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意在甄别历来对老子之道的各种理解思路的,但愿不被审稿机器人所拦截。
历史上为《道德经》作注解的高道可谓多矣。各类《道藏》收录的注解《道德经》的道士数百人,然而也是各是其是,各非其非。
先解释一下“道士”的含义,以免机器人误判。
古代的“道士”,并非宗教人士的专属,而是惟道是从之能士“道士”一称,就其一般意义而言,道就是为道者,士,即通古今、辨然否者,意谓“唯道是从”之士。
佛陀初来中国,僧人也称“道士”,《佛说盂兰盆经疏》说:“佛教初传此地,呼僧为道士。”南宋胡三省注《通鉴》曰“道家虽曰宗老子,而西汉以前未尝以道士自名,至东汉始有道士张道陵、于吉等,其实与佛教皆起于东汉”,“‘道士’初为佛道徒共称。”这一称呼直到宋徽宗之后,佛陀的道士称谓才被叫停。
世人传统上认为道士应该是从炼养角度来理解《道德经》的,并认为这才是老子《道德经》的主旨和精华,治国、用兵只是比喻,其实不尽然。
道教人士中有专门研究练养的,也有把治身与治世相提并论的,也有认为老子之道就是治世的,养生才是延伸解读的。
不同的偏好,就有对《道德经》的不同解读方向,老子思想因此被割裂1、纯粹炼养类,以宗教教义来训诂《道德经》,狭窄化了老子。现存最早的道教注本是张道陵(西汉三界张良八世孙,或曰张鲁)的《老子想尔注》,他通过大量删、增、改字的方法,对《老子》原文进行有意修改,如将《老子》第十六章原文“公乃王,王乃道”,改为“公乃生,生乃道”,认为“能行道公正,故常生”。
同时,通过文字训诂、诠释,将老子的哲学思想改造成道教教义,将哲学范畴的“道”进行神格化处理,使抽象的“道”成了赏善惩恶,镇邪制顽的人格神。并将“道”等同于“一”,认为: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
为了创建炼养理论,张道陵对原文文字进行了合乎其教理教义的训诂处理,以16章“谷神不死”为例,张道陵注解为:“谷者,欲也。精结为神,欲令神不死,当结精自守。牝者,地也。体性安,女像之,故不掔(qiān,牢固)。”
他对“玄牝门,天地根”的诠释,涉及阴阳某器,有兴趣的自查,略。
“绵绵若存”,绵绵者,微也。因为主张“长生”,故言“道不绝后”,“道重继祠,种类不绝”。“欲令合jing产生,故教年少微省不绝,不教勤力也(略)。”所以至今正一道士不戒婚配,师傅不接收未婚青年。
很多朋友坚信《道德经》就是关于炼养方面的秘籍,并以道教经典来训诂《道德经》,其实那只是延伸“阅读”。
2、玄学化解读类,儒释道易学杂揉互解,冲淡了老子思想。其实玄学化解读是宗教炼养界的共性,尤其是南北朝佛学加入“清谈’之后。
所谓玄学,是魏晋时期出现的的哲学思想与思潮,是文人士大夫对《老子》《庄子》和《周易》“三玄”的研究和解说。“玄学”因《老子》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而得名。
所谓“玄学”就是远离具体事物的“玄远”之学,即“超言绝象”的本体论。为何要超越现实而专心于浮虚、玄虚、玄远之学?
因为东汉的党锢之祸以及晋代的门阀斗争,使贵族知识分子不得不远离政治,谈玄说虚,以求全身保命,并摆脱繁文缛节的经学考据,寻求精神归宿。
魏晋玄学虽然以“祖述老庄”立论,但不是为老子之道立论,而是为经学立论,他们以《周易》的圣人观,来嫁接孔老,论证伦理纲常即是自然之道,为经学寻找“天道”依据。
所以,玄学之论是对老子之道中的“玄虚”特征进行的延伸与拓展,要么以“无”为本,要么以“有”为本,要么以“心”为本,因此形成“贵无论”“贵有论”和“贵心论”等学派。
历代注解《老子注》,极少能脱离玄学的影响,但也有清流不管上述什么学派,他们论道的特点都是以儒解老,以佛解老,以“易”解老,以道教解老,其间夹杂着“心性学”之说,置老子之道的社会实践于不顾,将老子之道朝宗教炼养方向延伸发展,此风至今犹盛。
《正统道藏》收录的《老子注》作者遍及历代各领域,很少不受玄学影响的,唐玄宗、成玄英、李荣、蔡子晃、杜光庭等人以儒道解老,王安石、苏辙、憨山德清等人引佛入道,吕知常等人的内dan学解老,赵孟頫名帖《道德宝章》就是白玉蟾“即心是道”佛道互解的成果,全真道更是奉行“三教从来一祖风”,三教互解更是理所当然。
但“很少”不代表没有,即使是历代高道、高僧也并非一定从玄学、炼养、性命之学入手,比如方仙道家河上公的《老子章句》,内丹学家李道纯的《道德会元》,杜道坚的《道德玄经元旨》等,都有“皇道帝德”的治道思想。
即便是纯养生的《想尔注》,也离不开“爱民治国”的“道治”,张道陵认为:帝王行道才是根本,用以教化天下,故能实现太平之治,后世帝王渐渐失道,“虽有良臣,常难致治”。而帝王行道思想正是张道陵、张鲁治世的施政纲领。
这个道士超越炼养局限,对道法自然、无为的解释清新绝尘,颠覆传统观念明代万历年间著名道士王一清认为,以修炼之道阐释《道德经》是片面的。
他在《道德经释辞》中说,老子之道,“若概以炼养之意释之,则隘矣,然非老子之旨也”。在他看来,老子之道乃“圣人南面之术也”。“圣人中心行道不遗世法,老子何尝专以炼养而言哉?”
因此,他非常注重《道德经》中的道治内容,表现出强烈的济世情怀。
事实上,道家逢乱必出,盛世必隐,正是老子思想浸淫的结果。所以王一清认为:社会背离本来的平定状态必乱,为道者当奉道而为,下山救世,使之“归根”,“归根曰静”,谓之使命。
道者就要顺应万物,使之保持清静的状态。因此就需要“无为”。但无为决不是“块然不接人事,如土木偶人,召之不来,麾之不去”,“圣人所谓无为者,顺民而为之谓也。”“浊而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也,此论可谓的当。
他对“道法自然”的解释,若一骑绝尘,清灵超越。他说,“五千文以自然为道之极至”。因此,“从事于道者,当混心于事物以顺其自然”——“浑心于事物”,“顺事物自然”,多么了不起的见地!
他对“自然”的理解也超世绝伦、清丽脱俗,他说:“自然者,莫能使之然,莫能使之不然也”:万物天性拒绝强力干涉。
他对“道可道非常道的”解释同样清新脱俗,他说:“有世间之道(政教刑名),有超世间之道(恒道)。世间之道有形有名,有理有事,故可道可名也。超世之道,无形无名,视不见,听不闻,故不容言不能名也。”
他认为“圣人之道”应该是“混迹于世俗之中,有贡献而不求人知。“曲己以全物”,“博施以济众”,“用天下之利而不私其利,安天下之民而不恃其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处其功,不求人以知其贤德与天通,圣人之道也。”
我认为这些解释,堪为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