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时局动荡,各种蹊跷案件频有发生,其中,有些得以侦破,有些则成了无头悬案,加之战争年代到来,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而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案件,是发生在民国八年的一桩奇案,此案涉及多人,虽一一排查但却均解除了嫌疑,以至于悬案四年之久,直到无意之间,该案才得以侦破,而查明真相后,众人无不为作案者的手法称奇。
故事的开头,始于一个生日宴。
01、民国八年冬日的一天,居住在湖南乡下的富家翁严振海十分高兴,高兴什么呢?因为这天是他六十岁的寿辰。
严振海是个精明能干之人,早年间只身离开家乡走南闯北,靠着能说会道和善于察言观色,积累了一笔小财,之后,用这笔钱做起了生意,由于他肯吃苦加上八面玲珑,生意居然越做越大,钱财更是翻了一番。
有钱之后,严振海又到北平开店铺,原本生意还不错,但随着清朝灭亡,时局愈发混乱,严振海一琢磨,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干脆卖掉店铺,拿到钱后回了老家。
若放在京城,严振海的财富不算什么,但到了乡下老家那就不一样了,利用手里的积蓄,严振海盖了一大片宅子,又雇了一帮人看家护院,安安心心的当起了富家翁。
每日里,严振海就是喝喝茶、赏赏花、逗逗鸟,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而严振海的家里,人口倒是挺多的,他与前妻一共生育了三子三女,此外,他从京城回来时,还带了一个年轻女人,名为“玉玲珑”,平日里严振海和这个玉玲珑住在后院,几个子女各住一处,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这个玉玲珑据说以前是“暗门子”出身,何为暗门子?旧社会时青楼较多,但凡是在青楼做营生的女子,都需要登记在册,同时也需要缴税,而一部分人为了逃避这个税,便暗地里偷摸的做,这种人便称之为“暗门子”。
但不管这个玉玲珑之前是做什么的,自打跟严振海回老家之后,倒也安分守己,每日里通常都呆在家中很少露面,由于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加上保养得当,也是顾盼生姿的美娇娘一个,深得严振海喜欢。
除了几个孩子以及玉玲珑外,严振海的家里还住着他的几个侄子,剩下的就是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以及佣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严振海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因此,在这年的十月初九,赶上严振海过六十大寿,全家上下就商量着,一定要给老爷子过一个体面的寿辰。
但如何才能体面呢?有人说那就花钱呗,但严振海却不这么想。
倒不是他吝啬不舍得花钱,而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啥想法呢?他告诉家人,自己要在生日这天,办一场“活出丧”。
所谓活出丧,说白了就是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出一次殡,有人就说了,这未免太晦气了吧,但事实上,这种风俗在当时还真不少,一些老人在上了年纪之后,就想先提前感受一把,亲眼看看自己的葬礼,也瞧瞧孩子们是怎么哭自己的。
虽说听起来荒谬,但奈何严振海是一家之主,也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一家人各自开始忙活,订棺材的去定,找吹鼓手的去找,总之就是一切按照真的一样,把办丧事的一应物品、纸人纸马都准备了到位。
从十月初五开始,严家的子侄们就穿上孝服,如同严振海真的去世了一样,天天在棺材前哭,引得左邻右舍好奇无比,等打听清楚后,一个个都说,“真是钱多造的”。
而严振海本人,在这几天也是按照丧事的正规流程一样,每天都会睡到棺材里,毕竟是自己的丧事,演也要演的像一些嘛。
通过几天的观察,严振海对子侄们的表现十分满意,而到了正式生日这天,心情舒畅的他大摆宴席,招呼亲朋好友开怀畅饮,他本人也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酒。
酒足饭饱之后,严振海唤来玉玲珑,让她拿出自己房间里的一个新茶壶,并泡上一壶好茶,一边喝茶一边美美的吃了一碗长寿面,然后,心满意足的他,又爬进了自己的棺材准备休息。
他的计划是,过了今天晚上,那这出活出丧就算圆满完成了,到时候自己真的驾鹤西去,那就按照今天的形式去办。
而随着严振海开始休息,其他人也逐渐散去,只留下严振海的三个儿子在棺材前“守灵”,他们与严振海的想法一样,只要熬过了今晚,那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当夜无话,到了次日清晨,三个儿子按照惯例去叫严振海时,却发现出事了。
按前几天,严振海一般都是天不亮就醒了,根本不用叫,但今天天色都大亮了他还没起,这就让三个儿子有些奇怪。
于是,性急的老三严志载便起身,而当他走到棺材前时,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连连怪叫。
只见躺在棺材里的严振海,此时七窍流血、面色铁青,这模样不用说,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三的怪叫,惊动了两个哥哥,而兄弟二人走近一看,也是吓坏了。
这下,严家顿时大乱,活出丧居然变成了真丧事,这如何让人能接受?关键时刻,还是老大严志厚冷静,他一边要家丁关上大门,不允许一个人离开,毕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另一边,赶紧派弟弟去报案。
02接到报案之后,当地保安团来了两人,一人名叫王朝生,另一人则唤作李石头,说起来,两人也算是从业多年的老把式,所以在到了严家之后,只一眼,就瞧出了严振海这分明是中毒而死。
毕竟,这脸色乌青再明显不过了。
既然有了死因,那么接下来就不复杂了,按照二人的经验,下面就是查明严振海昨晚都吃了喝了什么。
一番询问,二人得知在严振海躺进棺材之前,只是吃了少量的菜和一碗面,另外喝了两盅酒外加一壶茶。
那么,是不是做菜的、做面的和倒酒、泡茶的人有嫌疑呢?王朝生和李石头也是这么想的,但在一番询问后,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先是做菜的和端菜的嫌疑被排除,为啥呢?首先,昨天的菜大家都吃了,别人都没事,所以做菜的没有嫌疑,而端菜的更没有嫌疑了,因为端菜之人是严振海的两个儿子,这儿子谋害父亲倒是有可能,但问题是这三人没有作案动机啊。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很简单,若是为了争家产,那么三人即便是谋害了严振海,但他们各自还有两个兄弟,家产依旧得分成三份,所以从动机上来说,与其谋害父亲严振海,倒不如谋害其中一个兄弟来的直接。
既然做菜的和端菜的没有嫌疑,那剩下的就是做面的和泡茶的了。
但很快,做面之人的嫌疑也被排除,因为此人是当地县城的一名厨师,常年在酒楼工作,与严振海并不存在什么交集,也没有利益来往,所以也完全没有杀严振海的理由。
而最值得怀疑的,便是泡茶之人。
给严振海泡茶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二十多岁的小妾玉玲珑,根据其他人供述,昨天是玉玲珑亲手为严振海沏的茶,并没有经他人之手。
这下案情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因为从常规的角度推断,玉玲珑也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一来她比严振海小的多,老夫少妻本身就是取祸之道,二来,若玉玲珑真要是有了私情,那她是极有可能会产生杀死严振海的心思的。
所以,王朝生和李石头两人就把调查的主要目标,放在了玉玲珑身上。
但让他们惊讶的是,当他们说玉玲珑是最大嫌疑人时,严振海的三个儿子却不约而同的表示这绝对不可能。
一般来说,孩子和继母的关系都不会太好,尤其是这种继母比孩子的年龄还小的情况下,但为何严家三兄弟会是这个反应呢?
经过询问二人才得知,原来这个玉玲珑对严振海还确实是用了真情,平日里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严家三兄弟都自愧不如,而在严家兄弟看来,玉玲珑如今能锦衣玉食,得益于严振海,而一旦没有严振海的存在,那她在家就不可能再有地位,所以凭借这一点,严家兄弟认为玉玲珑绝对不是凶手。
当然,严家兄弟说归说,王朝生和李石头二人还是把怀疑重点放在了玉玲珑身上,他们打算再搜集点证据之后,再对玉玲珑问话,但证据实在是太难找了,剩菜剩饭早已倒掉了,毕竟严家这么有钱,不可能吃隔夜的剩菜的。
而严振海用过的那个茶壶,也在他喝完茶后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因为家里人都知道,严振海不喜欢喝隔夜茶,所以在他当时喝完之后,随即就进行了洗刷。
这该去哪里找证据呢?不得已之下,李石头和王朝生只能先在严家住了下来,准备到次日白天再一一问话。
谁曾想,就在当晚他俩似睡非睡之际,严家的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二人连忙起床,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做长寿面的厨师,半夜里想跑,结果没跑成,被严家的护院给抓住了。
不仅如此,护院还从这个厨师的包袱里,搜出了不少财物。
这下,严家兄弟就嚷嚷着厨师肯定是图财害命的凶手,他为了钱财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然后想找机会溜走,只要出了严家,那就没人能找到他了。
表面上看,严家兄弟说的似乎有道理,但王朝生和李石头却不这么认为。
原因很简单,若是此人只是为财,那犯不着杀人,直接找个机会偷点钱就得了,犯得着把严振海杀了吗?果然,经过一番审问,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个厨师虽说有正经工作,但因为爱赌欠了不少钱,所以这次来严家后就想趁机偷点钱,并且还成功的偷到了,原本他计划是等寿宴结束就带着钱离开,结果不曾想赶上了严振海离奇身亡,自己害怕之余,就想着赶紧跑,结果却被抓了。
所以,这个厨子也不是凶手,但凶手又是谁呢?在经过几番的走访和调查后,王朝生和李石头不得不确定,凶手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就连导致严振海中毒的凶器都没找到,所以无奈之下,只得告诉严家兄弟,这个案子暂做弃案处理。
严振海生日办活出丧,结果却成了真死人,凶手又找不到,这件事很快在周围的十里八村传了个遍,但真相始终没人知道,所以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悬案。
一直到四年之后,在一个无意的情况下,这件悬案居然破了。
03王朝生和李石头在无奈宣布严振海之死是悬案后,心里也是极为不甘,但没办法,第一没找到凶手,第二没找到凶器,所以他们只能做弃案处理。
一晃四年时间过去,期间两人不止一次的去过严家,此时的严家已经是严振海的长子掌家,而严振海的小妾玉玲珑也没有改嫁,严家兄弟依旧是十分恭敬的赡养着她。
这天,王朝生和李石头相约到了一处茶楼喝茶,二人不由自主的再次谈起严振海之死,但谈来谈去,始终也没谈出个所以然。
喝了半天茶,这茶壶里的茶水也没了,于是王、李二人便招呼店小二上茶,由于二人是这里的常客,加上都知道他们是干嘛的,所以店小二十分客气,专门给他们又泡了一壶新茶端了过来。
但就在店小二准备倒茶时,可能是茶水太烫,亦或是茶壶的质量不太好,只见茶壶的底儿突然掉了下来,滚烫的茶水洒的到处都是,吓得店小二连连道歉。
可王、李二人并没有出声责怪,而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没了底儿的茶壶。
看了半天,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抓出一把钱往桌子上一扔,马上就起身离开了茶馆。
出来之后,二人迅速赶到严家,在表明了来意之后,二人对严家兄弟就说,“我们要开棺”。
开棺,就是打开严振海的棺材,这让严家兄弟十分为难,毕竟父亲都埋了四年了,过去讲究入土为安,如今再打开棺材,换谁也不会同意。
但王、李二人表示必须开棺才能找到严振海的死因,就在严家兄弟用犹豫之际,玉玲珑当场拍板,开棺。
于是,已经被下葬四年的严振海,再次“重见天日”。
原本众人以为王、李是要检查尸体,但在棺材打开之后,二人却只是把棺材里的十几个茶壶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当初严振海在下葬时,玉玲珑特意交代,说老爷子生前爱茶壶,所以就把严振海收藏的茶壶都放到了棺材里,这件事是王、李二人知道的。
但茶壶能看出来什么呢?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王朝生拿着其中的一个茶壶就问玉玲珑,“那天给老爷子泡茶的,是不是这个茶壶?”
玉玲珑一眼望去,还确实是这个,因为当时是她亲手泡的茶,所以她印象深刻。
听到确认后,王、李二人便把这个茶壶收了起来,随后招呼众人回家,待大家坐定后,开始问起这个茶壶从何而来。
问来问去,得知这个茶壶是当初村里一个叫做刘文利的人送来的,而这个刘文利,目前就住在村里。
王、李二人没敢停留,马上让严家兄弟带着去了刘文利家中,但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刘文利在见到两个公差和严家兄弟之后,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仿佛知道他们早晚要来。
而没等王、李开口说话,刘文利就十分淡然的说,你们要找的凶手,就是我。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在严振海生日的那几天,刘文利并不在村里,还直到一年前他才回来的,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他是如何完成人不在现场就下毒的举动呢?
而随着刘文利面无表情的述说,大家终于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这件事,还得从严振海刚从京城回到老家说起,当年严振海带着钱在回到老家时,就开始了营建庄园,这人嘛,有点钱自然就难免会有些狂,严振海也不例外。
有一天,严振海喝了点酒之后,骑着马四处溜达,结果因为马跑得太快,导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当场就气绝身亡。
而这个孩子,正是刘文利的独子。
事情发生后,刘文利的妻子也因为失去独子而精神失常,最终下落不明,对此,严振海也是非常内疚,拿出了一大笔钱想要赔偿,但刘文利并没有收,反而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村里。
但是他在离开之前,悄悄做了一件事。
对于儿子的意外身亡,以及妻子的不知所踪,刘文利就把严振海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发誓要为儿子报仇,但怎么报仇呢?直接杀严振海他做不到,必须想个其他办法才行。
而他本身就是一个陶艺工匠,因此也会做茶壶,在得知严振海喜欢把玩茶壶之后,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先是做了一个茶壶,并在茶壶的内壁底部,封上了一层毒药,然后又在这层毒药上封了一层,不过封的很薄,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有可能弄破涂层露出毒药。
带着这个茶壶,刘文利趁着那几天严振海找他商量赔偿事宜的机会,偷偷的把茶壶放在了严振海的茶架上。
因为严振海收集的茶壶很多,所以即便是多了一个,他一般也不会知道。
做完这些后,刘文利迅速离开了村子,他坚定的相信,总有一天,自己做的那个茶壶,会被派上用场的。
果然,在严振海生日这天,在吃完了长寿面,他专门交代玉玲珑,要用新茶壶泡茶,图个吉利,而玉玲珑在茶架上的新茶壶里,刚刚好拿到了刘文利做的那个。
其实在泡第一壶茶时,内壁的涂层还在,但坏就坏在严振海不爱喝超过三泡的茶,因此,玉玲珑就拿着茶壶洗刷,准备再给严振海泡上一壶。
而就在她洗刷的过程中,那个内壁涂层被弄破了。
之后加上热水一激,裂缝就越来越大,而下面的毒药,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渗到了茶水之中,而这些有毒的茶水,就这样被毫不知情的严振海喝了下去。
最终,严振海毒发身亡。
而刘文利也是听说了严振海死了之后,他才会回到了村子里,原本以为这件事不可能被人查出来,却不想因为一个偶然的因素,让王、李二人竟然瞧到了关键。
说完之后,刘文利就再也闭口不语,而随后就是按律法处置了。
但回过头再看这起案件,令人颇为唏嘘,刘文利是因为独子死了要报仇,而严振海在意外发生后也积极的寻求赔偿,但就是因为仇恨让刘文利拒绝接受,一心想要严振海死,所以才会精心设下这么一个局,至于他个人的生死,其实在他孩子去世、妻子失踪的那一刻起,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