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的作者在他的另一部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讲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爱情故事。
小说里的一对恋人,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分手,之后相隔了五十三年,终于在他们的暮年的时光里,共处在一起,拥有了独处的美好时光。
此刻,他们身体已经衰老,但依然充满了爱的常态化,小说里说这是“满脸皱纹的祖父祖母之间的爱”。
这种爱的特质是什么?
小说里对此作了剖析,说:“他们仿佛一举越过了漫长艰辛的夫妻生活,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他们像一对经历了生活磨练的老夫老妻,在宁静中超越了激情的陷阱,超越了幻想的无情嘲弄和醒悟的海市蜃楼:超越了爱情。因为他们已在一起生活了足够长时间,足以发现无论何时何地,爱情始终都是爱情,只不过距离死亡走近,爱就越浓郁。”
这一段说的是啥意思?
这就是作家的强词夺理的能力。作家写作,就是“我的地盘我作主”,可以操纵小说里的人物的命运,安排他们的心理动机,决定他们的命运。这一段看起来很务实,其实与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人可以飞上天、血可以流遍整个大街这些魔幻的描写一样,都是一种超现实的幻觉。
《霍乱时期的爱情》在一本正经的写实笔法下,却在对爱的描写上,超越了真实性与现实性,而夸大了爱情对年龄与衰老的超越,神话了这种暮年时段的爱情,竟然如同老酒一样,越沉越香。
这是无法证实的存在,是作者在竭力讴歌爱情的时候,期望达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登峰造极的天花板状态时所采取的一种策略。
这种极致状态,打破了生活的真实与现实,它也是一种魔幻,只是《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魔幻藏得如此之深,我们看不出来而已。
现实中,我们曾经经历过疫情的胁迫,但是,《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描写的霍乱疫情,却能够带给爱情以保护伞,对照我们的现实,不过是天方夜谭的神话罢了。
这样的情节,在疫情的流布阴影中并不陌生。
笔者今天就听到一则故事,一所大酒店,因为发现有阳性的服务人员,连夜被封门,一对在这里寻找爱情的野鸳鸯,也被关在酒店里,暴露了他们的不合伦理的关系。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爱情,同样不合伦理。
爱情女主角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一儿一女,还拥有社会上的地位与名声,同样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任何外界对他们的窥测,都能打破他们的爱情分享。
但是,《霍乱时期的爱情》设置了一个关键的节点,让这种爱情成为了一种可能。
这就是小说里爱情的男主角,是一家轮船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有着操纵一艘邮轮的权利。
这份权利,使他能够带着他的年老恋人,乘上邮轮,沿着哥伦比亚的“父亲河”溯流而上,到达上游终端城市。
这条河,可以说是哥伦比亚的一条贯穿全国的大河,沟通了马尔克斯濒临入海口的家乡与处于内陆高原的首都之间的交通线。
马尔克斯的家乡,相当于我们中国的上海,这里靠近加勒比海,温暖、开放、外向,富有浪漫色彩,而哥伦比亚的首都,相当于在重庆的位置,那里寒冷,且处于高原地带。
这条河流,在马尔克斯的小说中多次出现。如另一部小说《迷宫中的将军》,就是描写了沿着这条河流下行的历程,回顾了历史上的南美洲的解放英雄玻利维尔的情感世界与他事业的功成垂败。
《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马尔克斯再次借助这条河流,表现了男女主角,沿着这条河流,乘船上行,相当于我们中国从上海沿江上行到重庆。
在这上行的过程中,七十多岁的年老恋人,终于实行了灵与肉的合拍,兑现了爱情的色授魂与。
到达了终点站,在这里下船,乘火车,可以到达首都,而他们并不想离开邮轮,这里也就成了他们的终点,是他们返航的中途站。
在这里,女主角在岸上发现了很多熟人,她吓得躲起来,她不想这种现实中不能接受的爱情,展现在熟人圈中。
如何给予爱情一个安宁的庇护?
男主角身任轮船的董事长,能够掌控邮轮航行的权利,于是,他动用他的手中权柄,让邮轮回航时空放,但这个空放,必须找一个理由啊。这时候,“疫情”成了绝好的借口。
在男主角以权谋私的动机下,这艘载着爱情的轮船在回航的时候,挂起了标志着霍乱的黄旗。于是一路上,整个船上只有三个乘客,分别是男女主角,还有一个是船长的情人。
这艘挂着疫情“黄码”(看样子,这艘船上挂的黄色旗,证明黄色早就有代表疫情的传统)的特别班次,成了彻头彻尾的爱情之舟,无人过问,一路长行。
重新回到了家乡,必须上岸,两个爱情的当事人,又感到了石头般的沉重,因为双飞比翼的无人干扰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没关系。轮船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在船上,轮船的航行权在他的手里,为了爱情,什么样的班次不能排?
于是,这艘爱情船,又开始了上行之旅。他们的爱情,就在这无人打扰的“母亲河”的水面上,尽享由瘟疫保护的无人境界。
由此可以看出,之所以瘟疫能够保护爱情,是因为爱情中的当事人之一拥有特别的权利,《霍乱时期的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就是他能够决定一艘邮轮恣意航行的权利,这样的时刻,才使得瘟疫不但无伤于爱情,反而能够保护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躲在霍乱的保护伞下,绽放芬芳。
这种对疫情的反其道而行的情节设置,正是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魔幻设定。正如我们上面所说的那样,作者把魔幻概念隐藏得太深,我们都被他瞒住了。
这就叫本性难移。马尔克斯刚刚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正经了一回,但骨子里他的一点正经都没有,还是要爆发,终于酿成了小说结尾的反现实的魔幻构思。
我们现实中一对野鸳鸯因为疫情而无处藏身,这是一种残酷的真实,而《霍乱时期的爱情》里描写的爱情,却能够借助疫情的恐怖掩护而独善其身,这是不是证明了《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荒诞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