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电影”这个概念是荒谬的,但有些电影却能成为一个导演风格的集大成之作。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的最新作品《小行星城》(Asteroid City)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尽管它有着所有韦斯·安德森电影的鲜明特点,但这部作品更加展示了他主要的主题、风格、思想和执念的独特平衡,让人觉得安德森在从他的电影画布上稍微后退几步,重新校准他的艺术和自己与世界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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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lett Johansson饰演一位电影明星,既躲避个人不幸,又在排练一部新电影中的角色。
布莱恩·科兰斯顿(Bryan Cranston)饰演一个无名的广播主持人,他主持着一档纪实-虚构节目,讲述名为《小行星城》的戏剧的创作过程。主持人将这个戏剧描述为不存在的,是为了广播目的而虚构的。安德森对现场电视广播的细节非常着迷,他展示了一个舞台,在摄影机面前正方形地摆放着,戏剧作者康拉德·厄普(Jason Schwartzman饰)在上面勤奋地打字,毫不知情地面对着一个播音员描述着剧情。主持人介绍了将出现在节目中的表演者名单,包括演员琼斯·霍尔(Jason Schwartzma饰)和女演员梅赛德斯·福特(Scarlett Johansson饰),并将戏剧设置在1955年9月,分为三幕。
然而,《小行星城》中的大部分内容实际上就是那个被称为不存在的戏剧。它并不是在剧院里演出,而是在一个名为小行星城的高度艺术化的三维空间中进行。这个小城镇人口只有87人,游客们聚集在这里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一周。这个城镇主要以它的陨石坑和引起陨石坑的陨石而闻名。现在,这里即将迎来一个所谓的“小星探”大会,他们的主要主办方是联邦政府,特别是军方,由格里夫·吉布森将军(Jeffrey Wright饰)代表,他的夸张之辞与他坚毅的悲壮情感相得益彰。在那里,一位名叫奥吉·斯蒂恩贝克的战争摄影师(Schwartzman饰)与他的高中儿子伍德罗(Jake Ryan饰)和约六岁的三胞胎女儿(Ella,Gracie和Willan Faris饰)一同出现,他带着一个装有他已故妻子(Margot Robbie饰)骨灰的塑料盒子,他的妻子三周前去世,他至今没能向孩子们透露她的死讯。
另一位观星者是少女黛娜·坎贝尔(Grace Edwards饰),她是由母亲米吉·坎贝尔(Johansson饰)带到那里的。米吉·坎贝尔是一位电影明星,为了躲避个人不幸躲在小行星城,同时也在排练一部新电影中的一个角色。她要扮演一个麻烦缠身的女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并以鬼魂的视角在死后反思自己的经历。离婚的米吉和刚刚丧偶的奥吉之间发生了一段激烈的恋情,而且黛娜和伍德罗也建立了一段温柔、甜蜜并且羞涩的浪漫关系。
与此同时,奥吉的岳父,斯坦利·扎克(Tom Hanks饰)是一个带着手枪,痴迷于高尔夫球的律师,开着他的凯迪拉克敞篷车来取回他已故女儿的骨灰,并把四个孩子送回他在高尔夫球场边上的家。伍德罗和黛娜与其他三位年轻的发明家组成了一个外来者乐队,而三人的父母则为大会的巧思组成了希腊式合唱团。在工作与爱情、智慧创造与亲密激情的交汇中,一个UFO把一个外星人扔进了陨石坑,带着陨石潜逃了。在军方的指挥下,这个小镇进入了封锁状态(官方称隔离),以维持政府对此消息的全面掩盖。孩子们自己大胆地打破了这种状态,向世界传递消息。
安德森在他的电影中聚集了一众著名演员和其他尚未成名、但在他的电影中受到了极大赞誉的演员,他们都被他以毫不保留的着迷和无拘束的热情所拍摄下来。《小行星城》是一部展现正面面孔的电影。尽管他的电影在表演和画面构图上都极其精心,但他对面孔的关注使他成为当前导演一代中对面孔最痴迷的继承者,如同卡萨韦蒂斯对脸庞的关注一样。安德森通过对摄像机正方形构图,可以直接面对演员;此外,演员面对面地相对,通过直视摄像机直面观众,也是他最重要的手法之一。看到安德森的演员几乎意味着与他们直接建立起个人关系。安德森的电影是对爱的升华,是对银幕上所呈现事物的深度连接。
科兰斯顿(Cranston)主持的广播节目也讲述了戏剧本身的故事,不亚于查理·卓别林的《灯红酒绿》或约瑟夫·L·曼凯维奇(Joseph L. Mankiewicz)的《彗星美人》。安德森的电影提供了戏剧艺术和电影艺术之间的重要对比。这部贯穿整个电影的黑白电视节目讲述了一个无名演员琼斯·霍尔(Jones Hall)如何通过与剧作家康拉德·厄普的个人交往迅速崭露头角的故事;它展示了著名导演舒伯特·格林(Adrien Brody饰)如何将这个不存在的戏剧搬上舞台,他如何为了事业而牺牲了个人生活,以及他与该剧的合作演员梅赛德斯·福特之间激烈的职业关系如何促使一个勇敢的替补扮演者晋升为主角。
这部黑白电视节目是一个关于戏剧的故事,它主要以一种舞台的、固定距离的视角进行拍摄,而不是通过探索、流动和引发亲密感的摄像机眼睛来观看。是的,摄像机有移动,并且安德森为它设计了一些巧妙的动作。但他很少进行特写镜头,保持与他邀请的庞大演员阵容之间的距离(有时极其令人沮丧的距离),从而显示出这个戏剧世界与他自己的电影世界之间的本质区别。正是这种激烈表演的成功,以及激烈与真实性的等同,情感的展示与情感的感受的等同,使得《方法》(Method)和《演员工作室》(Actors Studio)成为现代艺术神话的一部分,并使评论家对安德森所采取的那种表演方式习以为常。
然而,远非电影般地摒弃这种戏剧概念,他同时也提到了它与他自己的方法之间的重要联系。在最著名的方法表演中展示出的高度表达形式确实与安德森精确、克制、统一的表演风格背道而驰。但与马龙·白兰度令人铭记的斯特拉般咆哮相反,他还展示了他在细微之处的更为突出的表达天赋,比如在《码头风云》中,他与伊娃·玛丽·圣特一起说“丁克”时轻轻碰杯的喜剧细腻,或者他轻轻拨开罗德·斯泰格尔(Rod Steiger)手中持着的枪时的悲伤嗡嗡声。这样的表演方法将这些微小之处浓缩为精确复杂的曲调,体现了安德森对细节的苛刻要求。他通过创作、摄影机的运用、布景、色彩设计、服装、对白、音乐、演员的选择以及高度指导和微观管理的表演等方面,将丰富的情感细腻地构建成场景。与方法表演相比,这种处理方式可能显得更加含蓄,几乎可以被忽视,但它们都在传递深远的情感和复杂的意义。因此,尽管安德森的表演风格和方法与最广受赞誉的方法表演截然不同,但他也肯定了两者之间的重要联系,并在自己的创作中体现出独特的天才和精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