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朱允炆是如何被平反昭雪、恢复正统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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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靖难之役” 后，燕王朱棣登基称帝，为了掩饰篡位的事实，塑造即位的合法性，表明自己直接继统自父亲明太祖朱元璋，他实行了一系列措施，革除了建文帝朱允炆的正统地位，剥夺了他的皇帝资格，不承认他的皇帝身份。

首先，朱棣废除了朱允炆的建文年号，以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其次，不给朱允炆上谥号、庙号，不允许其神主进入太庙。

一个人生前即位为皇帝、建年号，驾崩后上谥号、庙号，其神主进入太庙，这是表明一位皇帝正统合法的象征、标志。因此，朱棣这些做法的用意就很明显了，他不承认朱允炆是明朝正统合法的皇帝。

明成祖朱棣

第三，朱棣下令不给朱允炆修实录，现在你去看《明实录》里都没有建文帝的实录，同时还下令毁掉了建文一朝的官方档案及相关记载，力图消除建文朝的历史痕迹，将建文这一朝从明朝历史中抹去。

第四，朱棣下令销毁建文时期修成的《太祖实录》，他两度重修，将《太祖实录》中的相关史实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修改，塑造自己即位的合法性，避免受到时人以及后人对自己篡位的指责。

朱棣虽然篡改了《太祖实录》，但是他仍不满足，因为皇帝的实录一般都是要放在宫中保存的，不在民间流通，你改的再好没有用，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你起兵造反，然后进入南京当皇帝了，并且后世也会这么流传下去。要想改变民间的这种记忆，就得重新给他们一种事实和解释。

于是朱棣让人编写了一本名为《奉天靖难记》的书，在民间广为流传，这本书的部分情节照搬了修改后的《太祖实录》中的一些说法，而《奉天靖难记》的一些内容此后还被编入了朱棣自己的实录《太宗实录》中。

这些书中的相关内容的主导思想就两个：1、玩命儿夸朱棣，说朱棣怎么怎么好，出生时天降异象，长大后文武双全、受众人拥戴，是如何如何受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喜爱和重视，并且多次想将其立为太子，传位于他。甚至说朱元璋在病危之际，急召朱棣入京，结果在半道上，朱允炆瞒着朱元璋将朱棣赶回了封国，朱元璋临死前还在问，朱棣来了没有。

2、疯狂诋毁朱允炆，说朱允炆登基之后，把朝廷大事都委托给了黄子澄、齐泰两个奸臣，他们变革太祖旧制、祸乱朝政，朱允炆则是荒废朝政、大兴土木、穷奢极欲、沉湎酒色、迫害忠良等等，照着夏桀、商纣的那个形象写他。

经过朱棣的这么一番精心包装，自己那不是造反，那是奉天靖难，挽大明王朝于危难之际，救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己和朱允炆高下立判，合法性就这么塑造起来了，而朱允炆呢，不仅正统地位被革除，连自身的形象也被抹黑了。

建文帝朱允炆

朱棣在位时，无人敢提及为建文帝朱允炆平反一事，这是他的逆鳞、禁区，谁提谁死。等他驾崩后，政治环境逐渐变得宽松，新即位的明仁宗朱高炽下诏宽宥建文朝忠臣的亲属，将当初罚没为奴的人恢复为民的身份，并给田地耕种。将当初流放至边疆戍边的人，每家留下一人，剩下的全部放归为民、返乡。

到了明英宗时期，他复辟之后，下令释放了建文帝的次子朱文圭。当初朱棣夺位后，将朱文圭囚禁在中都（今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县），到此时已经50多年了。

明成祖朱棣的去世、明仁宗明英宗的做法，使得政治环境日益变得宽松，于是一些官员开始悼念建文朝忠臣，比如内阁首辅杨士奇，通过写传记、写诗、派人寻访墓葬，怀念他的故友。一些地方官员为建文朝忠臣立祠祭祀，或将其选入乡贤祠、名宦祠。

还有一些人秉持着“国可灭，史不可灭”的史学传统，开始撰写记录建文一朝历史的著作，例如弘治年间宋端仪的《革除录》、正德年间张芹的《备遗录》等等，他们记述建文朝忠臣（例如方孝孺、铁铉）的忠义事迹、称赞他们的气节，留下了大量和当时官方记载不同或没有记录的记载。

对于一些朝廷官员、民间士人，悼念、同情建文帝与建文朝忠臣的种种做法，朝廷则是默许，不支持，但是也不反对。同时，一些官员开始上疏请求朝廷正式为建文朝君臣平反昭雪。

明孝宗弘治六年（1493年），兵科给事中吴世忠上疏，请求追赐给建文时期的殉难诸臣以爵位、谥号，入庙祭祀，为他们平反。

明孝宗

弘治十二年，已经退休的礼部主事杨循吉上疏请求恢复建文帝的尊号，他在奏疏中提到了明宪宗给景泰帝朱祁钰平反的事情，虽然没有彻底平反（例如明代皇帝的谥号是17个字，明宪宗给景泰帝的谥号只有5个字，而且没给他庙号，也没让他进入太庙），但是毕竟恢复了他的皇帝身份。杨循吉希望明孝宗效法他爹明宪宗给景泰帝平反之事，来给建文帝平反。

弘治十七年，户部郎中陈仁请求恢复建文朝忠臣方孝孺等人的官职。对于以上请求，明孝宗最终都没有答应。

明世宗嘉靖十四年（1535年），吏科给事中杨僎上疏请求追赠建文朝忠臣方孝孺、铁铉、齐泰、黄子澄等人谥号，录用其子孙，令各自家乡建庙祭祀。嘉靖皇帝没有同意。

明世宗（嘉靖皇帝）

隆庆皇帝即位后，青州兵备副使王世贞上疏，请求补修建文实录，暗示建文帝朱允炆是一位皇帝，不能没有实录。隆庆皇帝没有同意。

从明仁宗到明穆宗这长达近一个半世纪里，一些朝廷官员与民间士人希望为建文帝平反昭雪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些人知道直接提出为建文帝全面平反难度太大，因此他们采用了先臣后君、先易后难的平反策略，循序渐进，先给忠于建文帝的大臣平反，而后再给建文帝平反。

明穆宗

不过，这些明朝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确，你们自己私人纪念可以，我不拦着，你们对待建文朝君臣的态度与朝廷的立场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可以，但是朝廷绝不会正式出面为建文帝以及忠于建文帝的大臣平反。

原因在于为建文帝平反，就等于否定了“靖难之役”的正当性，进而否定了明成祖朱棣即位的合法性，从明仁宗开始算起，此后明朝所有的皇帝都是朱棣的后代，这样就会动摇现任皇帝的合法性，皇帝必然是不能答应的。

这一情况，到了万历时期发生了变化。

明神宗（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刚刚登基时，由于年幼，朝政大权落入了内阁首辅张居正手中。在张居正的提议下，万历下诏为建文一朝的死难诸臣平反，令地方官员在他们各自的家乡建祠祭祀，或者选入名贤忠节祠祭祀，每年还要祭奠他们的坟墓，这些死难诸臣有后代存活于世的，要好生对待。

等后来万历亲政后，在大臣的提议下，这一平反范围扩展至他们的亲属、外亲，其实早在明仁宗时期，朝廷就已经下诏宽宥建文朝忠臣的亲属了，但是显然后来执行的时候没执行好。

万历和张居正此时选择为建文一朝的死难诸臣平反，是因为此时离“靖难之役“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多世纪，朱棣一脉的统治也已经稳固，如果只是对一些建文朝的大臣平反，对现实政治不会造成什么冲击。

张居正

当时朝廷更加看重的是如何激励臣子尽忠，维护统治。对建文朝死难诸臣的平反，有利于这一目的的实现，“褒表忠魂，激励臣节”。而且以张居正为首的诸多大臣，深受儒家忠孝观念影响，他们认可建文死难诸臣是忠臣，本身也希望能为他们平反。

明成祖朱棣当初大肆迫害忠于建文帝朱允炆的旧臣，如今又要平反，如何解释这其中的矛盾呢？

当时一些大臣将朱棣发动的靖难之役比作是武王伐纣，将方孝孺等建文忠臣看作是伯夷、叔齐，当初伯夷、叔齐反对武王伐纣，后来周武王灭商后，二人遁入首阳山中不食周粟而死，但双方都得到了后世儒家士大夫的高度赞美，认为二者都没错。还有一些人提出，建文朝的忠臣不仅仅是忠于建文帝的，更是太祖高皇帝所培养的忠臣义士，把朱元璋搬出来了。

明朝大臣以此来调和朱棣与建文忠臣之间的对立，为建文忠臣正名，为其平反确立正当性。

明成祖长陵

不过，万历还是考虑到了靖难之役和朱棣即位的合法性问题，因此对于平反有所保留。首先，建文一朝的死难诸臣虽然不再如明初时被认为是奸臣，而是改为了忠臣，但在官方的定位里他们仍然是有罪的。

其次，平反的人员里不包括齐泰、黄子澄的外亲，因为齐泰、黄子澄是建文帝削藩的主要谋划者，朱棣当初以“奉天靖难，以清君侧”为名起兵，首要清除的就是齐泰、黄子澄，因此万历将其二人亲属排除在外。

不过，这毕竟是一大进步，朝廷的这种做法也促使一些大臣要进一步为建文帝平反昭雪。他们上疏请求修建文实录、恢复建文年号，先是被张居正拒绝，在万历亲政后，又被万历拒绝，因为他担心如果再进一步为建文帝平反，会损害朱棣一脉政权的合法性。

到了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朝廷开始修国史，诸多官员利用此机会，再次请求恢复建文年号、为建文帝立本纪。这些官员之所以想要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一是因为明朝是一个十分重视礼制的王朝，建文帝是明太祖朱元璋钦定的继承人，是明朝的正统皇帝，朱棣上台后，废除建文年号，不修建文实录，不为建文帝上谥号、庙号，于礼不合。

第二，从纲常名教的角度看，朝廷要维护与提倡君臣纲常，此前为了这一目的已经为建文朝死难诸臣平反了，可是这些人效忠的对象——建文帝却还得不到平反，那这些人的忠心不就失去依托了吗？那还怎么安慰忠灵？还怎么培植纲常呢？

第三，此时朝廷正处于争国本的重要阶段。万历不喜欢长子朱常洛，想立三子朱常洵为太子，诸多朝臣坚持嫡长子继承制、立嫡立长，反对万历的这一做法，支持立朱常洛为太子，为此与万历斗智斗勇多年。

建文帝朱允炆之父懿文太子朱标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长子，而朱标的嫡长子朱雄英早逝，次子朱允炆成为其最年长的儿子，在朱标去世后，朱元璋从立嫡立长的礼制出发，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此时朝臣请求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恐怕也有委婉地向万历表示朱常洛作为长子，应该册立为皇太子的想法。

从明仁宗到明神宗，期间的这些皇帝一直不愿意为建文帝平反，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危及到明成祖朱棣即位的合法性，进而影响身为成祖后代的自己的皇位合法性。

为了打消皇帝的这一顾虑，诸多朝臣劝万历（此前也劝其他一些皇帝）不要有这种担心，为建文帝平反与维护成祖即位的合法性，这二者之间并不冲突。他们给出了以下理由：

第一，认为朱棣当初并没有正式下令革除建文年号，这都是当时的奉迎之臣为了拍朱棣的马屁私自做的，后世之人不察之下，以为是朱棣做的。现在恢复建文年号，自然也没啥问题。这些朝臣找了个替罪羊，说都是他的错，皇帝没错，错的是当时的大臣，被大臣蒙蔽了。

第二，建文帝是太祖皇帝钦定的继承人，受统于太祖，如果革除了他的正统地位，那就相当于朱棣作为儿子违背了父亲的命令。而且把建文时期的历史写在洪武时期，那建文帝的得失不就是出自太祖了吗，这是在说朱棣作为儿子诬告为是太祖所做之事，这样做有累成祖盛名。

明太祖朱元璋

第三，朱棣发动的靖难之役做得没错，丰功伟绩，恢复建文年号后不妨碍成祖的地位，二者并不矛盾。你看汉朝，汉文帝虽然庙号是太宗，但是他前面还有汉惠帝，并不妨碍呀。

第四，大明的天下归根到底是太祖的天下，朱棣、朱允炆都是朱元璋的子孙，都是一家人，都是正统，承认朱允炆的正统地位，也不影响朱棣的正统地位。

不过，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朱允炆的皇位怎么跑到朱棣手中了。这个也有解释，说朱棣当初不是造反，是奉天靖难，进入南京后，建文帝出走，自动退位，把皇位让给了朱棣。这种说法不符合历史事实，当时的这些大臣也都知道，而且当时官方宣传的是建文帝死于宫中大火，但是为了在维护成祖即位的合法性的前提下为建文帝平反，只能进行这样的解释，以此来化解永乐政权正统性与建文政权正统性之间的对立。

万历在看了诸多大臣的上疏之后，应该是觉得有一定的道理，虽然不同意单独给建文帝列本纪，而是将其一朝的历史附在太祖本纪之末，但是允许存其年号，这样建文帝的建文年号就被恢复了，这在建文帝的平反之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可是还有不足之处，万历对建文年号的承认只限定在当时正在纂修的纪传体国史的本纪部分，并未同意在各个领域都全面恢复建文年号，且由于后来停止纂修国史，使得建文年号也没有被写入正史之中。

在万历下令恢复建文年号后，诸多大臣信心更足，继续为全面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而努力，他们上疏请求单独为建文帝立本纪，还要在懿文太子庙一侧，别立一庙，专门祭祀建文帝。建文帝作为明朝的正统皇帝，按照礼法，应该进入太庙祭祀，但这些大臣担心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会触怒万历，因此暂时妥协，要求单独立庙祭祀即可。

对于大臣的这些请求，万历大多都不予以答复，实际上就是拒绝了。万历这样做，一是因为万历意识到在恢复建文年号之后，如果进一步完全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会危及成祖以及自身的正统性。二是万历在中后期，经常不上朝，也很少处理朝政，不管事儿，涉及很多军国大事的章奏，他大都留中不发，因此就更加无心理会这种事情了。

万历只同意为建文帝恢复年号，但是不同意为其全面平反、彻底恢复其正统地位，因此朝中主张为建文帝全面平反的大臣，只能等之后其他皇帝上台，再实现其主张了。

在天启皇帝与崇祯皇帝统治期间，明朝已经到了末年，内忧外患、国势衰败，朝野上下认为需要勉励人们忠君报国，才能挽救危机、延续国祚，而表彰建文忠臣是宣扬忠义的最佳范例。

当时朝廷中的东林党人和同情东林党人的官员，极力推动这件事，他们以忠义自诩，而建文忠臣是忠义的代表，二者产生了共鸣。

天启元年（1621年），在大臣的建议下，一向被官方视为是建文一朝的两大头号奸臣齐泰、黄子澄的后裔亲属被赦免，至此，建文旧臣的亲属被全部赦免。

正如我们前面说的，诸多朝臣认为只恢复建文诸臣的名誉，不恢复建文帝的地位，会使建文诸臣的忠义失去依托，不足以供人们效仿。因此他们纷纷上疏请求全面恢复建文年号，在实录中另编建文实录，为建文帝上谥号、庙号，入太庙祭祀，彻底为建文帝平反昭雪。

与此前一般认为建文帝有功有过，称赞与批评并存不同，这时候称赞成为了主流，人们更加倾向于建文帝“无过”。例如说他“宽厚仁明，无败度败礼之失” “建文在位四年，敬天爱民，崇儒纳谏，无一失德事”，这反映出明朝末年的人们面对日益衰微的国势，十分失望，对现实统治不满，因此更加怀念建文帝这位昔日的“仁厚之君”，所以要求恢复其地位。

明熹宗（天启皇帝）

天启皇帝虽然没有像万历皇帝那样，对此种要求以置之不理来敷衍了事，但是考虑到成祖即位的合法性问题，也始终不敢同意。崇祯皇帝虽多次下令讨论，可是最终也不了了之。无论朝臣如何找各种理由为朱棣开脱，认为为建文帝平反不会影响成祖的即位合法性，但是皇帝心里始终无法迈过这道坎。

虽然为建文帝全面平反一事，在天启崇祯两朝还是没有实现，但是已经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导向，推动了建文帝在南明弘光朝被彻底平反。

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身亡，明朝灭亡。

四月，清军入关。五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改元弘光，史称“南明弘光朝”。七月，弘光帝下诏，为建文帝上谥号为“嗣天章道诚懿渊恭觐文扬武克仁笃孝让皇帝”，庙号“惠宗”，其神主准许进入太庙享受祭祀，因当时太庙未建，暂时附祭于孝陵，补修建文实录。自此，彻底为建文帝平反昭雪，全面恢复了其正统地位。

另外，弘光帝还肯定了建文朝死难诸臣的忠义，同意追给谥号，建表忠祠祭祀。

弘光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此时南明只有南方半壁江山，全国还存在清朝、李自成建立的大顺、张献忠建立的大西三个政权，而弘光帝也并非是崇祯帝生前所确立的合法继承人，所以弘光政权的正统性变得十分敏感，弘光朝急需昭示自身的正统性。

而建文帝没有谥号庙号、无法享受祭祀、没有修建文实录等，这是明朝自永乐到崇祯历朝一直没有完成的事情，典制缺失，如今弘光朝完成了，实现了历朝之遗志，则可以向天下人昭示，弘光朝继承的是大明崇祯朝，是天下正统，弘光帝也是正统皇帝。

另外，此时南明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在朝廷看来，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表彰建文忠臣，既可以笼络一直以来想要恢复建文帝正统地位的大臣，又可以激励更多的人忠君报国，维护残存的大明江山。

南明弘光朝存在时间过短，一年多后就被清朝灭掉了，因此它为建文帝平反昭雪、恢复正统地位的影响并不大，那么清朝是如何看待建文帝的正统地位呢？

在明朝灭亡后，许多忠于明朝的士人虽然生活在清朝统治之下，但是不愿意与清廷合作，选择归隐，成为了明遗民，其中有些人撰写关于明朝历史的书，怀念故国，反思明朝的灭亡。他们则是继承了弘光朝对建文帝正统地位的认识，承认建文帝的正统地位，使用弘光朝为建文帝上的庙号、谥号来称呼建文帝。

例如谈迁的《国榷》、张岱的《石匮书》、查继佐的《罪惟录》，由于对明朝末年现实政治的不满，他们在书中十分同情建文帝，有的人还隐含了对明成祖的批评。

除此之外，一些明朝士人则选择效忠清廷，做了清朝的官员，他们也撰写了记述明朝历史的史书，例如傅维鳞的《明书》、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他们也承认建文帝的正统地位，但是在称呼上只称朱允炆为“建文皇帝”，不用南明弘光朝给建文帝上的庙号、谥号，因为清朝不承认南明是正统，他们又是清朝官员，因此必须与清朝官方的立场保持一致。

清朝官方对建文帝正统地位的态度，反映在《明史》一书上。乾隆初年，《明史》修成，《明史》为建文帝单列本纪，以建文皇帝称呼朱允炆。乾隆觉得不妥，认为建文帝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孙，“缵承大统，在位四年，固俨然天下共主矣”，没有谥号可不行，于是为其上谥号“恭闵惠皇帝”，并将其神主放入历代帝王庙中，享受祭祀。

乾隆即位时，清朝入关已近百年，经过几代君主的励精图治，清朝统治已经十分稳固，因此乾隆此时更关心的是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培养臣民的忠君思想，维护清朝统治。

明代以来，人们对建文帝的遭遇大都抱有同情之心，希望恢复建文帝的正统地位，经过不懈努力，到了南明弘光朝时，这一目的最终实现。然而弘光朝存在时间过短，清朝也不承认南明的正统性，因此到了清朝，官方还未正式承认建文帝的正统地位。

乾隆

所以，乾隆顺应人们同情建文帝的心理，追谥建文帝，承认其正统地位，以笼络人心，巩固统治。他还指示编纂了《胜朝殉节诸臣录》一书，将一些建文朝忠臣附录于后，还曾下令为建文殉节诸臣讨论谥号，以褒奖其忠义，以此来作为示范、榜样，培养臣民的忠君报国之心。

至此，建文帝的正统地位在清朝也得到了官方的正式承认，这就是建文帝朱允炆被平反昭雪、恢复正统地位的一个漫长且曲折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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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明实录》《奉天靖难记》

李见喜《明建文帝正统地位恢复研究》

张智鹏《清代至民国时期建文帝历史记忆研究》

潘忠泉、李怡《建文朝年号革除考述》

谢贵安《试论〈明实录〉对建文帝的态度及其变化》

吴德义《〈奉天靖难记〉的编撰与历史书写》

吴德义《清代建文研究》

牛建强《试论明代建文帝历史冤案的反正过程──以明中后期建文朝史籍纂修为视角》

于储铭《建文年号恢复过程中的纪年表述——以永乐元年到万历二十三年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