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为天下先”是道家圣人的“三宝之一”,“敢”与“不敢”,是关系到身家性命与国家生死存亡的根本问题,故老子云“不敢为天下先”。
民俗文化中的老子是一个世外高人,他窥破天机,甘居人后,与世无争,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适时超越的大智者,“国学大师”曾仕强、南怀瑾等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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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仕强:“不敢为天下先”就是“敢为天下先”,关键在变通
他认为,敢为天下先和不敢为天下先,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说法不一样而已。
中国人讲话,厉害就在这里,我们要会变通。这也是《易经》的思维,而且几乎百家的思想里面都含有这么一种变动性。因为整个是变的,你怎么可以固定呢?我们要站在不敢为天下先的立场,敢为天下先。
南怀瑾:“先”与“后”相对而已,恰到好处才是妙道,才能成功
“不敢为天下先”,是否应该为天下后呢?那又不行,所以老子讲的还是中庸之道。所以,既“不敢为天下先”,也不可以为天下后,要恰到好处就成功了。
陈胜、吴广揭竿而起,为天下先,接着是项羽,都是为天下先。可是为天下先的在历史上都下去了,不先不后的是汉高祖刘邦成功了;朱元璋起来也是不先不后从中间来的也是。所以,认为“不敢为天下先”就应该为天下后,是错误的理解,要恰为天下中,恰到好处。
两位国学大师的理解就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可随意赋形关于曾仕强。他把“不敢为天下先”理解为就是“敢为天下先”,并认为这就是中国人“说话厉害”的明证,因为言语之中暗含“变通”的玄机,如同孙悟空的金箍棒可大可小、随意赋形。又以《易经》的思维认为,站在“不敢为先”的立场,去做“敢为天下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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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在解读老子这一思想时说:明里什么也不做,暗里什么都做好了。
朱熹毫不隐晦自己的用意,他认为老子为“阴阳术数”之祖,喜欢占便宜,又“心最毒”,因此会深藏不露,其“诡诈”之术高深莫测,不为人所知。
曾仕强的解读,引入周易卦辞,以其“八卦”式解读,见象而臆度,望文而生意,不如朱熹做学问老实,因为朱熹承认他的立场:“扬弃”老子思想。
而曾仕强则是完全以“正解”的姿态解读的,其负面影响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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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他坚定地认为:老子的“不敢为天下先”讲的就是“中庸之道”,所以要“既不为先也不为后”,要恰到好处才好。
南先生的《老子他说》不少章节解释的不错,但他跟曾仕强一样,都是“三教圆融”式人物,喜欢杂糅儒易佛思想来解读老子之道,很多章句被解说的支离破碎,不知所云。
老子讲“不敢先”就是“不敢先”,他不会玩弄文字游戏,教人既不前、也不后的“中庸”。秦国的统一,西晋的灭亡,赵匡胤的陈桥兵变,武昌起义、新中国建立等,都不存在那种情形。
况且,刘邦、朱元璋“不前不后”的获胜,不足以证明老子的“勇于不敢”思想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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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经典,不能断章取义,67章既不是曾仕强理解的“不为先就是为先”,也不是南怀瑾理解的“中庸”,老子只讲“为后、不为先”。
天下皆谓我大,不肖。夫唯不肖,故能大;若肖,细久矣。我恒有三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为成事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后,且先,则必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建之,汝以慈垣之。
“不敢为天下先”,是道家圣人的“三宝”之一,这一思想贯穿《道德经》始终,比如:
第2章的“万物作而弗始也”,7章的“圣人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66章的“圣人……必以其身后之”,“吾不敢为主而为客,吾不进寸而退尺”,73章的“勇于敢者则杀,勇于不敢则活”等。
老子两次将“为先”与“死”联系起来:67章的“舍其后”而取先,“则必死矣”,73章的“勇于敢者则杀”,而且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所以,老子的“不敢为天下先”绝不是曾先生所理解的“为先与不为先是一回事”,也根本不存在南先生所说的“既不为先也不为后”的中庸思想。
老子为何强调“不敢为天下先”?这是由“道法自然”决定的,大道对于万物,是“生而弗有也,为而弗恃也,长而弗宰也”,它生畜、亭长万物却“万物作而弗始也”,对于万物,它不以首创者或起始者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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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实在圣人之治上,就是圣人“以百姓之心为心”,“能辅百姓之自然而弗敢为”,顺应百姓意愿,为他们的“自化(自由发展)”创造条件,提供服务,百姓获得成功而不以创始者自居。
因为圣人“行不言之教,居无为之事”,他不依赖政教命令推行任何主张,也不以威权推行“天下多忌讳”的强制,所以“成功遂事,而百姓谓我自然”。
同时,只有不敢为先而居后,“后其身”、“退其身”,在功名利禄方面不敢与天下百姓争,才能赢得天下的信赖与归往。
何以故哉?“以其无争,故天下莫能与争”。所以说:“不敢为天下先,故能为成事长”。只有不与百姓争的,才能“天下乐推而弗厌也”,成为天下的官长。
说“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是积极“无为”的成就策略。“勇于敢”和“勇于不敢”这个一杀一活的“两者”或利或害,有谁知道呢?列子说:“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为道的圣人当然知道“有为”之害,所以不妄揣天道,只是“不敢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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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敢”就是“无为”思想的具体落实。
但是坚持“无为”“不敢”并非易事,因为“两者或利或害”,俗话说“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一样,有些现象看起来并非那么界限分明。
正像苏辙所说:虽然“天道无亲,恒与善人”是常理,但有时候“敢者”反而得生,“不敢”者反而得死,这种“或然”的偶然性,也会激发世人的侥幸心理而贸然行动。
老子承认偶然性的存在,这正是老子的伟大体现。
正因为传统习俗与“或然性”世俗观念的普遍存在,所以奉行“无为”和“不敢”才需要勇气来抵御,所以老子才说“勇于不敢”。
因此,“无为”与“不敢”不是朱熹们认为的“全无事事”,而是要以积极心态,冲破传统观念,在“不敢”方面下功夫的积极超前策略!
只有这样的“不敢为”,才能让天下百姓心无挂碍地各施其长,各得其所,实现“无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