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所涉事件、地名、人物均无确凿史料记载,切勿对号入座。

文/编辑:nirvana
壹清朝年间,武陵山区群峰叠翠,密林幽深,苗寨散落在大山深处,炊烟袅袅。
此地地势险峻,猛兽出没,官府势力难及,苗民多信奉山神土地,祈求庇佑。
每逢年节,寨中人家都会备上酒肉、糍粑、米饭,供奉山神,以求风调雨顺,村寨安宁。

麻九,湖南花垣厅人,是个常年跑苗乡做生意的货郎,年近四十,皮肤被风霜打磨得黝黑,一双脚踏遍群山村寨,担子里装着针线、布匹、盐巴、瓷碗,换回苗民的山货药材,运往镇上贩卖。
这日清晨,他从石门寨出发,挑着担子,沿着羊肠小道向打鼓寨进发。
路途遥远,至少要走两日,途中有一处土地庙,要说是庙其实就是一座神龛,坐落在密林深处,距打鼓寨还有大半日路程,走山窜寨的货郎们常在此庙后方的一处岩洞处落脚。
这天麻九恰巧遇到几个背柴的苗民,正蹲在石头上抽旱烟,谈论着什么。
他走近后,一个苗汉道:“麻九哥,要不这几天你还是回去吧。”
麻九挑眉:“为哪样呢?我还要去打鼓寨收皮货呢。”
那人压低嗓音:“近来山中来了只猛虎,已连伤数人,就在这片大山出没。前些日子,牛角寨的李老三在山路上被咬得连尸骨都找不全。前夜,青树寨的有个人上山砍柴,也不见了踪影了。。。”
麻九皱起眉头,虽感不安,却还是笑了笑,道:“山里哪年不闹虎患?我走南闯北,还能怕它不成?”
苗民摇头:“今年不同,土司几次派人围猎,都无功而返。”

土司的猎户大多擅长驱虎逐狼,寻常猛兽,只要布下陷阱,便能诱捕,而如今竟屡屡失败,倒是少见。但生意要紧,货不进寨,怎有钱财入手?
他权衡片刻,还是决定前行。
日暮西沉,麻九穿过崎岖的山道,终于看见那座熟悉的土地庙。
庙前石碑上,依稀可辨“福佑一方”四字,字迹被雨水侵蚀得模糊不清。
麻九放下担子,到那石洞中吃了些干粮,心想:天塌下来有前面的庙顶着,虎再凶,也不会来这里吧?
夜色渐深,山风穿过,发出呜咽之声,像是谁在哭泣。
麻九倚墙闭目,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庙外游走。
他睁开眼,只见月光下的树林中,有个庞然大物缓缓走来。

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猛虎,浑身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双目幽绿如鬼火,踏着轻盈的步伐,悄然来到土地庙前。
麻九的呼吸顿时屏住,手指僵硬得动弹不得。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悄悄缩在洞中,透过破损的土地庙缝隙观察外面的一切。
猛虎走到神龛前,竟然低头伏地,似是在行礼,然后,它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说起了人话:
“大仙大仙,我又三天没吃的了,官府围剿我太凶了,我现在又到哪里去?”
麻九心头狂跳,浑身汗毛炸起。老虎居然会说人话!
神龛之上,那尊古旧的土地神像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供桌上的香灰无风自动,像是有一股暗流在庙中涌动。
片刻后,一个沙哑、古老的声音从神像中幽幽传来:
“明天清早,你沿大溪沟而行,河畔自有‘蓝毛母猪’可食。”

猛虎低吼一声,似是在叩谢神明,随后,它缓缓转身,迈步离去,庙外山风呼啸,枯叶卷入黑暗之中。
麻九躲在桌下,浑身僵硬,良久不敢动弹。他的心跳如擂鼓,耳边仍回响着土地神那低沉的回音——“蓝毛母猪”。
他知道,明日去往打鼓寨,必然要经过那条大溪沟,而如今土地神已指示猛虎前往捕食。。。
天色微亮时,麻九拾起自己的担子,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土地庙。庙宇依旧沉默,像是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他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沿着山道,向着大溪沟的方向走去。
贰麻九顺着山道往前走,雾气在山间弥漫,山林沉默,溪水低语。
昨夜那一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那只老虎匍匐在土地庙前,口吐人言;神像无风自动,发出沙哑的低语。
——“蓝毛母猪”。
麻九越想越不对劲,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世上哪来的“蓝毛母猪”?可猛虎去往的方向,正是大溪沟,而自己要去打鼓寨,恰好也要经过那儿。
心里犯嘀咕,可路还得走。他咬咬牙,从货担里摸出一包辣椒粉,揣进怀里,又顺手掏出一块火石握紧。
有备无患。
路越走越窄,山风从林间吹来,带着潮湿的味道。前头便是大溪沟,水声潺潺,溪水清澈见底,几块青石露出水面,像是兽爪一般伏在那里。
麻九刚踏上溪边的石阶,忽听得有人在水边唱歌。
声音清清浅浅,是个女人。

他抬眼望去,溪水边,一名妇女蹲在那里洗衣。
她身上的蓝色布衣在水雾中微微晃动,袖子挽起,露出瘦削的手臂,正在溪边搓洗一件旧衣裳,水花飞溅,顺着她的指尖滑落,落回溪流。
麻九脚步一滞,忽然心头猛跳。
蓝色衣裳。。。
“蓝毛母猪”。。。
他脑子“嗡”地一声炸开,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猛虎要吃的,竟是人?!
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寸,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枯枝。
“哪个?”
那女子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麻九,眼里带着几分警惕。
麻九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她不过二十七八岁,眉眼清秀,只是脸上透着风霜之色,袖口缝了补丁,脚上穿着一双旧麻鞋,鞋尖还破了个洞。
她见是个货郎,神色缓了缓,随口问道:“货郎哥,是去打鼓寨的?”
麻九心跳得厉害,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嗯。”
话音未落,忽然林间一阵簌簌声响起,枝叶晃动,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靠近。
麻九猛地抬头。
只见山林深处,一道黑影缓缓浮现,正一步步朝溪边逼近。
一只猛虎!
昨夜在土地庙前见到的那只猛虎!
它躲藏在林中,铜铃般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妇女,鬃毛微微竖起,肌肉绷紧,脚下踩着落叶,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麻九的血液瞬间凝固,脑中一片空白。
妇女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猛然看见了猛虎,那双虎目正冷冷地盯着她!
她手里的衣裳跌落溪水,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刚要尖叫,猛虎猛地一跃,带着风声扑来!
“啊——!”
妇女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张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
电光火石之间,麻九从怀里猛地掏出辣椒粉,朝猛虎的脸上狠狠撒去!
红色的辣椒粉在空中散开,猛虎迎头撞上,顿时剧烈挣扎,双眼刺痛难忍,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吼——!”
它在地上疯狂翻滚,爪子拼命刨着脸,眼泪直流,满地乱窜,尾巴横扫,带起一阵尘土。
麻九不敢迟疑,一把抓住妇女的手腕,吼道:“快跑!”

妇女被他拽着连滚带爬地冲进林中,两人拼命狂奔,身后猛虎发出一声比一声高的怒吼,脚步沉重地在后方紧追不舍。
麻九一路狂奔,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冲过灌木,踩断荆棘,也不管手臂被树枝刮得血痕累累,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熟悉的山路!
铛
铛
铛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锣声!
麻九一愣,猛地抬头,只见前方山路上,一群苗民举着火把、抄着锄头和木棍,正匆匆赶来!
“麻九哥,这边!”
猛虎听见锣声,脚步一顿,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
苗民们敲锣打鼓,喊声震天,手里的火把被猛地掷出,落在猛虎前方的枯草里,顿时火光冲天!
“吼。。。!”

猛虎被火焰惊得连连倒退,发出低吼,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最终不甘心地转身,一跃钻入密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麻九跌坐在地,喘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苗民跑过来扶起他,焦急问道:“麻九哥,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了这只虎?”
麻九张了张嘴,半晌,低声道:“土地神。。。在喂虎吃人。”
这话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了。
苗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麻九哥,你这话。。。啥子意思?”一个老汉沉声问道。
麻九望着猛虎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伸手一指,指向大溪沟尽头那座沉默矗立的土地庙。
“昨夜,我在庙里。。。听到了神像跟猛虎说话。”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骤变。
有人低声道:“难怪……难怪这些时间供奉土地的穷人家,时不时就有人无缘无故地失踪……”
众人面面相觑,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叁大溪沟的虎啸声已经沉寂,山林却没有恢复平静。
村民们聚集在土地庙前,脸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惊惶,有的则低头不语。
麻九看着这座庙,心里沉甸甸的。

庙门破败,神像残旧,香案上落满灰尘,供桌上的供品早已霉烂变色,几只干枯的香脚插在香炉里,早就熄灭了。
庙宇沉默地矗立在山林间,仿佛一张冷漠的面孔,注视着众人。
这座庙,供的还是神吗?
那蓝衣妇女裹着麻九给的外衣,低着头站在一旁,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她:“妹子,你可知为何猛虎盯上你?”
蓝衣妇女脸上浮现苦涩的笑意,轻声道:“我家贫苦,丈夫两年前病死,留下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活。地里的收成勉强能填饱肚子,哪还有多余的银钱买酒肉去祭祀?”
她顿了顿,眼里泛起泪光:“可我一直不敢忘了供奉,每年还是会摆上豆腐、清水三碗,求土地爷保佑我家平安……”
听到这里,人群中有几位年长的妇人低声叹气,几个年轻人则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愤怒的光。
“难怪。。。难怪这两年供奉土地的穷人家,时不时就有人无缘无故地失踪。。。”一个老者沉声道。
有人喃喃道:“土地爷真会挑人吃。。。”
麻九听得一阵心寒,他咬紧牙关,忽然走上前,一把扯过供桌上的烛台,狠狠砸在神像上!
“砰!”
青石雕刻的神像裂开了一道缝隙,众人惊呼,纷纷后退几步。
麻九喘着气,盯着那尊神像,手中的烛台举起,又狠狠砸下!
“砰!”
石屑四溅,神像的面部崩裂,一只眼睛掉落在地,露出神龛后方一个深黑色的窟窿。
众人屏住呼吸。

有人鼓起勇气,探头朝窟窿里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剧变,后退几步,指着里面,声音发颤——
“这。。。这庙里竟然藏着。。。金子!”
众人一怔,随即蜂拥上前,透过裂口往里看,只见神像的内部,赫然塞满了金银财宝,光芒隐约在黑暗中闪烁。
有人颤声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庙几十年不修,香火还不绝。。。”
大家看向破碎的神像,那神像的半边脸已经被砸毁,露出空荡荡的黑洞,仿佛一只冷漠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众人。
“烧了!”
人群中有人犹豫道:“可这毕竟是土地庙,烧了它,万一真惹怒神明。。。”一个老妇人咬牙道:“神?它要是真神,还会喂虎吃人吗?”麻九大声道:“是神是鬼,你们心里没数?”人群沉默了一瞬,终于,有人猛地拿起火把,大吼道:“烧了!”
听罢,众人也将手中的火把举起,猛地朝土地庙扔去!
火焰“呼”地一下腾起,灼热的气浪翻卷而上,瞬间吞噬了整座庙宇!
“轰——!”

烈焰冲天,土地庙的屋梁“咯吱”作响,火光照亮了惊恐的人群,照亮了林中的阴影,也照亮了庙前石碑上残存的“福佑一方”四字。
那四个字在火焰中慢慢剥落,最终化作灰烬。
远处,深山里传来一声悠远的虎啸。
那声音不再像昨夜那样凶猛,而是低沉,似乎带着怨恨,又像是解脱。
土地庙烧毁的第二天,猛虎再也没有在这片山林中出现。
从那以后,这一带再无虎患。
村民们重新选了个地方修建了神龛,但这次不再供奉土地神,而是立起一块刻着“义”字的石碑,供奉先祖,祭拜山灵,也感谢货郎麻九的仁义。
至于那座土地庙的旧址,渐渐被荒草淹没,成了一片空地。
游方郎中
麻九撞破了土地神的阴谋,土地神却对麻九的到来如聋似瞎,老虎也嗅不出生人气味,这太不寻常了。另外,辣椒粉轻飘飘的,还不如用石灰吧?但即便用石灰,恐怕也撒不中老虎眼睛里,辣椒粉就更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