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

文/编辑:nirvana
壹贵州、湘西一带自古不产盐,在旧时,四川的井盐需由乌江水运到四川的龚滩、贵州的沿河,再由周围各县的挑夫们肩挑背扛,翻山越岭运回各自的村寨。
我二叔公石老保就是其中之一。

石老保天生膀大腰圆,走山路如履平地,每次去沿河挑盐,都能比别人多挑几十斤。
但他有个毛病——好赌。
每次挑盐从贵州松桃到沿河城,哪怕只剩几个铜板,他都要找个赌局试试手气。
这一天,石老保在沿河挑了两担盐,准备回松桃。
可没走两步,就被熟人喊去赌了一把,他本想随便玩几手,谁知手气极差,输得一塌糊涂。
赌徒的心态,越输就越想扳本,于是不甘心的石老保,硬是坐到天快黑,在牌桌子上指望翻本,结果输得更惨,连最后能够住店的钱也输没了,心里窝火得很。

于是他只能挑起盐往回走,这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山风呜呜作响,老天爷更不作美,骤然又下起倾盆大雨。
此时是初冬,山路湿滑难行,石老保担心盐被雨打湿,索性钻进路边一个岩洞歇息。
这处岩洞他以前来过,深不见底,但入口处尚算宽敞,雨天常有赶路人来此避雨。
进了洞,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抖了抖身上的水,把盐袋放稳,拿油布盖好,然后脱下湿衣服,拿着火折子点了些干柴取暖,顺便烤两个苞谷粑粑充饥。
可是洞口风大,火苗晃晃悠悠,快熄了。
他不想在寒风里受罪,就把火堆往洞里拖了点,顺手捡了几根干柴丢进去。
此时雨越下越大,洞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烦意乱,想到自己赌输的钱,越想越不是滋味,朝着洞壁撒了泡尿,又抬脚狠狠踹了下岩壁。
石老保这人从小有点结巴,他说“老子”,“我”这些词打小就说得结结巴巴,但是他就是把自己“老保”两个字说得很顺滑,所以他说话的习惯就是“我老保”,或者“老子老保”,因为保是重音,所以后面的话就要顺滑一些。
他这次踹完洞壁就开骂道:“老子老保今天硬是倒了血霉了!”
这一脚踢得不轻,震得脚面生疼,可他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咔嚓”一声闷响,紧接着——
“轰隆——”
岩壁猛地塌下一大块石头,尘土飞扬,火堆都被震得跳了一下。
石老保大惊失色,惊呼了一声“妈。。。妈咦!”连滚带爬地往洞口冲。

大雨瓢泼,他淋得透湿,站在洞外喘着粗气,呆呆望着黑漆漆的洞穴,心跳得像擂鼓。
过了一会儿,见洞口没继续塌,他才又壮着胆子摸了回去,把湿衣服拧干,裹着破棉衣,靠着盐筐筐沉沉睡去。
贰火堆在黑暗中噼啪作响,雨声滴滴答答,洞里暖烘烘的。
忽然,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模糊不清,仿佛从地底传来——
“老保……老保……我脚压得好痛哦……”
声音断断续续,像风吹过山林,又像有人在喃喃低语。
他猛地睁开眼,瞪大双眼四处张望。
洞里只有火堆闪烁,雨点落在岩石上,发出滴答声。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发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着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听错了。可刚闭上眼睛,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楚——
“老保……老保……我腰杆都要压断了哦……”
这次,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痛苦,拖长着音调,像是在哀求。
石老保顿时头皮发炸,冷汗从后背直冒出来。他猛地抓起扁担,瞪大眼睛盯着洞口,可除了风吹火苗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牙关打颤,颤声喊道:“哪个……哪个在喊。。。喊我老保?”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呜呜作响,洞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他紧紧攥着扁担,心里越来越慌,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进洞前踹了一脚岩壁,还搞出了一场塌方,心里更是不安,生怕是撞了邪。

他顾不得脸面,跪在地上,磕头作揖,声音发抖:“神。。神仙公公,您莫黑我老保啊!我老保就是个讨生活的,没想惊扰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老保嘛!”
“嗡——”
话音刚落,洞里猛地刮起一阵阴风,火堆“呼”地一下摇晃了一下,几乎要熄灭,整个岩洞顿时黑了一半。
石老保吓得不敢动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突然,他听到塌方的那处石堆传来一丝“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轻轻蠕动。

他慢慢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那堆塌下来的乱石。
只见在尘土覆盖的石堆里,隐隐露出一小截森白的骨头,像是被什么埋了很久的尸骸,沾着黑泥,死气沉沉地露在半空。
那骨头静静地躺在那里,可不知怎么的,石老保总觉得它……好像刚刚动了一下。
他的呼吸瞬间停住,四肢僵硬,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体发冷。
“撞……撞邪了……”他嘴唇颤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但是那晚外面的大雨仍在瓢泼,为了盐他又不敢走,在洞口蜷缩着担惊受怕的熬了大半夜,待到雨停了,都没顾得上天还没亮,挑着盐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那诡异的山洞。
叁石老保路上都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心里只想着快点回村,离那岩洞越远越好。
等到石老保狼狈地回到家,关紧大门,把盐袋放下,心跳这才慢慢平稳下来。
“不就是个破。。。破岩洞,老子老保多想了。”他安慰自己,心里仍然有些发毛。
但接下来的事情,彻底打破了他的侥幸。
那时石老保还是单身汉一个,又冷又饿,想煮点热饭暖暖胃。

他在灶膛里塞了些干柴,点燃火,米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可奇怪的是,饭怎么煮都不熟。
烧了半天,揭开锅盖,锅里的米饭竟还是夹生的,米粒硬邦邦的,嚼起来竟然还有点沙沙作响的感觉,像是混了泥土。
他皱起眉头,觉得晦气,端着饭碗嘀咕:“邪门了,这锅是不是漏风?”
最后饭还是没有煮好,石老保骂骂咧咧的就着点酸菜吃了一碗夹生饭。
当晚,石老保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稳。
半夜,他迷迷糊糊间,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
声音不大,但在夜里特别清晰,仿佛是谁站在门外,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木门。

石老保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一丝惨白的月光。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
“笃、笃、笃——”
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三下,不急不缓,透着一股阴冷。
他心里发毛,但又不想自己吓自己,硬着头皮翻身下床,顺手抄起墙壁上挂着的火药枪,填满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他屏息贴在门上,问道:“哪。。哪个?”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山风呼呼作响。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伸手去拉开门闩,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灌进屋里,冷飕飕的。
他探出头左右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檐的瓦片上,滴下一串水珠。
“呼——”石老保松了口气,心想可能是风吹树枝撞到了门,刚想关门,余光突然瞥见——

屋檐上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的脖子瞬间僵住,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赶紧“砰”地一声关上门,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他缩在床上,抱着火药枪,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石老保觉得口干舌燥,想着去挑桶水回来烧茶喝。
他挑着扁担,走到村后的水塘,舀满两桶水,沉甸甸地扛在肩上往回走。
可等他回到家,把扁担放下,拎起水桶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明明满满的两桶水,竟然只剩下一半!

更怪的是,剩下的半桶水表面,鼓着一个大大的气泡,咕噜噜地旋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沉下去!
石老保瞪着水桶,呼吸急促,手脚冰凉。
惊呼:“鬼。。。鬼喝水!”
这种事情,他小时候听老人讲过——
水挑回来变少,剩下的部分变成大气泡,是“鬼喝水”的象征,意味着水里跟回来了东西!
他吓得踉跄后退,水桶“哐当”一声翻倒,水流了一地,那气泡却迟迟没有破,而是慢慢地……向他脚边滚来!
他一脚踢翻水桶,撒腿就逃出了房间
这天夜里,石老保终于扛不住疲惫,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可刚一闭眼,他就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岩洞。

火堆后面,塌方的石堆旁,隐隐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古时候的盔甲,半张脸被血迹模糊,眼神幽怨,嘴巴缓缓张开。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悲凉——
“老保……救我……救我啊……”
石老保想跑,可怎么也迈不动脚。男人缓缓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着自己被石头压住的地方,眼神越来越哀求。
“我被压住了……救我……”
石老保猛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浑身汗湿透。
这时,他发现……
窗户不知何时,自己打开了一条缝,夜风幽幽地灌进屋里……
肆接连几天的怪事让石老保彻底慌了神,他不敢再拖,天刚亮就拿着一壶米酒,直奔村里最有名的土老司(又称梯玛,土家族巫师)——杨老巫家里。

杨老巫是村里有名的土老司,精通阴阳之事,村里人遇到邪门事,都会来找他问卦驱邪。
他刚进门,杨老巫抬头瞥了他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老保,你个娃娃身上阴气啷么这么重,怕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哦。”
石老保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把岩洞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老巫听完,脸色越来越沉,半晌没说话。

杨老巫起身,从屋角取出一张黄符,在地上撒了一圈糯米,又点燃三炷香,闭眼摇着八宝铜铃,挥舞着七星司刀,嘴里念念有词。
火光微微晃动,烛泪顺着烛身缓缓滴落。
忽然,香烛的火苗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吹动,门口的风也在此刻戛然而止,院子里静得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杨老巫猛地睁开眼,沉声道:“老保,你娃娃闯祸了。”
石老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咋回事?”
杨老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盯着燃烧的香火,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亡魂不是寻常鬼魅……他被埋在那岩洞里很久了,怨气不深,但执念极重。”
“那他到底是哪个嘛?”石老保咽了口唾沫。

杨老巫继续摇动卦铃,火光在他脸上映出阴影,语气低沉:“他生前……是个兵。”
“兵?”石老保愣住了,猛然想起梦里梦见的哪个穿着古代盔甲的士兵。
“卦象里有‘兵’、‘战’、‘埋骨’的兆头。”杨老巫缓缓道,“他死于乱战,尸骨被掩埋在岩洞深处,几百年过去,魂魄未曾归乡。”
杨老巫摆好法坛,拿起一碗米酒倒在地上,又点燃一张黄符,火光腾起,他轻声念咒,又连连吹响牛角号:“若是有魂在此,可否现身言说?”
堂屋里静得可怕,屋檐下的纸钱无风自动,窸窣作响。
片刻后,火焰忽然剧烈摇晃,地上的米酒泛起一圈涟漪,一道模糊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埋……救……回家……”
声音很轻,很远,像是从地下传来。
杨老巫闭眼感知片刻,缓缓睁开眼,道:“他不怨你,他只是求你……把他的尸骨挖出来,重新埋葬,让他魂归故乡。”

石老保听得冷汗直冒,连连点头:“行!行!我老保一定去!”
杨老巫又点燃一张黄符,火焰升腾而起,屋外的风随之缓缓吹起,屋檐下的纸钱落回地面,一切归于平静。
杨老巫长叹一口气:“他走了,但他在等你履行承诺。”
石老保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双腿还有些发软。他知道,这件事拖不得了。
伍
第二天一早,石老保叫上几名平日要好的几个胆子大的村民约上杨老巫,带着锄头、火把和香纸,直奔岩洞。
站在洞口,他心里直打鼓,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迈进去。
洞里阴冷潮湿,坍塌的乱石仍然横七竖八地堆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泥土味。
杨老巫掐指一算,指着塌方处:“就在这里,挖吧。”
几名村民撸起袖子,开始用锄头一点点扒开塌方的泥土。
没多久,石老保忽然听到“咔”的一声,锄头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他探手扒开泥土,一块森白的头骨赫然露了出来!

紧接着,一具被压得坍塌的穿着盔甲的骸骨渐渐浮现,它静静地躺在乱石下,骨骼修长结实,隐约可见曾经的强健之姿。
最让人惊讶的是,骸骨旁赫然躺着一柄长刀,刀身锈迹斑斑,但仍然透着锋利的寒意。
杨老巫低声道:“这是明朝军官的佩剑啊。”
石老保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把他带出去,我。。。我们找个好地方埋。。。埋了。”
杨老巫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让石老保亲手挖了个墓穴,将骸骨妥善安葬,长刀放在墓前。

石老保颤抖着拿起一碗米酒,倒在墓前,低声道:“军爷军爷,之前是我老保不小心害了你,今天把你送回家,你就安安心心地走吧。”
杨老巫焚香诵经,点燃黄符,火焰腾空而起,随风消散。
就在最后一把土盖上墓穴的瞬间,四周忽然刮起一阵轻柔的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众人抬头望向天边,竟然看到远处乌江江面上,缓缓升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雾,随风飘散。
杨老巫合掌低声道:“他走了。”
石老保望着墓碑,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这时忽然一个小伙子纳闷道:“咦,老保,你说话咋不结巴了?”
石老保最先没觉得,然后又连续说了好多句,居然那句话都说得很流利,大家纷纷称奇。
打后来,石老保说话真的再没结巴了,村里有人说他是被鬼给吓好了,有人说是那个鬼给他治好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他说话还是习惯说“我老保”,“老子老保”,这个习惯到死都没改过来。
游方郎中
好故事![点赞][点赞][点赞]文字功夫好,没什么闲言废语,细节精炼不滥,看得不厌烦。并且故事好像是真的,请问小编,对不?
游方郎中
貌似,写故事细节不宜太多,影响阅读节奏,更不能滥,遍地细节,为细节而细节。细节应该与情境气氛同频共振,两相呼应,要有画龙点睛之力,锦上添花之妙。否则,还是少用为佳,只注重简明生动地叙述足矣,
风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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