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竹青叹了口气，走到脸盆架前，挽起袖子来擦脸。从嵌在柜上的大镜子里，她看见阎锡山站在背后，微微歪着脑袋在端详自己，脸不觉红了起来，回头嗔怪地瞪了阎锡山一眼，岂知这阎锡山仍象瞅银壶似地瞅着自己，那笑眯眯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徐竹青，不知怎的，觉得今天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人，似乎比过去也白了，也胖了，头发也黑了，身段也丰满了。陡觉心中一阵奇痒，走过去在徐竹青那雪白的脖颈上吻了一下。徐竹青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轻轻骂了一句“灰鬼”!阎锡山又趁势将她抱住，在脸上吻了几下，徐竹青又羞又恼，挣脱身子坐到床上，阎锡山紧跟过来，拉住她的手一边抚摩着，一边喃喃地说:
“你可想煞我了。”
徐竹青斜了他一眼:
“你呀，老没正经!”
她甩开阎锡山的手，问道:
“既然这样，你咋不把兰森也带回来哩?”
阎锡山嘻嘻的笑着，冷不防一个翻身，把徐竹青压在床上,边动手撕扯他的衣服，边气嘘嘘地说:
“你不也挺美嘛。”
听了这话，徐竹青心里一阵发凉。啊，原来这老灰鬼是饿狠了，拿糖来充饥呀，他叫我回来是为的这个。早知如此，真不如不回来哩。可又一想，不回来又到哪里去呢，娘家再好，终究不能养老。和他一刀两断吧，又岂不要惹人笑话?唉，当初爹娘咋就把自己许配了这么一个人呢!
阎书堂见阎锡山和徐竹青这几天和和睦睦,心中颇为高兴。他这么一乐，又想来个全家大团聚，享一番天伦之乐。于是催着阎锡山赶快把兰森和几个孙子接回来。阎锡山没有作声。他知道这是儿子已经应允，便叫曲静如写了个密信发出。
不多久,徐兰森领着志宽、志敏和志惠从大连回到河边。徐竹青为表示姐妹之情,亲到堡门外迎接。她见到这弟兄三个，一个一个“我的儿，好乖乖，你们可把妈妈想死了!”拉住这个亲亲，扯住那个吻吻。这些孩子离开她一年了,似乎有点陌生,半天才淡淡地叫了声“妈”。尽管如此,徐竹青仍高兴得直流眼泪，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站在一旁的徐兰森听到孩子们叫徐竹青“妈妈”，心中一阵阵刺疼，想起往事，不由得出了神。等到孩子们拉着她的手摇晃着说:
“快走吧，冻死了。”
她才醒过来，笑着说
“走，和妈妈一块走。”
徐竹青接着也说:“对、对，和妈妈一块回。”她要拉着孩子们一道走,孩子们却一闪身向堡门里跑去。她有些失望地看着远去的孩子们，轻轻叹了一口气，问徐兰森:
“娃们都怕把我忘了吧?”
徐兰森说:
“没有，成天价念叨着您哩!”
徐竹青擦着泪说:
“我可是真想他们哩，有时做梦都梦见他们。”回到河边的第二天早上，徐兰森便到徐竹青房中，亲热地说:“姐姐，我明儿个想去建安看望看望咱父亲。”
徐竹青说:
“你刚回来，歇两天再去不迟。你有这个孝心，什么时候去都行。”
俩人正商议间，只见志宽、志敏兄弟俩，拖着鼻涕，一身泥土，相互揪扯着，一口一个“操 你 妈!”的叫骂着,闯了进来。徐竹青正要站起身来拉开他们，徐兰森呼地一下冲过去，“啪”“啪”，朝每人头上扇了一巴掌，怒喝一声:
“小挨刀的!谁叫你们打架哩?出去，给我出去!”
两个小家伙立时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徐竹青见徐兰森如此粗暴地对待孩子，心中虽然老大不快，但还是口气温和地说道：
“唉，小娃们，谁个不调皮，你何必和他们生气!”
说着又拿起扫炕的笤帚，对着孩子们说:
“来，叫妈妈给你们扫扫身上的土!”
岂知两个孩子把身子一扭，走到徐兰森跟前，都抢先告状“妈妈，是他先打的我!”“妈妈，是他拿了我的枪”……
徐竹青见此情此景，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动了几次，都没发出声来，手中的笤帚“唰”地一下从手中滑落。
她长叹一声，颓然跌坐在炕上，半天一动不动，就象中了什么邪一样。徐兰森一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格登”一下，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忙走过去，拉住徐竹青的一只手，哽咽着:
“姐姐呀，是我的不对，我对不起姐姐你，……”
徐竹青这时也慢慢地醒过神来。只见她神情麻木地打量了徐兰森一眼，轻轻抽出那只手，说道:
“兰妹，姐姐不怨你。”
说罢，颤颤抖抖地走了出去。
昨天晚上和徐兰森厮混了一夜的阎锡山,刚刚起床下地。徐竹青就铁青着脸走进来。她狠狠地盯了阎锡山几眼，见他那懒洋洋软溜溜的样子，更增加了几份火气。阎锡山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她有些吃醋，便不介意地问道:
“咋啦?”
徐竹青定了定神，冷静地说:
“哼，我们再没能耐，可也不能让人这样欺负呀!”阎锡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莫明其妙地问:
“咦?谁欺负你啦?”
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徐竹青实在忍不住了，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咻咻地指着阎锡山说:
“我问问你，当初订的那几条规矩还算不算数!”
阎锡山没想到徐竹青会突然提出这档子事来，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因为他知道这徐家大姑娘的脾气，平时间不冷不热文文静静，要是惹翻了，那可是和你没完没了。现在她这么怒气冲冲，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更得加倍当心。
于是阎锡山温和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算数呀。”
“好，既然算数，那娃们不分大小乱叫一起，你为什么不管一管哩?”
徐竹青一板一眼地问阎锡山。
“啊，是这么回事。”
阎锡山听到这里,刚才还挺紧张的心情不由得松弛下来,他轻轻笑了几下，说道:
“你呀，娃们叫什么不一样，由他们随便叫去算了……”
“放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