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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辑:nirvana
1920年夏,湖北恩施,施南城东门外。
晨曦微亮,清江河水泛着薄雾,东门外的河坝上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神情各异,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暗自垂泪,还有人沉默地注视着刑场中央那个身影。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破旧的青布衣,双手反绑,肩窝被铁丝穿透固定在木杠上,鲜血浸湿了衣襟。
然而,他依旧昂首挺立,神色淡然。对于围观的百姓而言,站在刑场上的并非朝廷口中的“乱匪”,而是曾经劫富济贫、抗击豪强的东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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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何复洲端坐高台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斩刑宣读:“刘尊五……勾结匪众,围攻施南,罪大恶极,特判斩立决!”
闻言,人群中传出压抑的哭声。刘尊五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吟道:
“一出东门外,眼见日已斜;
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
这声音洪亮而坚定,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守卫的士兵不耐烦地挥手,刽子手提起鬼头大刀,刑场陷入死寂……
壹![](http://image.uc.cn/s/wemedia/s/upload/2024/e75e95ea62da08d57a6a8b47a46f71d8.webp)
恩施旧照
民国六年,鄂西山区爆发了一场震动施鹤七属的重大事件——恩施县东乡刘尊五带领其袍哥武装起事,炮轰施南城。
这一战不仅令地方官府惶恐不安,也在民间引发诸多议论。
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是袍哥会的义举,有人则称其为穷苦百姓揭竿而起的农民暴动,亦有人视之为地方豪强势力之争……究竟真相如何?今日,且让我们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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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尊五,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出生于恩施沙子区(今沙地乡)杨柳池土地堂的一户殷实之家,其祖父是秀才,在当地不但有些声望,而且家中良田美宅众多。
土地堂这地方,在当地有谚语叫做“远看一口锅,近看银子窝”,土地富饶,物产丰富,所以刘家每年光收租谷就有三百多石。
所以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刘尊五小时候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的,而且他聪明好学,诗书都有一定的水平,你可能会问,那这样的孩子长大怎么会造反呢?
那我们就要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说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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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位于湖北之西,万山环绕,该地东南通湘,西南连蜀,据荆州、宜昌上游,为川鄂之咽喉,历史上川鄂有事,此地多为兵家必争之地。
加之此地自古为土家族苗族聚居之地,民风强悍,所以刘尊五从小也是性格豪爽,嫉恶如仇。加之其慷慨大方,仗义疏财,所以颇有江湖风范,在当地在恩施东乡一带还有及时雨的美誉。
不过虽然刘尊五桀骜不驯,他父亲刘登第却是一个老实厚道人,在乡里口碑也很不错,在刘尊五母亲去世后,刘登第又娶了一女子为继室,而事情的波折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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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此女子貌美如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枝花,女人一漂亮,被人惦记的就多了,当然大部分人慑于刘家威望,也就是过过眼瘾,但是有人就不一样了,他不光光是过过眼瘾,而是要千方百计想得到这么女子。
而这人,还也就是刘家自己人,刘登第的亲弟弟,刘尊五的亲叔叔——刘登鹤。
两家的纠葛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刘登鹤虽然与刘登第已经分家,但是还是住在村里,也是当地大户,他见兄长娶了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垂涎不已,于是就利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接近该女子。
撩拨久了,竟然让他真的得到了手,最先二人还是偷偷摸摸,最后索性半公开的处上了关系。
贰![](http://image.uc.cn/s/wemedia/s/upload/2024/a377577d9c8ec5503e50459214633f58.jpg)
刘登弟是个老实人,有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然而刘登鹤的野心却越来越大,随着他财力日渐雄厚,更是买通官府,在土地堂一带强取豪夺,大肆兼并土地,而且对自己胞兄胞弟的土地同样没有放过,特别是刘登第死后,刘登鹤更是肆无忌惮,不但要刘尊五的继母,还要霸占其家产。
这件事引起了年轻的刘尊五的不满,面对刘登鹤的欺凌,年轻的刘尊五并未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在言语和行动上多次反抗。
然而,家族势力悬殊,斗争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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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刘登鹤带着十余名打手闯入刘尊五家中,肆意挑衅,甚至企图将其置于死地。眼见形势不妙,刘尊五被迫离家出走,开始了流亡生涯。
他辗转武汉、湘西、川东等地,广泛结交江湖义士,特别是与各地的汉流帮会建立了深厚的联系。
直到民国四年,二十五岁的刘尊五才回到了家乡。
但是这次回来,刘尊五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不管他是被江湖故事洗脑了,还是有一定世界观了,反正他这次回来是想好了要搞一番事情的。
要搞事情,自然要建立自己的武装,他是嗨了袍哥的人,于是回来后就开始自立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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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国时期,袍哥势力在鄂西地区和四川一样,可谓是遍地开花,各县都有堂口,就像来凤县,一个县里堂口都有八个之多。
刘尊五的目标这时已经是从家族复仇逐渐升级——他不再满足于个人恩怨,而是想要改天换地,干出一番大事业。
民国初,国家四分五裂,军阀混战,官府腐败无能,地方豪强趁机扩张势力,横征暴敛,百姓流离失所。
鄂西山区地瘠民贫,本就生存艰难,再加上连年灾荒,饥馑横行,盗匪肆虐,村落之间时常发生械斗,官匪勾结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
在这动荡的时代,人们活在恐惧和无助之中,挣扎求生。
刘尊五流亡多年,见惯了世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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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仅凭个人的侠义之心远远不够,必须依靠组织,集结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才能真正抗衡那些依仗权势欺压百姓的豪强。
他受《水浒传》影响颇深,对历代起义英雄充满敬仰,心中渐生聚义抗争之念。
在他看来,若能号召穷苦百姓举旗而起,既可与官府和地方势力抗衡,也能给那些被剥削的百姓一条活路。
叁刘尊五先是在土地堂悄然展开行动。
为了掩人耳目,他对外宣称是“结伙学戏”,暗地里却积极招募人手,建立秘密武装。
他打开自家积存多年的粮仓,以粮食接济乡邻,吸引了一批饥寒交迫的穷苦人加入,同时借助在外结交的汉流兄弟,迅速扩展势力。
为了增强凝聚力,他立公口、设香坛,采用帮会仪式结拜兄弟,以义气和共同利益维系队伍,并正式提出自己的口号:
“打开施南城,让兄弟们共坐天下!”
这一口号在贫苦农民和江湖人士中激起了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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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个月内,前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既有本地的佃农、长工,也有来自湘西、川东的袍哥兄弟。
凡是加入者,刘尊五都会分发统一的服装——鸭蛋青的竹布汗衫、一丈二尺长的头巾和一双麻草鞋,使队伍呈现出一定的组织性和纪律性。
不久,队伍已扩张至五六百人。
起事的第一步,是筹集资金与物资。
刘尊五将目标锁定在地方豪绅和大地主身上。他率队攻入建始县官店区茶柳村,劫掠了大地主黄恩齐的家产。
然而,与普通盗匪不同的是,他并未将所有财富据为己有,而是将其中大部分财物分发给穷人。
此次行动不仅缓解了起义军的物资短缺,也极大地提升了刘尊五在当地百姓中的威望。
队伍壮大之后,如何有效管理成为一个关键问题。刘尊五深知,若任由队伍各行其是,迟早会陷入无纪律的匪患模式,最终难逃被镇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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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军纪,强调义气、团结、不得随意伤人、不得欺压百姓。
有一次,队伍中的几名成员听闻农民向登兴家中正在为女儿准备嫁妆,便私自闯入,将请来的弹花匠抓走,还搬走了一些办喜事用的木材。
消息传到刘尊五耳中,他勃然大怒,立即召集肇事者,当众训斥,并勒令他们归还所有财物,向受害人赔罪。
此举令众人敬服,使得队伍的纪律性大为提升,也赢得了更多乡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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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刘尊五还投入大量精力操练队伍,增强战斗力。他派遣得力兄弟担任教头,教授刀矛技法,并组织铁匠日夜赶制兵器。
他们用枫香树、泡桐树、花栗树制作土炮,打造出八十余门自制大炮,并秘密储备了百余担火药。尽管装备简陋,但士气高昂,且队伍内部实行兄弟相称、共患难、同甘苦的原则,逐渐形成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在筹集军费方面,刘尊五可谓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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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带领队伍劫掠地主豪绅,还倾尽自己的全部家产。他将自家的田产、房产悉数变卖,所得钱银全部投入队伍的日常开支与武器装备的购置中。
这一举动,使得起义军在短短一年内便声势浩大,威震东乡。
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到数百人的武装队伍,从零散的抗争发展到有组织的反抗。
刘尊五的名字,在施鹤七属不胫而走,成为了鄂西地区农民心中的英雄。
然而,这支草莽起义的队伍,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座盘踞着地方势力核心的城池——施南城。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复仇,更是要向整个鄂西地区的豪强势力宣战。一场惊天动地的攻城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肆民国六年(1917年)冬,刘尊五带领的农民武装已经发展到上千人,队伍经过一年的操练,战斗力有所提高。
因此,他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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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古城墙
施南城也就是现在的恩施古城,是明清时期施南府的府治所在地,位于恩施市清江河畔,依山而建,历史上一直是商贾云集,城墙高厚,易守难攻。
刘尊五起事的消息早已传开,地方势力对此十分警惕。
恩施商会头领王介卿得知刘尊五有攻城的打算,立刻加强防御。
他扩充商团武装,原本只有二十多支快枪,这时增加到了数十支,并挑选五十多个敢死队成员,声称每杀刘部人头一个,奖钱三十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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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还在城内招募了一千二百五十名青壮年,把他们分布在城墙的各个垛口,每个垛口安排一名守军,轮流巡逻、操练,以防不测。
为了进一步摸清刘尊五的动向,王介卿派出心腹李子杰前往土地堂探查情况。
李子杰到了之后,假装投靠刘尊五,说自己愿意带领城内的人里应外合,一起夺取施南城。
刘尊五信以为真,和他砍香盟誓,结为异姓兄弟,并约定攻城时配合行动。
到了冬月,刘尊五带领一千多人的队伍正式向施南城进军,沿途旌旗飘扬,队伍浩浩荡荡。
谁知走到半路上,李子杰主动提出,说自己可以先回城里做准备,到时大家一攻城,他就从内部接应。
刘尊五的部下听了后,觉得不对劲,劝刘尊五把李子杰扣下来,以防万一。
但刘尊五念及结拜情义,觉得既然已经认作兄弟,就不该猜忌,于是放任李子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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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坡旧照
第二天天亮,刘尊五的队伍抵达施南城东门外官坡,并将火药库房设在了这里,准备攻城。
这时他们发现,城门已经紧闭,墙头上站满了守军,防备森严。
刘尊五当即下令,推上土炮到五峰山和桔子园,对准城门轰炸。
炮火轰鸣,城墙震动,烟尘滚滚,守军一时惊慌失措,不敢贸然应战。
还好这施南城墙始建于宋代,后来历经元、明、清三扩建和维修,是用石灰、糯米灰浆、桐油、方砖、块石砌筑,内填砖、石、夯土而成,坚固无比,所以土炮一时也无法撼动。
结果就在攻势正猛的时候,刘尊五军营后方却出事了,只听轰的一声,紧接着火光冲天,爆炸声四起。
刘尊五慌忙回头看,才发现军中火药库居然起火,浓烟滚滚,士兵们四处奔逃,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原来李子杰早已指使心腹混入军中,趁乱纵火,把他们的火药库炸了个精光。
没有了火药,土炮完全失去作用,攻城计划被彻底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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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守军眼见内应得手,趁机反扑,商团武装集中快枪,从城墙垛口疯狂扫射。
刘军没有多少火器,根本无法抵挡,一时间死伤惨重。
大旗手谭大申中弹倒地,军旗一落,士兵更加慌乱,很多人丢下武器就四散奔逃,队伍顷刻间就彻底溃败。
见大势已去,刘尊五痛心疾首,但也只得下令立即撤退。
他带领残部泅渡清江,试图绕道北门突围。
但守军早有准备,埋伏在北门外较场坝一线,待刘军过江后,立即开枪扫射,江水瞬间被鲜血染红。
士兵不断倒下,很多人连江都没有游过去,就被乱枪射死。
刘尊五本人也在混乱中险些被擒,多亏手下向光钰拼死背着他逃出战场,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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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刘尊五损失惨重,死伤两百多人,许多溃散的士兵在逃亡途中被守军追杀。
据传,五通庙前堆满了被砍下的头颅,仅此一处就有七八十颗。
商团武装乘胜追击,在城外四处搜捕落单的刘军,将抓获的士兵全部处决。
战败之后,刘尊五带着仅剩的残部,撤退到新塘城墙口、大席场、五花寨一带,继续活动。
伍刘尊五攻城失败后,施南城的官兵和地方豪绅仍旧忧心忡忡,深怕他东山再起,率部报复。
白日里,商团武装严加巡逻,入夜后,城内家家紧闭门户,官府更是加强戒备,严防刘部残兵潜入。
其中,刘登鹤更加是慌得一逼。他侄儿搞了这么大一次事情,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深知自己与刘尊五家的宿怨,若刘尊五卷土重来,首要清算的肯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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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四处打探刘尊五的行踪,暗中串通各地地主武装,扬言:“宁可毁掉全部家产,也要除掉刘尊五!”
与此同时,恩施县府也张贴告示,重金悬赏缉拿刘尊五。
民国七年(1918年)春,刘登鹤得到线报,得知刘尊五率残部藏身于新塘五包山一带。
他立刻贿赂官府,又与李子杰联手,由县府出面,纠集各地地主武装一千余人,联合围剿。
刘尊五带领兄弟们拼死抵抗,依托山势,顽强坚守。
然而,寡不敌众,最终被围困在卷皮洞。
战斗持续多日,洞内粮尽水绝,刘尊五只得趁夜色,从后洞突围,带少数人脱险。
刘尊五虽逃,但家人却未能幸免。
本着斩草除根的刘登鹤,命人闯入刘尊五家,将其妻子廖氏乱刀砍死,并将他尚不满周岁的儿子杀害,提头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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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刘部中被俘的兄弟,大部分被处决,少数人侥幸逃脱,流亡各地。
刘尊五此时已经率领残部辗转鹤峰、湘西桑植、四川吐祥一带,继续招募人马,重整旗鼓。
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他重新积聚了一批忠诚的兄弟,试图东山再起。
直到民国九年(1920年)春,刘尊五再度潜回恩施东乡。
这时他才得知妻儿已经惨死,他悲痛至极,誓言不与地方豪强和官府势力誓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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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迎接新的战斗,刘尊五将队伍转移至新塘山花咀岩下的呐喊洞,并把收集的粮食、火药等军需物资存入洞中,以此作为新的据点。
他认为,这里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是反抗官府的理想基地。
当时,队伍中一位桑植兄弟多次劝他不要固守一隅,建议带领部队前往鹤峰、桑植一带,待机再战。
然而,刘尊五执意不肯离开,声称自己主意已定,要在这里斗争到底。
而这件事,为他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陆刘登鹤很快就得知了刘尊五藏身呐喊洞,他明白靠自己还是收拾不了刘尊五的,于是连夜奔赴施南城,向官府告密。
最先我们说,施南城里面是没有驻军的,所以1917年是商团武装雇人在守城,然而此时形势剧变,护法战争爆发后,南北军在川鄂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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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应孙中山号召的靖国军被北洋军阀吴佩孚和湖北督军王占元合力夹击后溃败,靖国军的一部分人马撤到了施南。
其中第二师李德三部就驻防于恩施、宣恩一带。
刘登鹤于是设法贿赂李德三部焦营长,请求其出兵围剿。
施城士绅们闻讯,亦纷纷筹集银两,恳请官军剿灭刘尊五,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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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款一到手,焦营长大喜,当即就调派一个营的兵力,沿清江布防,在山花咀、清江岸的大马驿渡口、沙地楠木园设伏,步步封锁刘尊五的退路。
至此,刘尊五彻底陷入山洞被围、江路断绝的绝境。
刘尊五虽有勇谋,但面对严密围剿,已无计可施。
他率众据洞坚守,利用有利地势多次击退官军冲锋。
焦营长屡次派兵强攻,皆未能突破洞口,反倒折损了不少士兵。
几次偷袭亦无功而返,焦营长深感棘手,只得采取围困战术。
这次战斗足足持续了三个月,洞内粮弹耗尽,人困马乏。
夏季鄂西一带湿热无比,洞中又空气浑浊,士兵饥渴难耐,疾病蔓延,已有不少人倒下。
刘尊五尝试带队从后洞突围,谁知夏季洞内风大,举火照明皆无法燃起,黑暗中行进困难,突围计划最终作罢。
官军则进一步收紧包围,切断水源供应,企图以拖垮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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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虽困守洞内,仍每日警戒,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但现实残酷,断粮之际,生机渺茫,刘尊五不得不考虑另寻出路。
焦营长久攻不下,见刘军已成困兽,遂改用软硬兼施之策。
他一面加强围困,一面派人至洞口喊话,劝刘尊五停火谈判。
起初,刘尊五不愿相信,但随着洞内形势急剧恶化,他也意识到,若继续固守,兄弟们将全军覆没,遂决定顺水推舟,接受谈判,以图缓兵之计。
焦营长提出归顺招安,刘尊五虽口头答应,但为防止上当受骗,向焦营长提出三项条件:
首先是要释放亲属,包括他的侄儿刘业俊、刘业和,侄婿舒进祥,以及心腹谭承锡,以确保万一受骗,还有人为其复仇。
其次,谈判须有中间人作证,要求刘尊五的干爹、沙地团总黄文英和新塘士绅廖昌纪到场,以示公正。
最后要求焦营长不得携带武器进洞,刘部出洞后不得伤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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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营长这时也知道,围攻数月无功,军中早有怨言,若能不战而降,亦算是立功之策,于是满口答应。
六月初五,刘尊五遵守承诺,先将亲属送出洞外,看着他们渡江脱险后,才准许焦营长、黄文英、廖昌纪等人入洞谈判。
谈判中,焦营长正式提出招安,刘尊五无奈同意,但表示手下贴身警卫谭大龙的枪绝不交出。
焦营长见其坚决,认为一支枪左右不了大局,遂答应放行。
黄文英为巩固双方信任,又提议刘、焦二人结拜为兄弟,焦营长当场表示同意,并举行砍香盟誓。
这一切似乎顺利进行,刘尊五以为自己找到了生机,殊不知,他已经一步步走进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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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刘尊五率五十余人离开呐喊洞,随焦营长押解至施南城。
起初,一切如常,焦军每两人押解一名刘军,队伍缓缓前行。
然而,行至山花咀周家屋场,刘尊五的贴身护卫谭大龙察觉到异样。
他看见一个与焦营长身形相似的军官走出屋内,直觉不妙,立刻掏枪射击。
枪声炸响,那人当场毙命。然而,死者并非焦营长,而是他的副官。
焦营长见事迹败露,立刻下令开枪。
枪声四起,刘军猝不及防,三十五人当场被击毙,仅剩刘尊五及三十余人被俘。
官军随即残忍的用铁丝穿透刘尊五的肩窝,将其绑缚在木杆上,抬着押往施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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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焦营长以“祭街祭路”为名,沿途屠杀俘虏,行至沙子地、黑湾等地,便在路边杀人示众,尸体遍布沿途。
抵达沙子地集镇,刘尊五请求给他搭起一张桌子,让他向乡亲们说几句话。围观百姓泪目哽咽,但无人敢言。
他站在桌上,望着四周百姓,语气平静,却铿锵有力:
“这次大事没有成功,对我好的人不要难过,对我不好的人也不要欢喜。我刘尊五,早死早投生,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大后生!”
尾声刘尊五被押入施南城后,刘登鹤、李子杰等人深知,一旦官府网开一面,刘尊五必将东山再起,到时他们首当其冲,难逃清算。
于是,他们纷纷向县长何复洲贿送银钱,日夜奔走,唯恐官府宽宥。
县府既不听刘尊五的申辩,也不开庭审理,草草定罪,直接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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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鬼头大刀高高举起,寒光一闪,落下的瞬间,刑场上一片死寂。
血溅青石,尘埃未定,刘尊五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眼依旧睁开,似乎还在望着前方。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失声痛哭,有人转身不忍再看,也有人咬紧牙关,强忍泪水。
施南城东门河坝,清江水依旧流淌,仿佛未曾停歇,而三年来让施鹤大地震动的刘尊五,终究未能等到“共坐天下”的那一天。
他的尸首被弃置刑场,直到日暮西沉,才被家人悄悄收敛。
亲属用白布包裹,将他破碎的身躯与头颅缝合,一路护送回土地堂,埋葬在生他养他的故土之中。
那片山岗上,从此多了一座坟茔,草木随风摇曳,如同往昔兄弟们高举的义旗。
然而,血债未清,仇恨仍在燃烧。
刘尊五身死,刘登鹤却未曾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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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官府之势,更加猖狂,带着家丁四处烧杀,凡是与刘尊五有关的百姓,房屋尽毁,家破人亡,昔日跟随刘尊五举事的兄弟家眷,无不四散逃亡,东乡一带再无人敢提“尊五”之名。
但大厦将倾,终有回响。
几年后,刘尊五在呐喊洞放出的侄儿刘业俊等人,潜伏暗处,伺机而动。
某日,刘登鹤正在团丁谭述雍家签写卖房契约,毫无防备。
忽然,窗外一声枪响,刘业俊手持火枪,子弹穿胸而过,刘登鹤应声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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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恐四散,刘业俊却不慌不忙,快步上前,提起刘登鹤的尸体,拖行至土地堂刘尊五墓前。
天色昏沉,山风猎猎,刘尊五的坟茔静默无言,唯有草木低吟,似在回应昔日未竟之誓。
刘业俊俯身,将刘登鹤的尸首抛掷于墓前,冷冷立在坟前良久,才缓缓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恩怨至此了结,鲜血染过的土地,却再无人言。
参考文献:
王文佳:刘尊五围城
谈传信:恩施县的汉流情况
刘楚藩:靖国军在鄂西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