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你再这么挑挑拣拣,娘和你爹可就真要急死了!”
娘坐在炕头上,拍着腿冲我嚷嚷,眼圈都红了。
我低着头,装作没听见,手里捏着个小木片,心里五味杂陈。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其实,这已经是娘第三次扯着嗓子跟我急了。她急,我心里也乱,可这事,真不是急就能成的。
我叫赵德才,家住鲁西南一个小村子里。咱村子不大,三百来口人,家家都靠几亩薄地过日子。我是家里老二,上头有个哥哥,底下还有个妹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从小我就不爱干农活,爹说我是个“书呆子”,整天抱着书不撒手。可谁知道,就是这个“书呆子”,还真考出了点名堂。1979年,我通过了部队军校的招生考试,成了村里第一个军校生。
那年我穿着四个兜的军装回家,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谁见了都夸我:“赵家这小子有出息了,给家里长脸了!”
可娘的心思可不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事上。每次看见我,她就念叨:“德才啊,你已经二十三了,别人家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还连个对象的影儿都没有。你让我和你爹咋跟人家说话?”
我嘴上敷衍着:“娘,这事不急,事业要紧。”心里却是真没底。
说实话,我也想找个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让爹娘少操心。可这事咋说呢,我从小就有点书生气,总觉得找媳妇得讲缘分,不能凑合。可我这“缘分”迟迟不来,娘和爹的心都快操碎了。
这次探亲回来,娘和二嫂又张罗上了。二嫂说她娘家村里有个姑娘叫李秀梅,是民办教师,家里条件不错,人也知书达理。二嫂拍着胸脯保证:“这姑娘绝对配你,见了你肯定中意。”
我一听,心里有点犯嘀咕。说实话,我对这种安排好的相亲没啥兴趣,可二嫂说得热闹,娘又在一旁催,我也不好推脱,就答应见一面。
约见那天,我特意擦了擦军装上的扣子,心想,起码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到了二嫂家,秀梅已经来了。她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棉袄,手里还拎着一篮子鸡蛋。
她进屋时低着头,脸有点红,声音也轻轻的:“二嫂,这鸡蛋是我娘让我带来的,您收下吧。”
我赶紧站起来,说:“秀梅,你坐吧,别拘着。”
她点点头,坐到了炕沿上,手紧紧攥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我给她倒了碗热水,我们聊了几句,都是些家长里短。她说话声音不大,语气慢吞吞的,看起来性子挺温和。
可越聊,我心里越没劲。
我总觉得,这姑娘长得太普通了,性格也太闷,怕是过不到一块儿去。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找借口:“二嫂,我娘说了,今天要赶集买点年货,我得陪她去。”
二嫂一听,脸色就变了,埋怨道:“你啥意思啊?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样走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刚走出二嫂家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我:“赵同志,等一下!”
我一愣,回头一看,是秀梅追了上来。她有点喘,额头上冒着汗珠,声音却很沉稳:“赵同志,咱们就算不成,也算认识一场,交个朋友吧。”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尴尬,也有点佩服她的直爽。
回到家,娘一看我空手回来,气得直拍炕沿:“你咋回事?人家姑娘那么好,你咋还挑三拣四的?这种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没吭声,拿出秀梅临走时塞给我的信,心里有点复杂。
拆开信一看,字写得刚劲有力,比我这个男人还大气。信里,她写得很坦诚:“赵同志,我知道自己长得普通,也知道你可能看不上我。但我想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信的最后,她写了一句:“我不是最好的人,但我可以成为最合适的人。”
这话让我愣了好久。
几天后,我陪娘去赶集,心情却有点复杂。一想到秀梅那封信,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到了集市,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秀梅穿着那件暗红色的棉袄,站在猪肉摊前,身边还跟着一个拄拐杖的老婆婆。只见她从兜里掏出几块钱,递给卖肉的大叔,说:“大叔,称两斤肥瘦相间的肉吧。”
老婆婆连连摆手:“姑娘,别给我买,我不能要你的钱。”
秀梅却笑了笑,把猪肉塞进老婆婆的篮子里:“大娘,过年了,您就别推辞了。这点钱不算啥,您拿回去包饺子吧。”
老婆婆感激得直掉眼泪,可秀梅只是摆摆手,转身就走。
我站在人群中,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她转头看见了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赵同志,你真来赶集了啊。”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你咋也来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目光却落在我手里的空篮子上:“你娘呢?我帮你们挑点东西吧。”
说着,她就挽起袖子,帮我娘挑了块上好的布料,还帮忙砍了价。一路上,她和娘有说有笑,像是熟识多年的亲戚。
娘偷偷拉了我一把,小声说:“这姑娘心眼好,你可别给我作没了!”
那天回家后,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动摇。
可没想到,过了几天,村里传来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人说:“李秀梅以前跟张大宝订过亲,后来退了婚。”
我一听,心里顿时拧成了一团。
张大宝是啥人我清楚,脾气暴,家境差。秀梅为什么会跟他订婚?又为什么退了婚?
我忍不住问了秀梅。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时候家里穷,爹娘包办的亲事。我不同意,可又拗不过他们。”
“后来,我跟我爹娘说,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我想考教师证,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可张大宝不同意,他觉得女人就该在家伺候男人。”
“为了这事,他还动过手。”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红了,但语气却很平静:“我退了婚,考了教师证,虽然苦点累点,但我没后悔过。”
我的心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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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的感情逐渐深厚。她善良、坚韧、踏实,是我一直寻找的那种人。而她也说,我是她心中崇拜的军人榜样。
婚后,秀梅调到了镇上的小学教书,而我也继续在部队里努力工作。日子虽然清苦,却过得踏实又幸福。
回首往事,我常感慨,幸亏我没有错过秀梅。她让我明白,真正的美好,不在外表,而在心灵深处的光芒。
“谁知道呢,也许她才是我人生中最对的一次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