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中创造了“线性时间”这一概念,认为时间有始有终,这种思想也一直影响着西方的文化发展,在许多西方电影和文学作品中,我们经常会看到“末世情结”的表达。随着后现代文明的发展,人们的精神建设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淡化,加之面对瘟疫、自然灾害等人类至今无法预测和掌握的灾难,使得人们陷入了无边的精神困境。
“末世情结”源于人们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当人们无法把握自己的生命时,这种焦虑和恐慌就愈发强烈。“末世情结”在科幻片和灾难片中尤为常见,电影《2012》、《雪国列车》、《釜山行》等都表达了人类面临“世界末日”的悲观意识,却在紧要关头激发出惊人的力量。
“末世情结”本质上与中国文化是相悖的,但与中国文化中的“忧患意识”相近,我国自古就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箴言,不同的是,“忧患意识”源于我国古代动荡的国情,战事频发、朝代更替使得文人志士心系国家安危,将“忧患”二字铭记于心。
徐复观认为“忧患意识”构成了中华民族的集体心理,是中国人精神的核心,奠定了中国精神文化的基础。牟宗三先生曾说过:“中国哲学之重道德性是根源于忧患的意识。中国人的忧患意识特别强烈,由此种忧患意识可以产生道德意识。”
科幻片《流浪地球》将“末世情结”与“忧患意识”相融合,但从本质上是对“世界末日”的“忧患”,是在面对极端情况下人类倔强不服的心态和采取的积极措施。但陈果的电影表达的是基于现实社会、普通生活下的悲观主义,是对生活与未来的绝望,每个人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却好似“行尸走肉”,看不到明天。
陈果在“后九七”时代拍摄的电影将绝望揉碎在每一帧,人们对世界的悲观也是在不经意间娓娓道来,将悲剧美学表现得淋漓尽致。
《去年烟花特别多》中的吴家贤一行人在香港回归之前效忠于港英政府,失业后他们因为身份敏感,加之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走投无路后决定利用朋友工作便利做戏抢银行,却遇到真正的劫匪让朋友白白失去生命。
面对不同的 体系和文化冲击,大多数香港民众在内心深处是抗拒和排斥的,仿佛面临的是即将而来的“世界末日”,尤其是众多底层 ,他们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对中国历史文化也没有太多的了解,生活中的种种不顺恰好与庞大时代背景相碰撞,焦虑、惶恐、绝望扑面而来。
不被信任、生存难题、失去朋友和亲人……吴家贤的种种不顺让他感觉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偶遇打架斗殴的青年人成了他情绪崩溃的导火索,家贤杀红了眼,喊着“我对你很失望”,对这个世界竖起中指,他对这个社会的不公平失望,对像弟弟一样不务正业、崇尚黑社会的青年人失望。
同样,《香港制造》中的屠中秋面对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感觉也是“末日”一般,他刚刚开始接触这个世界就遭遇了生死别离,让他小小的内心世界瞬间瓦解:“当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选择这条路,跳下去真的一点都不可怕,死,原来是不需要勇气的。”
当《榴莲飘飘》里的秦燕听闻表妹和朋友也要去南方“淘金”时,她的内心是崩溃的,亲身经历过“南方处处有商机”的她明白这一切不过是生活的一场骗局,又有多少人前仆后继陷入这“末日”般的死循环,但是秦燕无法开口,在这样的矛盾中挣扎中,悲剧美学悄然而至。“末世情结”不仅仅表现对现在和未来的焦虑与恐惧,有时也表现出对过去的怀旧。
当人们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不满时,便会不自觉地产生对过去事物的怀念,然而这种怀念是对人们记忆的美化与加工,是对现实的暂时逃避,《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中便从侧面隐喻了部分香港民众的“怀旧”情感。
电影《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是一部现实主义的科幻片,背景设定“世界末日”来临,整个香港仅剩17人,他们是有着不同职业的香港普通民众,决定一起战胜“末日”却又各自心怀鬼胎,他们不甘心世界从此萧条,决定一同去寻找“原来的世界”。
可他们不知道那些戴着防毒面具的神秘人(隐喻境外敌对势力)早已对他们虎视眈眈,“原来的世界”不过是他们想象中的泡影,他们渴望的“ ”,却也成了他们无视个体的工具。
“当旧制度作为现存制度同新生的世界进行斗争的时候,旧制度犯的就不是个人的谬误,而是世界性的历史谬误。因而旧制度的灭亡也是悲剧性的。”陈果运用反讽的手段告诉那些“分离主义”:你们的希冀最后不过是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