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魏奇将——慕容绍宗,寒山之战重挫南梁,涡阳之战,击破侯景

雁玉历史 2025-02-01 03:42:12

仅凭战绩往往难以全面评判武将们的高下。反复比较后,人们会陷入一种循环的怪圈。

以高欢、宇文泰时期的将领为例:高欢在与韦孝宽的较量中落败,而韦孝宽又无法战胜斛律明月,斛律明月却又敌不过侯景,侯景却不是慕容绍宗的对手,慕容绍宗却意外地在围攻王思政时丧命,王思政又被高澄俘获。

决斗和战争有着本质区别,决斗讲究公平,像拳击比赛还会对体重有要求;战争则毫无公平可言,影响胜负的因素众多,《孙子兵法》提到,道天地将法等因素都会起作用。然而,克星现象依然存在,例如侯景的克星慕容绍宗,他无疑是东魏帝国将领中的奇才。

蒜者,算也

在征讨侯景的过程中,高澄委任其叔高岳担任大都督之职,潘乐则为副将,统领各方军队发起反攻。此次反攻大军中,除了斛律金留守北疆、段韶驻守晋阳之外,几乎囊括了东魏国内的众多名将与精英,如彭乐、刘丰生、斛律明月以及张恃显等皆在其列。

高岳自韩陵山之战中的年轻将领逐步成长为一位成熟的指挥官,凭借其高氏皇族的身份足以震慑众将。

潘乐是六镇地区赫赫有名的将领,年仅十九岁便在葛荣麾下封王,并且跟随高欢历经诸多战役。他与高岳搭档堪称绝配。

然而陈元康却摇头表示:“这二人恐怕难以战胜侯景。”

高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替代他们,于是问道:“那你说谁能够击败侯景呢?”

陈元康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高澄:“先王曾如何说过?”经此一提,高澄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原来高欢临终前曾留下遗言,只有慕容绍宗才能打败侯景。这段时间里,由于忙于丧事、应对谋反、处理暗杀事件以及善后工作,高澄忙得晕头转向,竟将父亲如此重要的遗言忘得一干二净。正当高澄准备开口时,却又闭上了嘴巴。

陈元康见高澄欲言又止,急忙说道:“潘乐虽然久经沙场,但反应较为迟缓,对付一般将领尚可胜任,但面对侯景恐怕会坏事。先王遗命使用慕容绍宗,主公若启用他,侯景就不足为虑了。”

高澄摆了摆手说道:“我并不担心慕容绍宗的能力,先王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只是启用慕容绍宗必然要对他进行特别提拔,他常年在地方带兵,现在这种局势下召他入京,他会不会心生恐惧,万一发生叛乱,那就弄巧成拙了。”

高澄的忧虑并非毫无根据。眼下邺城正在大规模清洗保皇派,这个时候告诉一直未能得到晋升的慕容绍宗进京任职受赏,他会相信吗?只怕官印还没拿到,脑袋就先没了。

陈元康微微一笑:“主公无需担忧,慕容绍宗知道我深受主公信任,前些日子他派人送我黄金。”话说到这儿,陈元康注意到高澄的脸色变了,急忙补充道:“如今正值人心惶惶之时,若我严词拒绝,恐怕会引起他的猜疑,所以我暂时收下黄金并回了信。主公尽管放心任用他,不必顾虑。”

高澄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早就听闻陈元康贪财如命,收受贿赂,所谓贼不打三年自招。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况且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不爱财何必当官呢?

朝廷使者抵达慕容绍宗的官署时,慕容绍宗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这位慕容鲜卑最后的代表人物,自认为是治世之才,年近五十却仍只是一个州刺史。仕途坎坷不能怪他选错了主子,他曾是尔朱兆最信赖的谋士。

如果尔朱兆当初听了他的话,高欢怎会崛起?人头早已成了囊中物。而最了解慕容绍宗能力的人,正是高欢。

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慕容绍宗对侯景在军事上的才华感到十分震惊。侯景不仅学得快,还能触类旁通。日子久了,慕容绍宗竟开始向侯景请教一些军事上的疑难问题。

在整个东魏,能与侯景匹敌的唯有慕容绍宗。心思缜密的高欢是否打算将自己雪藏,留给儿子高澄来重用呢?于是,前些时日慕容绍宗派人给高澄身边的亲信陈元康送礼试探。功名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慕容绍宗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目光落在镜中那缕白发上。二十岁时头上就有了白发,古人称这种早生华发为蒜发,“蒜”谐音“算”,他天生就是个谋略家。慕容绍宗微微叹息道:“有人年纪轻轻便声名鹊起,有人则大器晚成,我算是哪一种呢?早早成名,这功业嘛,恐怕要落在别人身上了。”

慕容绍宗骑马匆匆赶到京城,只见东魏各地军队已在郊区集结,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大战一触即发。高澄秘密召回驻守晋阳的将军段韶,再加上前来报到的慕容绍宗,邺城一时名将汇聚。

高澄派出十万大军,并增设了一个作战指挥部,由三人组成:大都督高岳、东南道行台慕容绍宗和军司杜弼。

高澄在指挥部的设置上费尽心思。三人之间并无明显的上下级关系,从职务上可以看出其中的玄机。根据东魏的制度,大都督统领中央军,也就是六镇鲜卑兵,这是高欢的嫡系部队。行台是中央派驻地方的军事机构,掌握地方军政大权。因此,慕容绍宗负责指挥东南战区的地方部队,并兼管后勤保障工作。军司则相当于政委,属于文职干部,主要负责思想政治工作。杜弼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协调高岳和慕容绍宗之间的关系。

慕容绍宗在众多东魏名将中脱颖而出,荣升主帅之位,这充分体现了高澄对他的高度信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这场战役中,真正的指挥者其实是慕容绍宗。

面对巨大的压力,慕容绍宗麾下有前任指挥官高欢的妹夫韩轨、经验丰富的老将潘乐、威名远扬的段韶、王朝未来的希望之星斛律明月,以及参加过多次东西魏大战并立下赫赫战功的各级将领们。要想让这些将士们心悦诚服,让那些嫉妒他的人闭嘴,并赢得众人的赞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于是,慕容绍宗迅速制定了作战方案,计划先击败梁军以解除彭城的危机,然后再转攻侯景。在进攻梁军的同时,他还安排了一支军队前往谯城驻守,以阻截侯景可能对彭城的增援。

此时,彭城的形势十分危急,城内积水已达数尺之深,随时都有被攻陷的风险。而谯城的守军究竟能坚守多久也难以预料,留给慕容绍宗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慕容绍宗下令轻装疾进,直指彭城。他为部队确定了首要战略据点——橐驼岘。慕容绍宗曾担任徐州刺史,对当地地形极为熟悉。东魏军队长途跋涉已显疲态,必须警惕梁军抢先发动攻击。橐驼岘地势险要,利于防守。

兵法有云:“百里争利,三将军可擒”,而东魏军远道而来数百里,形势更为不利。尽管慕容绍宗占据橐驼岘,但他仍忧虑梁军会率先发起攻势。即使能守住此地,若兵力受损、士气低落,短时间内难以取胜。一旦拖延至侯景部赶到,战局将更加棘手。

幸运的是,当东魏军抵达橐驼岘时,驻扎在彭城南十八里寒山的梁军主帅贞阳侯萧渊明正在饮酒作乐,全然未察觉危机来临。

大战寒山

侍中羊侃踏入营帐,脚步声沉稳有力,威风凛凛。这位五十三岁的北魏名将羊老虎,依旧豪情万丈。

梁武帝萧衍担心侄儿萧渊明缺乏军事经验,特意安排了威名远扬的降将羊侃来监督拦河坝工程,为他提供参谋建议。然而,萧衍选择让萧渊明担任主帅而非羊侃,这成为梁军后来战败的关键因素之一。正如天监年间北伐时,萧衍未启用韦睿而重用怯懦无谋的萧宏一样,这是萧衍一贯的做法——军队指挥权必须掌握在萧氏家族手中。

羊侃冷冷地打量着趴在桌案上、眯着眼睛的醉汉,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建议都督趁水势攻打彭城,您却拒绝了,说是‘随机应变’。如今北军已经杀到,敌情清晰可见,我们却没有城池可依。北军多骑兵,擅长野战,等他们安营扎寨后,恐怕我们就难以抗衡了。不如趁着北军长途跋涉、立足未稳且人困马乏之际,发动突袭,即便不能一举获胜,也能挫一挫敌人的锐气。”

萧渊明缓缓抬起眼皮,看了看羊侃,伸手摸向桌上的酒樽,含糊不清地说:“羊公来得正好,咱们再喝一杯。”

羊侃生性豪爽,也是酒中高手。有次与友人泛舟江上赏莲饮酒,一连数日流连忘返,竟让一位宾客喝醉后玩火,烧毁了他七十多艘船。

羊侃对此事毫不介意,依旧热情待客。在两军对峙的危急时刻,萧渊明却能畅饮至醉,这份气度连羊侃都自叹不如。

"都督,现在不宜再饮,回江南后再痛快喝个几天。如今应立即出兵!"

萧渊明笑道:"羊公,你莫非忘了职责所在?"他行事洒脱,颇有主见,认为守土有责,无需他人置喙。

羊侃率部移师河堰,心想萧渊明战败与己无关。他的任务就是带兄弟们平安来去,让他们的家人安心。

萧渊明仍在独酌,思念远方故乡。而侯景正率大军从悬瓠赶往彭城,神情凝重,原本想坐观梁魏交锋,此刻却不得不加快行军。

静观其变,倚桥赏水,这般悠然自得,向来是智者所为。侯景在心中衡量东魏诸将,自认无人能与他匹敌。

那些如高敖曹、彭乐之辈,恰似莽撞的野猪,仅知蛮干,毫无计谋。况且东魏头号猛将高敖曹已陨落。

前些时日韩轨来访,侯景嘴角一撇:“这等啃猪肠的小辈能有何作为?”

今次高岳领兵,侯景冷笑一声:“兵强马弱。”六镇鲜卑勇士虽勇猛,但主帅太过庸碌。然

而探子又报出慕容绍宗与高岳同为主帅的消息,侯景脸色骤变,再无笑意,轻敲马鞍低语:“怎会让慕容绍宗掺和进来?莫非高王尚存?”随即命全军加速行进,并遣使者急赴梁营。

大帐内,慕容绍宗望着满堂披坚执锐、气势汹汹的东魏将领,众将也注视着他。慕容绍宗暗自发笑,这些历经战火、九死一生立下赫赫战功之人,官阶却不及他,只因他智谋出众。他们心有不甘,自然不愿听从指挥,即便勉强服从内心亦不服。与其让不满的将领冲锋,不如自己身先士卒。他手下有一万多亲信部队,这一万能否战胜十万梁军?

慕容绍宗思索片刻,对众将道:“此役我主攻,你等只需旁观。待我引出南梁的军队,你们再从后夹击。”

慕容绍宗把目光锁定在梁军将领郭凤的营地上,作为进攻的关键点。弓弩手和轻骑兵齐射万箭,长矛兵与重装步兵轮番冲击敌方防线。

战斗爆发时,萧渊明惊愕不已,他未曾料到敌人会如此迅速地发起攻击。他不顾羊侃和其他将领的建议,执意等待来自建康的皇帝命令。然而京城距离太远,指令迟迟未至。

当众将前来请示作战方案时,发现主帅萧渊明已酩酊大醉,趴在案几上不断呕吐。面对此景,诸将面面相觑。只听萧渊明含糊不清地说:"喝...喝多了,抱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侯景派来的使者目睹了这荒诞的一幕,但并未发笑。他严肃地重复着侯景的警告:"河南王叮嘱各位将军,追击北军不可超过两里。"

梁军将领登上高地观察战局,前方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

慕容绍宗的目标明确,他要一举突破郭凤的防线,撕开梁军阵线的缺口。密集的箭雨掩护着步兵一次次冲锋。远处,魏军的营地和军队遍布山野。

此时无人愿意增援,大家都在犹豫:为什么是我?

胡贵孙挺身而出,对赵伯超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战斗,敌人就在眼前,怎能退缩?"赵伯超沉默不语,其他人也保持沉默。

胡贵孙拔剑策马,高呼着冲向魏军,部下紧随其后。魏军措手不及,损失两百人后被迫撤退。

看到胡贵孙得手,梁军的将领们个个摩拳擦掌,鲜卑人的勇猛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一群英勇的将领带领部队冲了上去,只剩下那些胆小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不安。

就像鸟儿总是成群结队飞行一样,胆小的鸟也不会独自行动,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如此。赵伯超急忙安抚大家:“魏军实力强大,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进攻郭凤营寨的魏军只是他们的一部分而已,我们还是各自回营坚守吧。”

然而,剩下的军官们并不相信赵伯超的话。东魏军队已经败了,敌人正在撤退,而且阵形十分混乱,看起来不像是假装撤退。

在这种情况下,墙倒众人推,不去推才是傻瓜,还能省时省力地抢到功劳。此时此刻逃跑,就算是最懦弱的人也做不出来。

军官们不屑地看了一眼拥有最多士兵的赵伯超,然后匆匆忙忙地点起自己的军队去追击东魏军。“飞将”赵伯超叹了口气,对他的手下士兵们说:“不管敌人是真的撤退还是假的撤退,我只有一个字,撤。你们同意吗?”

“同意!您是长官,您说了算。”士兵们齐声回答。

事实上,东魏军真的战败了,慕容绍宗无法抵挡梁军持续不断的攻击,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对于慕容绍宗来说,撤退并不丢人,出发前他就已经想好了理由:自己就是那只引蛇出洞的兔子,现在蛇已经出洞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虎们去处理吧。

猛兽们早已按捺不住,鲜卑族人本就为战而生,让他们在一旁观战简直比赴死还要煎熬。然而,还需再忍耐片刻,待梁军追击至两里开外再出击不迟。

梁军以步兵为主力,距离愈远,阵型愈乱,可供我方腾挪的空间也就越大。东魏军则以骑兵为主,精于机动战术,擅长深入穿插、迂回包抄和迅猛突击。一旦步兵丧失紧密阵型的庇护,便成了骑兵砧板上的鱼肉。

通常而言,步兵不应追击骑兵,这是基本军事常识。但若步兵不追击骑兵,则难以扩大战果,淝水之战、却月阵以及广固之战的辉煌胜利便无从谈起。战争的奥妙就在于其变幻莫测。“作战之法,无非奇正,奇正相生,变化无穷。”

若战争一成不变,便会失去其独特魅力,无法让后世之人长久传颂。战场犹如股市,股市不过红绿涨跌,二者相互转化,同样变幻无穷,难以捉摸。

出色的将领必须能精准判断敌情,分辨真败还是诱敌?或者退一步讲,坚守军事理论。正如侯景所言,追击北军绝不可超过两里地。侯景深知,梁军绝不可能迅速战胜像慕容绍宗这般卓越的将领。

即便慕容绍宗真的战败,也会有后手准备。如果是一名资质平庸的将领,宁可取得小胜,也要确保不败。遗憾的是,梁军最高指挥官竟醉酒误事,萧渊明甚至算不上平庸。

梁军的各级指挥官早已把河南王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侯景算什么,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羯族人,羯族里粗俗低下的村民罢了。

想当年,我们三千江东子弟踏入中原大地时,羯人的先祖还在冰天雪地里凿冰垂钓呢。

那场二十万人大战以惊人的速度落下帷幕,东魏骑兵在梁军留出的空档间纵横驰骋,肆意践踏着队形散乱的梁军。

战争需要团队协作,醉醺醺的萧渊明、勇猛的胡贵孙都成了东魏军的俘虏。东魏军在胜利的檄文中描述了这场战争的轻松与残酷,“(梁军)丢盔弃甲,瞬间崩溃,在船中束手就擒”。

投降并非耻辱,放下武器不会被杀,大量梁军选择投降,逃跑的士兵为了抢船,手指被砍断无数,船上堆满了断指。

东魏军击败萧渊明军团后,气势汹汹地冲向泗水堰,他们要破坏堤坝,屠杀守卫的军队。

然而梁军守堰部队的镇定让东魏军大为吃惊。梁军主力溃败,士兵们争相逃命,战场上到处是逃兵。先上船的士兵挥刀砍向争船的同伴,场面混乱不堪。但守堰的梁军却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有条不紊地向南撤退。

当东魏的战士们望见阵前飘扬的旗帜时,才猛然醒悟,那是羊侃率领的大军。羊老虎的威名远扬,北方的人们对他的敬仰更甚于南方。暂且不谈他那令人惊叹的鹰爪功与轻功,单就他在长安城外壕沟边,一箭射杀西北义军首领莫折天生这件事来说,那一箭可谓决定了雍州的命运。

这便是名将所享有的荣耀,士兵们都爱戴这样的将领,因为他们的存在能鼓舞士气、壮胆提气。既然东魏军队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就没有必要和羊老虎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殊死搏斗,白白牺牲士兵的生命。于是,他们静静地目送着羊家军从容地撤离战场。

作为俘虏的萧渊明被押解到东魏的新都,元善见皇帝在宫门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受俘仪式,邺城的老百姓怀着极大的兴趣围观这位在大战之前还在饮酒作乐的梁军主帅——贞阳侯。

萧渊明身上有着浓郁的魏晋风度,其潇洒的姿态堪比淝水之战期间依然淡定下棋的一代名相谢安。然而,可惜的是,虽然淝水之战取得了胜利,但寒山之战却遭遇了失败。

元善见皇帝的态度十分温和,在按惯例严厉地训斥了一番之后,宣布释放萧渊明。皇族之间彼此心存敬意,没有必要像刘裕那样通过砍掉皇帝的头来彰显自己的赫赫战功。更何况萧渊明是梁朝德高望重的老亲王,理应受到尊重。

在皇帝身旁,有个年轻人引起了萧渊明的注意。那人的目光中透着欣赏之意,年纪轻轻尚不足二十岁,容貌黝黑且丑陋,宽大的脸颊上以及脖子处布满了如同鱼鳞般的银屑。

萧渊明察觉到此人患有严重的银屑病,也就是牛皮癣。从他身上的官服来看,职位不低。

萧渊明排除了这是高澄的可能性,因为传闻中的高澄相貌堂堂,绝非眼前这副模样。那人见萧渊明在看他,便憨厚地笑了笑,用小指挖了挖鼻孔,然后把鼻涕随手抹在官袍上。

萧渊明心里一阵难受,心想这是何人,如此恶心。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想必是高门贵族子弟。就算是江南随便找个贵族来,也不会在朝堂之上这般失态。在前往晋阳见高澄的路上,有人告知萧渊明那个年轻人叫高洋。

萧渊明不禁感叹:“唉,看来我真是愚蠢,不过比高家老二好多了,瞧他那邋遢恶心的样子,肯定不如我。”

萧渊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让人厌恶的年轻人日后会将他从阶下囚变为受万人敬仰的皇帝。除了好奇和恶心外,萧渊明对高洋再无其他想法,一路上只担心叔叔萧衍能否承受失败的打击。

梁军惨败的消息传到南京时,萧衍正在午睡。宦官匆忙进来唤醒他,说朱异有紧急事务要禀报。萧衍心中一紧,因为若非大事,朱异绝不会在他休息时打扰。

萧衍知道一定是战事出了问题,而且肯定是坏消息,因为好消息不必急于一时。萧衍匆匆赶往大殿,果然如他所料,朱异低声说了四个字:“寒山兵败。”

萧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深知官场的惯例,胜利总是被轻描淡写,失败却从不隐瞒。如果只是小挫,根本不用如此郑重其事。若不是身旁的宦官及时搀扶,他几乎要摔倒在地。

良久,萧衍才长叹一声:“难道我也要重蹈晋朝覆辙?”寒山的十万大军是梁国的精锐,一旦全军覆没,萧衍的根基将彻底动摇。中原霸业、统一天下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梁军溃败后,侯景的处境也岌岌可危。倘若侯景再败,战火必将蔓延至江南。但最让萧衍担忧的是,中央军的失利使地方势力抬头,各地诸侯的力量将超越朝廷,这才是真正的隐患。

想到这里,萧衍不禁忧心忡忡。重建军队至少需要十年,而自己年事已高,恐怕难以亲眼见证复兴。就在此时,侯景的使者王伟已抵达建康。

涡阳斗智

侯景在获知寒山战事失利后,十万大军一朝溃散,这让他对梁军的战斗力产生了疑虑。于是他与王伟商议,打算利用东魏内部的纷争来做些文章。

邺城中的局势变动,侯景都看在眼里,他和东魏朝廷里的官员有着诸多联系。孝静帝元善见铲除奸佞的行动失败被囚禁,保皇派们纷纷丧命,这让侯景觉得有必要借助东魏国内亲皇族的力量。

王伟前往建康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希望萧衍能从逃到江南的元魏皇族中选出一位来当魏国皇帝,借此把东魏的保皇派拉拢过来。

此时此刻,侯景心中的壮志并未熄灭,他想在东魏和梁国之间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当然这个新国家会臣服于梁朝。侯景表示:“黄河两岸的土地,就如同圣朝的小邾、莒国;那里的百姓,都会成为大梁的臣民。”

侯景并不期待萧衍再派兵支援,而萧衍也确实不会再派兵了。寒山之战的惨败让梁朝实力大损。虽然凭借梁国的实力再次出兵支援侯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中央军战败了,还有地方军队可用。

然而,萧衍派遣军队的目的在于占领黄河南北地区,而不是单纯为了帮侯景。如果北伐军的兵力不足以控制住侯景,即便夺取了土地又有什么意义呢?

侯景意图建立自己的政权,若是在几天前萧衍定不会应允,但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不答应,有个缓冲地带总好过没有。于是萧衍派遣军队护送元魏皇族元贞渡江回到北方去做那所谓的魏国皇帝。然而,慕容绍宗却不打算给侯景这个机会。

凛冽寒冬,北风呼啸而过。东魏的十万大军从彭城向西进发,慕容绍宗倾尽所有,旗帜飘扬、战鼓震天、号角声声。

那红色的旌旗几乎遮蔽了天空,刀枪如林,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号角长鸣不止,军乐队奏响激昂的乐曲。一排排身披铁甲的战马和骑兵在音乐声中威风凛凛地前行,黑压压的步兵队伍看不到边际。

这是心理战术,慕容绍宗想用强大的兵力震慑侯景,即便不能吓住他,也能动摇他的军心。由于谯城的东魏军队顽强抵抗,侯景没能突破谯城防线与寒山的梁军会合。当得知梁军失利后,侯景果断放弃了对谯城的进攻,转而攻打防御薄弱的城父,想要借助地理优势与慕容绍宗决一死战。慕容绍宗乘着寒山大胜的余威前来耀武扬威,侯景再次避其锋芒,主动撤到涡阳构筑营垒。

涡阳是淮北的重要城镇,涡水横穿东西。侯景选择在涡阳设防,利用北边和东边涡水流经的地势来抵御东魏强大骑兵的正面冲击,防止被东魏军队包围。

慕容绍宗的先锋部队到达涡阳。当时北风呼啸,他迅速利用这风向的优势排兵布阵,抢得先机。

侯景军中有一骑飞奔至魏军大阵前求见慕容绍宗,传达侯景的话:“诸位是想送客还是决一胜负?”慕容绍宗冷笑一声,他明白侯景这是想全身而退以图日后东山再起,心思缜密得很。

慕容绍宗望着麾下的将士们那一身铁甲,高声道:“与侯公一较高下,分个胜负!”

“哐当”一声,侯景那边辕门紧闭。

刘丰生说道:“侯景估计是等风停了再战,不如咱们先冲击他的营垒。”

慕容绍宗表情严肃:“侯景此人诡计多端,不能用对付梁军的老办法来对他。即便风不停,他也会有新招数。传令下去,全军不得松懈,严阵以待。”

东魏的将士们不以为然,他们觉得侯景不可能有什么战术能破解占据风向优势的铁甲骑兵阵。然而正如慕容绍宗所料,北风未止,侯景的士兵就冲了出来,他们轻装简从,手持短刀。

侯景的敢死队冲到东魏军那如铁桶般的大阵前,东魏军队的将士们露出轻蔑的笑容,他们觉得这些装备简陋的士兵根本不是铁甲骑兵的对手,却忽视了具装骑兵马腿这个致命弱点。

中国的重型骑兵比西方的人马披甲骑兵出现得更早。在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国发明了马镫,重装甲开始配备给骑兵,这种骑兵被称为甲骑具装。

没有马镫的时候,在光滑的马背上骑马是非常困难的,根本无法在挥动武器时保持平衡,更何况还要穿上重达三十公斤的铠甲。

马镫出现后,重骑兵才真正出现在战场上。十六国中的前燕国由于地处东北,拥有大量优质马匹,成为最早大规模装备甲骑具装的国家,骑兵和马匹都得到了铠甲的保护。

在慕容燕国进入中原的廉台之战中,前燕军主帅慕容恪充分发挥了重装骑兵的优势,将五千铁甲骑兵用铁链相连组成方阵,从而击败了冉闵率领的几乎战无不胜的步兵。

然而,任何事物发展到极致就会走向反面。力量越强大,弱点就越明显。人们往往被新事物的强大所震慑,从而忽略了其潜在的缺陷。

冉闵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未能发现铁马骑兵阵的弱点。如果冉闵具备侯景那样的聪明与狡诈,慕容燕国恐怕难以顺利进入中原。慕容绍宗作为慕容恪的直系后代,精通骑兵阵法和使用技巧。尽管此时侯景只有四万士兵和几千匹马,面对占据绝对优势的东魏军,也显得力不从心。

侯景构思了一个奇谋。他率领敢死队冲入东魏的军阵,不与骑兵正面冲突,而是挥舞短刀专攻马腿和士兵的小腿。

重装骑兵的铠甲由“面帘”(护马头)、“鸡颈”(护马颈)、“当胸”(护马胸)、“马身甲”(护躯干)、“搭后”(护马臀)和“寄生”(竖于马尾)六部分组成。然而,马腿和人的小腿却未被铠甲覆盖,成了弱点。

侯景精准地抓住了这一点,专门攻击这些薄弱部位,击中了重骑兵的要害。战马一旦倒下,骑士们即便身穿重甲也难以施展。前方的骑兵受阻,导致后方部队行进受阻,场面陷入混乱,侯景趁机发动攻势。

东魏的将领们首当其冲,慕容绍宗的坐骑马腿受伤,使他坠马;刘丰生的小腿被砍伤;大将张遵业则被俘虏。后来岳飞在郾城之战中击败完颜宗弼的重装骑兵,所用战术与侯景如出一辙,都是通过袭击马腿来瓦解敌军。

东魏军队惨败,慕容绍宗一路狂奔至谯城。随后,段韶与斛律明月率领的援军陆续抵达。对于慕容绍宗的失败,斛律明月心中颇有不满。

三十二岁的斛律明月年轻有为且意气风发。十七岁时随大军西征关中,他单枪匹马生擒了西魏名将莫孝晖,因此被高欢破格任命为都督。

斛律明月出生于贝加尔湖畔,敕勒川是他成长的地方,高车族是他的第一民族,而弯弓射雕是他最擅长的技艺,高澄亲眼见证了他射雕的壮举。

在一次高澄于洹桥组织的围猎活动中,一只大鸟在白云间翱翔。斛律明月拉弓搭箭,一箭射中大鸟脖颈,大鸟旋转着坠落,众人发现那是一只大雕。

高澄对斛律明月的英勇赞叹不已,旁边有人称赞道:“真是个射雕高手。”

自此,“落雕都督”的美誉传遍了关东和塞北。

猛将彭乐对高敖曹说:“不可轻视斛律家的年轻人,你我的威名最终会被他夺走。”

斛律明月用他的弓箭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捉拿莫孝晖时正是凭借他精湛的箭术。关于自己射雕之手的来历,他说:“这是父亲,父亲的功劳。”

斛律金对子女要求极为严格。对于游牧民族而言,射猎是必备技能,更是斛律家代代相传的技艺。

每天都要练习射箭打猎,从不间断。每当儿子们狩猎归来,斛律金都会仔细检查他们的成果。有一次,他发现次子斛律丰乐打到的猎物比长子斛律明月多,便严厉地惩罚了斛律丰乐。

明明猎物多却被责罚,这让大家感到不解。斛律金解释说:"明月虽然射中的数量少,但每一箭都精准命中猎物背部。而丰乐则是随意射击,虽然猎物数量多,但技巧远不如明月。若是面对敌人,你若不能一击毙命,自己就可能丧命!"

凭借这一身本领,斛律明月在军中崭露头角时便备受瞩目。

斛律明月指责慕容绍宗没有对侯景打出优势,反而被揍得十分狼狈,落雕都督认为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道理得到了验证。

然而慕容绍宗却持有不同看法,他心有余悸地说:"我经历了无数次战斗,从未遇到像侯景这般难缠的对手。"

其实并不是侯景有多厉害,而是你能力不足。慕容绍宗从落雕都督的表情中读出了这样的潜台词。

被下属轻视当然不是好事,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改变看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如自己。

于是慕容绍宗扫视众将,微笑着说:"谁想和侯景较量一番,可以出战。"

斛律明月、张恃显和段韶站了出来,其中段韶是高欢称赞为智勇双全的将领。三人穿戴整齐准备出发,慕容绍宗淡淡地叮嘱了一句:"不要越过涡水。"

涡水没有黄河那般汹涌,也没有长江那样浩瀚,它只是静静地向着东南流淌。河边生长着茂密的芦苇,在这古老的河湾处,是道家真正的发源地,老子与庄子就诞生于此。

老子曾言:“兵器乃不祥之物,即便获胜,也应以丧礼对待。”老子常常在涡水边徘徊,他的思想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般智慧。但数千年来,世人却屡屡忽视他的告诫,不断在战争的狂热中前行,世界再无安宁之地,连宁静的涡水也可能被战火波及。

斛律明月和张恃显率领部队来到涡水北岸,他们吸取了慕容绍宗失败的经验。斛律明月带来的是轻骑兵,而张恃显则带领着步兵。

敕勒族的轻骑兵迅猛且剽悍,所到之处箭如雨下。斛律家族依旧保持着游牧民族弯弓骑射、耐寒忍饥的传统,他们的骑兵与草原上的原始游牧骑兵并无二致。

北风拂过河岸的芦苇和杂草,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斛律明月站在马镫上眺望,发现涡水两岸不见侯景军队的踪影。虽然斛律明月心高气傲,但他并不固执,他记住了慕容绍宗的话,于是下令安营扎寨。

东魏军队在涡河北岸安营扎寨,而南岸则出现了侯景率领的大军,他悠然地立于大旗之下。斛律明月见状大惊,意识到侯景早有准备,若贸然渡河,必会在半途遭受突袭,到那时战局将对自己极为不利。

斛律明月轻挥手臂,敕勒轻骑如疾风般冲向河边。他一马当先,张弓射向侯景。叛军迅速竖起盾牌,抵挡住那漫天的箭雨。一轮箭雨过后,敕勒轻骑又返回辎重车处取箭。

侯景身边的数名亲兵护卫着他来到涡水边,远远望见斛律明月,便大声喊道:“明月!你追我为建功,我逃命为保全。我是你父亲的好友,为何要射我!”

侯景说话间,向身旁神射手田迁使了个眼色。田迁心领神会,躲在同伴身后,悄悄搭箭瞄准斛律明月。

侯景接着说:“你怎知不可渡河,定是慕容绍宗教你的吧!”

话音未落,田迁的箭已如寒光般射向斛律明月喉咙。

斛律明月正思索侯景如何得知慕容绍宗的想法,忽闻破空之声,大惊失色,急忙勒缰绳,策马跃起。田迁的箭穿透了马的胸膛。斛律明月反应敏捷,翻身下马,跳上旁边的副马,躲到一棵大树后。树虽能遮人,却挡不住马。田迁第二箭又射倒一匹马。斛律明月无奈再次换马,不敢再留在阵前,驱马退回阵中。

战鼓擂动,侯景麾下的将士们跨过涡水,向着东魏的阵营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斛律明月遭遇惨败,张恃显不幸被俘。侯景正在犹豫是否要乘胜追击时,却见涡水上游黑烟弥漫,火焰在风力的助力下迅猛蔓延而来。

位于涡水上游的段韶紧紧握着缰绳,面带笑容地观望着那如金蛇般乱舞的火舌,只等着大火将侯景的军队吞噬殆尽,便下达进攻的命令。

然而,段韶等了许久,惊讶地发现火焰竟停滞不前,就悬在侯景军队的上方。他心中满是疑惑,明明有火、有北风、有枯草和芦苇,为何火势会停止?

段韶亲自前往查看,这才发觉侯景的骑兵纷纷驱马跃入河中,再浑身湿漉漉地从河里出来,在芦苇和枯草间穿梭。

段韶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侯景的骑兵们骑着湿漉漉的马匹行走,使得地面变得潮湿,火焰自然无法继续燃烧过去。段韶不禁破口大骂:“狡猾的小人。”

侯景从容地带领军队返回营地。而斛律明月和段韶则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谯城,被释放的张恃显更是无颜面对众人。

慕容绍宗迎上前去,询问道:“诸位将军回来了,战况如何?”

三位将领都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慕容绍宗早已料到他们难以战胜侯景,微微一笑:“斛律都督还在怪我吗?”斛律明月赶忙向慕容绍宗请罪。

慕容绍宗并不会责备斛律明月,因为打败侯景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高澄越级提拔他的原因。如今众将见识到了侯景的实力,不再轻举妄动。慕容绍宗随后透露出战胜侯景的关键:一个字,拖。

​​留一手

侯景放弃了河南的地盘,把兵力聚集在一处,就像握紧拳头出击一样,这种策略在于速战速决。由于侯景主动将根据地让出,结果西魏的王思政占据了七州十二镇,梁军则占了两州,东魏也得到了四州。

这样一来,侯景完全失去了后勤补给的地方,只能依赖梁朝提供的物资。可是梁朝北伐的大军在寒山遭遇惨败后,各地的梁军都不敢再贸然行动,都缩在自己的据点里。像悬瓠和项城的北伐军羊鸦仁和羊思达的部队,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不敢去支援侯景。

寒山一战失利,梁朝损失了大量的粮食和军用物资,萧衍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对侯景进行增援,附近的梁朝州郡也不可能给侯景送粮。东魏军队只需要拖到侯景没有粮食的时候,再发起追击,就能取得大胜。

无论你多么狡诈,在没有粮食供应的情况下,再强大的军队也会崩溃。一个月过去了,侯景最忠实的盟友颍州刺史司马世云带着他的部队向慕容绍宗投降。看着投降士兵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慕容绍宗知道,打败侯景的机会已经来临。

慕容绍宗把大军部署在涡水东岸,自己则亲率五千重装骑兵从谯城出发,沿着涡水西岸向南推进,准备对侯景部队形成夹击之势。当夜幕降临时,他的铁骑已经抵达涡阳,而侯景也已集结全部兵力严阵以待。

此刻,胜负的关键不再仅仅是兵力多寡、训练水平或士气高低。饥饿的士兵根本无法发挥战斗力。

侯景望着身边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勇士们,心中五味杂陈。他曾精心培养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无所畏惧。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必须吃饱饭,对未来充满希望。然而现在,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既没有粮饷,也没有未来,只剩下绝路一条。那些倚着武器站立的士兵,仿佛已经站在了生死边缘。

眼看军心即将崩溃,侯景使出了最后一招。他告诉士兵们:"你们还有仇恨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代代相传,就像英法百年战争中的血海深仇,或是十字军东征时的无尽杀戮。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高澄杀了你们的亲人,我们要为他们报仇!"

士兵们瞬间被点燃了怒火,忘记了饥饿和恐惧,眼中只有复仇的火焰。

慕容绍宗听到这番话后,立刻意识到必须立即辟谣,否则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他大声说道:"你们的家人安然无恙,只要你们弃暗投明,官职和爵位都将保留。"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叛军战士们面露疑惑。慕容绍宗示意身旁的骑士高举火把照亮自己,接着他摘下头盔,散开头发,仰望夜空中的北斗星,郑重地说:“我慕容绍宗对着北斗星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有虚假,愿遭天谴。”此誓言一出,众人不得不信,叛军阵营顿时骚动起来,陷入混乱。

慕容绍宗重新戴上头盔,冷峻地命令道:“进攻!”五千名重装骑兵挥舞着长矛,呐喊着冲向敌阵,马蹄声震彻夜空。叛军士气全无,为躲避铁骑的践踏,纷纷跳入冰冷的涡水之中。

黎明时分,慕容绍宗策马沿着涡水前行。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仿佛停滞了,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士兵的尸体。负责清理战场的东魏军官向慕容绍宗汇报,未发现侯景的踪迹。慕容绍宗猛地挥动马鞭,果断下令:“带上足够的干粮,继续追击!”

此时,侯景正带着少数亲信沿涡河向南逃窜。一行人好不容易渡过硖石淮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再往南就是梁朝的地界了。

侯景稍作休整,试图召集残兵败将。曾经号称十万大军、掌控河南十三州的他,如今只剩下区区八百人和那顶象征权力的河南王帽子,真是狼狈不堪。

微风轻拂淮河水面,河水依旧向东奔流不息。在那遥远而陌生的异地,潮湿温热的江淮之风让侯景感到极度不适,他的内心因此变得烦躁不安。这无疑是侯景人生中最为惨痛的挫败。

自他投身于尔朱荣麾下参与六镇动乱起,侯景便凭借自身卓越的军事才能屡建奇功,在仕途上一路顺遂。即便后来高欢击败尔朱家族掌控大权,但因与高欢同乡,加之他在军事上的出众表现,得以与经历过韩陵山大战的高敖曹、高岳等将领并驾齐驱。

借助东西魏之间的战争,他又成功登上地方诸侯之位,统领十万大军,成为东魏仅次于高欢的实权人物。

然而,过度的一帆风顺使侯景滋生了极大的野心,他自认为自己也如高欢一般是个枭雄,既然高欢和宇文泰能在乱世中崛起成就霸业,那自己为何不能?可惜的是,命运并未眷顾他。

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一无所有。侯景自作聪明地算计一切,却低估了高澄。这个好色且黄须的鲜卑少年犹如猛虎般凶猛,似狼般狠厉,又像狐狸一样狡猾。高澄即使在父亲丧期之中,他也能谈笑风生、翩然起舞;孝静帝谋杀未遂后,他虽认错,但仍能让皇帝抛头露面;

高澄能够镇压反腐行动中落马的鲜卑勋贵以及对汉化不满的各级鲜卑将领;他破格提拔慕容绍宗为帅;在皇族和侯景叛乱及两国大军逼近的危急时刻,高澄力挽狂澜,凝聚了东魏的人心军心。

侯景深深叹了口气,生活还得继续。若一个人在困境中倒下,在磨难里消沉,那他注定难以成就大事。

二十年前投奔尔朱荣时,他就率领着八百人马,如今不过是重新起步罢了。越挫越勇,这才是成大业者应有的品质。

人在失意之时总会遭人讥笑。那些平日里受尽压抑、不敢发声的人,此刻终于能一吐怨气。

那是一座靠近淮河的小城,位于梁魏交界处。城墙上有个身影探出头来,正瞧见那支士气低落、衣衫褴褛的败军缓缓而过。他认出了侯景,那个跛脚的身影。

人生的起落真是天壤之别。那人高声嘲讽,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瘸子,你也落到这般田地了,活该!”

侯景怒火中烧,最恨被人提及残疾。理智告诉他不该因一时之气攻打此城,但此刻的羞辱让他无法忍受。

最终,侯景下令攻城。这座小城毫无防备,很快被攻破。侯景亲手处死了那个侮辱他的人。

一刀落下,侯景陷入迷茫,该何去何从?前方是未知的地域,后方则是数万追兵紧逼。

侯景清楚梁朝的人不会接纳他,他们不会对一个失去军队和地盘的落魄之人表示欢迎。要想让慕容绍宗麾下的铁甲骑兵停下脚步,否则他的头颅恐将在南朝那冰冷的城门之前,被东魏的战刀无情斩下。

东魏的铁甲骑兵跨过淮河,日夜不停地追赶,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当骑士们解开甲衣稍作休息时,唯有慕容绍宗独自在营帐中静心读书。然而,侯景的使者却突然出现在东魏军的营地,请求面见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并未期待侯景会投降,他不认为侯景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此刻投降只会导致身首异处的结果。当然,侯景也已无路可逃,没有任何一座城池敢收留他,因为收留侯景就意味着招致东魏大军的攻击。

慕容绍宗本想听听侯景临终前会说些什么,毕竟人在临死前的话语往往别有深意。然而,在听完使者带来的信息后,他对侯景的机智不得不表示钦佩。侯景传达的信息虽然简短,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若侯景被擒,慕容公又有何用!”

是啊,若杀了侯景,我还有什么价值?狡兔死则猎狗烹,飞鸟尽则良弓藏。想要持续被重用,敌人有时反倒是朋友。没了强劲的对手,名将又有何意义?夫差失败后文种遭殃,项羽败亡韩信也难逃厄运,长平之战后白起自尽。天下太平时武将往往难有出头之日。留着侯景,哪怕他如今兵卒全无,也足以保证我慕容绍宗余生官运亨通。

于是,慕容绍宗率军撤退,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侯景已无力回天,不足为惧,我军的目标应是悬瓠的羊鸦仁与颍川的王思政。击败他们,才能收复河南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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