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徐竹青怒吼一声,长久积聚在心中的委屈、仇恨、羞辱和不满一下子爆发出来,浑身哆嗦着,指着阎锡山的鼻子!“你、你、你”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徐竹青不顾大家闺秀的身份,这样破口大骂阎锡山,不是没有来头的。
原来,自从阎锡山从日本留洋回来,在山西发迹之后,就对徐竹青冷淡起来。不过,这徐竹青自幼受封建礼教的熏陶,还循规蹈矩,严守妇道,阎锡山对徐竹青却也有几分敬畏。后来阎锡山当了都督,随着这种地位的变化,他对徐竹青愈发疏远。
徐竹青呢,看见阎锡山淫 乱成性,起初也好言相劝过,可阎锡山哪里能听得进去哩,于是就和他吵闹。又摔盆盆罐罐,又掀桌子翻板凳的,吵闹了好几次,但都无济于事,反惹得阎锡山更加厌恶她。尤其是她没有给阎家生下一男半女,虽则阎锡山没有过份地抱怨于她,而她自己却觉得理亏得不得了。在那个社会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女人要是不会生育,不管她是名门闺秀,还是千金碧玉,在家庭中的地位便要一落千丈,而这又恰恰是做丈夫的纳妾讨小、沾花惹柳的好借口。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阎锡山看上了她的贴身丫环徐兰森。
这徐兰森本是大同城内一个姓许的小商贩的闺女,因家境贫寒,十五岁时由阎锡山的副官和晋北镇守使张树帜俩人鼓捣,花二百元大洋买来给徐竹青做丫环。这丫环后来逐渐出落得一表人材,婷婷袅袅,花容月貌,再加上在徐竹青的调教下,能吟诗赋词,抚琴品箫,接送应酬,十分周到。这自然引得老色 鬼阎锡山垂涎三尺,几次想做些手脚,都因徐竹青防范严谨,没有得逞。
徐竹青一想,老这么着亦非长久之策,她知道阎锡山不吃着这块肥肉,是决不甘心的。想把这丫环打发走吧,自己又实在舍不得,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个办法,即不如干干脆脆将这丫环让阎锡山收房作妾,一来可补偿自己不能生育的缺陷,二来,也免得阎锡山收了这人,将来和自己结冤作对,三是如果这丫环生儿育女,也不至威胁到自己在阎家的地位,不管怎么抬举,她总归是个丫环。她把自己这一打算告诉阎锡山,阎锡山当下高兴得抓耳挠腮,可是徐竹青却提出三个条件:
第一、许兰森不能称太太,大小老婆的份位一定要明明确不能含糊;
第二,改许姓为徐,她和徐兰森以姐妹相称;
第三,一切都得听从她这当太太的吩咐。
阎锡山认为这都无关大局,自然满口答应。徐竹青知道他这人翻脸不认帐,还特地请来自己叔父徐一清和阎锡山的叔父阎书康二人作保。
徐兰森虽然觉得年龄相差悬殊,阎锡山比自己要大十五、六岁,可是一下子从丫环升为姨太太,身价百倍,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也就欣然从命了。他和阎锡山同居后,常随徐竹青到徐家作客,徐家的小辈们称徐竹青为姑姑,称她为兰姑,以示区别,二人相处得还挺和睦。以后,尽管由于徐兰森连着给阎锡山生了五男一女,得到阎锡山的宠爱,可那嫡庶之分依旧,她在徐竹青面前仍像当丫环时一样恭而敬之。孩子们只能叫她“姨姨”,对徐竹青则叫“妈妈”。兰森心中虽然十分难受,面子上却像没事一样。
但是,九九归一,当母亲的,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多么希望孩子们能叫一声妈妈呀。这个机会总算来了。
阎锡山逃往大连时,徐竹青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叫徐兰森前往伺候。这期间,没了徐竹青的约束,徐兰森对那家规也就日渐忘记。而那些侍从人员为着讨好她,则调教着孩子们叫她“妈妈”,孩子们叫,她就答应。日子一久,便习以为常。
试想,这么一来,岂不等于把过去的那几条家规全部废弃了吗?岂不是将徐竹青赖以维系自己地位的支柱统统拆除了吗?徐竹青怎么能够容忍这种“犯上作乱”之举呢?可是这事怨谁呢?就是借给徐兰森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胡来。还不是阎锡山宠着她护着她的缘故!所以她不与徐兰森论理,要找阎锡山算帐,希望他遵守诺言、履行前约,实际上,只要他说一句话,这种局面就可以马上改变过来。岂知阎锡山不仅没有制止,反而说出这等话来,能不叫徐竹青火冒三丈吗!
阎锡山听徐竹青骂自己“放屁”,先是一楞,过去虽说争吵却从来没破过口,徐竹青既然生不了孩子,就不能管那么多,你既使有一万个理,也不能如此放肆呀,我阎某自当督都以来,一呼百诺,谁敢说个“不”字。现在见我倒了霉了,也来趁风扬沙,欺负起我来了,这还了得!他呼地一下站起来,猛拍一下桌子,对徐竹青大吼一声:“你混帐!”
徐竹青正在气头上,哪肯示弱。她冷笑两声,反唇相讥道:“我混帐?说的话不算数,立下的规矩不实行,叫娃们没大没小的乱叫一通,不知道是谁混帐!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能乱来?怪不得蒋介石把你打的乱跑呢………”
她还想再说下去,只见阎锡山从桌上捞起茶壶,狠狠地向她身上砸来,她赶忙一闪身,茶壶从身边擦过,“哗啦”一声,在地下摔得粉碎。徐竹青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圆睁双眼,一边哭喊着“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一边向阎锡山撞去。阎锡山两手把扑上前来的徐竹青用力一推,徐竹青向后踉跄了几步,“卟嗵”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阎锡山会这样对待自己,不由得伤心万分。但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撩起衣衫前襟,擦了擦流到腮边的眼泪,向坐在椅子上还直喘粗气的阎锡山冷冷地盯了一阵后,咬着牙骂了句“畜牲!”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