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将军与皇帝菩萨!侯景背叛东魏,萧衍舍身佛寺,南梁暗流涌动

雁玉历史 2025-01-30 04:57:36

河南大行台侯景已过不惑之年,这个年纪的人不再为事业烦恼,因为他们能舍弃无谓的幻想,精准地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对未来有着明确的认知。

侯景容貌丑陋,身材矮小且比例失调,上身长下身短,右腿还偏短,走路像跛子。若生在人人平等的时代,没有什么正常人会接纳他这样的残障之人。然而人类社会总有不平等之处,在等级制度和金钱至上的南北朝时期,武力才是硬道理。

侯景并非力大无穷之人,他既无法击毙壮牛,也无法打碎沙袋,骑马射箭更是他的短板。作为鲜卑族的一员,这确实是种耻辱。但侯景聪明绝顶,他的智慧全用在了军事谋略上。

东魏最勇猛的将领是高敖曹和彭乐,他们能在千军万马中轻易取敌将首级。但在侯景眼中,他们就像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却不知所措的野猪。

东魏军在沙苑之战失利后,侯景豪言向高欢请求两万精锐骑兵去取宇文泰的性命。高欢没有答应,并非怀疑侯景的能力,而是深知侯景能够做到。后来侯景又对高欢说:“给我三万士兵,我就能纵横天下,渡江捉拿萧衍老儿来做太平寺住持。”

高欢再次拒绝,他的妻子娄昭君解释道:“得到黑獭(宇文泰)却失去侯景,有何益处?”同样,得到萧衍而失去侯景也不划算。

由此可见,侯景的军事指挥才能无人能及,所以他被授予东魏唯一的战区指挥官职位,掌控河南十三州,独立率领十万大军。

一封不带点的书信

卓越的智慧和辉煌的战绩让侯景充满自信,目光愈发锐利。他端坐在一张精美的胡床之上,穿着长靴的双脚垂落在地面。宋子仙、郭元建、王伟、索超世等亲信谋士与将领们分列在两侧。

侯景手中拿着一封信,轻轻敲击着膝盖,用那独特的沙哑声音发问:“高王让我前往晋阳,你们有何见解?”

王伟率先开口:“之前有传闻说高王已经去世,虽说无风不起浪,若他还活着,恐怕也病得不轻。您现在掌控重兵,即便没有恶意,这一去也会失去兵权。只要拖延一些时日,等到高王真的离世,就没人能威胁到您了。”

听到这话,侯景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说道:“高王已经死了。”看着众人满脸的惊讶,他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高王确实死了。”

大家依旧满心疑惑,侯景晃了晃手中的信件,解释道:“这封信告诉我的。”

索超世提出疑问:“我们看过这封信,它和以前高王写的信看起来一样,您凭什么认定这不是高王所写呢?”

侯景发出一阵低笑,回答道:“我与高王曾有过一个约定,他寄给我的每封信上都会有一个小点,以防敌人用假信来欺骗我。而这封信上却没有那个小点。”

侯景擅长伪造信件。在邙山之战时,他抓住西魏的信使,伪造了宇文泰的命令,将原本坚守待援的指令改为撤退,从而导致虎牢关守将弃关而逃,并成功抓获高仲密的家人。一个经常欺骗他人的人,自然也会时刻提防被他人欺骗。

王伟激动地说:“如果这封信是这样的,那肯定是高澄干的。侯公可是当世英雄,怎么可能会被高澄操控呢?”他心里清楚,这句话一出口,侯景必然会产生反叛之心。他曾亲耳听到侯景对司马子如抱怨过,不愿意与鲜卑的小辈共事。

鲜卑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信仰鲜卑文化的人都可以被称为鲜卑人。尽管侯景表面上是鲜卑人,但他骨子里却流淌着羯族的血液。他的名字叫“狗子”,这个名字听起来比高欢原名“贺六浑”更显得有文化气息,因为它是一个汉人的名字。

侯景虽然看不起鲜卑人,但内心深处却畏惧高欢。高欢去世后,他不再惧怕任何人。此刻,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面孔,试图判断这些忠于自己的人是否有足够的信心参与造反。

郭元建提出了担忧:“侯公如果不走这条路,势必会与高氏家族决裂,双方将会兵戎相见。我们所控制的十三州中,究竟有多少州会支持我们?更何况河南地区四面受敌,内外交困,侯公真的能守住这片土地吗?”

侯景从榻上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郭元建身旁,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这位得力助手,缓缓开口:"我二十五岁时赢得了一场关键战役,打败了叛贼葛荣,自此战无不胜。贺拔岳、独孤信都曾败于我手。在邙山之战,我差点就擒获宇文泰。我一直认为自己无愧于天柱大将军和高欢王的知遇之恩。人可以追随英雄,但绝不应屈从于愚昧之人。至于成败与否,那是天意。"

众人明白侯景已下定决心,现在要讨论的不是反不反的问题,而是如何行动。侯景内心渴望称霸,但他清楚此时不宜贸然称帝,那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他打算把河南作为诱饵,引诱东魏、西魏和南梁相互争斗,待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手。

会议结束,郭元建对王伟说:"侯公置身于险境之中,你为何不劝阻反而赞同?"

王伟神色平静地问:"侯公担任什么职位?"

"司徒。"郭元建答道。

王伟接着问:"那你这辈子有机会当上司徒吗?"

郭元建想了想,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如果侯公能从险境中脱身,明天你就可能是司徒大人了。"王伟用手指着郭元建又指向自己,"我们都是如此。"

两位使者分别前往长安和建康,向西魏与梁朝呈递降书。侯景对辖区内的地方官员进行了一次隐秘的考察。结果让他失望,河南各州只有颍州刺史司马世云坚决拥护他,其他官员态度模糊。

在西魏和梁朝援军到来之前,必须把不听话的刺史换成自己的亲信。于是侯景设计让各州官员到颍川开会,打算一举擒拿他们。但西兖州刺史邢子才没有赴会。

侯景立即派出两百人的突击队,在黄昏时分伪装潜入西兖州抓捕邢子才。然而那位五天就能读完一部《汉书》的邢子才异常聪慧,突击队全军覆没,侯景的计谋彻底暴露。

侯景还没抵达晋阳,高澄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在高欢去世的消息尚未公布之时,侯景就公然起兵叛乱,这让高澄毫无准备,对侯景的忌惮也愈发浓重。侯景究竟是如何得知父王去世的消息呢?难道他真的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

鲜卑贵族们对此事表现得异常兴奋,他们的看法惊人地一致,认为若要重新夺回河南之地轻而易举,只需将崔暹的首级放入匣中送往颍川,侯景的叛乱必然就会停止。

这一切似乎都是因反腐而引发的祸端。众人的议论纷纷,高澄也逐渐相信这便是唯一的解释。

陈元康满含怜爱地望着不知所措的高澄。当他从高欢的寝殿走出来时,本以为高澄已经成长起来,但现在看来,年轻人的情绪依然波动很大,遇到挫折还是会惊慌失措,有必要给他提个醒。“如今虽然天下还未完全平定,但国家的法律已经制定好了。为了讨好几个叛将就枉杀无辜、破坏法典,当你站在上天面前的时候,难道能说这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吗?即使天神能够宽恕你,你又拿什么来安抚百姓的心呢?”

陈元康紧紧盯着高澄的眼睛说道:“汉景帝杀了晁错,可是七国的军队并没有退去,他的内心也因此一生都难以安宁。”

反腐只是治理的策略,目的是赢得信任、巩固权力和民心。父亲去世后,大权在握,反腐不再是首要任务。现在最迫切的是让鲜卑贵族和士兵投入战斗,是否该用崔暹的人头来激励士气?

杀崔暹意味着破坏自己建立的法纪,违背良心与民众期望,等于向对手示弱。然而,无论选择如何,挑战总会来临。

高澄深知若无法战胜敌人,就无法稳固江山。大家都在旁观他的决策。

高澄不再慌张,重拾冷静与智慧,决定派韩轨统领各路军队对抗侯景。面对强敌不容有失,高澄意识到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邺城局势,防止傀儡皇帝元善见与侯景联合。于是他将军事指挥权交给段韶,内政交由赵彦深负责,并以真诚打动赵彦深,哭着对赵彦深说“我母亲和我的弟弟们就都托付给你照顾了”,以此确保后方稳固。

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当时二十三岁,已做了十二年的傀儡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众多傀儡皇帝里,他算是相当出众的,集英俊、文采与武艺于一身,据记载“喜好文学,容貌俊美,力气大到能举起石狮子翻墙,箭术高超无不应”。历史学家甚至把他比作孝文帝。

然而,元善见的命运多舛,东魏的江山是高欢从尔朱氏手中夺来的,与他毫无关系,他仅仅是个象征。不要误以为元善见无能,即便康熙大帝处于他的处境也会束手无策。元善见选择隐忍不发,一再请求成为高欢的女婿,最终得偿所愿。但可惜的是,高欢的儿子众多,依靠姻亲关系难以继承高家的基业。

北魏自建立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多年的历史,若追溯到代国时期乃至称霸草原的时代,已有近三百年之久。如此源远流长的皇族竟然面临覆灭,这让元善见每每想起都心痛不已。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奋力争取,在他的周围逐渐聚集起一批忠于皇室的力量。当听到高欢去世的传闻时,元善见心中一阵惊喜。这看似不是机会的机会,却因侯景的叛乱而变得更加复杂。

元善见举办了一场豪华的盛宴,迎接自晋阳返回邺都的高澄,他心中暗藏期待,想从这位高家大公子的言行中寻得些许线索。然而,元善见和他的保皇党们却大失所望。高澄神采奕奕,谈笑自如,丝毫没有表现出失去父亲后的悲痛模样。

元善见几乎陷入绝望的深渊。但他的同党仍不甘心,他们打算进行最后的考验。“在父亲离世的日子里还能够欢歌笑语的人,定是无情之人。”这话忽略了世间万物的复杂性,“凡事无绝对”才是真理。

当有贵族邀请高澄共舞时,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随着音乐尽情舞动。琵琶声清脆悦耳,管弦乐悠扬婉转,整个宴会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之中。

陈元康凝视着正在忘我舞蹈的阿惠,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深哀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生恰似一场梦幻。一曲终了,高澄满面红光地走向陈元康,额头微微出汗,他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喘息说道:“刚才我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妙计。韩轨集结军队尚需时日,我们不如调动邺城禁军,突袭侯景。”

邺城的天空再次变幻。那些饱受反腐风暴冲击的鲜卑贵族们发现,出了一趟差回来的高大将军似乎变得愈发和蔼可亲。孙腾荣升为太傅;司徒高隆之被任命为录尚书事;尉景被封为大司马;可朱浑道元担任司空;贺拔仁则官拜太保。

几个月前,这些人还在崔暹的严苛政策下战战兢兢,如今却个个飞黄腾达。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高澄的弟弟高洋被提拔为尚书令。新内阁中还出现了一个新人物——慕容绍宗从徐州刺史调任朝廷,担任尚书左仆射。

与此同时,禁军将领武卫将军元柱率领数万大军从邺城出发,渡过黄河,日夜兼程,直奔颍川。原本五月是繁花盛开、景色宜人的季节,然而战争的气息却打破了这份宁静。侯景设伏袭击了东魏军队,元柱在损失惨重后仓皇逃窜,轻敌的结果便是如此。

战胜元柱后,侯景主动撤退至颍川,并在那里构筑新的防线。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强大的高澄抗衡。东魏拥有十多万正规军,以及无数预备役部队,财力雄厚。

而侯景手中的兵力仅有数万,号称十万不过是虚张声势。如果他继续以战区司令的身份指挥河南各州,各州官员或许会服从命令;但若以叛贼身份发号施令,大家必然犹豫不决。邢子才与其他各州沟通后,大家都认为侯景这次凶多吉少,因此拒绝了他的征调请求。

侯景深知内部局势不稳,只能向外寻求援助。然而西魏和梁朝依旧按兵不动。他却自信满满,即便宇文泰诡计多端,但利益面前无人能抗拒。为促使西魏出兵,侯景愿献出四个州。长安距颍川不远,宇文泰迅速收到侯景的降表。但宇文泰丝毫不为所动,天上不会掉馅饼,利益得靠自己争取。高仲密投诚导致邙山惨败就是前车之鉴。如今侯景掌控河南大部,宇文泰不愿再蹈覆辙,只愿做个旁观者。

宇文泰封侯景为太傅等职,看似优待实则婉拒。不久侯景送上四座城池,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宇文泰不得不召集亲信商议。谋士于谨认为,侯景这种人最好敬而远之,他若送礼必有所图。可既然人家来投诚又不好直接拒绝,于是继续加封虚职,绝不派兵相助。

英雄所见略同,宇文泰对军师于谨颇为赏识,认为他是天生的谋士。然而,荆州刺史王思政却让宇文泰改变了看法。

北魏时期的荆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那个荆州,它涵盖现今河南邓州和南阳等地,与侯景的管辖区域相邻。推测侯景在给宇文泰写信的同时也向王思政求援了。

王思政收到信后立刻出兵,如此良机岂能错过,先拿下四州再说。

王思政的军事行动打乱了宇文泰原本的计划。他只带了一万荆州军深入敌方领地,若有个闪失,这一万人可能全军覆没。

宇文泰虽然对王思政未经允许擅自出兵感到不满,但考虑到王思政曾为他出生入死,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宇文泰马上派遣李弼和赵贵这两位柱国大将军率领一万人马前往颍川支援王思政。同时,他还授予侯景大将军、尚书令的官职,正式接纳侯景的归顺。

当时,韩轨率领东魏大军已经包围了颍川的侯景部。当听说西魏派兵增援颍川时,韩轨仓促撤围退兵,因为他没有做好与西魏军队作战的准备。要知道,侯景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而武川军团更是威名赫赫。若是侯景和武川军团联手,那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东魏军队撤退后,侯景显得十分自得。他觉得局势已定,如同鸭子上了架就别想再飞走。现在他开始思考如何对付西魏的部队。

要战胜西魏,必须借助南梁的力量。可是萧衍的援军怎么还没到?此时的萧衍正在同泰寺出家为僧,这位曾经的皇帝为何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却选择过清苦的和尚生活呢?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不得不舍

建康城内,同泰寺的九级浮屠直插云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句杜牧的诗描绘了唐代的景象,而南朝时期的佛教盛况远超于此。当时,仅建康一地就有七百多座佛寺,“钟山脚下,宝刹林立;京都名寺,多达七百余所”。佛塔寺庙之多,连佛教发源地天竺都难以企及。

梁朝时期,佛教达到了六朝以来的巅峰,这与“菩萨皇帝”萧衍的努力密不可分。自永嘉之乱后,南北分裂已持续两百余年,期间无数英雄豪杰试图统一中国,如祖逖、桓温、苻坚、谢玄、刘裕等,但均未成功。南北双方不仅在军事上较量,文化上的竞争也从未停止。

南朝虽然以正统自居,却面临着北方佛教文化的强烈冲击,孝文帝的汉化改革更是让南朝的文化优势荡然无存,除了诗歌和文学,其他方面已难与北朝抗衡。魏碑书法甚至可以与晋代的书法相媲美。

陈庆之的经历深深触动了萧衍,这位南方将领亲身体验到北方的强大,尤其是在鲜卑文化兴起、战乱频仍的背景下,萧衍决心扭转南朝在文化上的劣势,推动佛教的发展成为他振兴南朝文化的重要手段。

萧衍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学大家,本应以复兴传统文化为己任。然而,面对孝文帝在北魏对儒学的极致发展,他深知难以超越。南朝历代开国君主都存在一个致命问题:按照儒家伦理,他们都是篡位者。从刘裕到萧衍,八十多年间南方历经三朝更迭,每位开国之君都背负弑君恶名。

魏国大臣李元凯曾讽刺说:"江南虽多贤臣,却年年易主;江北虽少良臣,却百年一统。"萧衍明白自己的身份尴尬,但他内心极度自信,认为自己是历史上最杰出的帝王,无论文学、治国、武功皆属顶尖。

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人,在现实面前选择了佛教作为精神寄托,试图以此来弥补内心的矛盾与不安。这种选择既体现了他的智慧,也反映了当时政治环境的无奈。

萧衍一生确实做过不少有争议的事。他背叛了竟陵王萧子良,对齐明帝萧鸾不够忠诚,起兵反对东昏侯萧宝卷,并废黜并杀害了萧宝融。然而他说放下屠刀就能成佛,这体现了他对佛学与儒学不同理解。

北魏的统治者宣称“皇帝即佛”,把皇帝的形象刻在大佛上。但萧衍不屑于这种简单的做法,他认为那些是平民百姓的想法,而自己作为精英中的精英不会这么做。

野蛮人和文明人的区别在于智慧。释迦牟尼之所以被尊为佛祖,是因为他创立了佛教。仅仅受戒、穿佛衣并不代表就是佛,只有给佛教注入新思想,才能成为真正的佛。

文化精英萧衍做到了这一点。他提倡断酒肉、吃素、忏悔、敲钟等,给佛教增添了新的内容。如果没有后来的侯景之乱,他死后很可能被视为菩萨。在他之前,僧人是可以吃肉的,而现在素食成了规定。寺庙里的钟声也成了常态。

萧衍通过受戒,以佛教大护法自居,仿佛过去的罪过都得到了宽恕,也为他的王朝找到了存在的理由——只要全国信佛,梁国就能与佛同在,于是江南的寺庙越建越多,僧人也越来越多。

自秦始皇创立“皇帝”这一角色以来,许多中国人心中都怀揣着一个帝王梦,大家都渴望能君临天下。在人们眼中,皇帝的生活堪称世间最极致的幸福,集万千荣华富贵于一身,独揽大权,身边环绕着众多佳丽和仆从,仿佛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

然而,正因为觊觎皇位的人数不胜数,包括一些充满野心的女性,这使得皇帝这个职业变得极为危险。试想一下,当全天下的人都对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垂涎三尺时,即便有智谋超群的谋士和勇猛善战的将领,再加上成千上万的军队护卫,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梦见自己戴上那顶象征权力的皇冠呢?

作为皇帝,他们几乎不受任何约束,无论是在人间还是想象中的仙境,都以自我为中心。他们的欲望可以毫无节制地膨胀:若喜好杀戮,便能日复一日地滥杀无辜;若热衷战争,便可频繁发动战役;若钟情于美色,就会有无数美貌女子列队侍奉;若贪图美食,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若嗜酒如命,各种美酒任其畅饮;若是嗜睡之人,哪怕连续多日卧床不起也无人敢过问。

​南北朝时期堪称乱世,暂且不论十六国的纷扰。萧衍粗略估算,自刘裕创立宋朝直至他荣登大宝,短短八十二载间竟历经十五位君主,平均每位帝王在位仅五年零四个月。若将宋文帝刘义隆那长达三十年的统治剔除在外,其余帝王平均在位时长仅为三年七个月左右。这般惊人的数字,着实令人咋舌。假使让你用这三年七个月的时间去体验一回帝王生涯,你是否会跃跃欲试呢?答案无疑是肯定的,而且渴望如此的人不计其数。

这便是江南当时的境况,也是萧衍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内心深处呐喊着:“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做菩萨。”这声音源自他的肺腑。

践行菩萨之道绝非易事,萧衍秉持着极高的自律。他戒食酒肉,每日仅一餐,穿着简朴至极,一顶帽子能戴三年之久,一条被褥也能用上两年。年过半百后,他便不再近女色,杜绝房事。在工作方面,他极为勤勉,从不贪睡懒觉,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也不例外,哪怕双手冻裂也毫不在意。

身为坐拥天下的帝王,他所展现出的这种非凡的意志力与坚韧不拔的精神,堪称万世典范。这般苦行僧般的生活方式,使萧衍犹如金刚一般坚不可摧,最终享年八十六岁高龄。若非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故打破了他的修行生活,萧衍完全有可能与中国历史上以长寿著称的乾隆皇帝一较高下。然而,长寿并非他的终极目标,他真正渴望的是打造一个能够长久安定的国家。

​假慈悲

三十八岁的萧衍登上那看似坚固实则危机四伏的皇位时,对范云说:“今日我犹如用朽坏的缰绳驾驭六马。”

范云答道:“望陛下能日日谨慎。”

每日都小心翼翼,被恐惧笼罩,我怎会选择这职业?我要挣脱恐惧。我是萧衍,是全能占星师。想逃离恐怖命运,长命百岁,得解一谜题:骨肉相残之谜。

南朝皇帝更替频繁,自刘裕建宋,骨肉相残就像悬于皇族头顶的利剑与魔咒。“遥见那建康城,小江逆流绕。前有子弑父,后有弟杀兄!”刘宋五十九载,八换君主。宋文帝杀弟;刘劭弑父;孝武帝屠兄戮弟;前废帝常赐弟死,囚叔父;宋明帝变本加厉,孝武二十八子无一幸免;其子又被萧齐开国者萧道成斩尽。末代君主刘準泣言:“愿世世莫生帝王家。”

萧道成鉴于前朝覆灭的教训,在临终之际对太子萧赜叮嘱:“宋若非因皇族内部互相残害,外人怎会趁其衰弱而取而代之?”尽管有如此深刻的教训和先帝的遗言,齐朝仍旧重蹈刘宋的覆辙。齐武帝萧赜杀害自己的儿子;齐明帝萧鸾大肆屠戮诸王,高帝与武帝的后裔几乎被斩尽杀绝;东昏侯萧宝卷继续对兄弟们进行屠杀。

待到梁朝开国君主萧衍时,他亦未心慈手软。萧鸾的儿子们,除了逃往北魏的萧宝夤和一个无法言语者之外,其余皆被诛杀。如同刘宋灭亡相似,萧齐皇族内部的自相残杀使得萧衍得以较为轻松地夺取天下。

面对如何打破这种骨肉相残的魔咒,萧衍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从表面上看,造成皇族内部互相残杀的原因似乎是分封诸王的制度。这一制度是刘裕所创立的,他的智慧与谋略在其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东晋司马氏未能稳固统治,是因为皇权旁落,高门士族把持朝政。因此,刘裕将希望寄托于皇族身上,让皇族成员出任地方要职。然而,诸王掌握地方军政大权后,野心逐渐膨胀。

皇帝难以信任诸王,而诸王又具备发动军事政变的条件,于是,皇族的鲜血不断流淌进长江之中。

萧衍脑海中浮现出鲜卑人的影子。北魏没有给予诸王过大的权力,所以政局相对稳定。若按照这种思路,最直接的解决方案似乎是“削藩”。然而,如果这真的如此简单,刘裕难道会看不出?显然,“削藩”并非良策,萧衍与刘裕的想法不谋而合。

南北朝时期有着独特的背景,庄园经济繁荣,士族豪门势力庞大,这在政治上表现为“门阀制度”。若不依靠诸王来制衡各方,皇权难以巩固。北魏拥有强大的鲜卑军队,足以震慑各地豪强,但南朝缺乏这样的军事力量。

门阀制度决定了皇族必须亲自出镇,否则无法压制高门豪强。既然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难以改变,唯有另寻他法。从何处着手呢?关键在于用人。成为皇帝的本质就是驾驭人心,若不能驾驭他人,就只能被他人所驾驭。

初始之时,人性本善或本恶并非关键所在,关键在于人具有可塑性。当一种观念被反复灌输,即便是虚假的,人们也可能信以为真。佛教就有这种影响力,它引导人们向善,远离争斗、暴力与杀戮,更不会做出弑亲叛逆之事。梁朝宛如佛国,萧衍欲借佛法慈悲之力改造人心,改变皇族们贪婪的本质。

欲望恰似万恶根源,无论释迦牟尼、耶稣、孔子,亦或是马克思、毛泽东,都无法彻底阻止人们对利益的追逐。让人完全摒弃所有欲望实属妄想。

萧衍教导百姓为人之道,而梁国皇族与民众却以谋杀回应。皇族的行为不断挑战萧衍的仁慈极限,针对他的谋杀事件接连发生。

萧衍某日前往光宅寺。这光宅寺本是他的旧居同夏里三桥宅,他登基为帝后将其改建为寺庙。前往光宅寺需跨过秦淮河,而骠骑航处有刺客在夜间隐匿潜伏。萧衍在过桥之前忽然心生感应,告知侍卫:“且慢,恐有埋伏。”于是众人改道朱雀桥,成功避开了刺客的袭击。

刺客被抓后,一口咬定是受临川王萧宏指使。萧衍排行老三,萧宏则为老六,在萧衍之上年长的兄长们都已离世。若萧衍遭遇不测,兄弟之中以萧宏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无需严刑拷问,萧衍心中也明白此事必是萧宏所为。世间最精准的预言者莫过于间谍,萧衍能躲过刺杀绝非佛祖显灵这般简单。

出人意料的是,萧衍并未暴怒,也没有大开杀戒。他哭得十分悲痛,一边落泪一边对六弟萧宏说道:“做皇帝并非易事,你没有能力胜任,莫要卷入这纷争之中,我不杀你,只因你太过愚笨,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萧宏依旧不死心,很快又策划了一次暗杀行动。这次的刺客是萧衍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长女永兴公主萧玉瑶竟会成为萧宏的帮凶。爱情与皇后之位的诱惑,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抵挡得住。

整个计划设计得极为周密。两名杀手伪装成宫女,随同永兴公主混入皇帝的寝宫。然后由公主出面请求父皇屏退左右,借机密谈。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杀手们准备动手。然而,天意弄人,一个杀手不慎掉落了一只鞋,暴露了身份。鞋子若非刻意脱下,怎会轻易脱落?

事情败露后,杀手们再次供出了幕后主使萧宏。

原来萧宏与永兴公主之间存在着不伦之情,他许诺事成之后立公主为皇后。权力和欲望让人性扭曲至此。案情已经十分清晰:萧宏意图弑兄,永兴公主则欲弑父,证据确凿,罪孽深重。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萧衍对此事的态度异常平静。两名刺客被处决,公主则被送回府邸,而对萧宏,萧衍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件事就此画上句号,所有人都被告诫不得再提。

两桩谋逆案件,不论发生在哪位帝王身上,想必都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但这里却显得格外平静。萧衍传递出以德报怨、维系皇族和睦的信号,他期望众人都能效仿自己。

政治家往往都是出色的演员。面对萧宏的病逝,萧衍多次亲临宅邸探望,还曾在菩萨前祈福。这让我们不难明白,为何他对叛国的儿子萧综和侄子萧正德表现得如此宽仁慈爱。

然而,在对待女儿时,萧衍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永不相见。永兴公主满怀怨恨离世,她至死也未能理解,同样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为何待遇会相差如此之大?在永兴公主去世后,萧衍拒绝出席她的葬礼。

弟弟与女儿的反抗,普通民众也不认可。

若想欺骗所有人,那所需付出的代价将无比高昂。佛教教义仅对文化精英有所意义,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只会虔诚地跪拜那些高高在上、金碧辉煌的佛像,顶礼膜拜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

寺院大兴土木耗费大量金铜,导致铸币用铜供不应求。萧衍转而推行铁钱,这一举措显示了他对货币流通性的敏锐洞察,不局限于贵金属。然而,他的这个决定很快带来了麻烦。

当时的技术条件无法有效管控铁钱的发行与防伪。铁矿资源丰富,民间普遍使用铁器,政府难以全面监管,伪造货币泛滥成灾,物价随之暴涨。起初铁钱还能正常流通,但后来购买日常用品所需的铁钱量大得惊人,甚至需要用车拉牛驮。

宗教发展离不开经济支持。佛教倡导布施,僧侣依靠信徒供养。

梁武帝萧衍大力支持佛教,不断拨款划地,期望其迅速壮大。但他面临财政困境,梁朝实行土地私有制,贵族占有大量土地资源,政府不能随意出售土地获取收入,也不能像某些国家那样肆意印钞或大幅增税,这等同于公开掠夺,只能作为最后手段。

国家财政吃紧,只能依赖贵族们慷慨解囊。众人不像萧衍那样豁达,不明白为何要把自己的财富白白送给寺院。南朝的贵族相较于北朝的贵族显得更为吝啬,而鲜卑族人天性豪放,为了求得功德常常一掷千金,因此洛阳的佛寺得以繁荣昌盛。南

朝的贵族大多是来自北方的文化世家,他们饱读诗书,头脑聪慧,不容易被轻易欺骗,所以让他们捐钱非常困难。

然而,萧衍却有独特的办法,他选择出家为僧,以肉身布施来换取极大的功德。如果想让他重新回到世俗做皇帝,那就必须用金钱来赎回。

萧衍四次舍身于同泰寺,为寺院筹集到了四亿的钱财。这一举措可谓是一举三得:其一,为寺院筹集了发展资金;其二,贵族们出资,萧衍则享受着这份功德;其三,让百姓看到萧衍与佛祖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放纵腐败

梁国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外部。若说鲜卑是敌人,恐怕连萧衍都会觉得好笑。从317年建康成为都城到547年这230年间,北方骑兵何曾踏入过建康半步?

其实每个统治者都清楚,最大的隐患往往来自内部。要管理一个国家,必须依靠贵族阶层。但当这些贵族势力膨胀时,又会反过来威胁皇权。正如韩非子所言,君主要时刻提防臣下的野心。

梁朝的门阀世家掌握着土地和经济命脉,这让皇帝十分头疼。不战而胜的道理在于,与其让自己变得更强,不如让对手变得更弱。萧衍看着这些贵族子弟日益堕落,内心或许正暗自得意。正如《颜氏家训》中描述:这些贵公子整日讲究打扮,追求享乐,早已失去了进取之心,这样的对手自然不足为惧。

权贵阶层越是腐化堕落,萧衍就越是感到满意。这样的对手又怎能与我争夺天下?他故意纵容腐败,让那些官僚和贵族变得软弱无力,无法对他形成威胁。从萧衍与大臣的对话中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当时,大臣贺琛呈上了一份奏章,洋洋洒洒地指出了国家面临的四大问题:

其一,贪污成风。不少官员贪婪无度,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中央派去的监察官员也与地方官员狼狈为奸,共同压榨百姓。

其二,奢靡之风盛行。官员们贪污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追求奢华的生活,彼此攀比。一顿饭花费百两黄金是常事,实际却吃不完,白白浪费。再加上养女人的巨额开销,这些官员习惯了奢侈生活后,即便不当官了也继续挥霍。他们心里想的是:当初当官时为何不多贪些呢?国家应该倡导节俭,只有形成节俭的社会风气,才能有效遏制贪腐现象。

其三,权力过于集中。陛下您管得太多,各部门都直接向您汇报事务,任何人都能接近您。这样一来,有些小人就会欺骗陛下,对下级则作威作福。

其四,机构臃肿。许多部门开支巨大,应当进行精简。该裁撤的裁撤,该合并的合并,不必要的工程也要停止,否则一味劳役百姓,根本无法实现富国强兵的目标。

贺琛所提到的这四个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是难以根治的顽疾。

然而,萧衍看完奏章后勃然大怒,并逐一进行了严厉驳斥。

朕执掌天下四十余载,每日所见所闻此类奏章无数。你之所言与他人无异,不过是求个清名,好日后向人夸耀自己的直言敢谏,“该说的我都说了,皇帝却不采纳”。那你为何不指出某某官员贪污腐败,某某大臣奸佞狡诈,某某权贵欺压百姓?你若能道出,朕必彻查。朕怎会知晓官员贵族们的家底?总不能派人挨户搜查,那岂非扰民?莫非你说朕奢靡浪费?除了公宴,朕已多年不曾享用国库供给的酒食。你说应当节俭,朕居住之所不过四十平米,仅容一床。为治理国家日夜操劳,常常一日仅食一餐,不分昼夜地忙碌,累得腰围从十围减至二尺有余,这腰带便是明证。

你说朕不该事事亲力亲为,那朕该将国政托付何人?秦二世将朝政委于赵高,结果赵高颠倒黑白;汉元后将大权交予王莽,最终王莽篡位改朝,这样的前车之鉴怎能效仿!你说要精简机构,那具体裁撤哪些部门、削减哪些人员?哪些工程可暂缓?哪些赋税可减免?你以为朝廷有错,便自以为是地指责,却未曾深思导致这些错误的根源!你若真有良策,不妨拟出具体章程,朕将其批转尚书省,昭告天下,希望届时人人崇尚仁义道德,讲文明懂礼貌,使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萧衍无意变革帝国现状,官僚体系的腐化反而凸显了他的勤勉与节俭。

无奈的是,在一个狮子般的领袖带领一群绵羊治理国家的情况下,狮子只能更加努力。不可否认的是江南的兴盛。在萧衍统治时期,江南结束了东晋以来频繁战乱的局面,四十年间一片安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顶峰。“南贫北富”的格局逐渐被打破,财富重心从中原地区向南方转移。

然而,繁荣的背后并非全然安全。历史上太康之治后有八王之乱,开元盛世后爆发安史之乱,乾隆盛世之后又遭遇鸦片战争。当民众被驯化成温顺的绵羊时,往往成为饿狼觊觎的对象。

此时侯景出现了。

​佞臣朱异

侯景的降书送达建康之际,萧衍已是八十四高龄,在位长达四十六载。古语云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八十在古代实属罕见,更何况是君主。萧衍创下了帝王长寿之最,此纪录直至乾隆才被打破。

当中原十三州的大礼突然降临于萧衍之时,他依旧思维敏捷、思路清晰,听觉良好,口齿伶俐,无需秘书传话或执笔代言。他神情平和地对中书舍人朱异说道:“朕前些时日做了一梦,梦见中原各地官员前来归顺。当时你说这是天下一统的好兆头。今日梦境成真,这或许是佛祖之意。然而此事却有不合常理之处,朕总觉得有些不妥。朕将国家治理得如金瓯般完美无缺,若因接纳侯景之地而引发混乱,岂非悔之晚矣?”

朱异何许人也?他是萧衍的秘书,也是晚年最亲密的友人,尽管两人相差十九岁。“朱异早能同远见,青衫宁假帝登楼。”唐代诗人周昙在其诗作中提及朱异,因他与身着青衣的侯景有所关联,否则后世怎会频繁忆起这位不起眼的中书舍人呢?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恰如其分地描绘了朱异的早年经历。少年时期的朱异与刘裕有着相似的爱好,热衷于樗蒲这种赌博游戏。然而,他后来幡然醒悟,决心投身于学问之中。青年时代的朱异,在各个学科领域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华。

当朱异前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时,有幸遇到了当时的尚书令、著名文学家沈约。在面试结束之后,沈约好奇地问他:“你年纪轻轻,为何看起来并不清廉?”朱异一时语塞,心中暗想,如果自己真的有机会贪污,又何必费尽周折来参加这场考试呢?

沈约却笑着说:“世间学问不过诗文、义理、棋艺和书法这几大类,而你样样精通,这可真是‘大贪’啊。”按照当时的规定,做官需要达到二十五岁的年龄门槛,但才华横溢的朱异在二十一岁时就被破格录取了。

朱异对《周易》这门相对冷僻的学问有着深入的研究,而这恰恰是梁武帝萧衍最喜爱的学问之一。两位才子一见如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朱异被任命为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大致相当于皇帝身边的机要秘书。但是,这个秘书的角色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秘书可比。汉武帝为了削弱丞相的权力,设立了尚书台;曹丕为了限制尚书令的影响力,创立了中书省;到了梁武帝时期,为了进一步架空中书令的权力,军国大事都要先与中书舍人商议。也就是说,中书舍人在梁朝的政治体系中处于核心地位,不仅能够第一时间掌握国家的重要信息,还参与制定重大决策。这一点与明代的内阁制度以及清代的军机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朱异自进入内廷担任中书舍人,踏入梁朝权力核心直至离世,历经二十五载。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而朱异在虎侧安然度过了二十五年,直至终了都只获益无损。萧衍从未对他有过半句批评,唯有嘉许与厚爱,不见丝毫失望与惩处。这当然不仅因其学识广博、棋艺精湛,更在于他为官有道。

其秘诀可归结为一个“顺”字。像梁武帝这般卓越的君主无需他人出谋划策或指手画脚,他早已将一切规划妥当,下属只需执行即可。朱异曾言:“圣明之君,我岂能以些微传闻扰乱视听。”他办事果决高效,堪称完美的执行者。反观明朝内阁与清朝军机处,职位皆由多人分担,最少也有三人。而朱异独力承担,将国家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凭借多年的治国经验,萧衍预见到嗜血成性的羯人可能打破他为梁国精心布局的大局。在这盘棋中,底层百姓辛勤劳作创造财富,腐化的贵族充当监工角色,漫天神佛则扮演着心灵慰藉者的角色,安抚人们疲惫痛苦的心灵,他与萧氏皇族则坐享其成。

过去二十年间,朱异宛如萧衍身旁的影子。这位被尊称为菩萨皇帝的人内心孤寂,满脑子都是“工作”二字。尽管他精神尚佳,但毕竟已是八十高龄,越发依赖朱异。在这种情况下,朱异似乎有了几分帝王般的威势。当皇帝舍身前往同泰寺时,唯有通过朱异才能与外界保持联系。

南朝社会等级分明,高门大族和寒门之间界限森严,彼此不通婚也不往来。出身寒门的朱异却表现得高高在上。有人劝他谦逊一些,朱异回应说:“我虽出身寒微,但那些贵人依靠家族背景和祖先来轻视我,不过是凭借坟墓中的枯骨罢了。若对他们谦卑,他们反而会更加鄙视我。与其如此,不如我瞧不上他们。”朱异公然蔑视士族,这与萧衍的态度不无关系。兰陵萧氏虽属士族中的寒门,但萧衍表面上对门阀贵族礼遇有加,实际上却看不起那些无所作为的士族。他纵容士族腐化堕落,选用寒门才俊,并抑制士族势力的发展,难怪高门望族逐渐察觉到其中的端倪,抱怨梁武帝“亲近小人而疏远士大夫”。

朱异与萧衍心意相通,喜好相同,厌恶一致,二人几乎融为一体。有人疑惑,为何朱异唆使萧衍接纳侯景导致台城被困,萧衍依旧对他信任有加?事实上,朱异从未独自决策,一切皆是萧衍自己的主张。

到了萧衍这般地位,谁不渴望一统江山、流芳百世呢?他初登皇位时满怀壮志,发动了南朝规模最大的一次北伐。然而洛口大败与浮山堰的坍塌使他的雄心遭受重创。这份遗憾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如今侯景的出现再次点燃了这位老者的万丈豪情。“老马伏枥,志在千里;英雄暮年,壮志犹存。”于是他决定冒险接受侯景。

但这一决策却遭到群臣的反对。梁朝的贵族们不愿卷入战争,因为他们对战争毫无了解,不懂兵法,自然也就惧怕战争。那些如韦睿、曹景宗、昌义之、陈庆之等名将都已离世,只留下一群只知涂脂抹粉的文弱书生充斥江南。

萧衍挺直了身躯,目光坚定地扫视着满朝文武,那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毅然决然地说:“若得侯景相助,北方可平,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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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玉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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