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到上世纪90年代,彼时打电话与写信仍是人们日常沟通交流的主要方式。然而,一款名为ICQ的聊天软件横空出世,如同一场席卷全球的数字风暴,迅速风靡开来。紧接着,MSN、QQ等即时通讯软件也相继涌现,彻底改写了人们的通讯和交友规则,开辟出全新的社交版图。网络成了一片广袤的社交新大陆,让无数人结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新朋友,甚至还成就了不少美好姻缘,让许多人在虚拟世界中找到了携手一生的伴侣。但凡事皆有两面性,网络社交在带来便利与机遇的同时,也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危险。今天要讲述的这起案件,就发生在聊天软件刚刚兴起的年代,为我们敲响了网络安全的警钟。
案件的女主角柯丹,是香港大学的一名研究员。本有着大好前程与似锦未来的她,在参加了一次看似平常的网友聚会后,竟神秘失踪。当人们再次找到她时,她却已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这位女研究员究竟在网络世界结识了怎样的人?又为何会踏上这场致命的网友聚会之旅呢?
故事的舞台,是香港离岛区长州东部的一个度假村——东堤小筑。这里自然风光旖旎,景色美不胜收,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此地却因频发自杀案而声名远扬。过去30年间,这里竟发生了26起命案,而柯丹的悲剧,也在此悄然上演。
柯丹于1964年出生在江西省,年仅35岁的她,自小就聪慧过人,学习能力超乎常人。仅仅用两年时间便完成了初中课程,高中也仅耗时两年,便凭借优异的成绩跳级考入江西医学院,主攻副科专业。毕业后,她顺利进入当地一家医院的副科部门,担任主任一职,前途一片光明。柯丹的父亲早在70年代便偷渡前往香港,这使得一家人长期分隔两地,聚少离多。1988年,24岁的柯丹迎来了命运的转折,母亲决定带着她前往香港与父亲团聚。但由于内地与香港的医生资格证无法互通,柯丹不得不放弃医生的职业,在香港一家中资百货公司谋得一份文员的工作。工作期间,柯丹展现出了独特的商业天赋,跟着同事学会了炒股,在股海之中如鱼得水,案发时,她手中持有的股票市值已超过200万,同事们都亲昵地称呼她为“小富婆”。
1997年,33岁的柯丹心中的医学梦想再次被点燃,她毅然决定重回医学界,进入香港大学社会医学系深造,同时担任港大的研究员。生活上,柯丹一直渴望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然而,她对另一半的要求颇高,始终未能遇到那个契合的人。一次偶然的机会,柯丹接触到了当时风靡全球的聊天软件ICQ,她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HRO”,从此开启了她的网络社交之旅。在虚拟世界里,柯丹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虽大多只是普通朋友,偶尔也会相约线下聚会,一起吃饭、打麻将,享受社交的乐趣。或许是因为频繁参与这类网友聚会,柯丹对见网友一事渐渐放松了警惕,却未曾料到,危险正悄然逼近。
1999年10月21日,柯丹像往常一样,告知母亲晚上不用为自己准备饭菜,也不必等她回家,因为她约了朋友下班后前往长州游玩,并在外过夜。柯丹的母亲一直期盼女儿能找到心仪的对象,对女儿的社交活动向来支持,所以并未多想。可到了第二天中午,柯丹仍未归家,也未打电话告知母亲。平日里,柯丹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提前和家人打招呼,即便行程临时有变,也会及时打电话通知。这次的失联,让母亲心中隐隐不安,原本普通的出游,瞬间变得令人揪心。柯丹的母亲只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盼望着女儿的消息。
终于,下午时分,电话铃声响起,然而,打电话的并非柯丹,而是一位自称李小玉的女子。她声称是柯丹的闺蜜,告知柯丹母亲,柯丹因与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好,前往她那里居住,暂时不想与任何人沟通。李小玉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会劝说柯丹尽快回家,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让柯丹母亲不必担心。接下来的几天,李小玉每天都会准时打来电话,安抚柯丹母亲,称柯丹很快就会回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柯丹母亲逐渐察觉到异样,因为她从未听女儿提及过有这样一位闺蜜。不过,她倒是有个亲戚也叫李小玉。后来,李小玉提出见面详谈,想要当面告知柯丹和她男朋友的情况。柯丹母亲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
就在柯丹母亲满心焦虑、不知所措时,又接到了一名男子的电话。男子称柯丹的男朋友在澳门赌博,欠下了他8万块钱的债务,柯丹作为担保人,现在需要家里帮忙偿还这笔欠款。柯丹母亲深知女儿对男朋友的挑选标准极高,绝不会找一个赌博成瘾的人,更不可能为其做担保,她断定这个电话的背后另有隐情,绝非简单的债务纠纷。于是,她果断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并立即向警方报案。
警方接到报案后,敏锐地察觉到这起失踪案背后可能隐藏着更为复杂的情况,迅速展开调查。他们首先前往柯丹的工作地点——香港大学社会医学系办公室,向同事们了解情况。同事们表示,自10月22日起,柯丹便再未现身,起初大家以为她只是临时有事,忘记请假,并未放在心上。但三天后的10月25日,一位自称李小玉的女子打来电话,替柯丹请假,称她有重要事务需要处理。警员们立刻将这个李小玉与之前给柯丹母亲打电话的人联系起来,怀疑她们是同一人。而就在李小玉打电话的当天下午,柯丹的女助手杨嘉义突然来到办公室,声称是帮柯丹取一些文件。由于杨嘉义是柯丹的助手,同事们平日里也经常见到她,所以并未对她的行为产生怀疑。杨嘉义取走文件后便匆匆离开,此后,柯丹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消息。
警方根据柯丹母亲和同事提供的线索,初步判断柯丹的失踪与自称李小玉的女子密切相关,同时,柯丹的助手杨嘉义也极有可能知晓她的下落。为了进一步查明真相,警员们开始调查柯丹的银行卡和信用卡记录。结果令人震惊,在柯丹失踪的10月22日,有名女子持柯丹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试图在银行提取34,000元现金,但因相貌与柯丹不符,被银行柜员当场拒绝。同一天下午,又有人拿着柯丹的信用卡在弥敦道购买了一只价值24,000元的女款劳力士手表。4天后的10月26日,再次有人用柯丹的另一张信用卡在同一家店铺购买劳力士手表,却因无法准确说出卡主家庭地址,此次消费被拒绝。当天下午,还有人使用柯丹的信用卡在九龙的三家店铺,分别购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两双名牌皮鞋。
综合这些信息,警方推测,柯丹自10月21日离家后,极有可能遭到熟人绑架,而这些人正拿着她的信用卡肆意消费。警方判断,如果这些人是为钱财而来,很可能还会再次联系柯丹的母亲。于是,警方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告知柯丹母亲,下次接到绑匪电话时,尽量拖延时间,为警方追踪对方的位置争取宝贵时间。
正如警方所料,报警后的第二天,即10月28日,柯丹母亲再次接到李小玉的电话。这次,李小玉一开口便抱怨柯丹将她的电话号码告知了债主,让她也陷入了麻烦之中。话音刚落,电话便被一名男子抢走,男子恶狠狠地威胁柯丹母亲,如果不帮忙偿还那8万块钱的债务,就会逼迫柯丹去夜总会接客抵债。此时,警方早已对电话进行了监听,柯丹母亲按照警方的指示,巧妙地拖延着通话时间。警员们迅速展开追踪,很快便查明对方的电话是从屯门的一个公用电话厅打出的。警方立即派遣人员前往电话亭附近蹲守,期待在绑匪再次打电话时将其一举抓获。
第二天早上,10月29日,柯丹家的电话再次响起,那名男子果然又打来催债。正在屯门电话亭蹲守的警员,目睹一名男子正在亭内打电话,他们坚信,此人便是绑匪之一。然而,警员们深知这名男子很可能还有同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未立即采取行动,而是选择暗中跟踪。男子打完电话后,从屯门乘车前往码头,随后乘船抵达长州。警方愈发确定,柯丹极有可能就在他们手中,因为柯丹失踪前曾告诉母亲是去长州游玩。
男子抵达长州后,径直走向东湾石潭旁的一个废弃焚化炉坑洞,短暂停留后便转身离开。警员们继续跟踪男子,同时派遣几名同事前往焚化炉坑洞一探究竟。当警员靠近焚化炉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直觉告诉他们,情况不妙。走到洞口,眼前的景象令人痛心,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一张床垫上。警员们立即向上级汇报了这一情况。
另一边,神秘男子离开焚化炉后,前往码头与两名年轻女子会合,三人一同前往度假村东堤小筑西座一楼的一间房屋。没过多久,他们拿着一条被子离开房间,再次回到废弃焚化炉,将被子扔进去,盖在尸体上。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好的警员果断出击,将三人成功抓获。经确认,那具遗体正是香港大学女研究员柯丹。法医在验尸时发现,柯丹已死亡超过一周,体内检测出多种药物成分,尸体的面部和头部已开始腐烂,且有明显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这使得法医一时难以准确判定死者的死因。
那么,这一男二女究竟是何人?他们与柯丹之间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故事要从1998年说起,柯丹通过ICQ聊天软件结识了在银行工作的陈建堂,两人相谈甚欢,很快便相约线下见面。陈建堂还曾前往柯丹家中,帮忙修理电脑、安装软件,虽两人最终并未发展成情侣关系,但情谊深厚,如同兄妹一般。1999年9月,距离案发仅一个多月时,陈建堂告知柯丹自己即将步入婚姻殿堂,并将女朋友杨嘉义介绍给她认识。彼时,柯丹恰好正在寻找兼职助手,经陈建堂推荐,杨嘉义顺利成为柯丹的助手,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愈发熟络。
杨嘉义后来又将自己的朋友郑文杰介绍给柯丹。郑文杰,29岁,无业,离异,赌博成瘾,还带着一个4岁的女儿。令人唏嘘的是,他的父亲是退休警务督察,母亲是警长,而他却深陷犯罪泥潭,有着贩卖盗版光盘、藏有攻击性武器和偷窃等多项案底。为了不连累家人,郑文杰与家里断绝了联系,靠政府援助金勉强维持生计,还背负着财务公司6万5千元的巨额债务。据说,杨嘉义与郑文杰关系极为亲密,杨嘉义甚至曾前往郑文杰家中,帮忙照顾他的女儿。
后来,郑文杰又将自己的女朋友梁启华介绍给柯丹。梁启华,时年22岁,因小时候左眼受伤未得到及时治疗,视力受损,长期生活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下,性格变得孤僻内向,朋友寥寥无几。她在屯门的一家便利店工作,郑文杰经常前往购物,两人由此逐渐熟络起来,郑文杰成为她唯一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启华对郑文杰暗生情愫,两人最终发展成情侣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这些人最初都只是在ICQ上聊天的网友,因聊得来,才逐渐从虚拟世界走向现实,成为朋友或同事,偶尔还会一起聚餐、打麻将。那么,这三人被捕后的口供又是怎样的呢?他们为何会对自己的朋友柯丹痛下杀手?背后的主谋究竟是谁?
郑文杰、梁启华和杨嘉义三人被捕后,均向警方承认参与了绑架柯丹的行动。他们坦言,在他们认识的人中,柯丹最为富有,通过炒股赚取了近200万,被大家称作“小富婆”。而他们三人却都负债累累,生活陷入困境。在金钱的诱惑下,三人鬼迷心窍,密谋绑架柯丹,企图从她那里获取钱财。
1999年10月21日清晨,杨嘉义和梁启华负责准备迷药,随后径直前往长州的东堤小筑度假村。梁启华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花费300元租下一间度假屋。郑文杰则以网友聚会为由,邀请柯丹下班后前往长州游玩,并一起打麻将,还表示晚上可以住在度假屋。由于四人此前曾一起玩过麻将,柯丹毫无防备,欣然接受了邀请。下班后,柯丹乘船前往长州,大约下午6点抵达。郑文杰前往码头迎接,将她带至案发的度假屋。此时,屋内的梁启华和杨嘉义戴着万圣节面具,一切准备就绪。郑文杰带柯丹进屋后,两名女子迅速将柯丹推倒在床上,用沾有迷药的毛巾捂住她的口鼻。柯丹奋力挣扎,但最终还是在药力的作用下昏迷过去。郑文杰随后将柯丹的手脚捆绑起来。然而,没过多久,柯丹便苏醒过来,郑文杰见状,强行逼迫她喝下一些不明药物和啤酒,柯丹再次陷入昏迷。
到这里,三人的口供基本一致,但后续情况却出现了分歧。郑文杰坚称,整个计划由杨嘉义提出,他是出于帮忙才参与其中。在迷晕柯丹后,杨嘉义突然表示,由于柯丹已经认出他们,必须杀人灭口。郑文杰虽心生恐惧,但想着杨嘉义和梁启华或许不会真的动手,便拿着柯丹的银行卡和信用卡出门取钱。然而,当郑文杰第四次回到度假屋时,却发现杨嘉义和梁启华已将柯丹杀害。两人告知他,柯丹中途苏醒并大声喊叫,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用枕头将柯丹闷死。郑文杰无奈,只能协助处理尸体。他们先给柯丹戴上万圣节面具,将其装进袋子,三人合力将尸体搬到海边,扔进海里。处理完后,他们回到度假屋收拾东西。但因担心尸体出现意外,又返回海边查看,发现柯丹的尸体因涨潮被冲回岸上。
于是,他们将尸体抬至旁边的废弃焚化炉。再次回到度假屋后,他们将柯丹的个人物品以及作案工具,如鞋子、床单、枕头、床垫等,全部扔到焚化炉中。此后,由杨嘉义冒充李小玉,负责稳住柯丹的家人,避免他们起疑,同时疯狂盗刷柯丹的信用卡。在抛尸一周后,郑文杰仍不放心,再次前往查看尸体,发现柯丹的脚露在外面,便与杨嘉义、梁启华一起拿了条被子前往现场遮盖,却在此时被警方当场逮捕。
而杨嘉义和梁启华的说法却与郑文杰截然不同。两名女子口供基本一致,杨嘉义称,整个计划由郑文杰提出,因为她之前曾借钱给郑文杰,而郑文杰一直无力偿还,便想出了绑架柯丹、用其银行卡和信用卡提款还钱的主意。杨嘉义表示,柯丹被迷晕后,郑文杰拿走她的银行卡和信用卡去取钱。在郑文杰第四次取钱回来时,柯丹苏醒并大声喊叫、拼命挣扎。此时,郑文杰指使杨嘉义按住柯丹的双脚,让梁启华抓住柯丹的双手,随后自己拿着枕头盖在柯丹脸上,并坐在上面,直至柯丹断气。
简单来说,郑文杰坚决否认参与杀害柯丹,而杨嘉义和梁启华则声称自己是协助郑文杰夺走了柯丹的生命。那么,真相究竟如何?这一切还有待法庭的公正裁决。
2001年1月5日,案发一年多后,这起备受关注的案件在高等法院开庭审理。三名被告被指控谋杀罪和非法处理尸体罪,但他们均不承认谋杀罪名,仅承认误杀。法庭上,郑文杰的律师指出,杨嘉义和梁启华两人串通口供,且口供不实,因为两人被关押在同一所女子监狱,有诸多机会商量如何应对审判。监狱工作人员也证实,两名女被告在吃饭、读书等活动时,确实有可能进行交流。
然而,法官在引导陪审团时强调,本案中柯丹因三名被告而死亡,这是控辩双方都认可的事实,重点并非在于谁负责按手、谁负责按头,关键在于判断在柯丹死亡前,三人是否已做出杀人灭口的决定。若陪审团认为三名被告杀人是有预谋的,则应判定谋杀罪名成立;反之,则应判误杀罪名成立。
最终,经过11个小时的慎重商议,陪审团裁定三人谋杀罪名成立,均判处终身监禁。此后,三人虽提出上诉,但均被驳回。至此,这起令人痛心的案件终于落下帷幕。
网络的出现,无疑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极大地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沟通变得前所未有的便捷。但在享受网络带来的便利时,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高度的警惕。透过手机屏幕或电脑屏幕,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他人的片面形象,无法洞悉其真实的内心世界。在虚拟的网络社交中,一定要增强自我保护意识,谨慎对待陌生人的邀约,切勿让一时的疏忽,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