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款的事，我们已经决定了，160万，全给你弟弟。”老父亲说这话时，手里还攥着那张泛黄的纸，纸角被捏得卷了起来。纸上是拆迁协议，签字的地方，母亲的名字歪歪扭扭，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写出来。
长子林远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凉透的茶。他的指尖有些发白，像是用尽了力气，却始终没能握住什么。他抬头看了看父亲，又低头盯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末，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为什么？”
母亲在一旁沉默着，手里捏着一块旧毛巾，不停地擦拭着茶几。茶几上的玻璃已经被擦得发亮，可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擦，像是要把心里的某种不安也一并擦掉。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句：“你弟弟以后会照顾我们。”
林远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他把茶杯放下，茶杯底撞在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脸上。他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们觉得，我就不会照顾你们吗？”
窗外的桂花树正开得茂盛，微风吹过，几片花瓣飘落下来，落在窗台上。林远伸手捻起一片花瓣，指尖传来一阵细腻的触感。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喜欢在院子里种桂花，每到秋天，院子里总是香气四溢。他曾经以为，那是家的味道。
林远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钱。母亲身体不好，年轻时在家务农，后来干脆就一直躺在床上。林远是家里的长子，弟弟林浩比他小五岁。从小到大，林远就像是家里的顶梁柱，早早地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和母亲的责任。
小时候，林浩总是喜欢黏着林远。林远上学的时候，林浩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一起去。林远没办法，只好背着他去学校。那时候，林远觉得，弟弟就是他的责任，就像父母一样，需要他去保护。
可后来，林浩长大了，性格却变得有些懒散。他不上进，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干脆回了老家，靠着父母的接济过日子。而林远则拼命读书，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安了家。他的妻子是个温柔的女人，婚后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林远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帮父母补贴家用。他知道父母不容易，也知道弟弟不争气，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他觉得，自己是长子，照顾家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他没想到，父母会把拆迁款全都给了弟弟，一分都不给他。
“我们老了，不能再折腾了。”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弟弟虽然不争气，但他会留在老家，照顾我们。你在城里，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想拖累你。”
林远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转过身，看着父亲满是皱纹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们觉得，我就不会照顾你们吗？”林远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每个月寄钱回家，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母亲低着头，手里的毛巾已经被攥得皱巴巴的。她抬起头，看了林远一眼，又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我们知道你孝顺，可是……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我们不想让你为难。”
林远苦笑了一声：“所以，你们就觉得，把钱全都给弟弟，他就会照顾你们？”
父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远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推开门，妻子正在厨房里忙碌，女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看到林远回来，女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问：“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远蹲下身，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爸爸有点事，耽搁了。”
妻子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林远一眼，关心地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林远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
晚饭后，林远坐在阳台上抽烟。阳台上的茉莉花已经枯萎，花盆里只剩下几片干枯的叶子。他伸手摸了摸叶子，指尖传来一阵粗糙的触感。他想起母亲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妻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是不是你爸妈那边出了什么事？”
林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们把拆迁款全都给了我弟弟，说是以后不用我养老。”
妻子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这些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们怎么能这么偏心？”
林远苦笑了一声：“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吧。”
几天后，林远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小远，你弟弟出事了。”
林远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母亲哽咽着说：“他把拆迁款拿去投资，结果被骗了，现在钱全没了。”
林远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挂了电话，林远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起父母的话，想起弟弟的懒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件事，可是，他又怎么能真的袖手旁观？
林远最终还是回了老家。他站在父母的房门口，看着母亲满是泪痕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走进屋里，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有十万，你们先拿去用。”
母亲愣住了，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小远，我们……”
林远摆了摆手，打断了母亲的话：“不用说了，我只是希望你们明白，我是你们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尽我的责任。”
窗外的桂花树依然开得茂盛，微风吹过，花瓣飘落在地上。林远站在窗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家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牵挂，无论父母如何选择，他都无法真正放下。
林远回到城里后，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不再提起拆迁款的事，也不再埋怨父母的偏心。他知道，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改变。
几个月后，林远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小远，我们想了很久，觉得对不起你。拆迁款的事，是我们做错了。”
林远沉默了片刻，轻声说：“爸，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小远，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欠你的，来生再还吧。”
挂了电话，林远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桂花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湿润，但很快被他抹去。他知道，家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心里还有牵挂，那份感情就永远不会消失。
窗外的桂花依然飘香，林远的心里，却多了一份释然。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依然会是那个守护家人的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