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者保土司——1932年,震动大小凉山的禄安佑被凌迟事件始末

火耀西南 2025-02-01 02:52:09

文/编辑:nirvana

1932年,农历八月十六,西昌,较场坝。

人群黑压压地挤满了整个刑场,街头巷尾的人纷纷涌来,想要亲眼见证者保土司的最终命运。

曾经在凉山呼风唤雨的土司,如今被绑在木桩上,已无半分昔日的威严。

禄安佑被牢牢钉在十字木架上,衣衫凌乱,双手无力垂落,脸色惨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固执地望着远方,不肯低头。

他的妻子禄成基跪在一旁,怀里紧紧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眼中满是绝望。

秋风从山口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土,也掀起围观者低声的议论。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唏嘘叹息,而站在人群后方的几个土司和头人,始终沉默不语,眼神深不可测。

太阳逐渐西沉,光影在刑场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剪影。。。

在凉山的群山之间,曾经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土司,他们世袭土地,统治一方,而者保土司便是其中之一。

自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起,禄阿格归顺朝廷,被封为“土百户”,从此家族世袭相传。

其实作为凉山四大土司之一河东长官司的属下,者保土司并不算有强大,但是由于此地位置偏远,周围又是汉区,缺少彝族兼并武力,所以并不算突出的土司居然在乱世中稳定的存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会理东路一带自古民风彪悍,也是他能够在当地立足的一个重要因素。

时间到了清朝末年,者保土司家出了一件奇事。

当时的土司禄恩锡去世了,由于他的独生子早也夭折,族里一片愁云惨雾。

土司家族世袭了十几代,突然断了血脉,族人们都忧心忡忡,生怕这个曾经显赫一方的家族从此衰败。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谁知苦竹村的土司官署传来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消息,禄恩锡的儿媳竟然怀上了身孕!

这本该是喜讯,可是要知道,禄恩锡的独生子去世已经多年,怎么会有了身孕呢?

虽然没人敢当面议论这件事,但私下里,猜测已在族人间悄悄流传。土司儿媳给出了一个神话般的解释:

她每到深夜,总会做同样的梦: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推窗而入,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想动,却全身僵硬,只能任凭那男子亲近。

等到鸡鸣天亮,那男子便飘然离去,醒来时,她只觉头晕目眩,疲惫不堪。

她的肚子,就这样一天天大了起来。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像是真的,土司家还煞有其事的声称要抓住这个敢于亵渎土司官眷的家伙。

接着,土司家制造了一场假抓捕行动,故意在远处留下线索,然后请巫师“占卜”,最后由巫师的口中宣称,孩子是“神龙转世”,让族人不得不接受这个继承人。

于是,一桩荒诞至极的神话,就这样被一个迫切需要继承人的土司家族塑造出来了。

几个月后,土司太太诞下一个男婴,取名禄绍武,彝名“子末资酒”。

土司官署张灯结彩,杀牛宰羊,大摆宴席三天三夜,同时再次请“毕摩”问神,占卜结果是“乌龙星”转世。

于是,者保土司家正式向所有人宣布:这孩子是神龙转世!是乌龙星下凡!

族人不敢怀疑神迹,虽然土司家的其他人其实也未必真的相信。

但他们需要一个继承人,哪怕这个继承人来历不明,也必须成为者保土司的未来。

于是,一桩疑点重重的“神迹”,成为了者保土司继续统治的理由。

但是这个“乌龙星转世”的孩子,真的能像传说中一样,光耀土司家族吗?

随着禄绍武逐渐长大,人们发现,这位“神龙之子”并无神迹,反倒是个被宠坏的贵公子。

他天生体格健壮,仪表堂堂,却从小沉迷享乐,养成了孤傲骄纵的性格。

十几岁便学会酗酒、嗜烟,甚至染上了鸦片瘾。

除了沉溺烟酒,他还痴迷狩猎,常带护卫巡山,不时越界抢夺牲畜、财物,甚至掳人贩卖。

为满足奢靡生活,他在领地内强行扩种鸦片,加重捐税,向土目、头人勒索财富,令百姓苦不堪言,纷纷逃亡。

1927年,四川局势动荡,军阀混战。禄绍武受四川第十一混成旅长羊仁安调令,率三百彝兵赴西昌,参与剿灭土目尔欧当乃木家族。

他在战场上残忍无情,虽伤亡惨重,却因战功被封“彝务剿匪司令官”,从此更自视甚高。

回到者保土司后,他利用战利品扩军,招募青壮年,建立三大队,并设立精锐护院手枪队,妄图打造“会理东路最强的土司军队”。

不过,尽管权势增长,禄绍武又遇到了新麻烦。

他娶妻妾六人,却迟迟无子,最终,唯一的后代只是四姨太刘氏所生的女儿——禄成基,人称“禄大小姐”。

禄成基出生在者保土司最动荡的年代,虽是土司家的掌上明珠,却命运多舛,被卷入家族的仇怨与战乱之中。

幼年丧母,由方姨太抚养,五岁时便被送往西昌府衙“坐质”,成为家族政治交易的筹码。

后来,土司家托人疏通,又得洋人劳牧师暗中相助,才策划营救。

一天黄昏,木匠陈师傅背着工具离开府衙,守卫未加盘查,藏在夹背里的禄成基便这样被悄悄送出城,连夜护回者保土司官署。

不过这次逃亡并未换来安稳。

禄绍武长期扩张势力,抢掠邻近地区,与会理豪绅结下死仇。

1916年,他曾伏击通安被滇军委派为披砂(今宁南)分县县长的地主康子椿,夺走枪支、马匹和行李,埋下祸根。

多年后,康子椿勾结滇军,带兵火烧者保土司苦竹官署,血债终被清算。

禄成基尚未成年,便在战火中颠沛流离,随家人突围逃亡,抚养她的方姨太被擒,最终被杀于金沙江边。

1929年,十九岁的禄成基许配给云南宣威拖木土司安八大人的侄儿。

然而,婚事未成,滇军便再度入川,向者保土司强索银两与鸦片。

禄绍武忧惧兵祸,急派人护送禄成基过金沙江完婚。

她前脚刚走,苦竹村的土司官署便遭滇军洗劫,康子椿纵火焚毁了整个土司大院,禄成基又一次侥幸逃过劫难。

1930年,禄绍武在未满四十岁时突然暴毙,死因众说纷纭。

中国第一个走进凉山的地质学家丁文江,则在其《漫游散记》中记载,禄绍武是“征讨凉山各夷蛮而染痨病而亡。”

但无论如何,者保土司失去了这个野心勃勃的掌权者,家族的命运也随之急转直下。

噩耗传到宣威,禄成基和丈夫连夜启程,赶回者保奔丧。

失去了父亲的禄成基,成为了新的土司夫人,而她的丈夫禄安佑则继承了者保土司的职务。

禄安佑本名安玉诗,身材不高,但通汉语,精干灵活,性格谨慎沉稳,不嗜酒色,不沾鸦片,较为谙熟世事。

回到者保后,禄安佑随行带来了百余名精锐彝兵,还有大量枪支、弹药和战马。

此时的土司官署已被战火焚毁,新村官署尚在修建,夫妻二人只能暂居者保旧居。

面对家族残破的基业,禄安佑迅速行动起来,积极恢复土司势力。他缩小官署规模,节省开支,又派出兵丁催收赋税、烟款,添置武器,重建土司军队。

在他的努力下,昔日的者保土司军队再次壮大,总兵力接近千人,其中三百人常驻官署,另外的彝兵、头人也相继归顺。

川滇边地的风云变幻,向来由不得弱者喘息。滇军刚撤,川军又至,者保土司的统治已是风雨飘摇。

四川二刘大战前夕,刘文辉派他的侄子刘元璋带着三个团的兵力,从乐山来到西昌,正式接管宁属防区,成为西昌的实际统治者。

刘元璋到西昌后,开始军政双管,不但控制军队,还直接干预地方事务。他大肆征收苛捐杂税,敛财养军。

同时,他还大规模推广鸦片种植,然后收缴高额的烟捐。

者保土司的土地适宜种烟,但禄安佑不愿按刘元璋的要求大规模种植,刘元璋和许剑霜多次派人催收,可禄安佑总是推脱,最终让刘元璋彻底对他非常不满。

不仅如此,刘元璋的部属常年在川滇边境走私鸦片和军火,必经者保土司的地盘。

禄安佑一面提供“保护”,一面狮子大开口,收取高额的过境费。

这让走私商人们怨声载道,纷纷向刘元璋告状,说禄安佑眼里只有钱,不认朋友,做事太过狠毒。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笔军饷债务。

刘元璋旅三十一团团长许剑霜当时率部进驻会理,兼任会理县长。

许剑霜曾向禄安佑借了一万五千大洋,禄安佑先付了八千,约定剩余的银钱日后付清。

可就在期限前两天,禄安佑的妻子禄成基生下孩子,按照彝族习俗,产后一个月内不能支付钱财,他便派人去军营求情,请求等到满月再把剩余的钱付清。

刘元璋和许剑霜闻讯后大怒,他们原本就对禄安佑恨之入骨,如今又借口他“赖账”,于是认定,若不趁此机会彻底除掉他,未来只会更难掌控。

此时,刘元璋已经决定,务必要将禄安佑骗到西昌,当面拿下。

刘元璋先派人去会理,假意邀请禄安佑前往西昌“商谈缓缴烟捐和军饷事宜”。

禄安佑多疑,知道这是个圈套,断然拒绝。

刘元璋又通过会理县、区长发出正式“邀请”,但禄安佑仍旧按兵不动,不愿离开自己的地盘。

眼见软的不行,刘元璋便决定来硬的。

他派营长王品三率领一营兵力,从会理南门出发,绕过山路,直奔者保土司,名义上是催收烟捐,实则是逼禄安佑就范。

禄安佑收到消息后,立刻召集部下,在官村的土司官署内布置防备。

他的衙门四周环绕坚固的土碉,大院连套,易守难攻,他原本以为,这次官军不过是来敲竹杠,撑过几日便可安然度过。

王品三的军队抵达官署后,禄安佑摆下宴席,宴请来人,同时让当地汉族士绅从中斡旋,希望缓和局势。

然而,王品三态度强硬,坚决要求禄安佑当场交付七千大洋,否则军队就不撤离。

禄安佑再三解释,表示彝族有规矩,孩子出生未满月,不能付钱,希望再宽限两天。

但王品三根本不听,坚持当日缴清。

禄安佑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妙,这次官军不像以前那样只是为了钱,而是带着更大的企图而来。

当天夜里,他悄悄带着贴身管家沙正才等人,连夜出逃。

而此时的禄成基,身怀六甲,已临近分娩,根本无法随行,只能留在官署中等待命运的审判。

七月十四日深夜,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静的夜晚。

这个孩子刚出生,便注定无法拥有平静的人生。

天亮后,王品三带兵再次来到土司官署。

护院手枪队长张文成出面接待,禄成基命人备上鸡蛋、汤圆、猪羊,按照礼数款待来人。

然而,话音未落,王品三突然翻脸,下令士兵将张文成按倒在地,顺势夺下他的头巾,将他五花大绑。

张文成力大身健,拼命挣脱,纵身跃上石阶,冲进大门,高声喊道:“开枪保卫!”

枪声骤起,埋伏已久的彝兵立刻反击,与官军在土司官署门前激战。

官军一时不备,六人当场毙命,战马嘶鸣,鲜血洒满院内石板。

王品三大怒,立刻下令围困官署,高声喝道:“不缴枪投降,不交银两鸦片,就杀光所有人,把房子踏平!”

禄成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坐在屋内,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和孩子已陷入绝境,无处可逃。

最终,她走出房门,被八个丫鬟搀扶着,出现在王品三面前。

还未等她开口,士兵们立刻上前,将她们全部扣押。

土司的彝兵见势不妙,早已四散突围,官署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

王品三的部队长驱直入,抢夺财物,拆毁房屋,整个土司大院陷入混乱。

士兵们大肆搜刮,金银、绸缎、粮食、鸦片烟无一幸免,连屋内的摆设也被砸烂带走。

消息传到禄安佑耳中,他惊怒交加,立刻派人送出“鸡毛信”,紧急调集人手,召集仍效忠土司的彝兵、头人,誓要救回妻儿。

七月十七日,禄安佑集结数百名人马,手持火枪、弯刀,将王品三的部队围困在鱼格乡的营盘山上。

双方形成对峙。

到了十八日,山头上聚集的彝兵越来越多,参鱼河两岸黑压压的全是人,气氛愈发紧张。王品三深知再不求援,自己就完了,于是派人找到营盘街的士绅李方甫,让他出面调停。

李方甫惶恐不安,跪在禄安佑面前磕头作保,承诺两天之内,必定完好无损地送回禄成基母子,并以花红礼炮作信号。

然而,王品三表面求和,暗地里却另有打算。

他重金悬赏,雇佣一个名叫甘某的打更匠,趁夜潜出包围圈,翻山赶往会理,向县城的许剑霜紧急求援。

这一场战局,原本已经掌控在禄安佑手中,但他却缺乏果断,中了王品三的“缓兵之计”,而禄安佑妻禄氏及其婴儿,就在他犹豫之间,被从隐藏处虏走并押送西昌。

他的迟疑,最终导致了者保土司的彻底覆灭。

禄安佑围困王品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会理县城。

七月十九日上午,团长许剑霜接到王品三的“血书”求援,立刻电报西昌的刘元璋,同时主动请战,决心彻底剿灭者保土司。

他当即命令余营长率领全营,并增派一个机关枪连和一个迫击炮连,火速驰援营盘山。

刘元璋收到消息后,也毫不犹豫地调集大批援军,命令警卫大队、江防营、西会彝务大队紧急集结,于七月二十日抵达会理。

同时,他们还从当地征召了一支由蔡长发(绰号“蔡三老虎”)率领的彝兵队伍,准备在战场上配合作战。

地方豪绅们更是趁机成立了“彝务处”,全力支持军队剿灭禄安佑,希望能在者保土司覆灭后分得一杯羹。

同时,许剑霜还迅速联络宁南县、云南巧家县方面,要求他调动地方团防队在边界设卡堵截,以防禄安佑逃跑。

七月二十日清晨,余营长率领的援军抵达鱼格乡。

大部队刚一抵达战场,便立即开火,机枪、迫击炮轮番轰击,营盘寨内的王品三见援军赶到,立刻率军冲杀而出,禄安佑的队伍顷刻间陷入内外夹击。

面对正规军的火力,禄安佑的军队节节败退,仅仅三个小时,便有五百多人死伤,更多的士兵四散逃亡。

四周山头上的彝兵见势不妙,纷纷弃械逃跑,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禄安佑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带着残部向小岔河方向败退。

不过刘元璋要真消灭禄安佑也并不容易,禄安佑在深山中打游击,官军毫无办法,几次派兵进攻,都被禄安佑的彝兵击退,战事陷入僵局。

刘元璋算明白了,这么单靠武力打下去,是不可能剿灭者保土司的,于是决定换个方式,把他引出来。

他先让参谋长邹仲仪放出风声,说只要禄安佑愿意投降,便可既往不咎,还会立即释放他的妻儿,让他们平安返回官村。

被关押在西昌的禄成基信以为真,亲笔写下一封信,让贴身丫鬟送回官村,希望丈夫放弃抵抗。

丫鬟将信交给禄安佑时,还当面劝道:“你是禄家的继承人,应该顾惜小姐和少爷,让禄家能留下一条血脉。”

禄安佑看完信,沉默不语。

他不信任官军,但妻儿生死未卜,他也无法置之不理。

身边的头人们纷纷劝他坚持抵抗,认为一旦投降,必定是全家覆灭。

然而,丫鬟每天都劝他,甚至闹着要他做决定。她的父亲也是当地头人,被女儿说动后,也开始支持投降。

禄安佑陷入犹豫。

他不敢相信刘元璋的承诺,又不愿眼睁睁看着妻儿死去。

他思索再三,决定去找阿都土司都定臣,希望他能调解此事。

都定臣是禄家的亲戚,如果他愿意作担保,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经过一番商议,禄安佑带着十余名亲信,悄悄从官村后门出发,沿着松林山坡小道,连夜赶往普格古家坪的阿都土司府。

见到土司都定臣后,他提出两个要求:第一,请阿都土司从中调解,并作担保;第二,若调解不成,则联合抵抗川军。

然而,都定臣只答应了第一点,表示可以派头人去西昌替禄安佑说情,共同抵抗的事则委婉的回绝掉了。

不过刘元璋得知阿都土司派人来求情,却拒绝了由阿都土司来调解。

原来就在这个阶段,刘元璋已经物色到了一个新的人选来处理这件事,那就是——王树轩。

昭觉旧照

王树轩是西昌人,早年在川军中任职,后来做了昭觉县长。

他为人耿直,却心思单纯,曾认禄安佑为干儿子,对他颇为照顾。

刘元璋知道这一点,便亲自设宴邀请王树轩赴宴。

席间,他满脸诚恳地对王树轩说:“如今军队和禄安佑对峙,刀枪相向,这不是办法。最好让他来西昌,面谈解决。我保证不伤害他,也不追究他的过往。只要他来见我,烟捐、军费、家人安全,一切都能商量。”

王树轩原本就为此事忧心,见刘元璋态度和缓,便答应了下来。

他试探性地问道:“万一他害怕不来呢?”

刘元璋拍着胸口说道:“你是县长,又是他干爹,只要你亲自去请,他一定会来。我刘某人在这里保证,他的安全由我负责,绝不会为难他。”

王树轩最终相信了刘元璋的承诺,接下了这个任务。

一天清晨,他换上长衫,戴上黑色瓜皮帽,带着随从和马夫,骑着骡子前往普格古家坪。

临行前,他的二姨太忧虑地嘱咐他:“刘元璋心狠手辣,千万别轻信他,保护好你的干儿子。”

王树轩点头答应,随后翻山越岭,直奔阿都土司府。

见到禄安佑后,他立刻劝道:“干儿,刘司令真的是来和解的。他已经答应我,不会伤害你,一切都能商量。只要你见他一面,你的妻儿就能回来。”

禄安佑听后,半信半疑,仍不愿前往西昌。

王树轩连连拍着胸口保证:“你是我的干儿子,我怎么会害你?我亲自陪你去西昌,见完司令后,我再送你们一家回会理,你放心!”

禄安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相信了干爹的话,带上四名亲信,随王树轩踏上前往西昌的路。

西昌旧照

他们到达西昌南门后,王树轩让随从留在外面,自己陪着禄安佑进了刘元璋的司令部。

刚踏进大门,军法官徐吉仁便当场宣读禄安佑的“八大罪状”:故意抗交烟税、煽动叛乱、拦路抢劫、拒还军费……

话音未落,埋伏在四周的士兵一拥而上,将禄安佑和两名亲信牢牢绑住,押入军牢。

王树轩顿时脸色大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他愤怒地看向刘元璋,却见刘元璋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县长,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丢面子。只是,你这干儿子……终究是该死的。”

王树轩想要为禄安佑求情,却已无能为力。

终章

禄安佑在西昌被单人关押,重兵看守,备受虐待,从川康军的头目到监狱的看守,人人向他伸手,一再地索要金银、鸦片。

当时,刘文辉其实已经提出了:“向彝人土司、头人,一律不允许收投诚费。”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刘元璋变换花样,向禄安佑勒索军费由当时的一万五千元上升至三万元。

搞得者保土司家油尽灯枯。而王树轩悔恨自己不该轻易听信刘元璋的花言巧语,不该把禄安佑喊来西昌,不久辞了昭觉县长职,隐居在家。

在此期间,尽管者保的头人们四处奔走,筹集金银、鸦片贿赂西昌司令部官员,希望能换回禄安佑一家,但这些钱财最终如泥牛入海,没有换来一丝转机。

1932年秋天,刘元璋下令,将禄安佑夫妇及亲信凌迟处死。

与此同时,川军突袭者保官村。

大批士兵从三面包围土司衙门,远远地用土炮、迫击炮猛轰,寨内防守力量单薄,彝兵不得不撤入后山抵抗。

然而,川军一部继续追击,一部则闯入官村,将土司府的金银财宝、枪支弹药、粮食牲畜洗劫一空,最后放火焚烧。

者保土司衙门门前的石狮

顷刻间,熊熊烈火吞噬了整个衙门,只留下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和两根高高的石旗杆。

1932年农历八月十六,西昌较场坝上,烈日当空,空气闷热,刘元璋亲自监督行刑。

上午十点,狱卒将禄安佑夫妇及两名亲信抬出军牢。

他们早已被酷刑折磨得无法行走,身形憔悴。四人被绑在滑杆上,背插亡命旗,被押往刑场示众。

一路上,禄安佑高声怒喊:“我今天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因为钱太多了!这个世道,有钱反而是祸根!”

他的夫人禄成基也哭喊着:“我们全家死得冤枉!”

到达刑场后,禄安佑被钉在木制的十字架上,妻子、亲信和襁褓中的幼子被押在他的面前。

刘元璋特意安排人在刑场搭起白布棚,摆放着在战斗中死去川军士兵的灵牌,宣称要用禄安佑一家来“祭奠”。

刽子手高喊几声,让禄安佑睁眼看清自己的下场,但他紧闭双目,不发一言。

士兵端来一盆凉水猛地泼在他脸上,他勉强睁开眼,看到妻儿倒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

紧接着,刽子手依照凌迟之刑,割去他的皮肉,一刀刀将他生生折磨至死。

围观百姓惊叫连连,许多人捂住双眼,不忍再看。

后来,禄安佑等人的人头又被悬挂在南门城楼上示众,过往行人皆愤愤不平,纷纷咒骂刘元璋残忍无道。

然而,者保土司并未就此彻底覆灭。

三年后,禄安佑的胞弟安玉书(当地人称“安二官”)回到者保,企图重振家族。

他开始清点户口,召集散落各地的属民,并着手修缮被焚毁的土司官署,想要恢复者保土司的旧秩序。

不过此时的局势早已天翻地覆,土司制度在“改土归流”的政策下摇摇欲坠,各地的土司家族纷纷没落,曾经辉煌一时的者保土司已成明日黄花。

安玉书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川军的注意。

1935年,二十四军派驻会理的毛国懋团和地方武装苏少章部联合出兵,再次围剿者保土司。

这一次,安玉书没有像兄长那样负隅顽抗,势单力薄的他很快被擒,随后押往会理县城,在南较场被当众枪决。

至此,延续了两百余年的者保土司彻底覆灭,曾经辉煌一时的土司官署大部分被夷为平地,族人流离失所,者保的名字,最终成为凉山历史中的一段陈年旧事。

历史就像一条大河,奔腾向前,从不会停留。者保土司的故事,是一个家族的起落,也是时代变迁的缩影。

旧的秩序在动荡中瓦解,新的格局在变化中建立。有人选择坚守,有人被迫适应,而历史的方向,从来不因个人意志而改变。

今日回望,我们不再执着于得失成败,而更愿意理解历史的多面性。愿我们在历史的镜鉴中,汲取智慧,以更包容的视角,迎接时代的前行。

参考文献:

邓翰贻:者保土司的没落

李凯恩:会理者保土司禄安佑被剐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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