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仪镇之战:南宋中兴武功第一,悍将韩世忠的封神之作

东政谈历史 2023-06-11 03:41:04
南宋最“完美”的武将

整个南宋,所有武将,谁拥有最完美的人生际遇,综合考量知名度、战功、生涯荣誉、个人结局等因素,答案却并非是最为人熟知且备受后世推崇的战神岳飞。

而放眼南宋一朝,真正能做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其实只有名将韩世忠一人。

首先,就知名度而言,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作为官方认可的“中将四将”,就已经站在同时代所有武人的巅峰。

其余如吴玠、刘锜、杨沂中等名将,虽是战功卓著,但在世时的威望和影响力与中兴四将相比,还略有不及。

而南宋再次出现和岳、韩同等量级的旷世名将,大概还要在百年之后,等新一代战神孟拱走上战场。

其次,在军事成就方面,战无不胜的岳飞当然是独领风骚,“中兴十三处战功”坐拥其一的韩世忠,紧随其后。

同为中兴四将,张俊好歹还有个的“明州大捷”聊以自慰,而刘光世除了建炎初年从龙、救驾之功,此后基本上是乏善可陈。

但从民间声誉和个人结局来看,岳飞虽威震天下,然而最终含冤风波亭,难得善终,终究是莫大的遗憾。

刘光世,以“逃跑将军”之名饱受诟病,其能位列“中兴四将”,似有滥竽充数之嫌;而参与构陷岳飞的张俊,在世时虽皇恩浩荡、风光无限,身后却是声名狼藉、遗臭万年。

反观韩世忠,生前官拜枢密使、授三镇节度使——无论实职虚衔,均已位极人臣,要知道强如岳飞,当时也只节制两镇兵马。

死后,追封异姓王,配享高宗太庙,更御赐武将最高谥号“忠武”,行伍出身的韩世忠,可以说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生晋太傅,死谥文正”这个终极目标,

朝堂上下,市井街头,不仅拥有媲美战神岳飞的声望美誉,在南宋这个“重文抑武”的朝代,最终又得以悠然终老,韩世忠的一生,几乎是南宋所有武将的完美模板和终极追求。

当然,作为南宋最完美的武将,始终活跃于抗金前线的韩世忠,其军事生涯值得称道的战役实在是不胜枚举。

其中最为人熟知的黄天荡之战,其以区区八千水师,围困金国十万大军长达四十余日,令此前横扫江南的完颜宗弼(兀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坐困沼泽泥淖之中是狼狈不堪。

然而,细究黄天荡之战其实并不“完美”,此役虽然扭转了宋军望风奔溃的颓势,更使金人多年不敢贸然南下江淮,但将之称为“大捷”,是值得商榷的。

毕竟完颜宗弼最终得以全身而退,而韩世忠先胜后败、未竟全功,也为此战留下了些许遗憾。

而四年之后的大仪镇之战,不仅位居南宋“十三处战功”之列,更被后世冠以“中兴武功第一”的美称,而这,才是完美武将韩世忠,继黄天荡之后,又一堪称完美的“巅峰之作”。

十年

从北宋宣和七年(1125)金兵南侵,至南宋绍兴四年(1134)岳飞北伐,宋金战争已持续了整整十个年头。

这十年,可以说是宋金交锋历史上战争最密集,双方形势也最为跌宕起伏的一段时间。

1127年,靖康之变爆发北宋为金所灭,当年五月,高宗赵构于南京归德府(河南商丘)登基称帝,建立南宋。

只是尚未获得片刻喘息,当年十二月,金国便兴兵大举南侵,高宗闻讯弃归德狼狈奔走扬州,再由扬州南下临安。

大宋天子一路南逃,而金军尾随追迫不止,其中,又以完颜宗弼统率的东路军最为致命,其领兵十万南下两淮,沿途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一度追得高宗流亡海上,所幸金人缺少战船无法出海,完颜宗弼在大肆劫掠江南之后,才得胜班师北返。

然而金军在归途之中,于镇江遭遇韩世忠阻截,受困黄天荡四十余日,虽然完颜宗弼最终依靠奸细指路侥幸逃生,但黄天荡的“意外”,还是令所有女真人心有余悸。

考虑到两淮地区水网密布、河汊纵横,加上长江天险横亘,金军既不习水战,如此的地形条件也会极大限制骑兵机动性能的发挥。

有鉴于此,金太宗完颜晟遂于1130年调整战略,对南宋整体防线采取“东守西攻”之势,在中原地区扶植南宋叛将刘豫建立伪齐傀儡政权,并将进攻的重点由此前的两淮战场转移至川陕地区。

然而金国虽然在1130年九月的富平会战中取得决定性胜利,击溃南宋西军主力的同时,还顺势占据陕西全境。

但在随后的和尚原、仙人关之战中,完颜宗弼又先后两次为蜀中名将吴玠所败,金国由陕南下入川的计划,也随之破产。

西边的川陕和东边的两淮,似乎短时间内都难以取得突破,女真人又将侵略的眼光投向了中部的荆襄地区,并于1133年联合伪齐刘豫,共同出兵攻占了重镇襄阳。

襄阳沦陷,危及长江中游的安全,南宋又岂能置之不理,1134年春,高宗任命岳飞为荆湖北路前沿统帅,岳家军奉旨由鄂州(武汉)挥师北上,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三个月时间,便顺利收复襄阳六郡。

宋高宗的矛盾之举

荆襄地区收获大捷,赵构原以为女真人会知难而退,便顺势向金国提出议和,不料对手因襄阳地区的失守而恼羞成怒,不仅拒绝讲和,还要求高宗退位,甚至再度联合伪齐,集结十万重兵,直扑南宋最重要的两淮防线。

两淮风云再起,南宋朝野震惊,众多朝臣更是建议应暂避金人锋芒,再次出逃海上。

而面对汹涌南下的金国、伪齐联军,求和不成还惨遭羞辱的赵构,这一次却极其罕见地选择以强硬方式回击。

十月,高宗命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镇江移师扬州;淮东宣抚使刘光世驻防建康(南京);浙江江东宣抚使神武张俊镇守采石矶。

在将两淮战区三大主力倾巢而出的同时,赵构更是准备御驾亲征,并随即由临安移驾平江府(苏州),以示其北上抗敌之决心。

朕为二圣在远,生灵久罹涂炭,屈己请和。而敌复肆侵陵,朕当亲总六军,往临大江,决于一战。

然而赵构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张俊、刘光世这两大将领,却纷纷寻找借口避战。

前线将领的表现,给了皇帝当头一棒,难得的血性过后,赵构骨子里的优柔寡断又占据了上风。

在下诏支会韩世忠,命其在扬州整军守备、伺机进取的同时,又连忙派出魏良辰、王绘等人北上金营,欲再次求和。

举棋不定,战和两难,高宗临敌之际的表现,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然而深究背后的原因,赵构的反复之举,恰恰是其矛盾心理和双重性格的真实反应。

需要指出的是,赵构并不是天生的懦夫,1126年金兵第一次攻打开封,当时年仅十九岁的康王,主动请求出使金营,面对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连金国主帅都钦佩其勇气,甚至怀疑赵构的亲王身份,要求北宋另换皇子为质,赵构才最终得以逃离金营。

次年金兵再次南侵时,赵构又奉命赴金营求和,路过河北磁州时被宗泽劝阻留下,此后靖康之变爆发,北宋皇室遭遇灭顶之灾,而领兵在外的赵构,作为宗室唯一幸存者,才得以最终继位。

这是一个目睹国破家亡,又在金人追击之下历经劫难的皇帝,颠沛流离的岁月逐渐消磨着其骨子里残存的血性,曾经悍不畏死的康王,渐渐成为了畏首畏尾的高宗。

从继位开始,赵构便背负着国恨家仇,“收复中原、迎还二圣”,可以说是其作为大宋皇帝的天然使命,但金人的强悍和九死一生的经历,又让其心有余悸。

这样的矛盾心理,也导致高宗执政期间,在战、和问题的选择上始终是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往往是战不敢玉石俱焚,和又不能心甘情愿。

此前岳飞出师收复襄阳时,赵构便一再对其强调,“不得张皇事势夸大过当,或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之类。”,岳家军出兵只以收复六郡为限,否则“虽立奇功,必加尔罚”。

1134年,面对金、伪齐联军南下,同样的心态依然影响着高宗的决策,所以,赵构既派兵出击又遣使求和,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似乎也可以理解。

但此时扬州领兵的是韩世忠,这个被《宋史》评以“鸷勇绝人”的将领,可以说是南宋最坚定的“主战派”之一。

他没有皇帝的牵绊和顾虑,只有一腔悍不畏死的报国热忱,哪怕当时他的这支部队,是整个南宋在长江北岸唯一的驻军,痛击金人,也是韩世忠从未动摇的想法。

韩世忠故布疑阵

接到皇帝备战的诏书之后,韩世忠立即展开行动,准备由扬州北上高邮,以阻遏金军南下。

大军起行之前,韩世忠召集部众,直言金、伪齐联军正由两淮南下,此刻皇上车驾就在江南,如有不胜,后果将不堪设想,而我等忠义报国,就在此时。

随即,吩咐士兵伐木为栅,自断归路,以拔桥断路之举,彰显战而必胜的信念,更以破釜沉舟之势,昭示与敌偕亡的决心。

在主帅的感召动员之下,三军士气大振,战意高昂,军营开始忙碌,人人磨刀洗枪,收拾粮草辎重,准备与敌决一死战。韩世忠又传令,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全军星夜北上高邮。

只是正在军营紧张忙碌之际,一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访,彻底打乱了韩世忠的战前部署,也意外地改变了整个战争的走向。

十月十二日,高宗派往金营送信求和的代表、工部侍郎魏良臣一行由临安北上抵达扬州,恰好目睹韩世忠军营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看这架势,明显是有大的军事行动。

魏良辰身负钦差皇命,自然不愿韩世忠节外生枝影响和谈结果,更担心贸然用兵会惹怒金人,到时候自己身在金营,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于是连忙向韩世忠出示高宗亲笔手书的求和信件,同时劝说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史书上没有记载,得知消息后的韩世忠,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但可以想象,肯定是无比的悲愤和憋屈。

自己在前线准备和金军拼命,皇帝却在后方悄悄和敌人讲和,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更何况此时三军士气正盛、战意高昂,又要如何跟将士们交代、解释?

但韩世忠并没有因愤怒而冲动失态,短暂思索后,便不动声色地向魏良辰解释,自己确实准备率军开拔,但目标并不是要挥师北上,而是接到了高宗撤军的命令,准备渡河南下移师镇江。

既然高宗准备求和,将前线部队后撤,以显示诚意,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魏良辰不疑有诈,见是一场“误会”,在告辞韩世忠后,便放心地继续北上而去。

送走魏良辰后,韩世忠立刻改变既定部署,因求和使节正在向北进发,其果断放弃继续北上高邮的计划,转而领兵前往扬州以西数十里的大仪镇(江苏仪征),并在城外沼泽之处,将兵力一分为五,同时预设下二十余处伏击点。

战场之上,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韩世忠之所以能够成为比肩战神岳飞的绝世名将,除了悍不畏死,更多的是智计百出。

黄天荡之战,能以八千水师围困十万金军,靠的绝不是蛮力,而这次韩世忠同样打算出奇制胜——他要将计就计,借魏良臣之口传达出重要情报,借以迷惑金人。

而此刻诱饵已经抛出,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坐等猎物上钩……

背嵬军所向披靡

事态的发展不出韩世忠所料,魏良辰等人北上不久,便在天长军(安徽天长)遇到了由女真万夫长聂儿孛堇率领的金军先锋部队。

在表明使节身份与求和来意之后,聂儿孛堇详细询问了南宋在长江沿线的防御情况,而为了显示和谈的诚意,魏良辰自然也将所了解的情况向金人和盘托出。

渡过淮河以后,一路未遇宋军主力,当聂儿孛堇得知韩世忠部已南撤镇江,立功心切的女真人,在简单安置魏良辰后,当即决定挥师南下。

率军兵临扬州,果然已是人去楼空,看来宋使并未欺瞒,此时又据探马回报,在城外西南几十里处的大仪镇,发现有小股宋军游骑出没。

大仪镇是南下渡江的必经之处,大军千里迢迢而来,如今长江防线空虚,若能乘虚而入,直趋江南,大功何愁不成?

聂儿孛堇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几年前完颜宗弼渡江之后纵横江南,将南宋皇帝长驱入海的画面,当即命部将挞也孛堇领数百精骑,先行前往大仪镇,以刺探虚实。

金骑风驰电掣,六十里转瞬即至,而游荡在城外的那十几名宋军骑兵,看见北方烟尘滚滚,连忙挥鞭逃遁,只是落荒而逃之际,还在回头破口大骂。

挞也孛堇大怒,发誓要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宋人全部碾碎于马蹄之下,一面指挥部下放箭,一边率军衔尾急追。

金军扬刀挺枪,策马追逐正欢,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就要得手,忽然周遭喊杀震天、鼓声大作,而南宋部队正如潮水一般从四面涌来。

中计了!挞也孛堇不由寒毛倒竖,立即下令突围,只是身后归路已被宋军切断,而此时自己所处的位置,又正好是一片沼泽,身披重甲的骑兵陷于泥淖之中,行动迟缓,寸步难行。

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前方战鼓再次擂响,一杆血红帅旗赫然升起,悍将韩世忠现身战场,而在他身后,还有数百名手持长柄巨斧、杀气腾腾的死士——那是宋军主帅的护卫亲兵、精锐中的精锐,背嵬军。

韩世忠一声令下,背嵬军众人如墙而进,上砍人胸,下削马足,巨斧挥舞之处,金军是人马俱碎,一片鬼哭狼嚎。

最终,挞也孛堇在乱军中遭擒,麾下骑兵大部被歼,余皆奔溃。韩世忠乘胜追杀数十里,沿路积尸如邱垤,更缴获金军马匹、辎重、兵械无数。

大仪镇旗开得胜的同时,韩世忠部将在高邮、天长也取得胜利,随后双方在扬州附近一日十三战,韩世忠率军北上,连战连捷,史载“穷追于淮,军复大战,败溃奔走,相蹈藉没溺死者不可胜计”。

大仪镇之战,就规模和战果而言,并非关乎生死的决定性大胜,但它并不是一次孤立的战斗,而是南宋在淮东地区一系列胜利的开端。

韩世忠在没有友军配合的情况下,智取强敌,又以孤军北上,独迎敌锋,大仪镇的胜利,对于扭转两淮战场的形势和鼓舞南宋的军心士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冠以“大捷”之名,实至名归。

捷报传至临安,群臣入贺,参知政事沈与求更认为“自建炎以来,将士未尝与金人迎敌一战,今世忠连捷以挫其锋,厥功不细”,高宗龙颜大悦,重赏三军。

乾道二年(公元1166年),南宋朝廷评定“中兴以来十三处战功”,韩世忠的大仪镇之战位列其中,而《宋史》更是将此次胜利,盛赞为“中兴武功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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