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何谋反?侯景左右横跳,高澄嚣张狂妄,殴打皇帝

雁玉历史 2025-01-31 03:47:47

八十四岁高龄的菩萨皇帝重振精神,准备做最后的奋力一搏。萧衍册封侯景为河南王、大将军,并授予都督河南北诸军事之职。他暗示侯景,梁国的目标远不止于河南,而是整个黄河流域。

萧衍向侯景保证,梁国会全力支持他的行动。从这里可以看出萧衍的宏大抱负,他企图借助侯景的力量驱逐鲜卑人,收复河北。这项任务极其艰难,连桓温、刘裕、刘义隆等前贤都未能达成,而萧衍在前半生也未能实现这一目标。如今,这个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各怀鬼胎

梁朝重视门第高低,并不重视军功,导致军人待遇不高,士气低落。北方人常常嘲笑南方士兵,征兵时若不加锁押,几乎无人愿意报名,途中逃跑现象频发。这种情形并非特例,在拿破仑时期也有装病以逃避兵役的情况,更何况梁朝的军队呢?古今中外,为躲避兵役而自残的人不在少数。

梁朝军队的战斗力确实不如鲜卑人那般勇猛,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人们过上安逸生活后,谁又愿意去战场冒险呢?相较之下,游牧民族似乎更无所畏惧。因此,尔朱荣和高欢常常将部队驻扎在边疆地区,让士兵们感受游牧民族的粗犷与凶悍之气。

萧衍对此也有所准备,他接纳了许多来自北方的降将,如羊老虎羊侃、杨大眼之子杨华、王神念及其子王僧辩,还有羊鸦仁等人,他们的英勇善战无疑能为梁军带来巨大助力。

萧衍任命羊鸦仁为北方战区指挥官,统领三万大军增援侯景。羊鸦仁原本只是北方的一名小主簿,因萧衍的赏识被提拔至刺史高位,自然格外卖力。接到命令后,他迅速率领部队运送战略物资和粮食前往军事要地悬瓠(今河南汝南)。

建康距离遥远,往返耗费不少时日。东魏军队围困颍川之时,侯景割让四州向宇文泰求救,并向萧衍解释割地的无奈之举,在他的话语中有一句表忠心的话颇耐人寻味:“臣既不安于高氏,岂见容于宇文?”此言透露出侯景志向远大,既然不屈服于高欢和宇文泰,日后也未必会对萧衍俯首称臣。

萧衍是历经无数风雨之人,他本就是从内而起夺他人江山之人。侯景的心思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此时利用侯景为要,不可将其逼到宇文泰那边。

于是萧衍淡然回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创建奇谋、成就大业?你可自行决断,不必多做解释。”

宇文泰突然介入,夺取河南四州之地。萧衍欲独占河南,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下诏给驻守襄阳的鄱阳王萧范,令其率军攻打西魏荆州重镇穰城(今河南邓县),又命羊鸦仁分兵沿汝水西进,切断王思政军队退路,迫使王思政撤军。同时,萧衍向西魏释放信号,表明梁国对河南之地志在必得。萧衍此举无疑使侯景安心,那跛脚猴子觉得河南已无大碍。

西魏名将李弼与赵贵风尘仆仆地抵达颍川城外,刚扎下营帐,侯景的信使就到了。那是一封邀请函,侯景在颍川设下盛宴,意在为两位将军接风洗尘,以表援手之恩。

这两位西魏的栋梁之臣相视一眼,心中暗自揣测:这个素有“跛脚狐狸”之称的侯景,诡计多端,这场宴会莫非是鸿门宴?他们想起昔日上司贺拔岳便是遭人暗算,若贸然进城而遇不测,岂不是成了笑柄?

赵贵眼珠一转,对李弼说道:“不如我们做东,请他来营中赴宴。”赵贵一脸精明,看似聪慧过人,实则只是小聪明。

李弼看透了赵贵的心思,无非是想诱杀侯景,进而吞并其军队。

李弼轻轻摇头道:“此计虽好,但实施起来不易。侯景狡诈无比,若不能一举击杀,反而会引发冲突,我军兵力不足,恐难占上风,还可能坏了丞相的大局。即便成功,谁能保证他的部下会归顺?在这陌生之地行事,需格外谨慎。”

若论军功,赵贵这位武川鲜卑出身的将领远不及体魄强健的李弼。

小关之战里,李弼因战功而获得东魏大将窦泰的铠甲;沙苑之战时,他率领六十骑兵冲入敌阵,硬生生地把高欢的大军截成两段;河桥之战中,他更是斩杀了东魏勇将莫多娄贷文,要知道莫多娄贷文可是曾经打败过尔朱兆的猛将。

相比之下,赵贵的战绩逊色不少,在河桥之战他的左军先溃,导致全军受挫;邙山之战,他指挥的左军再度失利。赵贵曾两次被免职,但不久后又官复原职,只因他是武川人,并且是第一个提议让宇文泰来统领武川军团的人。

赵贵对李弼很是钦佩,这个有着东北祖籍的汉子兼具鲜卑人的英勇和汉人的谋略,更可贵的是他从不自恃功高。像这样不骄不躁的人往往更容易被人接纳。尽管赵贵放弃了追杀侯景的想法,心里却依旧憋屈:“我们到底算什么?难道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在城下驻扎,为他人当挡箭牌?”

帐外烈日炎炎,热气蒸腾,身着整齐甲胄的李弼眉头微皱:“颍川这里并不安全,四处都隐藏着危险,令人胆寒。”赵贵听闻此言不禁发笑,他一直以为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李将军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恐惧。

李弼站在营帐前,眺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颍川城:"刚刚收到情报,汝水附近发现了梁国军队的踪迹。这意味着梁军已经参与到争夺河南的战事中来,显然侯景引来了梁人。悬瓠目前在侯景的掌控之下,没有他的许可,梁军不可能轻易深入。梁人的野心不小,他们企图切断河南与荆州之间的联系,破坏我们的补给线,以便于占据河南,这表明梁军投入河南战场的兵力将十分庞大。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在高家军队再次大规模进攻之前行动。"

赵贵认同李弼的看法,随即想起一个人,便问道:"我们击退了伪朝高氏的军队,解除了颍川之围,任务也算完成,要不要通知王思政一同撤退?"

李弼回答说:"告诉他我们即将离开。不过那家伙非常固执,连丞相的话都不听,更别说是我们了,只希望他别在这里丢了性命。"

赵贵对王思政并无好感,王思政和他们是不同阵营的人,那种典型的汉人,不被鲜卑人所理解的汉人,他对洛阳的感情远胜于对自己。

酒宴已经准备就绪,酒樽里的酒又被重新温热了一遍。侯景感到有些焦急,不明白李弼和赵贵为何迟迟未到,他们并没有拒绝自己的邀请。殿内的伏兵也有些紧张,握着刀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水,他们已经等待多时。

李弼与赵贵率领的一万鲜卑精兵,那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每当侯景想起那些英勇善战的鲜卑战士,他就垂涎三尺。若能除掉他们二人,那支军队就会归他所有。侯景盘算着,只要和梁军联手击败高澄,他侯景就能成为真正的河南王。再占领邺都,他就是第二个高王,到那时,萧衍那老头就只能干瞪眼了。

然而,派去的使者一批又一批,得到的回复却始终如一,在颍川城外不见李弼和赵贵大军的踪影。昨日还见营帐连绵数千,一夜之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王不用再等了,他们已经离开。”王伟改口称侯景为大王,毕竟梁朝皇帝已册封侯景为河南王。侯景听到这个称呼时,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阴沉下来:“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他的表情满是失望,好像只有李弼和赵贵把脑袋给他才满意似的。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王思政带着一万人马浩浩荡荡进了颍川城。侯景对王思政毫无兴趣,甚至厌恶他。他讨厌王思政那种酸腐的气息,讨厌他的假正经,也讨厌他身上那破旧不堪的衣甲。堂堂西魏国荆州刺史难道真的没钱换身新衣服、置办一身坚固精致的铠甲?

王思政对那身破旧军装情有独钟,这身看似寒酸的戎装曾在他生死攸关之际救了他一命。在河桥之战中,他身受重伤后昏迷于尸堆之中,东魏士兵来来往往,却无人割下他的头颅,只因他们认定穿着这般破衣之人毫无价值。

“我偏爱这身行头。”王思政一边打量着自己,一边说道,“它能让我与普通士兵更亲近,让他们觉得我们并无二致。”

侯景带着数万精锐离开了颍川前往悬瓠,他无意加害王思政,因为在侯景看来,对付王思政纯属浪费精力,手下士卒也不值得为此争抢。“那些汉人士兵根本不懂野战,只会守城。”侯景对守城毫无兴趣,唯有野战方能彰显将领风采。

临别之际,侯景对王思政说:“颍川就交给你了,我要带兵出去再扩充些地盘。”

王思政望着这个跛脚的家伙,心中虽有疑虑却无力反驳。此时侯景已是西魏的尚书令、大将军,官职高于王思政。途中,侯景向宇文泰写信求援,希望派遣更多军队前来。他志在必得,一心要掌控一支鲜卑部队,绝不愿放弃四州之地。

宇文泰果然派遣韦法保和贺兰愿德率军支援侯景。事后,西魏大臣王悦提出异议:“侯景与高欢同乡,自幼追随高欢,深受其信任并委以河南军政重任。高欢刚去世,侯景便叛变,此人心怀叵测,不甘居人之下。既然他能背叛高欢,又怎会对朝廷忠心?丞相派兵助他,恐将贻笑大方。”

宇文泰性格灵活,善于接纳他人建议,这正是他独特的魅力所在。当年众多武川的英雄豪杰愿意听从比自己年轻的宇文泰指挥,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宇文泰迅速想出一个试探侯景真实意图的计策,打算让侯景入朝任职。

然而,侯景却冷笑一声,把宇文泰送来的信件随手丢在一边:“入朝?真是可笑。如果只是想当个尚书令,又何必跑到长安去?”

侯景意识到必须尽快行动,不然自己的军队可能就像煮熟的鸭子飞走一样。

在西魏的军营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侯景拖着一条伤腿,在各个营寨之间穿梭。很多西魏将领以前都曾在尔朱荣的麾下与侯景共事过。无论走到哪里,侯景身边的侍卫总是寥寥无几。这让众人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位大将军平易近人,跟着他肯定有不少好处。

况且侯景是北方赫赫有名的战将,在西魏军中也有一批崇拜者,比如有个叫任约的军官。

随着侯景和西魏军官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韦法保感到越来越不安。他的谋士看出了他的忧虑,便献计说:“侯景此人狡诈多端,看他这架势显然不愿入关,不如设伏将其除掉,将军您就能立下大功。”

消灭侯景,吞并他的军队,这功劳确实不小。韦法保没有胆量去做,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带领部队撤退。侯景并没有吃亏,成功地让任约的军队倒戈。河南地区象征着正统所在。

王思政对河南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侯景在收缩自己的防线,而王思政则开始扩张势力,占领了河南七州十二镇。然而,王思政的兵力却变得更加稀少。他也曾思考过,仅凭这一万多人如何能抵御东魏大军的进攻。“大不了就一死,没什么可怕的。”王思政紧紧握着腰间的弯刀,“人的生死都是上天注定的。”

既然如此,那就摊牌吧!躲在颍川南面悬瓠城中的侯景感到十分满意。北边有王思政阻挡东魏的大军,身边又有梁军护卫,他怎么能不满意呢?侯景慢条斯理地对白衣谋士王伟说:“给黑獭回信,告诉他我与那个鲜卑小子同朝为官都觉得羞耻,怎么可能和他共事呢!”

王伟毫不犹豫地写下:“我以与高澄并列为耻,又怎能与大哥相提并论!”

侯景望着天空中翻滚的乌云,心中暗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读到侯景的信件,宇文泰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些。局势的发展正如于谨等人先前所料。西魏不得不从河南撤军,因为凭其单薄的力量,根本无法抵御东魏和梁朝的猛烈攻势。

东魏绝不会容忍侯景的背叛,肯定会倾尽全国之力大举来犯,而梁国也摆出一副势要夺取河南的姿态。邙山之战中,仅第一场战役西魏就损失了三万将士,兵力损耗之惨重可见一斑,至今都未能恢复元气。当初高欢围攻玉璧五十多天,宇文泰却未派一兵一卒前去增援。西魏已无力再与东魏展开大规模会战,这也是李弼和赵贵急忙撤军的缘由。

此时,宇文泰决定静观其变。他下令召回之前援助侯景的军队,但王思政的部队除外。这并非宇文泰不想召回王思政的军队,而是王思政根本不听从命令。

王思政正在下着一招极为冒险的棋,他只用一万多人就占据了七州十二镇。表面上看地盘扩大了不少,战绩看似辉煌,但实际上每占领一处都要分兵把守,能机动的部队越来越少。反观侯景主动舍弃部分地盘,集中兵力,就像拳击比赛一样,只有先收回拳头,打出的拳头才更有力量。

宇文泰这做法挺有趣,把原本给侯景的官职和荣誉都加在了王思政身上,比如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尚书令、河南大行台、都督河南诸军事等。这些官衔涵盖中央要员与地方诸侯身份,本意味着王思政能和宇文泰平起平坐。

然而王思政既不想接受也没那个资格。侯景之所以能得此待遇,是因为他为西魏带来了河南的土地和数万精兵。而王思政不行,城池是侯景主动献出的,军队却被侯景带走。而且七州十二镇像是暂时寄存在王思政那里的宝贝,高澄、萧衍和侯景都牵涉其中。战争尚未开始,胜负难料,胜利者才会拿走战利品。

宇文泰不断强推新官职给王思政,因为他不会派大军支援,只能用精神激励,那些官职就相当于增援部队,让王思政自己想办法。如果能守住河南,荣耀和官位就归王思政。

但王思政只接受了都督河南诸军事一职,可进入河南的西魏军队都被宇文泰召回,这个都督职位也就成了空头衔。

谁做总指挥

北伐统帅的人选让萧衍十分烦恼,梁朝此时已缺乏优秀将领。开国功臣相继离世后,萧衍只着重培养了陈庆之和兰钦两位大将,一在北方,一在南方。陈庆之的战绩众人皆知。兰钦则是萧衍的得力干将,哪里有危难,他就在哪里出现,在彭城、岭南、襄阳、汉中等地屡建奇功。

当兰钦威名震撼汉中时,宇文泰还特意送给他两千匹战马以示结盟之意。遗憾的是,这位名将在镇守广州时被前任刺史下毒害死。如果兰钦与陈庆之还在世,北伐必有一员主将。

萧衍从不启用高门士族子弟为军事统帅,因为他们已经掌控经济命脉,不能再让他们掌握军队。而且,这些士族大多不愿担任军官,这也是他们难以担当重任的原因之一,没有军官经验而直接成为指挥官并获胜的人很少。于是萧衍着力栽培皇族成员,萧家子弟在全国各地担任重要地方官员,其中不乏勇猛且有谋略之人,鄱阳王萧范就是其中之一。

萧范是萧衍九弟萧恢的儿子。萧家子弟多擅长文学,但萧范对文学无兴趣,也不热衷武功,却自认为在谋略方面很出色,然而这门学问最终给他带来了灾祸。有谋略的贵族常被称为英雄豪杰,萧范也获得了这样的称号。但萧衍恰恰对这种人有所忌惮,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志向远大、谋略出众的人。

长江以西的区域称为江右,大致涵盖了安徽南部、江西北部以及湖北等地。当萧衍观察天象时,萧范正好在长江以西担任雍州刺史,其治所设在襄阳。虽然不能仅凭此就断定萧范有叛逆之心,但江右地区还包括江州和荆州,然而萧范的豪情壮志却让萧衍心生疑虑。

萧衍最担忧的是家族内部的纷争。假如这位被誉为“盖世英雄”的鄱阳王在北伐中获胜,甚至占领河北,那他的声望将无比显赫。只要萧衍还活着,他倒不担心萧范会掀起多大风浪。

然而,萧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于儿孙们能否驾驭萧范,他心中没底。因此,萧衍时刻关注着萧范的一举一动,处处加以防范。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事情渐渐淡忘,直到今日被朱异提醒,才又想起此事。萧衍沉默良久,问道:“萧会理怎么样?”朱异欣然答道:“陛下选对人了。”

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是萧衍第四子萧绩之子。他的辖区靠近战略要地彭城,治所位于广陵。由萧会理担任统帅再合适不过:一方面,他辖区内的军队必然要参与行动;另一方面,他是正统的皇室子孙,血统纯正。

萧会理年纪较轻,当时才二十六岁。自古以来英才多早成,年轻并非劣势,在古代二十六岁已算中年,像萧衍这般能活到八十六岁的极为少见。

萧会理十一岁时父亲去世,萧衍怜悯他这个孤儿,平日里对他格外照顾,比对待其他皇孙更为优厚。

萧会理有个习惯,他乘坐的轿子是用木板钉制而成,外面再包裹一层厚厚的牛皮,就像防弹车一样,以防备暗箭偷袭。萧衍对此极为不满。在战乱时期这或许可以理解,但在和平年代就没必要如此戒备了,京都建康已有近五十年未经历过战争。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世人觉得他胆小如鼠,有损皇族形象。果然,人们用“懦而无谋”四个字来评价这位皇孙萧会理。

然而从萧会理后来两次策划反抗侯景的行为来看,这评价并不恰当。谨慎小心本是做人的准则。孙策勇猛过人,却因疏忽死于小人之手;林肯毫无防备,被刺客枪杀。只是萧会理过于谨小慎微,反而适得其反。

萧衍任命萧会理为北伐军总指挥,贞阳侯萧渊明为副总指挥,统领各路梁军北上作战。这一次,恐怕萧会理那辆仅有一层牛皮防护的轿子也不足以保障安全,怕是要包裹几十层才行。

大军十万北征,气势磅礴,旌旗遮天蔽日,刀光剑影密布。萧会理首次统领如此庞大的军队,缺乏经验,整日躲在昏暗的战车中,拒绝会见任何人,也不听取任何汇报。副总指挥萧渊明也难觅踪迹,即便见到,同样被冷落。萧渊明是萧衍兄长萧懿之子,按辈分算,他是萧会理的伯父。尽管关系稍远,但这也说不过去。

萧渊明与诸将一同向萧衍反映情况:总指挥不理人,不与将官见面,仗还怎么打?梁军北伐的战略部署均由萧衍亲自制定,自天监北伐以来一直如此。

攻防有将领负责,谋划有萧衍操持,总指挥只需协调各方。因此,萧衍并不特别看重主帅的军事才能,但协调和沟通能力不可或缺,确保上令下达、下情上报,激励将士,协调前线与各地及后方的关系,保障后勤补给和粮道畅通。

萧衍认为萧会理凭借一线指挥经验和皇孙身份能胜任此职,如今他却不愿与人沟通,这显然不行,萧衍决定临阵换帅。

战车门开启,两名手持腰刀的武士从厚重牛皮包裹的战车中跳出,萧会理探出头来,纤细的手左右挥动,试图拂去眼前飞扬的尘土,俊美的脸庞略显苍白,带着不满的神情,不耐烦地问道:“何事?是谁让车子停下的?”

萧渊明满脸笑意地站在那里,身旁是一位风尘仆仆的朝廷使者。萧会理认出那是皇帝身边的侍从,不禁疑惑地问:“你来做什么?”

使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陛下有旨,命你立即回京。”

萧会理皱起眉头:“有什么事比打仗还紧急?等我攻下彭城再说。”

使者坚持道:“不能耽搁,陛下特别强调要立刻回去。”

萧会理看了看萧渊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对车夫挥了挥手说:“掉头,回广陵!”

马车缓缓调转方向,远离了飞扬的尘土和战场的气息。

萧会理打开车窗,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悠闲的白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啊!”

萧会理那一瞥让萧渊明愣了好一会儿,他呆立在原地,目送着使者离去。士兵们从身边匆匆走过,战车隆隆驶过。萧渊明忽然陷入沉思:自己为何要把萧会理赶走?是因为看不惯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还是因为他在大都督职位上的傲慢态度?

那些军士和谋士们簇拥着萧渊明,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大王真是福星高照啊。”

萧渊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狠狠掴这些谄媚者的脸。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露出一丝苦笑,挥手说:“去喝酒吧。”

升官的庆功酒自然要喝个痛快,萧渊明却没想到自己会喝得如此尽兴,白天喝、晚上喝,日复一日地喝,一直喝到了彭城。

与此同时,与萧渊明同岁的高澄正面临着重重困境:父亲去世,河南失守,元柱战败,韩轨撤军。

西魏军队已经进入河南,梁朝大军也挥师北上。梁军与侯景的联军总数接近二十万,其中梁军有十三万,侯景至少也有四万兵力,他们的目标显然不只是河南一地。

战火纷飞,外敌虽然强大,但真正令人头疼的是内部的隐患。就像身体受伤可以医治,但如果心肺受损,便难以挽回。高澄隐瞒父亲去世的消息,最想瞒过的并不是侯景,而是另有其人。

狗脚朕

二十四岁的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可谓文武双全,与北魏高祖皇帝元宏极为相似。他性格温和儒雅,读书、写字、吟诗作赋无所不精,完全不逊色于普通书生。然而,元善见又与众不同,他不仅精通文墨,还武艺高强,射箭百发百中,甚至能轻松举起石狮子翻越宫墙,轻功卓绝。

元善见兼具鲜卑族的勇猛和汉人的博学多才,堪称两个民族融合的典范。若他投身江湖,定是白衣翩翩的俊雅之士,可惜身为帝王,且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傀儡。

当年孝武帝元脩西迁投奔宇文泰时,带走了上万忠臣和半顶皇冠,留下另一部分给元善见。从此,立国百余年的北魏一分为二,东魏与西魏各自为政。元善见虽戴上这残缺的皇冠,却如同跛脚之人,连史学家司马光也不承认他的正统地位,《资治通鉴》只认西魏为正统。

不甘心的元善见并未急于修复皇冠,而是寻求权力的真正来源——拥立他的高家。为了巩固地位,他主动提出与高欢联姻,甘愿成为高欢的女婿,以此换取支持。

高欢为此事烦恼不已,不愿再把女儿嫁出去。大女儿本是欢欢喜喜地嫁给了元脩,可结果却是丈夫离家出走,最终被抛弃成了寡妇。如今二女儿难道也要重蹈姐姐的覆辙?当皇后真的就那么美好吗?这可不一定。

高家的二小姐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然而元善见却并不死心,他软磨硬泡,凭借着自己仅存的一点皇帝的影响力大肆制造舆论。他要入赘高家,还说高家不过是个没落的兵户,居然还不愿意接纳他,架子未免太大了。

众人的闲言碎语犹如洪水猛兽,足以将人淹没。高欢实在扛不住这种压力了,在上一次赶走元脩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驱逐君主的恶名。虽然那件事主要是元脩挑起的,但要是高欢做得足够好,人家又怎么会离开呢?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高欢对元善见表现得极为恭敬,不管大事小事都先向皇帝请示后再做决定,从不擅自专权。

每次参加宫廷宴会,高欢都会例行一个节目——“俯伏上寿”,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恭祝皇帝万寿无疆。

当皇帝坐着銮驾去参加法会进香时,高欢则手持香炉,跟在后面步行,屏住呼吸,弯腰鞠躬,时刻关注着皇帝的脸色行事。满朝的大臣和百姓们看到这些情景,如果再让皇帝离开,那就是皇帝的不对了。

这一次,皇帝又抛出了橄榄枝,直接砸到了高家头上。高欢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又要牺牲一个女儿了。天下迟早是高家的,女儿的幸福与否也难以保证,没办法,只能答应这门亲事,于是第二个皇帝女婿就这样进了高家的门。

高澄沉稳地处理好一切事务后,才正式对外公布父亲高欢去世的消息,并为其举行葬礼。面对这样的局面,元善见毫无办法,只能将高欢生前的所有职位都转交给高澄,包括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渤海王以及大行台等重要职务。然而,高澄却拒绝了王位和大丞相的头衔,仅保留了大将军之职。

与父亲的做法有所区别,高澄倾向于把身为皇帝的妹夫像珍贵的瓷器一样保护起来,避免他接触到外界的风雨和阳光,他认为这样做对双方都有利。但元善见并不愿意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即便操控者是高欢也难以接受,更何况现在掌控局势的只是比他年长三岁的大舅哥高澄,这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由于两人观念上的巨大差异,彼此之间难免产生摩擦。为了更好地控制局面,高澄特意安排自己的亲信崔季舒在皇帝身边担任中书黄门郎,负责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然而,元善见却巧妙地利用这一点,试图将高家派来的间谍崔季舒转化为自己的支持者,甚至亲切地称呼他为“奶母”。尽管皇帝如此示好,崔季舒依然忠于高澄,并未改变立场。

崔季舒虽然出身名门崔氏,但他的仕途顺遂主要得益于高家的支持,尤其是与高澄之间的深厚友谊。每当高澄需要寻找女子时,崔季舒总是主动帮忙牵线搭桥。

在高欢去世、侯景叛乱期间,这是高澄最为紧张的时刻,即使身处晋阳,他也不断写信给崔季舒,叮嘱他务必严密监视皇帝的举动。从他们往来的书信中可以看出两人关系的亲密程度,例如高澄会在信中询问:“那个痴人最近怎么样了?他的痴傻程度有没有减轻一些?你一定要仔细观察,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这里的“痴人”暗指皇帝,“痴傻度”则用来形容他对高家的反抗情绪。

崔季舒对皇帝的保护可谓细致入微,当皇帝外出狩猎时,他特意安排人手紧紧跟随,严禁皇帝与任何陌生人接触,更是警惕着那些被高澄视为危险分子的人接近侯景。元善见骑术精湛,坐下的骏马神采飞扬,可监卫都督乌那罗受工伐却难以跟上他的速度,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大喊:“陛下请慢行,大将军会生气的!”

元善见心中满是不快,原本兴致勃勃地出门,却落得个扫兴而归。

高澄自晋阳归来,三人一同饮酒,崔季舒作陪。高澄酒量不错,用大杯豪饮,而元善见喝酒并不痛快。他觉得喝酒也得分对象,遇到知己才能千杯不醉,但和高澄一起喝酒让他很不情愿。

高澄却不依不饶,喝得十分尽兴,端起杯子劝酒:“臣高澄敬陛下一杯。”元善见不理他,高澄又说:“兄弟,来一碗吧!”

元善见实在忍无可忍,愤怒地说:“自古以来没有不灭亡的国家,朕也不必如此苟活!”

高澄已经喝了不少酒,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之前的愉悦一扫而空。父亲去世、侯景叛乱、梁军北伐等事情本就让他心烦意乱,现在皇帝还来添堵。

高澄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怒骂道:“朕、朕,狗脚朕!”

说完还不解气,高澄对着崔季舒说:“打他!”

这位奶母出身的崔季舒二话不说,挥拳冲向皇帝,象征性地打了几下。其实崔季舒是个文人,根本不是元善见的对手,元善见要是认真起来,一拳就能把他打得不见踪影。但元善见不敢还手,因为他知道一旦还手就会有性命之忧,这样的皇帝当得实在是毫无意义。

崔季舒打完三拳后收了手,高澄气呼呼地拂袖而去。次日,高澄派崔季舒入宫探视被打的皇帝。崔季舒心里七上八下,唯恐皇帝会因此怪罪自己。转念一想,昨晚自己那招隔山打牛只是轻轻碰到了皇帝的衣服,皇帝应该不会怪他。

果然,元善见满脸笑意迎接崔季舒,不仅没生气,还安慰他说:“是朕喝多了酒,这事怪朕,你别放在心上,回去告诉大将军也别介意。”说完,命人拿来一百匹绢布赏给“奶母”。

崔季舒哪敢接受这赏赐,打了人还有奖励?可皇上的赏赐不能拒绝,回去向高澄请示,高澄让他象征性地拿一点。

元善见笑着说:“你呀,太小心了。”然后让人把一百匹绢布捆在一起,指着说:“这也算一段。”

看着崔季舒离去的身影,元善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暗自说道:“人得意之时切不可忘形!”随后,元善见给讲师荀济下了一道诏书,上面只写了简短的一句:“欲以何日开讲?”这封诏书自然被崔季舒检查过。

荀济渡江后又遇到了贵人。高澄对这位才学出众的老先生格外欣赏,便举荐他入宫担任侍读、皇帝讲师之职。

然而高欢却持反对意见,他对高澄说:“阿惠啊,你难道看不出荀济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之所以喜欢他,是想保全他,所以不让他进宫。若他入宫任职,这一生就算毁了。”高澄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荀老夫子年事已高,且是由高家提携起来的,能有什么大问题呢?在高澄的再三坚持下,荀济最终还是进了宫。

元善见皇帝仅仅用一首诗就成功策反了荀济。正义感与建功立业的豪情让荀济忘却了自己的年龄、危险以及家人,答应成为皇帝和保皇派之间的联络人。高欢去世后,高澄愈发专横跋扈,元善见忍无可忍,于是发出了让保皇派立即行动的秘密信号。

荀济入宫时带来了一份园林改造的设计图,声称这是皇帝的意思,认为御花园需要重新规划一番,在园中堆砌一座人工土山,再进行绿化,并修建亭台楼阁。这项工程随即大规模地展开,荀济还亲自挑选施工队伍。

崔季舒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发笑,他没想到荀济这老头还挺会赚钱,原本可有可无的一座假山竟然带动起如此庞大的工程,石头、绿植、房屋,这其中的利益空间可不小。

夜幕深沉,月光洒落。皇宫的千秋门卫士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闷响,四处搜寻却一无所获。次日夜晚,那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且更为清晰,让人胆寒。经过细致排查,卫士发现声音竟来自地下。

卫士连忙将此事禀报给高澄。地下怎会有声响?莫非是阴曹地府在动工?高澄猛然想起崔季舒曾提及的御花园改建之事。“真是胡闹!”

高澄怒气冲冲地对崔季舒说道,“我率兵入宫,你去御花园查看挖土山的地方。”

高澄带领士兵进宫,崔季舒匆忙赶来,低声报告:“土山下有地道,通向北城。”

高澄冷笑一声:“大胆妄为!”他握紧佩剑直奔皇帝寝宫,士兵们手持兵器紧随其后。

高澄见到孝静帝元善见并未行礼,大大咧咧坐下,阴阳怪气地说:“陛下为何要谋反?我父子二人对国家有大功,何曾辜负陛下?”

话到此处,高澄停顿片刻,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父亲刚去世,局势动荡不安,侯景、宇文泰和萧衍的军队正虎视眈眈,若与皇帝决裂,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尽快平息此事,找个替罪羊。找谁呢?

高澄迅速思索,决定找个女人顶罪。于是他说:“想必不是陛下的意思,定是那些妃嫔唆使的吧?是谁呢?”

高澄瞥了一眼端坐的皇帝,继续道:“胡夫人嫌疑最大,李嫔也有份,对不对?来人……”

高澄话音未落,元善见已怒目圆睁,双手撑着桌案厉声喝道:"自古以来只闻臣子背叛君主,何曾见过君主反叛臣子?你竟敢图谋不轨,还倒打一耙责备于朕。若杀你可保江山社稷,留你则国将不国。朕连性命都不顾惜,何况区区女子?你想弑君篡位,尽管来吧!"

大殿内顿时陷入死寂,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高澄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松开,猛地站起身来。正当众人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高澄双膝跪地,痛哭流涕,连连叩首:"臣知罪了,臣知罪了。"

片刻之后,宴席重新摆上,华灯璀璨,婀娜多姿的宫女取代了虎视眈眈的武士。

高澄与元善见相对而坐,举杯对饮。高澄端起酒碗说道:"臣向陛下请罪,愿自罚三杯。"

两人对饮数盏,心中却各怀心事。元善见身为天子却被权臣挟制,虽享荣华富贵,却愧对祖宗基业;高澄年少当家,外敌环伺,朝中纷争不断,内心苦闷无人可诉。孤独,成了他们此刻共同的感受。

深夜时分,月光如银色绸缎般洒落在宫殿的石板路上。高澄推开身边侍从,脚步踉跄地向前走着,嘴里不停嘟囔着:"我没醉...我没醉..."。

崔季舒站在殿门前,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在这个关键时期,他居然敢喝醉,真是疯了。"转身看向殿内,只见皇帝蜷缩在地毯上,痛苦地呕吐着。崔季舒深深叹了口气:"这世间本就是充满苦难,无人能够幸免。"

经过调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荀济与皇族元大器、元瑾等人密谋,计划通过地道将刺客送入宫中,伺机刺杀高澄发动政变。事发后,高澄下令将元大器等人投入沸水中处死。

高澄始终铭记杜弼的教诲:"治国之要,在于赏罚分明。奖赏一人,可令天下人振奋;惩处一人,能使众人敬畏。"然而,真正做到赏罚分明谈何容易?多少官员凭借真才实学获得晋升,又有多少因品行不端而被罢免?

高澄深知自己对荀老夫子负有责任。若非当初违背父亲意愿执意让他入宫,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

于是,高澄派遣妹夫杨愔前往狱中劝说荀济认错。杨愔言辞恳切:"您已年迈,何必再做此等危险之事?"

但荀济正气凛然:"壮志未消,岂论迟暮!"

高澄亲自前往探望,问道:"荀公为何背叛朝廷?"

荀济义正言辞地回答:"奉旨诛杀奸臣高澄,何来叛逆之说!"

高澄对有才华的文士情有独钟,在执政期间大量任用汉人,就连他的父亲高欢也得承认高澄疏远鲜卑武人的事实,“所用多汉儿”。欣赏归欣赏,但对那些不能为己所用之人,高澄则毫不留情地除掉。对于荀济,高澄给他留了些许颜面,用鹿车将他拉到刑场后一并火焚。

这起案件绝不能与皇帝扯上关系,毕竟皇帝杀臣子怎能算谋反?于是,荀济就成了替罪羊,判决书上写着:“自伤年华渐逝,担忧功名难就。抛却儿女私情,妄图掀起大事,故而挟持天子,诛杀权臣。”

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竟敢挟天子以令诸侯,诛杀权臣。皇帝对此事毫不知情,这一切都是荀济等野心家在背后捣鬼所致。值得一提的是,在处理此案期间,元善见皇帝失去了人身自由,无法会见任何人。高澄在处理此事时展现出的政治智慧令人惊叹。

保皇派暗杀高澄的计划失败,并不代表高澄从此可以安然无恙。梁朝的北伐大军已经兵临彭城,驻扎在距离彭城十八里的寒山。萧衍依旧采用他惯用的狡猾战术,不直接攻城,而是仿照浮山堰筑坝拦截泗水,汹涌的洪水朝着彭城奔腾而去。

选帅一事让萧衍头疼不已,如今这个难题摆在了高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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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玉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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