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不能改:得得来和尚贯休

夏小晋 2023-11-19 11:27:01

贯休(832年-912年),俗姓姜,字德隐,浙江兰溪人。贯休出生于诗书官宦人家,七岁时,从同县和安寺圆贞长老落发。长老每天教他念法华经,几个月时间他便能背诵全经。这时邻院恰好有一个后来亦成为有名诗僧的处默,贯休和他在清修之暇,隔篱论诗,互相唱和,引起寺里僧人的惊奇。到十五六岁时,贯休诗名已经闻于远近了。

贯休所作《罗汉图》

贯休生活的时代,正是吴越王钱镠在杭州发展得很好的时期,史称“吴越之治”。钱镠出身寒微,后来修筑钱塘江堤,拓展州城,使杭州一跃成为江南重要城市,被誉为“地上天宫”。他上台后,除了大兴佛教,广建寺宇之外,还广罗名士,以为自己所用,著名的有皮日休、罗隐、胡岳等人,均得到他的厚待。钱镠爱好诗文,常与名士唱和。贯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作诗《献钱尚父》投于钱镠,以求晋见。诗曰: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图片来源网络)

钱镠看了贯休的诗非常喜欢,特别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两句,但他觉得要是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这样一来,气派就大了。钱镠一直觉得吴越国疆土狭小,意欲以小图大,于是对贯休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把诗中的“十四州”改为“四十州”,如此方得接见。

贯休得到钱镠的回话,喟然道:“州亦难添,诗亦难改。闲云野鹤,何天而不可飞?”明确拒绝了钱镠的要求,离开了杭州。

贯休经过江西时,结识了诗人王贞白,留下一段佳话。王贞白,字有道,信州永丰(今江西广丰)人,喜欢写诗作文,仰慕贯休诗名,把自己所写的《御沟》诗寄给贯休,客气地请求指点。贯休读到诗里的句子“此波涵帝泽,无处濯尘缨”,感觉此句子颇为警策,但有必要再做推敲,就放在心里,等待两人见面时再说。

贯休来到江西,一次参加朋友组织了聚会,王贞白刚好也在。两人见了面,贯休对王贞白说起他的诗中有一个字最好能改动。王贞白对自己的作品一向自信,听了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贯休倒也不生气,笑着说:“王先生才思敏捷,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说着,取过笔在手掌心写了一个字。

果然没有多久,王贞白又返了回来,对贯休深施一礼,然后说:“改了一个字,‘此中涵帝泽’,如何?”贯休笑着把手摊开,手心里所写的正是一个“中”字!王贞白大为拜服,两人遂成极要好的诗友。

贯休接着到了荆州。荆南节度使成汭对贯休比较客气,安置他在龙兴寺住。过一段时间后,关系便逐渐疏远。有一年,成汭生日,献诗祝寿者上百人,贯休也在其中。因为献诗的人多,成汭无法亲自过目,便委托慕僚郑准品评。郑准对贯休的诗才非常嫉妒,就给贯休评了个第三,贯休对此很生气,很可能前面的两首实在太差,那样就太污辱他的格调了。

贯休除了善于作诗,书法也极有名气,号为姜体。有一次,成汭向贯休请教书法上的问题,贯休因生日献诗受辱,正闷着一肚子气,便借此机会发泄,说“此事须登坛可授,安得草草而言!”要求享受韩信登坛拜帅的待遇,成汭听后也很恼火,身边一些小人乘机说贯休的坏话,于是贯休被放逐于黔中(今川南彭水县)。黔中多瘴疠,贯休到那里不久便大病了一场。

贯休后来再回荆南,这时成汭死了,掌权的人换成武信王高季昌。高季昌很好地招待他,让他住在龙兴寺。贯休耳闻目睹官吏剥削百姓之残酷,作《酷吏词》以剌高氏,诗中有“蝗乎贼乎”句,惹得高季兴大怒,贯休再次被冷落到一边。

贯休的弟子们劝他入蜀,其时王建治蜀,正广揽人才。前面讲过的诗僧齐己,也是贯休的朋友,听说此事还写了一诗寄给贯休:子美曾吟处,吾师复去吟。是何多胜地,销得二公心?锦水流春阔,峨嵋叠雪深!时逢蜀僧说,或道近游黔。于是,贯休下决心入蜀, 这时差不多己是七十高龄。他又一次提起了笔,写下了著名的代表作《陈情献蜀皇帝》:

河北河南处处灾,唯闻全蜀少尘埃。

一瓶一钵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来。

秦苑幽栖多胜景,汉廷陈贡愧非才。

自惭林薮龙钟者,亦得亲登郭隗台。

一瓶一钵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来(图片来源网络)

黄河南北到处天灾人祸,听说蜀地平安没有纷乱。我托着一瓶一钵,走过千山万水,来到这个地方,不觉渐渐老迈。蜀中山水宫殿很多美景,我却没有多少才能可以贡献。惭愧我这样老态龙钟的世外之人,也能亲自登上招贤纳良的黄金台。全诗生动流畅,委婉含蓄,极富感染力。贯休也常被称为“得得来和尚”。

王建见贯休来蜀,非常高兴。对他十分敬重,赐紫袈纱,并命新建禅院。第二年,贯休讲经于大慈寺,王建亲临听讲。912年,贯休以8l岁世寿圆寂。

1 阅读: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