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雪,没有一点停息的意思,院子里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脖,黄维站在大门口,无助地向天空望着,眼神里充满着绝望,嘴里轻轻地叹息着。稀疏的山羊胡须上,落上了几片雪花,显得滑稽可笑,黄维并没有意识到,仍然在空洞地瞭望着远方,似乎要把整个天际看透。
有几个想上厕所的从卧室里伸出头来,立即又关上门,缩了回去,侯吉珲轻声笑着,说道:“司令官问苍天,哪儿恁多白面?玉皇破了嫦娥的粉盒儿,还是弼马瘟又闹翻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哎呦呦,他做了秦琼尉迟恭,误了我老侯的大小便,这仓库腾不出,如何吃大餐啊?”
尹钟岳笑了起来,小声说道:“侯主任,这中午饭,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安生呢?打败仗了,是死是活,还不得听人家的,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想翻盘,不可能了,不可能了。往事像那东流水,奔流到海不复回啊。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吧。”
侯吉珲又笑了起来,小声说道:“尹兄,要是叫他听到了,肯定会骂你一个狗血喷头的。呵呵,侯某倒想起一个坊间笑话来,说的是狗肉将军张宗昌他爹,过生日的时候,戏班给他唱的是‘过五关’,他非说山东的第一好汉是秦琼,能不能打赢这位山西的红脸关公,戏班班主无奈,只好让戏子上演了一出关公战秦琼,结局当然是门神秦琼,大胜了武圣关公,为什么啊?因为秦琼不胜,老爷子不管饭。我们啊,为了肚皮,人家让说啥,咱就说啥好了。明天拉出去枪毙,那也得多混一顿饱饭,是不是?”
杨伯涛没有他们那么乐观,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想,自己十万人马,刘伯承也是十万人马,他们竟然把自己给围而歼之,无论如何都是天方夜谭的事,可为什么就真的发生了呢?自己的部队,打死了那么多解放军,解放军会饶恕自己,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毒气弹的事呢?不过,杨伯涛的脸上,依旧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怂恿着侯吉珲说:“吉珲兄,常言说的好啊,管天管地,管不得拉屎放屁,你上趟厕所,还怕他吃了你啊?”
侯吉珲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杨军长,说不定他还真的能把人给吃了,我们这位老兄,脾气怪得很,也不知道我们的蒋总统是怎么看得上他的?”
杨伯涛脱口而出:“听胡军长说,是白崇禧反对胡军长出任第12兵团司令官,蒋委员长无奈,才改用他的。”
侯吉珲没有回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你也信?如果蒋总统想用胡伯玉的话,凭他一个白崇禧,能阻止得了?何况第12兵团又不是他白崇禧的桂系部队?再说了,辞公帐下,也非他老先生一个人有此资历,桂(永清)、周(至柔)、罗(卓英)三位长官不说,不还有罗广文军长、方天军长、霍揆章司令官吗,哪一个拿出来,不是响当当的响。胡伯玉比不了,他老先生未必会比得了吧?”
杨伯涛一听,愣在了那里,侯吉珲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自己和第18军的一群老弟兄们,总是想着,这个第12兵团的司令官非胡琏莫属,没想到天外还有天、人外还有人呢。于是,又冷笑了一声,说道:“听说,黄司令官答应过胡军长,他只干三个月,之后就把这个司令官的职位,重新交还给胡军长的。”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一个王牌兵团的司令官,他说让给谁就让给谁啊?况且,他是如何得来的,还不知道呢?”侯吉珲有些不屑地说道。
杨伯涛一听侯吉珲话中有话,心里又想,侯吉珲这样的人,在南京城消息还是挺灵通的,说不定他会知道些内幕,于是笑了一声,问道:“吉珲兄,难道这里面还有阴谋不成?”
“阴谋,大阴谋。”侯吉珲肯定地说:“事到如今,说出来也无妨了,共产党总不会为这事加我的刑吧?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黄老先生那个新制学校的政治部主任是谁啊?”
杨伯涛、尹钟岳、吴庭玺三个人一听,大惊失色,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说:“那还用说,经国先生吗?”
侯吉珲得意地笑出声音来,说道:“这就对了吗,黄老先生通过经国先生,说通了黄的仇敌何敬公,压制了桂系白崇禧,又让顾婆婆出面给老头子说和,才有了他这个第12兵团司令官的职位啊。三位老兄,记住,看似无欲之人,心中却是充满了无限之欲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