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道的盛衰:一言止杀让它管领天下,老子化胡让它一蹶不振

问道化鸣 2024-03-07 10:15:05
丘处机执掌全真道时期,历史给了他一个鼎盛的机会

金元之际,全真道成为金、南宋、元三朝争取的对象。1219年,南宋与金廷先后遣使召请全真道第五任掌教丘处机,丘处机均未赴召。同年冬,丘处机在成吉思汗的钦差大臣刘仲禄等陪同下,万里西行,一言止杀,开启了全真派的巅峰时刻。

电影《止杀令》

据《元史·世祖本纪》载:成吉思汗大营设在今阿富汗阿姆河南岸,丘处机感慨于“十年兵火万民愁”,遂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因此丘处机“对以敬天爱民为本”之策;对成吉思汗关心的“长生久视之道”,“则告以清心寡欲为要”,并宣扬“天道好生”,直陈“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

丘处机的壮举与坦诚,赢得了铁木真的敬重,遂下止“杀令杀”:“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

五星聚,传统上认为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时运行到某一星区,将预示着一种新的国运。成吉思汗说,那时候我就想下禁杀令,但军务繁忙忘了下诏了。

除了止杀,成吉思汗亲见丘处机不顾73岁高龄,奔波于救助难民的路途中,又放生大量战俘奴隶,令蒙古人深受感动。因为在成吉思汗看来,所谓英雄,就是攻城劫财、杀其男人占其妻女。

盛也蒙元,衰也蒙元,全真道只是蒙元政权的一枚棋子

元太祖铁木尊称丘处机为“长春真人”,勅建燕京长春宫(今北京白云观),命其“管领天下出家人”,就连蒙元故都和林城也修建了道观“三灵侯庙”。元太宗窝阔台、太宗乃马真皇后、定宗贵由、定宗海迷失皇后亦沿其旧制尊崇道教。

成吉思汗推崇全真道,是因为天下尚未平定,需要利用道众充当国师、宣教团,收揽民心。但作为汉化程度最低的游牧民族,一旦政权稳定,势必利用宗教之争,实施制衡。

佛道之争从佛教进入中国就从没停止过。除了民间辩论,国家出于利用教团之目的,也会主持所谓辩论,这些国办辩论,都是预先“编排”好的,辩论只是走个过场。

南北朝时期,论辩加剧,北魏孝明帝曾召释、老二家在大殿辩论,北魏是游牧民族鲜卑族拓跋氏所建,游牧民族通常信仰自家神祇,辩论的结果不言自明。

隋文帝杨坚信道,道家赢;隋炀帝杨广信佛,佛家赢;唐高宗信佛

,却不能忍心国教衰落,所以敕召僧人静泰、道士李荣入洛宫辩论,却不言输赢。

武则天虽然倾向于佛教,但她依然下令说:“老君化胡,典诰攸著,岂容僧辈,妄请削除.....道能方便设教,佛本因道而生”,再有妄议者,“先决杖,即令还俗。”

由此不难得知,辩论的输赢,不在于佛陀与老子孰高孰低,其意义在于统治者将要向社会传达了什么。

距离丘处机万里西行30年之后,元朝政府对全真道的态度急转直下, 1258年8月,元宪宗蒙哥命忽必烈亲王主持辩论,就道教的《老君八十一化图》《老子化胡经》及其他“谤佛”道书进行辩论。

请注意:道佛两家是就“谤佛”的相关道书这一议题进行“有罪推定”——这不是辩论会,而是审判会。

这场辩论的阵容可谓强大:僧人300余,道士200余,群臣,以及儒者200余,还有来自元上都的蒙古贵族。

辩论由抑道崇佛的忽必烈主持,蒙元政权的西域国师:那摩国师、八思巴国师、西蕃国师等人既是裁判员也是运动员。

结果不言而喻,最后元朝政府下令:“汉人则兴汉人之教,蒙古必兴蒙古之教,岂可使汉人的经书胜俺蒙古的,凡有一书一字见,疾烧毁,勿留人间。”随后剥夺了全真道管理天下教派的权力,并在燕京并各地筑焚经台,在全国范围内收缴道经和印版销毁。

美国明道大学校长张绪通在《从“化胡”到“化全球”》中写道:“蒙元政权对道教经籍的总集《道藏》毁禁地非常彻底,造成了中国文化史上的空前大劫,永难弥补。”

抑道崇佛是游牧民族政权融入华夏文明的必然选择

元朝统治者实行民族歧视政策,把蒙古人作为第一等级,又将被征服的地区民族,按其先后顺序,依次分为色目人、汉人、南人三个等级,“四等人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元史》记载:“其总政务者曰中书省,秉兵柄者曰枢密院……其长则蒙古人为之,而汉人、南人贰焉。”

对于佛教,《元史译文证补》卷29记载:“虽亦以儒术饰治,然帝师佛子,殊宠绝礼。百年之间,朝廷之上,所以隆奉敬信之者,无所不用其至。”

对于道家经籍,“敢有收执片纸只字者,勿赦。”

在各级官府中,做官长的一律是蒙古人,北方的汉人和南宋时期的汉人为副官长,其实就是打小工。因为在蒙古人看来,官长是主人,其余都是奴隶。

这从元朝的跪拜礼便可窥其一斑。中原历代王朝,君臣议事要么都坐,要么都站,元朝的君臣关系即是主奴关系,因此大臣上朝实行蒙古族的跪拜礼,这一朝礼,被明太祖朱元璋和清朝政府所袭用。

随着元朝政权的稳定,信奉萨满教并借助喇嘛教制衡道教和汉传佛教的忽必烈,岂能坐视全真道势力的日益壮大,为了维护与西域、吐蕃政权的关系,以及蒙古贵族的利益,打压全真道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而这一时期的全真道对蒙元政权依然抱有幻想,“参政意识”不减,屡次上书阻止忽必烈对南宋的战争,因此被藏传佛教“国师”趁机进言,诬告全真道仗着元太祖、元太宗窝阔台之势霸占佛寺四百八十余处,侵夺贵族利益。

事实上,全真道借着“管领天下出家人”的机会,的确抢占了不少土地和寺庙,这与蒙藏联合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冲突,也损害了蒙古贵族的权益。

对于立足中原的蒙元政权来说,打压全真道,既符合蒙元政权发展蒙藏关系的政策,也符合蒙古贵族的整体利益。因此,才会发生以打击《老子化胡经》“谤佛”为由,将道家经籍焚毁的文化惨案。

《老子化胡经》为何遭到藏传佛教和元朝政权的联合打压?

我们只知道道家经籍为《老子》《列子》《庄子》等,其实《管子》《墨子》《孙子兵法》《淮南子》《黄帝内经》都属于先秦道书,而所有这些,只是华夏道文化冰山一角。

东汉班固《汉书·艺文志》光是记载先秦至西汉的道家著作就有1198卷,道教产生后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三教发展高峰期,葛洪《抱朴子内篇》共约1200卷,陆修静增编1900卷,周武帝宇文邕时期增至8300卷。

唐宋五代时期所增经书应该不是个小数目,焚经之祸发生后,这些卷帙浩繁的《道藏》全部佚失。

现存《道藏》是明成祖朱棣永乐4年(1406年)编修的《正统道藏》,加上校正增补,以及明神宗万历35年收录的各类道书共计5485卷,那失传的8300卷还有面世的可能吗?

元代焚毁的道书,首当其冲的就是《老君八十一化图》《老子化胡经》等“谤佛”之书。

老子化胡的说法,后人皆以为是晋代的王浮所为。实则东汉明帝时就已有此说法,并且持此说的是佛家。

华夏自古就有“华夷”之辩,佛教初来中国,必然依附于黄老,于是,推广佛教的“老子化胡说”便顺势产生。

所以,佛教被纳入方仙道管理,“时人混老子佛陀为一人”,汉桓帝还将黄帝与老子、佛陀同祀,“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将沙门与方士并称,魏晋之后两家皆可称为道士。

汉桓帝时,上层接受了佛家说,襄楷上书云:“老子入夷狄为浮屠……乃能成道。”

《后汉书》也有关于楚王刘英“老子、佛陀”尊为一神的说法。

到了三国魏晋时期,“化胡说”的佛家之说,被道家采纳,内容也有进一步的发展,魏国郎中,史学家鱼豢《魏略·西戎传》:“《浮屠》所载……老子西出关,过西域,之天竺,教胡浮屠属弟子。”

西晋惠帝时,才轮到道家的祭酒王浮《老子化胡经》的出场。

《化胡经》只有一卷,记述的也是老子入天竺变化为佛陀,教化胡人之事。后人陆续增广改编为1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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