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名天下扬——抗战平型关大捷点评

陆凯聊军事 2023-08-15 21:18:03

本文原载于《兵器》杂志2007年09月刊,原文作者京炎。本次转载时经重新二次内容完善及编辑、补充整理部分插图,以与同好共同分享。个人认为《兵器》杂志是一本专业、客观的军事杂志,推荐持续订阅,丰富自身的军事及政治知识。将家中《兵器》数字化保存过程中,转载其上的一些年代比较久远的文章,主要是想让读者以另一种比较独特的视角审视曾经的事物和观点。

编者注:本文是原作者于2007年参观平型关大捷纪念馆时所写,因十几年以来纪念馆陆续改扩建,故本文部分内容与现状有所出入,请了解。

平型关之战是抗日战争的第一次大胜。国产大片《太行山上》对这场战斗进行了非常细腻的刻画。笔者看过电影,特别是片中中国军队跟鬼子肉搏那段,令人热血沸腾,强烈地想到战场实地去看一看。

2007年3月,几经辗转,代县到灵丘的慢车终于把笔者一行放在了平型关火车站,此时已近晚上9点。车站坐落在山梁顶上,地势相当高。因当地没有旅店,只能借宿在山下的白崖台村农家。70年前八路军115师正是在深夜里冒着瓢泼大雨赶往平型关战场。这次小小的“夜行军”也算是个纪念。

平型关大捷纪念馆现状全景(编者补充)

平型关大捷纪念馆现状(编者补充)

展览馆和纪念碑

次日清晨笔者一行辞别白崖台村,按简易地图的指示沿铁路向北而行,大约半小时后顺利抵达了第一个标志物——已经干涸了的唐河。这条干河滩上游不远处就是当年的平型关战场。现在河谷旁已经修了一条公路,前方正好经过当年的主战场乔沟一带。下路基,穿河谷,沿公路西行不多远,北边高高的山顶上一座纪念碑在初升阳光的映照下正闪着洁白的光芒。

第二个标志物平型关中心学校高大的校舍矗立在公路北侧的斜坡上。拐上斜坡,经过学校便来到了目的地后山。空山无人,唯见枯草莽莽,山树点缀,四处一片寂静,很难想象一场名震中外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沿小道上行,笔者一行很快踏上了直通纪念馆的水泥路。

平型关战役纪念馆是一栋两层建筑,位于山腰偏下,坐东朝西。

建在一排民居后面的平型关大捷纪念馆很不显眼,笔者一路寻着指示牌才找到。

平型关大捷纪念馆现状(编者补充)

虽然游客稀少,但纪念馆维护得挺好。一楼摆放的是照片展板和战场遗物,包括各类缴获的战利品和日军被毁汽车的零部件等,二楼摆了一个大型战役地形沙盘。众多陈列品中有两件引起了笔者的疑问:一把中国式大刀和一顶英式“浅底锅”钢盔,两者都标有“日军使用”的字样。是标注有错,还是日军此前缴获的中国军队装备又被八路军夺回?

笔者一行离开纪念馆向纪念碑矗立的山顶而行。离山顶还有百多米的垂距时,笔者发现了一条直接岔往山顶的陡峭小径,于是众人体验了一把仰攻山头的感觉。小道稍稍往上便开始模糊难辨,个别地段需要手足并用。两名同伴不幸走错了路,最后只能用绳子把他们从光滑的石壁拉上来。

登顶后大家已是腿如灌铅、汗流浃背。站在山顶上喘着粗气举目四眺,笔者顿然惊觉头顶阳光灿烂,大气透明,四面苍山如洗,景色明晰如画,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敏锐。一位同伴大声背诵起辛弃疾的《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下阙:“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晋北虽然比较贫瘠,却曾是赵武灵王胡服跃马、汉武大帝北击匈奴、三国曹操屯田养兵、北宋杨家将抗辽守边之地,是千万志士眷恋、厮守,并为之拼了性命的大好河山。

经过一番攀爬,终于成功登顶,个个累得够戗。当年八路军战士要抢在日军前面占领山头,确实需要极大的毅力。

拜谒过纪念碑,沿山脊狭窄小路下行不远,绕过一片树林,一块巨岩突兀于悬崖尽头。巨岩后有一块小空地,尽头有一石碑,上刻“一一五师指挥所”。原来时任115师师长的林彪当年便在此地指挥战斗。据说电台就架在身后的林子里。对面便是当年的战场乔沟和老爷庙梁。站在这里仅用肉眼便能看清该处之行人,难怪林彪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日军蹿向老爷庙。

下山之后,笔者一行直接前往当年战斗最激烈之地——乔沟。

日军积尸之地

平型关古称瓶形寨,以周围地形如瓶得名,自古便是屯兵戍守之地。

1937年秋日寇连陷南口、张家口、大同,进逼到内长城一线。太原危急。此时八路军115师已入晋,阎锡山与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等拟订平型关战役计划,以11个军兵力布成“口袋阵”,以图击灭当面号称“钢军”之日军精锐第5师团(即板垣师团)。115师受命于敌军侧后夹击配合。

9月19日中秋,晋绥军独立第8旅刚到平型关,正待进入阵地,忽降大雪。民间曾有传言:”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平型关)戴孝,不是好兆!”果然,9月21日午夜,板垣师团21旅团的先头部队开到,叩关甚急。晋绥军苦撑。不过就在头一天,林彪已携部下考察过灵丘到平型关一带地势。

尽管中央一再来电嘱其谨慎,先以发动群众和山地游击战为主,但林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胜机,雄心勃勃地准备把从平型关口到灵丘县东河南村之间一道又长又窄的谷道变成日军的停尸场。这条谷道从平型关口以北为关沟,关沟东口斜对面又接有一段近10千米的土沟,称乔沟。

9月23日下午,115师由上寨出发。杨成武独立团及骑兵营前往广灵、浑源交界处阻敌增援,保障侧翼安全,4个主力团则前往平型关北边的冉庄待机。次日上午,营以上干部前往实地考察地形。部队于夜间冒雨出发赶往战场。688团为山洪所阻延误,最后只能于师指挥所背后之东长城村附近担任总预备队,另3个团天亮前均抵达预定阵地。685团于老爷庙至关沟一线摁敌一头,并阻平型关下及西跑池、团城口一带敌军反咬;686团设伏于老爷庙东至小寨的峡谷之间实施中间突击;687团于小寨至蔡家峪之间摁敌之另一头,并阻击灵丘、涞源方向增援之敌。

战斗打响前,115师主力部队翻山越岭,占据有利地形,伺机阻击日军。

9月25日晨7时许,杨成武独立团先于涞源——灵丘公路的腰站村遭遇向平型关方向开进之板垣师团第9旅团!敌兵力、装备皆强于我,而独立团竟主动抢攻,一举夺下日军先头阵地,将其死死堵在驿马关。战至下午,日军毙命人数已逾300,而独立团趁机夺关,先将敌撵回涞源城内,又将其打出城去。老红军部队果然神勇!

本来按计划,平型关一线的晋绥军8个团兵力早该于凌晨时出击,将敌21旅团强驱向八路军布好的口袋。然而败退的日军一直没等来,两大股日军却从东、西两个方向分别钻入115师的埋伏圈:一股为灵丘向平型关前线运送给养之辎重部队,共百余辆大车及护送之骑兵小队;一股为从平型关前线返回灵丘之卡车队,约80辆卡车。两支队伍皆蜿蜒逶迤数里之长。时大雨方停,沟道泥泞狭窄。日军行动甚艰。林彪目视敌军,淡定自若,仅交待“豆腐要当铁打,不要轻敌大意……

上午8时半至9时,伏军开火。685团猛攻老爷庙西侧干河滩上的日军临时停车场;686团几次齐射之后冲下公路,以手榴弹、刺刀与日军近距拼杀;687团则猛袭日军辎重车队。各部日军突遭居高临下之火力打击,顿时乱作一团,死伤甚众。

然板垣所部不愧为日军最精锐之甲种常设师团,惊魂初定后立即或匿身于沟内火力死角,或藏于汽车、大车之后与我军对射,更有军官利用八路军火力不足之弱点,抽刀指挥部下群起冲锋,与我军争抢沟谷两侧制高点。附近日军闻讯后亦纷纷出动前来救援。奈何对手多为意志坚定、历经二万五千里长征考验之红军老战士,日寇武士道精神遂归无用。

战至下午,日军多路援兵皆被击退。八路军各部奋起冲进谷底,逼迫日军缴枪。至黄昏,被围日军全灭,千余尸体横陈战场各处,所遗粮秣物资及军械尽为我军所获。八路军牺牲200余人,丧失战斗力之重伤员为八九百人,另有三四百人轻伤挂彩,是为平型关大捷。

老爷庙争夺战

乔沟的沟沿上是近年新修的公路,路边一座关帝庙便是鼎鼎大名的老爷庙。当年平型关之战中,尤以此地的争夺最为惨烈。在平型关之战的史料中常能看见“战役遗址两边高山陡崖如削,深达数十米,最深处达百余米”一类的描述,但唯独老爷庙附近的这一段沟道宽仅六七米,深仅十米左右,也就相当于3层楼高。

自从沟顶修起了公路,沟底的土路便彻底废弃了,现在沟底已长满了树木杂草,无法再通行车辆。而沟北斜对着老爷庙的位置有一个大豁口,鬼子当年显然就是从此处蜂涌而上直扑老爷庙的。笔者趴在沟沿,似乎感受到了当年战场上那惊心动魄的气氛。

当年那些淋了整夜大雨、浑身湿透的八路军战士强忍着黎明前彻骨的寒气,一动不动地紧贴着泥泞的地面,任凭汽车轰鸣、人吼马嘶以及异国的军歌声从地底下冒出。不管是红军时代还是八路军时代,我军弹药几乎就没有充裕的时候,就连主力部队也只能在战斗开始前每人分到几发子弹!

而此刻,有了晋绥友军的接济,据说每名战士的腰间都有100发子弹和2枚晋造的仿德式长柄手榴弹。尽管这些子弹中有不少是锈蚀的次品甚至臭弹,但仍是一笔空前的财富。沉甸甸的子弹袋给他们带来一丝暖意。

不过在后来数小时的激战中,这些弹药还是很快就耗光了。时任杨成武独立团排长的郑富贵老先生后来回忆说:“当时我们装备不好,没多少子弹,打到后来主要靠拼刺刀。”所以电影《太行山上》里八路军打光了子弹后跟鬼子肉搏的情节绝非夸张。

战斗打响之后,一股日军通过豁口蹿向了老爷庙。若让其建立了稳固阵地,居高临下的火力将覆盖沟南的八路军阵地。林彪即令686团分兵抢夺制高点。副团长杨勇亲自率该团3营试图冲过公路,结果与公路上的日军遭遇混战。狭窄的沟道周围几百把刺刀、大刀和枪托在手榴弹炸起的阵阵烟尘之中左劈右挡、上下翻飞。

八路军搏战甚苦,因对手跟当年的中央军及地方军阀简直有天壤之别!日兵除了射击准确外,身体素质也较好(八路军老兵回忆这批鬼子大多偏胖,脸比较圆,身强力壮),拼刺技术娴熟凶悍,加上三八步枪和刺刀长度上的优势,采用3人一组背靠背战术时,即使我军围上10人亦难讨便宜。然而使日军更加震惊的是,眼前这支中国军队不但敢于拼刺刀,且气势不输,内中还不乏连挑数人之高手!

3营苦战半小时后,终于在2营支援下冲过公路,然而又遭老爷庙内日军机枪扫射,敌辎重车队的护送骑兵小队亦从旁侧袭击,使我军攻击连续受挫,副团长杨勇和营长先后负伤,部队伤亡惨重,有个连几乎拼光了。幸亏1营赶到,以一部分兵力绕到老爷庙梁上突然冲下,前后夹击,终于夺下老爷庙。日军如梦初醒,开始组织大批兵力冲击老爷庙。

然而山地战实非这些穿着笨重的大头皮靴的日兵所长。对此,林彪在战后总结报告中曾有十分风趣的描述:“一到山地,敌人的战斗力与特长均要大大降低,甚至于没有。步兵穿着皮鞋爬山简直不行。虽然他们已爬到半山,我们还在山脚,但结果我们还是先抢上去,给他们一顿猛烈的手榴弹。他们只好像滚萝卜一样滚下去了……”有时我军战士甚至嫌前面鬼子爬得太慢挡了道,干脆一刀将其砍翻。

不过像老爷庙梁这样的重地,林彪为何事先没有部署部队,以致后来为了抢夺它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各种资料及网上似乎没有权威答案。

有一种观点认为沟北地势陡峭难攀,使八路军忽略了潜在的危险,更有人直接明指这是林彪指挥上的失误。然而林彪在战前反复观察过地形,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也有观点认为,老爷庙及庙梁距离公路太近,位置太暴露,部队在上面很容易被鬼子提前发现。然而笔者爬上了老爷庙梁之后,发现上面植被茂盛,还有农民开垦出的一块块平地可供俯卧,藏下一两个连应无问题。退一步讲,若实在怕暴露目标,藏在梁后的反斜面阵地上又有何不可?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部队若跨过土路前往沟北,势必会在被雨水泡软的路面上留下大片脚印,从而引起日军的警觉。另外因受大雨干扰,部队行程已经延误,抵达战场之后必须立即埋伏,没有时间再进行此类兵力调动了。比较之下,这种观点似乎更为可信一些。

此番笔者登上了老爷庙梁。此地看上去并不太高,但爬起来却相当费劲。顶部那座不知何朝何代垒成的土质烽火台仍在,仿佛在静静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站在山梁顶上远眺,四下一片宁静,明媚的阳光让人通体和暖。这是一个彻底远离了战争的平型关,清静而平淡。周边的坡地和山岗依然是一副平常的华北农村景象。

八路军和鬼子激烈争夺的老爷庙梁。日军凭借梁后的缓坡发动反击,企图夺占老爷庙制高点

很难想象当年沟谷之中会火光冲天、爆炸连绵。这里云集了我军众多高级指挥员——林彪、聂荣臻、罗荣桓、徐海东、杨成武、杨得志、肖华、陈士榘、陈正湘、李天佑、杨勇、梁兴初……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正是他们镇定自若,指挥着千军万马,为平型关大捷、为抗日战争的胜利立下了不朽的功绩。

站在公路上那座横跨沟道的小桥上,笔者一行向乔沟和老爷庙投去了最后一眼。当年最后一拨鬼子溃逃至此,被我军斩杀殆尽,后建此桥时遂命名为“决胜桥”。有趣的是,前些年日本驻华武官曾携带家眷专程来过此地。听说他当时神情凝重,于秋风细雨之中默立良久。

日本出版的的档案《滨田联队史》中曾经记载:4天后前往乔沟收拾残局的日军部队“突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停步不前……行进中的汽车惨遭焚毁,每隔20米都躺着汽车的残骸。公路上躺满了新庄中佐等无数阵亡者,还有驾驶室里的焦尸……花了3个小时才把一辆辆烧焦的汽车拖到公路边上……从山梁上望向峡谷,辎重队也全军覆没了。公路被大车和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所堵塞……宛如地狱图画的悲惨情景……”

其实这些悲惨景象已经是“缩水版”了,因为大批有用物资已为我军运走,而日军的尸首也已被周围的民兵和乡民掩埋了一部分,这主要是为了防疫。

平型关之战价值何在?

近年来社会上对平型关之战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如“日军伤亡仅200人”、“日军辎重兵不是兵”、“所谓日军其实大部分是民夫”;又如“平型关是小胜而非大捷”、“抗战首次大捷应是喜峰口而非平型关”……等等。

实际上中、日双方的资料和记载已经驳倒了前一类“观点”,而对后一类观点应当如何看待?

诚然,平型关之战确实只是一场局部战役,无论兵力规模还是战果在抗战史中都并不冒尖,而且由于晋绥军防御不力,不仅平型关战役的最后结局是中国方面失败,整个太原会战也以太原沦陷而告终。可见平型关大捷作为一场战术胜利,未能挽救整个山西的战局。

然而平型关之战在抗日战争中毕竟名垂青史的。

自“九·一八”和“一·二八”两次事变以来,日寇对我国土鲸吞蚕食,国民党长期束手无策。国人切齿发指而又徒呼奈何。”七七”事变两国全面开战以后,日寇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不少国民党精锐部队灰飞烟灭。八路军虽然改编誓师,然而实力实在太弱小了,装备比国民党军差得多。号称精锐的115师中,许多战士连枪都没有,有的拎着鬼头刀或是梭镖有的甚至赤手空拳,就等着在战斗中夺获敌人的武器。

如果说日方那些只配刺刀的辎重兵不算“正规作战人员”,那么这些连枪都没有的八路军战士又如何计算?然平型关一战,就是这支装备低劣的军队首战便歼灭号称“日军中最强”的顽敌千余人。难道这不是一个奇迹?说它是在茫茫黑夜之中重新点燃全国人民希望的一盏明灯也毫不为过。

时人记载,石家庄百姓听到大捷的消息后不顾日军飞机轰炸的危险,上街放鞭炮庆祝。而115师到晋南招兵,一周内就有3000多人报名。紧挨着的国民党军招兵处几乎无人问津……毛泽东后来曾说:“平型关的意义是一场最好的政治动员。”

平型关之战是八路军抗战军事战略走向成熟的关键性“催化剂”。在战前召开的中共中央洛川会议上,毛泽东提出要打游击战争。115师入晋后不久,中央还多次来电叮嘱林彪不要急于打大仗,应分散兵力,以广泛发动群众和坚持山地游击战为主。而据115师副师长聂荣臻回忆,林彪当时则一心想集中兵力打大规模、上档次、易见效果的运动战。结果此战之后,双方都修正了自己的原有观点。

此战结束两天后的9月29日,毛泽东重新提出八路军的作战方针,应当是在组织群众进行游击战争的基础上实行有条件的集中作战,即“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和运动战”。次年,他在著名的《论持久战》一文中将其再归纳、概括为“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

而林彪等八路军高级干部通过此战对日本军队的战斗力有了更直观、清醒的认识。对比此战双方的伤亡数字,日军阵亡在1200人以上,而八路军在占尽地利及突然袭击的有利态势下,牺牲与重伤的总人数亦过千。看得出,这两个数字其实区别不大,只不过作为胜利者的我军在战斗结束后可以收治伤员,日军伤员则因不肯投降而全部丧命。这一结果恐怕事先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这也说明战前中央制定的以游击战为主的战略方针真是高瞻远瞩。

而国军将帅与部队的整体表现显然令林彪十分失望:“友军在战斗中的配合实在太差。他们自订的出击计划,他们自己却未能遵守。你打,他旁观。他们时常吹牛说要决战,但却决而不战,或向敌人打,而又不坚决打。他们的部队本来既不充实,在一个出击中,却以区区的八个团兵力分成三大路,还留了总预备队,而每路又相隔十多里或二十多里……”友军靠不住,就得坚持独立自主。

太原沦陷后,115师毅然开赴吕梁山区创建了敌后根据地。八路军从此挑起了华北抗战的大梁。

当然,也不应抹杀国军的功绩。平型关战役从制订计划到实施,是国共双方共同参与的结果,所以此次大捷也是对民族团结、共同抗战精神的一次实际检验。有几支在正面战场上坚守的国军部队为八路军创造了侧后奇袭的机会,正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可惜这种国共部队合作的事例此后再难见到。不过也正因如此,此次大捷在抗战历史中才更显珍贵。

此役中还有一个细节:尽管八路军军歌中两句最响亮的歌词便是“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可是战斗打响的那一刻,飘扬在115师指挥部山头上的军旗并不是青天白日旗,而是红一军团的红旗。中央军委于当年的8月25日下达改编令,可115师在此之前的8月22日便已誓师东征。由于时间紧迫,平型关战斗打响时115师仍未完成易帜手续,于是此战便成了中国工农红军的光辉历程行将落幕时一场最为精彩的“告别演出”!

平型关之战也许称不上波澜壮阔,杀掉的鬼子也不是特别多,可是不少老战士在接受采访时都不约而同地喊出两个字:“痛快!”

平型关大捷到底价值几何?我们或许能借用电影《天国王朝》中两句风靡一时的台词来回答:

Nothing.

Everything!

注:电影《天国王朝》是以12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基督教徒和穆斯林对圣城耶路撒冷的争夺为题材的史诗巨片,表现了双方的宏大战争。片尾男主人公巴利安询问伊斯兰教联军领袖萨拉丁,耶路撒冷到底有何价值,值得人们不惜尸山血海反复争夺。萨拉丁回以上述两句话,意为耶路搬冷的物质财富并不重要,它代表的信念才是无价的。

附:

平型关之战中八路军的武器

八路军的步枪型号驳杂、口径不一、子弹匮乏。最著名的是国产毛瑟1888式步枪“老套简”、毛瑟1888马枪以及“汉阳造”步枪(“汉阳造”在毛瑟1888基础上去掉了套筒)。这3种“老爷枪”早在清末即为中国军队的标准步枪。它们采用笨重的曼里舍尔式弹仓,容量仅5发;所使用的7.92毫米圆头步枪弹初速仅600米/秒左右,与国民党德械部队的中正式、FN1924、VZ24等步枪相比,精度和威力都相差甚远。

八路军的3种步枪虽然配有500毫米长的刺刀,但在征战中损坏遗失很严重,因此白刃战武器仍以大刀为主。曾有战地摄影记者为后人留下了115师官兵头戴缴获的日军钢盔、手持大刀的形象。

晋绥军太原军工厂曾仿造德式木柄手榴弹,在平型关战斗前大批支援给八路军。中国战场上手榴弹的作战消耗相当惊人,正面战场上往往一场战斗就消耗10万多枚手榴弹。对于缺乏火力的八路军来说,手榴弹更是宝贵,一名战士在战斗中往往携带4~8枚手榴弹。但晋造和边区造手榴弹性能和威力并不尽如人意。杨成武将军回忆道,经常发现火线上堆满厚厚一层炸裂的手榴弹弹片以及成堆的未爆手榴弹。

我军兵工厂自制的各式手榴弹

我军对支援火力一向非常重视,在平型关战斗中更是集中使用机枪形成了优势火力。在那张著名的机枪阵地照片中,我军架在平型关山头的即为一挺缴自国民党军的7.92毫米“三十节”式重机枪。它是国民政府仿造美式勃郎宁M1917重机枪的产品,汉阳厂月产量仅25挺,在当时属于相当精良的武器。“三十节”的散热水套为黄铜制成,枪身和枪架总重近40千克、用250发弹带供弹,能提供600发/分的持续火力。

平型关之战我军重机枪阵地

平型关之战中日军的武器

在平型关遭伏击的日军第5师团(即板垣师团)属陆军甲种师团,装备比一般师团更完善,属于工业化的精锐军队。其步兵基本武器是6.5毫米三八式步枪(即“三八大盖”)。平型关战斗中的日军汽车队和大车队都装备三八式步枪,而骑兵护卫队则使用6.5毫米三八式马枪和32乙骑兵刀。

“三八大盖”诞生于日俄战争时期,其枪机防尘盖就是针对东北地区的沙尘环境而设计;其枪刺钢质很好,流散在民间的一些三八刺刀至今不坏;其枪管长、初速高、口径小、后坐低,加上抗战初期日军训练严格、战术熟练、枪法精准,对中国军队威胁很大。山西前线曾有李仙洲等多名中国将领遭日军冷枪击伤。平型关战斗中杨成武将军所部有位营教导员就是在用望远镜观察敌情时被日军射中胸口牺牲的。作战情况下日军还常携带皮制弹盒、刺刀及刀鞘、防毒面具等附件和装具,弹药基数75~150发。

平型关战斗中的日军采用土黄色野战服,其颜色与地表植被一致,比我军的灰军服更便于隐蔽,秋冬季则有呢大衣和军毯等物资供应。日军后勤水平也远胜我军。平型关等战斗中缴获的日军摩托车、罐头、饼干、汽水等对于八路军而言都是新鲜物品。

平型关中伏的日军辎重部队大多装备步枪、马枪等轻武器,基本没有轻重机枪。增援的日军则装备了11年式轻机枪、50毫米掷弹筒等装备,但数量不多。日军低级军官军曹另配日式军刀、南部手枪(俗称“王八盒子”)。

上述武器、物资在战斗结束后悉数为我军缴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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