内战擅长,外战却不行。颍川即将沦陷,大王正好借此建立功勋。”

此时阿惠(高澄)已今非昔比,已成为齐王且官拜相国。没有功劳就无法接受赏赐,有赏赐就得有相应的功绩。

高澄随即集结十万步骑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长社城进发,如同去摘取现成的果实。

和慕容绍宗、刘丰生一样,高澄也亲临施工现场监督拦河坝工程。他较为幸运,有了慕容绍宗的前车之鉴,哪怕遇到沙尘暴甚至龙卷风,也不会轻易乘船冒险。尽管齐王亲自坐镇指挥,士兵和民工们的工作效率仍然不高,拦河坝多次出现决口。高澄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在他眼皮底下搞劣质工程。一声令下,那些背土的民工连同装土的袋子都被推下缺口进行封堵。

高澄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但一旦发怒也十分恐怖。他最大的优点在于拥有坚韧不拔的精神,一般不会轻易动怒或杀人,这或许是被高欢用严厉手段训练出来的结果。例如他在处理侯景家属一事上。侯景的母亲、弟弟、妻儿早在侯景叛乱时就被高澄囚禁起来,在双方交战期间直至侯景南逃,高澄一直未对他们采取行动。这是因为这些人还有利用价值,一方面可以对侯景形成牵制,另一方面也为侯景可能的回归留下余地。

侯景误解了高澄的意图,他以为高澄不伤害他的家人是想拉拢他。当侯景围困台城时,他向高澄示好,声称自己即将掌控梁朝的军政大权,希望高澄能释放他的妻儿。

然而,高澄的回复十分残忍,他说要将五个儿子中的大儿子先剥去脸皮,然后扔进大锅烹煮,其余的小儿子们则全部被阉割。

侯景还以为自己有了谈判的资本,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但实际上,在高澄看来,侯景家人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因为侯景再也不会回到北方了,所以这是报复侯景叛逃的好机会。

高澄把这两种残酷的报复手段清楚地告知侯景:一是让他颜面尽失,二是让他断子绝孙。

在另一边,援兵迟迟不来,长社城遭受洪水冲击,城墙不断被冲刷,陷落已成定局。原本八千人的守军只剩下三千人,王思政坚守了一年零两个月,最终洪水冲毁了城墙,东魏军队攻入城内,将王思政包围在城中的土山上。

高澄求贤若渴,特别欣赏忠义之人。他想了个妙计救下王思政的性命。他对城中人宣布:“谁能献上王大将军投降,封侯;但若王大将军受半点伤,身边亲信全斩。”这等于堵死了王思政寻死的路,亲信们日夜轮班守护,生怕他自尽。

城破之时,王思政仰天痛哭,向西跪拜后欲自刎。众人早有防备,有人抱住他身体,有人拉住他手臂,劝道:“您常说头颅可换富贵,如今您的命却能保全全城。您若死了,全城人都得陪葬。”王思政未能如愿赴死,手下将士也因此得以存活。

王思政虽败于战场,却赢得众人敬重。

高澄对他礼遇有加,但也有人不满,卢潜对高澄说:“王思政不能以死守节,有何值得看重?”这种看法认为战败要么战死要么自杀。然而生命最为宝贵,无论何时都不可轻易践踏。按此愚忠理论,关云长也曾是叛徒。

作为西魏降将,王思政在《周书》中被立传,书中称颂他:“忠义之名响彻邻邦,在本国更是无人能及。即便遭遇困境,城池失守,身陷囹圄,他那高尚的志向与风骨,也足以让后世铭记。”一个人的品德如何,终究要靠事实来证明。

王思政担任荆州刺史期间,手下挖掘城墙时意外发现了三十斤黄金,于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送至他的府上。面对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局面,你会作何选择呢?

然而,王思政却毫不犹豫地将这些黄金全部上缴国库,一克未留。

当西魏进行土地改革分配田园给他时,家人在其外出领兵之际种上了桑树。待他归来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亲手将果树悉数拔除,并愤愤道:“外敌尚未铲除,霍去病尚且无暇顾及家事,如今强敌当前,哪有心思经营产业!”其实,王思政此举或许有些不妥,毕竟获取一些灰色收入是许多官员的心愿,更何况这是自家利用资源所得。

历史似乎与胸怀壮志的王思政开了个玩笑。倘若他安分守己地做事,想必会在关陇门阀中占据一席之地,家族也不会在百年之后走向衰落。但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家族能够确保永远兴盛不衰呢?几百年后,曾经在北周、隋朝和唐朝前期辉煌一时的关陇门阀,难道不是早已化为历史长河中的一抹轻烟了吗?

高澄的女人们

高澄一行动,大地都颤动。他接连战胜侯景和西魏,收复东魏失地,他的威望在百姓心中骤然高涨。

众人不再把高澄当作那稚嫩的鲜卑少年,他的野心也急剧膨胀,仿佛看到那至尊的皇位在向他招手。

高澄渴望成为皇帝。然而这并非易事,其父高欢名震天下都不敢轻易妄为。但高澄年轻气盛,不顾这些禁忌,暗中组建了密谋团体。

这个团体共四人,高澄为首,还有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杨愔与黄门侍郎崔季舒。高欢曾言,陈元康必会与自己儿子同生共死,可见二人关系之亲密。

崔季舒是高澄的狐朋狗友,高澄寻欢作乐多由崔季舒安排。崔季舒还开了臣子殴打君主的恶劣先例,打了孝静帝元善见三拳,这是对君权极大的冒犯。

弘农杨氏的杨愔,是北朝名门之后。有趣的是,隋朝皇室竟自称是这个家族的后裔。

杨愔与高欢家族关系密切,他娶了高欢的女儿,成为高澄的妹夫。尽管是妹夫,杨愔比高澄年长九岁。这位杨愔可不简单,杨愔先后迎娶了高欢的两个女儿。他的首任妻子是高欢的庶出女儿,后来她给杨愔戴了帽子,与高隆之的儿子发生关系。第二位妻子则是高欢的嫡女,原本是东魏孝静帝元善见的皇后,即孝静皇后。北齐建立后,这位皇后被封为太原长公主。

当密谋者齐聚邺城东柏堂时,这个地方并非齐王府,而是高澄的私人别院。据说这里是高澄安置情人的地方。

高澄以俊美著称,史书记载他“姿容出众,谈吐风趣”。如此美男子自然备受女性青睐。他不仅继承了父亲高欢的外貌优势,还继承了其旺盛的生命力。

高欢一生子女众多,据记载至少有十五个儿子和六个女儿。如果不算那些早夭的,光是长大成人的就有这么多。

高澄在十二岁那年就与孝静帝元善见的姐姐结为夫妇,在他们十七年的婚姻生活中,共育有六子二女。

高澄的性格与他的父亲高欢截然不同。高欢为人严肃,平时很少说话,总是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以说是个典型的闷葫芦型人物。

而高澄则不同,他的聪慧显现在外在,眉目间透着灵动,行为举止洒脱风流,在私生活方面也较为放荡。这种类型的人,在唐朝之前被称作“王孙公子”,宋元时期被称为“衙内”,而在现代社会则被叫做“官二代”。

据我们所知,高澄曾对三位女子有过非分之想,其中有两位得手了,一位未能如愿。他得手的是父亲宠爱的妃子郑大车和高仲密的妻子李昌仪,而未得手的是薛置书的妻子元氏。

说起高澄和郑大车之间的故事,与其说是高澄去调戏郑大车,不如说是郑大车主动诱惑高澄。那时高澄年仅十四岁,正值青春年少。那是他第一次与人妻发生私情,敢于偷情小妈,这足以看出高澄的胆量不小。结果他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差点失去了世子的地位。

然而,高澄并未因此改变自己的好色本性。他在调戏元氏未果后,又将目标转向了李昌仪,甚至把她的衣服都撕破了。这次事件引发了一场东西魏之间的大规模战争。幸运的是,拼了高欢老命的战争最终胜利了,不然高澄又要面临严重的后果。

李昌仪出身于名门世家,是东魏公认的绝色佳人,“既美艳又聪慧,擅长文书骑射”。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在与高澄的几度欢爱后,却渐渐被冷落。她似乎并未得到高澄长久的宠爱,也未曾为他诞下子嗣。

或许高澄对她渐渐失去兴趣,是因为李昌仪的心思太过深沉。一个内心情感深藏不露的女人,虽然聪明,但缺乏真挚的情感终究显得残缺。当父亲高欢离世后,高澄再次踏上寻欢之路,身边的女子如同过眼云烟,来去匆匆。尽管高澄位高权重,但他内心的孤独无人能解。

世间美女众多,却难觅知音。芳草萋萋遍地,唯有用心之人方能发现其中的美好。高澄恰恰是个有心人,一次偶然的相遇,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便可能成就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缘。人生中无数的擦肩而过,如浮云掠过天际,大多不留痕迹,即便偶尔目光交汇、火花闪现,许多人也未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其实,只需向前几步,像高澄那样主动搭话,或许命运就会因此改变。一个陌生女子,仅仅因为街角的一次回眸,便可能引发一段爱情,甚至埋下一场阴谋的种子。

元玉仪在人生最困顿之时,孤苦伶仃地流落街头。她本是名门之后,乃北魏巨富高阳王元雍的孙女,家族曾显赫一时。然而,随着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元雍与子元泰不幸罹难,洛阳陷入无尽战乱,高阳王府昔日的荣华富贵一去不返。

兵荒马乱中,元玉仪的母亲带着她与家人失散。史料记载她“不见齿”,或许当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后来她被孙腾收留,在孙府做了歌伎。孙腾之所以留意到她,可能因为自己女儿也失踪了,对流浪的女孩格外同情。

成年后,孙腾将她送走。我推测,高澄所看上的女子必有非凡之处。孙腾放弃她的原因,或许正是不忍心伤害一个可能是走失女孩的人。元玉仪想恢复身份更是难上加难,父亲已逝,她又缺乏证据,何况她是庶出,继承爵位的兄长元斌也不会承认这个做过歌伎的妹妹。

好在命运眷顾,让她遇见了高澄。

高澄深陷于爱情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那么,有什么能表明元玉仪与高澄之间的感情超越了他身边的其他女子呢?高澄身边的女人众多,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就有十个之多,那些只是简单提及的女人就不必一一赘述了。像宋氏、王氏、陈氏和燕氏,她们之所以能在历史中被记载下来,仅仅是因为在记录她们儿子的事迹时顺便提到了她们。

另外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她便是那位以面具闻名的兰陵王高长恭的母亲,她的名字甚至没有流传下来,充满了神秘色彩。

除去这五位之外,还有高澄的正妻冯翊公主元氏;来自柔然的公主;李昌仪;以及元玉仪和她的同胞姐姐元静仪。至于郑大车,她是高欢的妃子,因与高澄有染而不应算作高澄的女人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十位女子当中,还包含着一位属于高欢的妃子,那便是柔然公主。

高欢在五十岁时迎娶了柔然公主,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他需要借助柔然汗国的力量来对抗宇文泰。当高欢派人去为自己的世子高澄提亲时,柔然可汗阿那瑰却表示只有高欢自己娶才行。在北方游牧民族眼中,英雄备受尊崇,高欢的威名远扬塞北,柔然公主更愿意嫁给这位年迈的英雄,而非年轻俊俏的男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高欢有些犹豫。尽管他精力充沛,但毕竟已到知天命之年,担心自己无法承担起这份责任。而且,五十岁再娶新妇,身体是否吃得消也是个问题。然而,在众人的劝说下,包括尉景、高澄以及娄昭君都支持他这么做,为了国家大义,高欢最终答应了这桩婚事,并亲自前往迎接柔然公主,彭城王妃大尔朱氏也一同前往。

大尔朱氏是尔朱荣的女儿,曾是北魏孝明帝的妃子和孝庄帝的皇后。但在途中,大尔朱氏因吃醋而在木井停下不愿前行,而娄昭君则没有这种情绪,这也反映出她们之间的差异,以及娄昭君能胜过大尔朱氏的原因。大尔朱氏抛下高欢不管,于是高欢只能独自带领队伍前往塞上迎亲。

柔然公主既不乘轿,也不坐车,而是骑着骏马。迎亲队伍抵达木井时,高欢本想让新娘子与大姐姐尔朱氏见面,但尔朱氏却有意回避。柔然公主在前方策马前行,尔朱氏则紧随其后。

一只鹞鹰在蓝天中翱翔,柔然公主拉满角弓,仰身一箭射出,鹞鹰应声坠落。跟在后面的尔朱氏不甘示弱,她也拉开长弓,斜射天空中的乌鸦,同样一箭命中。

高欢看着两位女子比试箭术,笑着说道:“我的两个女人都能杀敌。”回到晋阳后,娄昭君主动搬到侧室居住,将正室让给柔然公主。妻子识大体,妻妾相处和睦,新婚之夜也算愉快。高欢对此感到高兴,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

柔然公主性格古板,不愿融入当地文化,一生只说柔然语,不肯学汉语或鲜卑话。更麻烦的是,柔然可汗阿那瑰派遣弟弟秃突佳陪同公主前来,秃突佳的任务是确保公主生下儿子。

阿那瑰曾言:“不见外孙,不回草原。”秃突佳急于返回故乡,每天都盯着高欢,要求他必须每天到公主房里,即使生病也不能例外。

有一次高欢生病独自住了几晚,秃突佳因此大发脾气,表示不满。为了维持两国关系,高欢只好带病与柔然公主同房。这也间接促使他急于攻打西魏的玉璧城,以逃避柔然公主带来的困扰。

尽管高欢付出了极大努力,但他与柔然公主并未能诞下男丁,反倒是高澄和柔然公主有了一个女儿。这并非高澄行为不端,而是柔然公主主动接近他。

依据游牧民族的传统习俗,父亲去世后儿子要娶他的后母为妻,儿子有责任照顾后母。高家也深受这种游牧文化的熏陶,在情理、国家和家族利益面前,高澄没有拒绝的权利。

柔然公主并非高澄心中挚爱,元玉仪才是他真正钟情之人。高澄得到元玉仪的当天就得意地对好友崔季舒炫耀:“你总是帮我找美女,但都不如我自己找到的这个绝异女子。”

“绝异”意味着极致独特、无可替代、与众不同。元玉仪的独特之处究竟在哪?是容貌、气质、举止还是谈吐?史书上没有记载,我们也无从得知。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个人的审美标准都有差异,否则天下男子岂不是要为了同一个女人争斗不休?

元玉仪确实非同寻常,她与高澄相识不久,就将自己同母姐姐元静仪介绍给了高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样的举动,买一赠一,实在独特非凡,不愧被称为“绝异”。

高澄不仅让元玉仪恢复了身份,回到高阳王府,还请求皇帝册封她为“琅玡公主”,元静仪也被一同封为公主。

元静仪已为人妻,她的丈夫是黄门郎崔括。崔括这个人很是豁达,对于妻子与其他男子的暧昧关系毫不在意。他自己官运亨通,他的父亲也因此受益,父子俩共同升迁、共享荣耀。

像崔括这样性格的人还有很多,比如高澄的好友徐之才便是其中之一。

徐之才在齐后主时期官至尚书令(相当于总理)。不过他出名主要靠的是才华,他是南北朝时期的名医,在妇产科方面有着深厚的造诣,“逐月养胎法”就是他首先提出的。

徐之才看上了东魏广阳王的妹妹元氏,但他作为南方降将,声望不高,根基不深。于是他机智地请高澄做媒人,这一招果然奏效,成功娶到了心上人。后来元氏与小白脸和士开有了私情,和士开祖籍西域,长得俊美,琵琶弹得极好。有一次,徐之才发现他们二人亲密无间。

猜猜徐之才做了什么?他急忙躲了起来,生怕被发现,不仅如此,他还说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不要打扰年轻人的嬉戏。”这种豁达的态度,我们这些普通人真是自愧不如。

再猜猜他活了多少岁,整整八十岁。在那个混乱的时代能活到这个岁数,实在令人佩服。

话题扯远了,还是让我们回到元玉仪是如何得宠的这个话题上来。

大家还记得东魏那个以反腐闻名的大法官崔暹吗?高澄迷恋上元玉仪后,最担心的就是崔暹会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出来指手画脚,说什么美色误国、红颜祸水之类的话。于是,高澄抢先一步,在见到崔暹时故意摆出一副冷淡的态度。

有一次,崔暹前来拜访,弯腰的时候不小心从怀里掉出一张名刺,那是古时候人们用来互通姓名的名片。高澄觉得很纳闷,你来我这儿还需要用这东西?崔暹解释道:“我还未去拜见公主呢。”

高澄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立刻拉着崔暹的手臂走进内室去见元玉仪。

其实崔暹掉落名刺是有意为之,这件事被崔季舒看在眼里,他对别人说:“崔暹总说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该死。可你看他那样子,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能让堂堂东魏御史中尉放下身段演这么一出戏去拜见,就能看出元玉仪在高澄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然而,正是这个元玉仪,后来间接导致了高澄的悲剧结局。

遇刺前后

高氏家族居住在晋阳,那里的高府被称作霸府。然而,高欢很少待在晋阳。相比之下,邺城是高澄停留较多的地方。一方面,高澄十五岁就入京辅政,在邺城住惯了;另一方面,他与汉人关系亲近,却与鲜卑贵族较为疏远。

高澄在邺城的住所位于北城东侧,名为柏堂,我们可称之为“东柏堂”。为了便于与琅玡公主见面,高澄常常把侍卫安排到府门外。从外面看,东柏堂似乎戒备森严,但实际上内部防范松懈。有人发现了这个严重的漏洞,并策划了一场谋杀。

这起谋杀案发生得颇为蹊跷,正值高澄暗中密谋迫使孝静帝退位、将皇权据为己有时。会议极其隐秘,屋内仅有陈元康、杨愔与崔季舒三位心腹大臣在场,门外则有王纮和纥奚舍乐两位库直把守,其他侍卫皆被安排于府邸之外。

而这场谋杀事件的主角竟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厨师兰京。他的行凶动机简单直接,纯粹源于私人恩怨。兰京本是南朝名将兰钦之子,沦为俘虏后成了膳奴。

兰钦曾试图用钱财赎回儿子,却被高澄断然拒绝。兰京屡次恳求未果,反而遭受毒打,这使得他心中滋生出弑主的恶念。

​这件事的原委其实并不复杂。起因在于高澄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厨师兰京进屋送餐时,高澄让他离开,然后对陈元康等人说:"昨晚梦见这家伙杀我,得赶紧除掉他。"不料这话被兰京听到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藏刀于盘下,借口送饭,再次端着盘子进来。

高澄怒道:"我没要饭,你进来干嘛!"

平日里温顺的兰京突然变了脸色,从盘底抽出锋利的刀刃,恶狠狠地说:"来取你性命!"

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一个奴仆竟敢刺杀齐王、大将军,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世上并无什么绝世轻功,所谓的凌波微步、踏雪无痕不过是传说。在这戒备森严的地方公然行凶,根本无法逃脱,结局只有一个——丧命。

在座的四人皆是饱学之士,想必都读过《战国策》中唐雎的名言: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一个卑微的奴仆敢于挺身反抗,便不再是奴仆,而是勇士,是壮士,是死士。

软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兰京已经豁出去了。高澄坐在榻上,虽惊恐万分但仍保持警觉,迅速从榻上跃下。他明白不能坐以待毙,面前有两个选择:反抗或逃跑,但无论如何都得先离开床榻。

然而当他落地时,却因着急而扭伤了脚,重重摔倒在地,一时无法动弹。此时兰京已扑至近前,陈元康见状急忙上前抢夺那把钢刀,为高澄争取了一丝喘息之机。

高澄受伤难行,一眼瞥见床底,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堂堂齐王、宰相此刻竟如丧家犬般躲进床下,虽然颜面尽失,但保命要紧。

这一决定其实颇为明智:其一,床榻沉重,兰京搬开它需要时间;其二,屋内有三名亲信,门外还有两名侍卫。即便这些人制服不了兰京,外院的人听到动静也会赶来救援。

高澄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从床下却看到闯入者杂乱的脚步。进来的人除了门外的王纮和纥奚舍乐外,还有兰京的手下。兰京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五名同伴。此时屋内双方人数恰好六对六,势均力敌。

刺客们显然有备而来,个个手持武器。从装备上看,他们占据明显优势。高澄随身携带刀剑的可能性不大,尽管鲜卑人惯用刀具,但南朝士大夫更注重文雅,高澄以风雅自居,在家中聚会时未必会佩带武器。

陈元康等人自然也不会携带兵器,从现场情况看,侍卫统领纥奚舍乐和王纮手中也无寸铁。在实际搏斗中,武侠小说中的那些招式如降龙掌、伏虎拳等都派不上用场,有武器才是硬道理。还没等你摆好架势,对方的刀剑已经招呼过来。

双方扭打在一起,陈元康试图夺刀,可惜兰京力气太大,舞文弄墨之人怎能与使刀弄枪之人相比?兰京一刀刺出,正中陈元康腹部,肠子顿时流出。纥奚舍乐和王纮空手对抗持械刺客,纥奚舍乐不幸丧命,王纮虽身负重伤,仍在奋力抵抗。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杨愔与崔季舒选择了逃离。尽管他们同为饱学之士,杨愔的一生却充满了坎坷,他曾经历过韩陵山的激烈战斗,每次都冲锋陷阵,令众人钦佩不已,被誉为“仁者必勇”。然而,在这次危机中,这位往昔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杨愔,非但没有挺身而出,反而仓皇向门外奔逃,慌乱之中甚至丢掉了一只靴子。

崔季舒与高澄交情深厚,如同狼狈为奸的伙伴,对宫殿内部结构了如指掌,他迅速躲进了厕所藏匿起来。在这危急存亡之际,真正的情谊得以彰显,妹夫和密友都弃之而去,反而是比高澄年长十四岁的陈元康挺身而出,誓死护卫。

那两位侍卫头领无法逃离,毕竟侍卫就如同保安一般,既然受人钱财,便要替人消灾。若保安临阵脱逃,实在是有违职业道德。武侠小说中的侍卫往往被描绘成武林高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真正的高手寥寥无几。纥奚舍乐和王纥这两位侍卫头领并未展现出应有的英勇风范,一个战死,一个受伤。

大殿内共有六人,其中两人逃走,两人重伤,一人丧命,另一人则蜷缩于床底。刺客们移开大床,面对寒光闪闪的刀剑,高澄懊悔不已,责怪自己为何愚蠢地将侍卫调至府外。然而此时后悔已晚,刺客们一拥而上,乱刀之下,高澄命丧黄泉。

南北朝时期,又一位容貌出众的男子不幸离世,年仅二十九岁便惨遭一群奴仆杀害,他本有成为君王的潜力。随着时光流逝,东柏堂那场变故是否纯属偶然?阴谋论者对此嗤之以鼻,毕竟其中疑点重重。

让我们先看看事件的结果。厨房的厨师们最先得知消息,在薛丰洛的带领下,手持火棍等物将兰京等人擒获,或许侍卫们也迅速赶回协助。此时,高澄的弟弟太原公高洋登场了。

高洋从双堂急速赶来,镇定自若地处理叛乱,果断地将六人肢解,并把他们的头颅制成尿壶。更令人诧异的是,高洋随后要求在场所有人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声称大将军安然无恙。东柏堂的喧嚣早已传遍四周,宫廷人员和王公大臣纷纷前来打探消息。

高洋面对众人,平静地说:“是奴才造反,大将军只是受了些伤,没什么大碍。”

沉着冷静、处事老练,这通常是智者掌控局势的手段。然而,十九岁的高洋过去在人们眼中不过是个流着鼻涕的傻小子。史料有载,高洋常常流鼻涕,他的三弟高浚看不下去,常责骂高洋身边的侍从:“为何不给二哥擦鼻涕!”这样一个看似愚笨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深谋远虑的政治家,难道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吗?大家都知道,高洋是高澄去世后最大的获利者,他继承了高氏家族的所有,最终登上帝位。

我们将这个案件的疑点逐一列出,期待能从中发现有助于还原真相的细微线索。毕竟这段历史距离现在已有一千五百多年,极为久远,并且此案已有结论,我们只能进行一些推测。

其一,兰京的身份存疑。兰京有两个名字,另一个为兰固成。《资治通鉴》《北齐书》和《北史》都记载兰京是梁朝名将兰软的儿子。这看似确凿无疑,然而《梁书·兰钦传》却没有提到兰钦有这样一个流落北方的儿子。如果此事属实,那在当时江南地区必定会引起巨大轰动,怎么可能不在书中有所记载呢?

疑问二:兰京的五名共犯。假若兰京行刺是因高澄不允他南归且遭毒打,又偶然听闻高澄欲杀他而生报复之心,为自保才杀人,那为何会有五个同伙?这五人未受高澄责打,也无南归之念,更未面临生死威胁。他们怎会不顾自身安危去帮兰京?或许有一两个重情义者,但一下出现五个不怕死的人实在不合逻辑。

疑问三:高洋的处置。若要查明真相,审问罪犯即可,可高洋却立刻处死了他们。值得注意的是,高洋曾审问此案,仅得到一个线索,即兰京供出另一同谋阿改,而阿改竟是高洋身边的带刀侍卫。

疑问四:兰京的口供。《北齐书》与《北史》记载有差异,《北齐书》说阿改和兰京是同事,《北史》则称他们是兄弟。兰京交代,他与阿改密谋,自己在东斋动手杀高澄,若阿改听到喊声就杀高洋。然而高洋那天不在府中,去了城东双堂。

疑问五:高洋不在府中的原因,《北齐书》说是因孝静帝立太子,高洋入宫祝贺后去了双堂。但《北史》记载孝静帝立太子是在高澄死后。

疑问六:高洋面对突发状况反应极快,应对从容。

疑问七:事发前几天,崔季舒毫无缘由地在北宫门外当众诵读鲍照诗:“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神情悲戚。高欢第七子高涣在事发当日表现异常,十七岁的他正在西学,听到东柏堂喊声,惊呼“大兄必遭难矣”,然后持弓箭奔向东柏堂。

综上所述,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像高涣、崔季舒等人似已预感高澄危险,他们肯定提前知晓一些信息。刺客们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从他们能轻松对抗纥奚舍乐等人的反抗来看,绝非普通奴仆。

那么,谁才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最有可能希望高澄死去的人,当属被高澄蔑称为“狗脚朕”的东魏孝静帝元善见以及那些保皇派人士。

“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

这首诗是元善见所吟,其意在激励忠义之士挺身而出捍卫皇权。当他听闻高澄死讯时,难掩内心的激动,悄悄对身边的人说:“大将军如今已逝,仿佛天意如此,从此大权将归于皇家。”

在那六名刺客之中,是否藏有保皇派之人?琅玡公主元玉仪是否为保皇派施展美人计的一部分?假如元玉仪真的是间谍,她推荐的厨师自然能顺利进入王府。

然而,从元善见的话中我们并不能确定他是否知晓真相。但又有谁能完全保证元善见没有撒谎,保皇派未曾参与其中呢?

高澄重用汉人,推行法治,严厉打击贪腐行为,这实际上切断了鲜卑贵族们的财路。鲜卑权贵们内心深处对高澄充满了怨恨。侯景的叛乱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鲜卑贵族们的意愿。

以侯景为代表的鲜卑贵族们同样希望高澄死去,特别是侯景,他的儿子们被高澄施以宫刑后,他对高澄的仇恨更是达到了顶点。谁能保证他不会与鲜卑贵族联合,派遣“厨师”混入王府行刺呢?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最大的嫌疑人——高洋。毕竟阿改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这一层关系不得不让人多加思考。

流鼻涕的王子

高洋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坚毅的帝王。他的父亲高欢,这位可与曹操比肩的枭雄,曾这样评价次子:“此儿见识远超于我。”这句“胜过吾辈”的评语,足见其分量之重。

少年时期的高洋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才智。有一次,高欢让几个儿子整理杂乱的丝线,以此考验他们的智慧和应变能力。面对复杂的丝线,高洋果断挥刀斩断,这一举动后来演变成一个著名典故——“快刀斩乱麻”。

为了检验儿子们的胆识与勇气,高欢设计了一场特殊的考验:他先派儿子们各自带领小队执行任务,随后暗中安排大将彭乐率领铁骑进行突然袭击。

当其他兄弟如高澄等人都惊慌失措时,唯有高洋毫不畏惧,拔刀迎敌,率领手下英勇反击。彭乐等人本无意真打,却被打得落花流水。

最终,彭乐摘下头盔求饶道:“别打了,都是自家人,是你父亲派我来的。”

然而,即便得知这是父亲的安排,高洋依然坚持原则,将彭乐绑起来带去见高欢。这一系列行为,无不彰显出高洋卓越的胆略与果决的性格。

随着岁月的流逝,高洋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个果断勇敢的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整天流着鼻涕、傻乎乎且沉默寡言的人。

当高澄前往邺城辅政时,高洋则担任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副总理),他对皇帝毕恭毕敬,对同僚也十分和气,该称呼大爷的时候就叫大爷,该喊叔叔的时候就喊叔叔。有一次他称高隆之为叔父,却遭到了高澄的一顿责骂。

起初,高澄对此表示怀疑,于是施展他的惯用手段,通过戏弄高洋的妻子李祖娥来试探。李祖娥来自名门赵郡李氏家族,不仅容貌美丽而且品德高尚。在一次高家举办的舞会上,李祖娥光彩夺目,风头甚至超过了高澄的正妻冯翊公主。

高洋与李祖娥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他时常为妻子制作一些精美的小礼物,购买漂亮的衣服。

然而,每当高澄看到这些物品时,总会说:“这衣服真不错,脱下来给你嫂子穿吧;这个玩意儿很精致,你嫂子肯定会喜欢。”偶尔一两次还行,但次数多了,李祖娥感到非常生气,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再给了。

面对这种情况,高洋只是笑着说道:“这些东西还可以再做,不要那么小气。”有时高澄故意拿走东西后又归还,高洋也不在意,顺手取回,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回到家后,高洋变得沉默寡言,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连续好几天都不开口说话。李祖娥默默地关注着丈夫,始终不离不弃,尽心尽力地照料他。

李祖娥嫁给高洋,在旁人看来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插在了不起眼的土堆上。高洋这个人憨厚老实,相貌丑陋,皮肤黝黑且患有严重的银屑病,脚部还有些畸形。他时常行为怪异,寒冷的天气里光着脚丫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上蹿下跳的。

有一次,李祖娥忍不住问他在干什么,高洋只是傻笑着回答:“给你表演个节目。”

周围的人都瞧不起高洋,认为他要么是个傻瓜,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然而,如果我们深入思考,就会发现事情可能另有深意。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他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每天搬砖头进进出出书房。

陶渊明解释说,这是为了锻炼身体,因为健康的身体是做任何事情的基础。如今有些人出门就开车,连上厕所都要驾车,身体越来越胖,体质却越来越差。等到需要精力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不堪重负。

搬砖这种看似低下的活动,很多人不屑一顾,他们更喜欢那些高端的运动,比如射击、高尔夫或者网球。古代也有贵族运动,如骑马和射箭。但高洋偏偏不做这些正常人会做的事情,他宁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蠢货。

我们如今清楚地知道,高洋是在故意伪装。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一场阴险的密谋。

高洋有一位亲叔叔叫高琛,是高欢的亲弟弟,与高欢的小妾小尔朱氏有染被发现。高欢勃然大怒,对高琛施以杖刑,结果竟把高琛打死了。而同样犯了错误的高澄和郑大车偷情,虽也挨了打却毫发无伤。

一个二十三岁、从小在塞外锻炼身体强壮的高琛,体质远胜于少年高澄,却因杖刑而死。这只能说明高欢下了重手。为何如此?因为高琛是他的弟弟。东魏这个国家融合了鲜卑与汉文化,高家深受鲜卑文化影响。根据鲜卑传统,兄长死后弟弟可以继承其一切。

高欢去世后,高琛有权继承高家的一切,即使高欢不愿给,也会有鲜卑人支持他。于是借机除掉这个可能带来麻烦的人就成了高欢的选择。聪明过人的高洋看穿了这一切,他对高澄的态度就如同父亲对待叔叔一般。

多年来一直伪装愚笨,其中的辛酸谁能真正体会?高洋不敢与众人频繁互动,也不敢多言,就连睡梦中的呓语都可能暴露自己。

为了避免被识破,高洋只与李祖娥同寝,尽管他有许多姬妾,却从不亲近她们。正是这段共患难的日子,让高洋和李祖娥的感情愈发深厚。后来,即便高洋酗酒成性,对所有人都施以暴行,包括自己的母亲娄昭君,但唯独对李祖娥从未有过丝毫伤害。

高洋并非无端疑神疑鬼,他所处的环境确实危机四伏。高澄始终对高洋心存怀疑,据崔暹透露,高澄曾怀疑高洋是在故意装傻,并打算对他下手。

然而,崔暹认为高洋是真的愚笨:“有一次在朝会上,我用手板打了二郎的后背,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用自己手中的犀牛角手板与我的竹手板交换,玩得十分开心。由此可见,他不过是个纯粹的痴人。”一个人可能会看错,但众人都看错了的可能性极低。

最终,高澄也相信了弟弟是个傻瓜,对外说道:“像这样的人竟能获得如此荣华富贵,相书上又该如何解释呢?”

在世间,善于伪装的人并不少见,但像高洋那样装傻近十年之久,成功瞒过众人的目光,确实罕见。当他果决地平息叛乱时,众人皆感震惊。这样一位人物,又与刺客有所牵连,怎能不引人怀疑呢?

由此看来,东柏堂事件绝非偶然,它是一场阴谋的产物,是鲜卑贵族和汉人豪强之间权力斗争以及高洋争夺继承权的阴谋。那六名刺客中,既有鲜卑贵族的手下,也有高洋的人马,或许还包含保皇党及侯景的支持者,只是兰京阴差阳错地成了主要嫌疑人。

回顾历史,类似事件屡见不鲜。林肯与肯尼迪都是因触犯了既得利益集团而遭暗杀。刺客们选择下手的时机极为巧妙,再过些日子高澄就要登基为帝,那时刺杀皇帝将变得困难重重。

当陈元康为高澄挡刀之际,高澄口中念叨着“可惜!可惜!”他究竟为何事感到惋惜?是为了陈元康,还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天下大势?

御史贾子儒的一句话揭示了高澄的命运:“人有七尺之躯,不如一尺之面;一尺之面,不如一寸之眼。大将军脸薄目速,非帝王相也。”脸薄意味着面部轮廓不够厚重,目速则表示眼神灵动迅速。

高澄轻浮急躁、性格上的弱点全都通过他的眼神表露无遗,而他的敌人恰恰利用了这一弱点,在王府内部精心布局实施了刺杀。性格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走向,高澄最终只能成为一件嫁衣,一件对北齐王朝和高洋而言不可或缺的华丽嫁衣。

​飞龙在天

高洋决定抛弃虚伪的表象,决意废黜东魏皇帝并开创属于自己的新王朝。高氏家族对旧王朝皇帝的态度有着显著差异:高欢表现得毕恭毕敬,高澄则是蔑视且傲慢,而高洋则直接以恐吓示人。

在前往晋阳霸府接管军队之前,高洋率领八千全副武装的士兵进宫觐见皇帝。二百名身着闪耀盔甲、手握刀剑的武士紧紧跟随高洋踏上宫殿台阶。

高洋甚至没有与皇帝交谈,只是让侍从传达了一句话:“我有家事要处理,必须去晋阳。”说完之后,他不等皇帝回应便行了两拜礼转身离开。

刚刚摆脱高澄去世带来的喜悦情绪的孝静帝,犹如被一盆冷水浇头,望着高洋离去的身影叹息道:“此人看起来不会容忍我,真不知我会在哪一天死去。”

高洋全副武装,没有给孝静帝丝毫机会。无论皇帝是否有除掉他的计划,高洋身边有超过两百名随身护卫,宫殿外更有八千装备精良的士兵,谁敢轻举妄动?当那些士兵登上昭阳殿台阶时,孝静帝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将至,而他的预感十分准确。

高洋抵达晋阳后,在霸府中召集文武官员举行盛大集会,神采奕奕,谈笑自如,思维敏捷,完全不像那个曾经流鼻涕的呆傻之人。

为了讨好鲜卑贵族,高洋推翻了兄长高澄亲近汉人的政策,将崔暹和崔季舒各打了两百鞭后流放边疆。人们这才惊觉,这位高家二公子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谁也没料到,年纪轻轻的高洋竟提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称帝为君。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时,又一个震撼的消息传来:高欢不敢做的事,高澄没来得及做的事,高洋一上位就敢放手去做。

反对声四起!

娄昭君坚决抵制,尖锐地说道:"你父亲如龙,兄长似虎,都不敢觊觎皇位,一生效忠朝廷,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妄图效仿舜、禹禅让?"

一个政权能否长久存续,关键不在武力,而在文化。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依靠的是封建道德维系。你可以批评孔子迂腐,但在这一点上,孔圣人的眼光确实深远。

周朝八百年基业因礼乐崩坏而亡,靠的就是道德文化的支撑。秦始皇轻视文化的力量,焚书坑儒,结果二世而亡。

刘邦约法三章,并非不讲文化,而是以法律服务于文化。汉武帝复兴儒学,汉朝得以延续四百余年。这一切被曹丕破坏殆尽,社会风气急转直下,忠义不再。

司马家族火上浇油,继续改朝换代,弱肉强食,奸诈狡猾者得势。此后五胡十六国、南北朝更替频繁,强者为王,这并不奇怪,因为统治者树立了这样的榜样。所以当东晋明帝司马绍听王导讲述先祖创业故事时,羞愧难当地伏在床榻上叹息:"若真如此,晋朝怎能长久?"

一个家族的成就如果依靠不正当手段取得,这种做法无疑传递了错误的价值观。在社会生活中,当个体处于弱势时确实可能遭遇不公平对待。但真正稳固持久的政权,必须以公正、诚信为基础。只有秉持正道,才能赢得民众长久拥戴。任何欺骗行为或许能得逞一时,终究难逃被识破的命运,最终必将失去人心。

五胡十六国时期,政权更迭频繁,换君主如同换衣裳般平常。然而到了北魏,人们不再轻易尝试更换君主。尔朱荣、高欢与宇文泰皆为一时豪杰,却也未敢轻举妄动。只因北魏孝文帝大力推崇儒学,复兴传统文化,拓跋鲜卑族已彻底融入汉文化,视自己为黄帝后裔。

历经艰辛建立起来的道德与文化体系,一旦被破坏,后果恐不亚于晋朝之乱。晋朝时,诸多皇帝遭杀害,更有沦为阶下囚者。

尔朱荣等人不敢做的事,高洋却敢于为之。高洋同曹丕、司马炎一样,身处高位骑虎难下,因得罪众多权贵,若交出权力,恐怕性命难保。

娄昭君的话就是鲜卑勋贵的话。娄昭君这个女人相当不简单,有眼光,识大体,见识长远。选女婿选穷小子高欢,一眼识破侯景的狼子野心,支持老公娶柔然公主,并且主动将正房让给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都不是一个寻常女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出色的女人。要么聪慧,要么默默付出,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娄昭君将做妻子的优点全部占据,生下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三个皇帝、一个摄政王、两位皇后。

纵观中国历史,蒙古大汗拖雷的妻子唆鲁禾贴尼生有四个皇帝荣登榜首,娄昭君位列榜眼。唆鲁禾贴尼沾了拖雷的光,而娄昭君却是实实在在打下的天下,帮老公打天下,还要帮儿子夺天下。

做开国之君不同于守成之君,不是你有没有本事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德,有没有顾念天下苍生的品德,有德才能改朝换代,才可以做禅让的事儿。否则,你建立的王朝在老百姓心中扎不下根,遇到难关就会土崩瓦解。

娄昭君持反对态度,鲜卑的贵族们自然也不同意,斛律金、司马子如和高隆之等人都不赞成高洋称帝。所谓的“德”,难以明确表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老子所说的“玄德”。你不能轻易断言高洋无德,说他德行不足,不会顾及天下百姓,这种说法缺乏依据。杜弼的观点大致反映了反对派的想法:“倘若殿下成为皇帝,关西的宇文泰挟持天子号令诸侯并出兵讨伐,那该如何应对?”

娄昭君与杜弼并非不愿改朝换代,毕竟儿子当上皇帝母亲肯定会高兴。杜弼也曾鼓动过高欢称帝。然而,他们一致认为年轻的高洋无法胜任这个重任。

由于众人的反对,高洋有些想退缩了。此时,高德政、徐之才和宋景业等人却极力怂恿。高德政自小就与高洋一起玩耍;

徐之才之前介绍过,本是南朝投降过来的将领,凭借高超的医术进入霸府;宋景业则是有名的易经学家、占星学家以及天文学家。

徐之才反驳了娄昭君和杜弼的看法,对高洋说道:“正因为殿下比不上您的父亲和兄长,所以更应尽早行动。殿下肯定有过打猎的经历吧,一千个人去追一只兔子,只要有一个人抓到了,其他人就不会再追了。宇文泰心里也是想当皇帝的。殿下做了皇帝,他正好可以顺势而为,又怎会来攻打我们呢?”

娄昭君一眼就看穿了那些人怂恿高洋称帝背后的动机,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升官发财。一旦高洋登基为帝,这些原本不起眼的小人物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大人物。于是,娄昭君当众说道:“我的儿子生性胆小且正直,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高德政等人在背后唆使。”老将斛律金甚至为高洋准备好了退路,打算让宋景业背黑锅,然后将其杀害。

然而,娄昭君低估了她的二儿子高洋。高洋的野心和坚韧远远超出了他的父亲高欢和兄长高澄。如果他内心没有这个意愿,别人又怎敢轻易提及?尽管有许多人反对,高洋还是决定听从天意,采用了北方游牧民族的传统方法,铸造金像来询问上天的旨意。

凭借着高洋强大的心理素质,金像一次便成功铸成,这无疑被视为天意的显现。于是,高洋不再犹豫,率领军队直奔邺城。

事情已成定局,鲜卑贵族们无法再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们与高氏家族的利益早已紧密相连。禅位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任何人出来捣乱。经过高欢和高澄父子多年的精心经营,魏国的民心已经涣散。

孝静帝元善见效仿汉献帝,爽快地交出了帝位,在签字后淡淡地问了一句:“我该住哪里?”杨愔回答说:“北城馆宇。”

元善见在满宫的哭声中登上马车离开,两年后被高洋毒死,东魏的历史就此终结。

公元550年五月初十,北齐正式建立,高洋成为开国皇帝,定年号为天保。他追封父亲高欢为高祖武皇帝,兄长高澄为文襄皇帝。这个由鲜卑与汉人共同组成的政权就此诞生。

然而,这样一个融合两种文化的王朝究竟能延续多久?这似乎是一条注定走向衰亡的道路,高氏家族或许将面临断子绝孙的命运。

就在高洋满怀喜悦登基之时,远在别处的跛脚猴子及其同伙,还有萧衍的后裔们,也在为了争夺帝位而展开殊死搏斗。他们拼尽全力追求的权力与地位,最终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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