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nirvana
编辑丨nirvana
在中国近代史上，有一艘名为“宝顺”号的轮船，在它传奇的 30年中，它多次出海巡洋，剿灭盗匪，保四方海运安定，抵抗外来侵略者，立下了无数功勋。而更为传奇的是，它竟然是一艘“民营”的“军舰”，而“宝顺轮”的辉煌背后，又是一段怎样纷繁芜杂的历史呢？今天就让我们来走近这艘传奇的轮船，聊聊它和它背后的故事。。。
壹
说起“宝顺轮”这么一艘特殊的轮船，必须得从清朝的漕运说起。水路漕运，作为江南粮米输往京师的主要运输方式，曾经在清帝国的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京杭大运河，纵贯南北，横穿长江、黄河，清早期沿袭明制，漕粮运输专资运河输送，虽然运河市场淤浅阻塞，但是河运路线并无大的改变。
康乾之世，国库充盈，每年尚能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对河道进行疏通，运河基本还能保持畅通，到了道光年间，由于国家经济的衰退，清廷无法担负巨额的疏浚费用而导致了河运漕粮越来越困难。在这种形势逼迫下，清廷开始试办海运，逐渐开始河运、海运并举之态。
到了1851年，太平天国起事后，在战乱和黄河决堤的双重影响下，南方的漕粮从内河运输的路线完全被阻断，我们都知道，浙江在历史上一直是漕粮的主要供应地，那时全国漕粮是400多万石，浙江要占接近1/4的份额。
这下朝廷急了，于是决定漕粮全部改为海上运输。自此，清代水路漕运方式进入了海运兴盛的新阶段。
宁波，地处东海之滨，位于全国大陆海岸线中段，长江三角洲东南部，海道辐辏，水陆交通都很发达。自古有海运传统的宁波商船，便由此成了漕运的主力。
旧时的宁波人以舟山定海为分界线，将中国沿海分为“南洋”和“北洋”：“由定海而下，则为南洋，由定海而上，则为北洋”。与此相对应，行驶在南洋、北洋的船只分别被称为“南船”和“北船”，从事南洋、北洋贸易的商人则被分别称为“南号”（或“南帮”）、“北号”（或“北帮”）。
咸丰年间，宁波南北号商船达到了鼎盛，拥有海船不下六七百艘，加之其他商号的船只，当时在宁波沿海航运的土著船已达3000 艘以上。如此兴旺的财运，让宁波船商们欣喜不已。
贰
如果说内河运输最大的难处在于河道的疏浚，那么海运的最大难处，就是海盗。特别是在清中后期，南起广东，北至辽宁，均有海盗出没，有些地方还十分猖獗。由于距离政治中心北京遥远，政府军队的力量相对薄弱，水师建设相对迟缓，战船、兵器更新换代较慢( 有时甚至落后于海盗的军事力量) ，这些都为海盗活动更加肆无忌惮。
宁波的官员和船帮无奈之下，只得雇佣被朝廷招安的广东海盗来对付浙江海盗，后来还雇佣葡萄牙人、美国、荷兰、英国的水手来剿杀海盗，护航，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安宁，但是不久弊端也就出来了，那就是成本太高了，做生意嘛，谁不想利益最大化？
而海盗也忍不住了，这TM是要断我饭碗啊？于是，联合起来在宁波附近的海面上和洋人干起来了。击沉英船三艘，打死3个英国人，还俘获了外国护航船6艘。
于是，护航的洋人跑到宁波来索赔，宁波官员称海盗素来凶悍，你们都搞不定，我又怎么搞得定？英法等国也无奈，只得作罢。
于是，海盗开始在宁波外海洋面更加肆无忌惮，路线更是累及宁波北号漕运船只的整个航线。这些海盗劫掠商船后，便索取巨额赎金，最后居然发展到，这边劫持了商船，那边同伙大摇大摆的来到宁波城，和被劫持的商船船主或者家人讨论赎金的问题，一时间闹得宁波船帮是苦不堪言。
叁宁波船帮终于忍不住了，漕运这么大的利益，总不能被海盗断送了吧！联合起来，老子们要跟他干！
1854年的冬天，在在宁波江东刚落成不久的庆安会馆中，慈溪人费纶鋕、盛植琯和镇海人李也亭提出建议，现在靠谁都靠不住，与其想办法找人来护航，还不如我们自己集资购买洋轮来护送漕运船。
这提法一提出来，大家纷纷叫好，洋鬼子的坚船利炮，当时的国人心中都有数，要是咱们自己能拥有一艘这样的西洋轮船，那何愁漕运被劫。
既然主意已定，剩下来就是钱的事情了。轮船价格可不是几艘漕运船那点银子，这时，对购船特别支持的宁绍台道道员兼宁波知府段光清想出一个主意，说，要不这样，咱们就官家和商家各掏一半的银子，官府这部分钱，每年抽商船的部分货运收入陆续归还。官府再从捐税中列出一部分，以充购船后船员的薪金以及购买号衣、粮食、枪支弹药之需。
主意出了，钱已筹到了，那就得找个人来具体操办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宁波老乡，杨坊。
清末上海旧照
杨坊当年靠着精通期票和贸易的才能，被上海英国怡和洋行看中，成了洋行的买办。到 19 世纪 50 年代初，他已是上海巨商首领了，他作为操办这件事情的人，简直太适合不过了。
当宁波船商找到杨坊谈及此事后，杨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1854 年冬，由杨坊牵线，宁波船商派出慈溪人张斯臧、镇海人俞斌，向广东的英商购买火轮一艘，而且应宁波船商的要求，将这艘轮船加以改装，配备9门先进火炮，定价 7 万银圆，取名“宝顺”轮。宁波北号船商甚至为了管理它，专门设立了“庆成局”和海龙轮埠来管理这艘轮船。
肆
除了购买轮船，宁波船商还招募了深熟水性的七十多名得力水手，又聘请洋人对他们进行操练。
这时的海盗还不知道宁波船商动作这么大，搞了一件这么牛逼的大杀器，还是不亦乐乎的在福建和浙江一带的海域抢劫。
1855年6、7月份，又到了运送漕粮最繁忙的季节，这是7月7日的午后，运送着漕粮的宁波商船来到了辽宁大连复州洋面。
突然远处20余艘海盗乘坐的蚱蜢艇从不同方向快速驶来，换成以前，漕运船肯定是调转方向加速逃窜了。
海盗们觉得很奇怪，这些漕运船不但不掉头逃窜，反而降低了速度停了下来，海盗们大喜。不料这时，只见西北两里之外方向，一艘冒着黑烟的轮船，拉着满帆，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海盗们觉得非常意外，宁波人请的洋人的护航队不是被打跑了吗？
一个海盗疑惑的拿起单筒望远镜朝着轮船张望，突然大惊失色的喊道：“船。。船上有洋炮！”
海盗们大惊失色，纷纷掉转船头准备逃命，而这时风向正是逆风，那边的轮船却是顺风。很快两边的距离是越来越近。
只听得对面一声巨响在海盗艇中间响起，一艘海盗艇瞬间被炸成了两截，海面上哭喊声一片。
这正是首次参与护航的“宝顺”轮。一场不对称的战斗下来，海盗们还没摸到漕运船，5艘海盗艇就被击沉，10艘海盗艇被击毁。
又过了七天，在山东蓬莱海域，又有4艘海盗艇被击毁，“宝顺”轮水手们乘胜追击又剿灭6艘，俘虏一艘。惊慌失措的海盗们纷纷向岸上逃窜，水手们拿着火枪也纷纷登岸，杀死海盗40余人。
在上海又稍事休息调整后，“宝顺”轮南下返回宁波的途中，又见20多艘海盗艇在宁波海域边一处小港停泊，于是“宝顺”轮的水手们再次发动攻击，从清晨五点到下午三点，20多艘海盗船无一幸存，300余名残余海盗被全部歼灭。
9月13日在浙江舟山岑港洋击沉 4艘，14日在舟山烈港洋击沉8艘，18 日在宁波石浦洋击沉 2 艘；10月 18 日，又在烈港洋击沉 4 艘。短短四个月里，“宝顺”轮共击沉和俘获海盗船 68艘，生擒及歼灭海盗2000多人，周边的海盗基本被肃清，“宝顺”轮也因此威名远扬。
此时，人们看到了火轮船的巨大威力。第二年，上海商人也购买了一艘，取名“天平”轮，并和宁波商人约好，“天平”轮巡北洋，“宝顺”轮巡浙海。自此海盗的踪迹更是稀少了，海上渐趋太平。
伍
时间到了1856年，随着太平军秦日纲同石达开会师，一举摧毁江南大营，结束了清军对天京长达三年的围困，太平天国的势力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清廷不得不继续增大投入来对付太平军。就在这个背景下，以保护漕粮为任的“宝顺”轮被清政府征用，以对付太平军。
1856 年底，“宝顺”轮按照西法改建成战舰，添加大炮，增筑了大批枪眼、炮墙。此后，“宝顺”轮成为清军手中的一张王牌，承担起东线战场“救火队”的任务，它先后参加了镇江之战、松江之战、高桥之战、金陵之战，驰援于东线各大战场。
1860 年 7 月，“宝顺”轮还承担了护送清政府代表前往天津与英、法谈判的任务。1861年，杭州被太平军围困，“宝顺”轮曾运送物品支援，但因船搁浅未果。
时间一转，再次听到“宝顺”轮的消息，已经是中法战争末期了。此时的“宝顺”轮，已经服役了长达三十年，它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它再次被征调参加镇海之役。
老迈的“宝顺”轮，准备要完成它最后的一次使命，当法国侵略军战舰驶入舟山洋面偷窥镇海关时，官府花费了1500两银子购买了“宝顺”轮，镇守甬江口，保卫宁波前哨阵地镇海关。但由于船身已老朽，难以发挥应有的战斗力作用，就准备载满石头沉船封锁航道，抗击法侵略军的进犯。
但是由于法军军舰在镇海口遭遇重创，同时冯子材在广西取得谅山大捷，法军海上和陆地两路进攻均告失败，只得提出停战。于是，待命在镇海口的“宝顺”轮最终并没有沉没。
1887 年7 月，“宝顺”轮被拆解，随后绳索、舢板、救生圈等物品在拍卖行进行了拍卖，自此，“宝顺”轮走完了它一生的历程，见证了中国近代史上宁波商帮的那一抹荣光和清代中晚期那纷繁芜杂的乱局、以及落后就要挨打的屈辱。
后记
但是，“宝顺”轮所带来的正面影响是巨大的，中国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科技所带来的巨大力量。浙江巡抚何桂清就私下说过“艇船非火轮不能胜”，朝野上下开始朦胧地意识到拥有西方科技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1861年3月，曾国藩就强调，购买外洋船炮乃是“今日救时之第一要务”，指出鉴于“轮船之速，洋炮之远”，预言“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1862年，曾国藩购买一艘“威林密”号，次年李鸿章也购置一艘“飞来福”号。1865年，两广总督瑞麟筹资，先后购买了6艘大轮船巡缉洋面。
可见“宝顺”轮的引进，开创了中国使用轮船的先河。到19世纪70年代，在中国江河、海域航行的轮船已有百余艘，无怪乎有记载说：“皆宝顺轮为之创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