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民党中统少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九年离奇逃亡路

火耀西南 2023-09-22 01:08:10

文丨nirvana

编辑丨nirvana

这是1958年5月20日的清晨,贵州省务川县濯水镇(今浞水镇)新农乡的小客栈门口,薄雾中,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门口洗脸,这时一个年轻人也端着面盆过来打水,老远就朝这中年人笑着打招呼:“刘叔,你早啊!”

中年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新农乡乡政府的李干事,笑了笑说:“李干事,你也早!”

这时李干事已经来到了中年人身后,突然丢掉面盆,猛的用双手死命抱住中年人,大喊:“不许动!”

话音刚落,门口左右两边早伸出几支冲锋枪,几名全副武装的公安人员突然现身。

中年人似乎早料到了今天的场景,也不挣扎,转过头朝李干事惨笑道:“娃娃,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手劲还大嘛!今天刘叔凑合你升个官。”

这时,务川县公安局的张股长快步走了过来,沉声喝道:“郑蕴侠!你被捕了。”

中年人一听他喊出自己多年没用过的名字,叹了一口气道:“莫来莽的,我随你拷就是了。”

郑蕴侠,江西临川人,祖父郑重光是清末黄平县知县,麻哈州(今麻江县)知州;父亲是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郑宗尧,早年追随孙中山,后在重庆开药店,娶了贵阳人范冰清为妻。

郑蕴侠1907年3月出生于重庆,少时聪颖,成年后考入上海法学院法律系,后又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北伐战争打响后,他参加了北伐队伍,在何应钦的第一军军法处担任上尉军法官。后凭两张“过硬文凭”,他自1933年起先后任国民政府中央司法院法制专员、军法执行总监部司法长、“中统”少将专员,在特务系统也算高级别了(“军统”首脑戴笠也只是少将军衔) 。

郑蕴侠年轻时,也曾经是一个热血青年,1938年3月血战台儿庄,他奉命带领一支政工队支援山东滕县,苦苦支撑到援军赶到,他亲眼目睹川军抗日名将王铭章师长壮烈殉国后,曾将岳飞的《满江红》怒而改为““驾长车踏破富士山缺,壮志饥餐倭奴肉,笑谈渴饮东洋血”,以表达自己抗日之志。

1941年后, 郑蕴侠兼“陪都”重庆《世界日报》采访部主任、《自治周报》总编、重庆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委员、军委会坚信通讯社社长等职, 曾远赴中国驻印缅远征军主持战地通讯工作等等。

但是抗战胜利后,郑蕴侠的主要任务变成了“反共”,重庆“沧白堂事件”、“较场口血案”这两个影响重大的历史事件, 他从头到尾是事件的参与者、指挥者之一, 亲自指挥打伤郭沫若、李公朴。他还率领特务去捣毁新华日报社, 重庆临解放又受命任国防部新编反共救国军第一军少将政治部主任和该军特别党部书记长。。。

1949年,在新中国诞生的的礼炮声中,二野主力完成了在湘西的集结。10月13日,中央电示第一野战军,调一野的第 18 兵团入川参战。这时,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云南、贵州、四川、西康及西藏的总兵力共约 60 万人。

10月 23 日,二野司令部下达进军川黔的作战命令。

国民党也正在准备垂死挣扎,企图在西南再决一战以保重庆。国民党命令将重庆反共救国军总队纳入正式编制,郑蕴侠被任命为政治部主任,特别党部书记长。

但是郑蕴侠自己后来回忆道:“我检视这个队伍,袍哥、土匪、黑白道上江湖客、杀手、刀客、兵痞、团丁俱全,纯粹是乌合之众,哪里有什么战斗力?” 。但当时我迫于形势,并未作声。”

果然不出他所料,解放军一到,这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顷刻瓦解冰消。眼见大势已去,郑蕴侠也开始了他的逃亡生涯。

重庆解放

当时重庆两座机场已经先后被解放军摧毁,唯一还能到台湾的就只有成都的机场了。

谁知车刚过小龙坎树人中学进入覃家岗时,他的车就抛锚了,郑蕴侠急忙让司机李增荣去修车,谁知车怎么也修不好,而江南面已经隐隐听到解放军的炮声,等郑蕴侠想着炸掉吉普车时,突然发现,连司机李增荣都已经不见了!

郑蕴侠是连连叫苦,他最先没想到,只是觉得可能是司机自己吓着了逃跑了。直到1982年,才知道原来李增荣已经被地下党策反,他在车上做了手脚,因为当时郑蕴侠是掌管全市国民党组织和指挥特务行动的人,当时地下党给的指示是如果卡不住郑蕴侠,就击毙他。

李增荣见当时郑人手太多,无法枪杀,只好将车子弄坏,他想的是,只要没有车,按解放军进军的速度,他肯定是去不了成都然后去台湾,而在大陆,迟早会把他捉住!

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郑蕴侠带着另外两个组员还是想着急忙慌的往成都赶,但是又不敢走成渝公路,只好走黄泥坡上高店子,然后从璧山顺着小川北的山路走,在路上风餐露宿了六天,总算赶到了成都青白江。

郑蕴侠思来想去,对剩下两个组员说:““你们不能同我相比,我是有家难投,你们可以回家,父母妻室儿女都担心你们,即使共产党要抓你们,也不会杀头。我认为你们回家是上策。我是走到哪里算哪里,总可以找个地方藏身,不过要求你们严守秘密,大家共事多年,有一定情感,相信你们不会对不起我的。”

于是三人将身上的武器除了手枪,其他的都在当地卖了,然后分道扬镳,各奔活路而去。

郑蕴侠混进成都后住在自己一处亲戚家中,这时四川实力派的刘文辉和潘文华、邓锡侯将军已经起义,刘文辉起义后,将部队布满川康边境,堵截逃往康定的国民党残兵败将。郑蕴侠企图从西昌逃往云南的路中断了。

缅甸 李弥和余程万的残部

但是他必须要去云南,因为此时虽然云南的卢汉已经起义,但是边境上一些地方,应该还是有漏洞,他以前去印缅视察远征军军邮的时候去过,所以那一带他比较熟,想着还是必须得从云南逃到缅甸境内找李弥和余程万的残部。

于是他又托了一个国民党起义留用人员,办了一张去云南销售铁货买回白药的证明,开始了自己逃亡云南的历程。

国民党白公馆看守所所长 杨进兴

1950 年 3 月,西南公安部安排部署“追捕残敌”,将指挥实施重庆“白公馆”大屠杀的看守所所长杨进兴等一批在逃敌特纳入追剿视线。根据郑蕴侠的司机提供的线索,公安机关分析郑蕴侠并未逃走。

于是,重庆市公安局抽调了 28 名侦查员,在川东、川南、川西、川北四个片区对他进行查缉。获知郑蕴侠是“中统”大特务,直接策划和指挥过重庆“较场口血案”,周恩来总理严厉批示,对此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时的郑蕴侠正跟着几个老铁货客顺着场期赶着往云南走。郑蕴侠作为一个资深特务,虽然对江湖上的内幕了如指掌,但是这铁货的知识却是完全不懂,几天后就被人看出了破绽,于是他只得谎称自己以前是开饭馆的,经营不善赔了本钱,不得已才出来倒腾铁货。

几个憨厚的铁货客信以为真,还给他讲了很多这一行的规矩和行话。

又赶了五六天的场,几个人终于到了叙永县,这里已经是川黔交界了,赤水河对面就是贵州毕节的高山铺了。而就在毕节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清早的时候,郑蕴侠突然发现毕节的大街上全是解放军,一打听才知道贵州威宁、大定、黔西、赫章等地闹土匪,攻占了县城,解放军和工作人员全部撤来了毕节,到云南去的交通截断了。

那晚,郑蕴侠是彻夜不眠,不止是道路被截断去不了云南,他主要还在思索,就算匪患平息了,事后同样会严查外路人,还有可能被土匪抓住,到时剿匪后大清查,如果发现他,还以为是他在策动,那就更难说清楚了。

不得不说这郑蕴侠确实是心思缜密,所以第二天,郑蕴侠就对同行的几个铁货客说“土匪这么凶,我还是回家去免遭危险。”然后辞别几个铁货客后掉头回四川。

但是这人算不如天算,在山中行了两天的郑蕴侠满以为安全了,突然在经过一处垭口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娘X干啥子的!给老子站倒检查!”

紧接着,树林中突然冲出十几个大汉,有人拿着步枪,有人拿着马刀,为首一个说:“把这个龟儿捆起来再说。”

郑蕴侠还想挣扎,一个土匪骂道:“规矩点!你要不老实,老子们打你一个穿眼子!”

郑蕴侠才不敢说话。心里感叹“以前在重启卫戍区一次就组织了七八个游击队,一二十万人枪,没料到栽倒在几个小马贼的手里,阴沟里面翻船。”

土匪押着郑蕴侠走了四五里山路,来到一处破庙,一个匪徒高兴的说道:“今天财喜旺,胡司令回来一定有重赏。”

大约是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庙门外一阵叽叽喳喳的闹着来了一大群人,走在前面一个黑大汉腰里插着一支土手枪。煮狗肉那两个笑嘻嘻地说:“胡司令大哥,狗肉煮好了,等着你哟!”

郑蕴侠便高声叫喊起来:“胡司令大哥救人呵!”

他听了一惊说:“你是干啥子的?”先前那人抢着说:“是个铁货客,龟儿子财喜旺得很。”

胡司令听了脸上露出笑容,郑蕴侠知道江湖上的那一套,赶忙用四川袍哥的切口拿言语说:“胡哥!弟兄们弯(捉)了弄上龙背 (山上)来,胡哥高抬龙袖亮个膀子,东西相送,把兄弟抛了(放了)。我是小生意人,家里上有天老(父亲),有老柴 (女人),还有春儿 (娃儿),望胡哥打个让手。”

胡司令听郑蕴侠拿了上复之后,略微迟疑后一摆手说:“不要紧起,把他溜开。”

说完走到神前火堆边坐下烤火。另外的人给郑蕴侠松了绑,胡司令把手一招要郑蕴侠走过去指指他旁边的石头说:“是本家人又是本堂口的弟兄伙,是龙盘起是虎卧起,你落坐。”

郑蕴侠一喜,抱拳说:“兄弟得罪了!”便坐下来烤火,好一阵手脚才暖和过来。

胡司令说:“一笔难写两个胡字,放你回家就是,路上遇倒“游击队”就说是胡春山的本家兄弟,保你通行无事。”

郑蕴侠向他抱拳说:“山不转路转,河水相连,五湖四海跟胡哥打的字旗,求胡哥把空担子给我好摇“线子”(走路方便)。

胡司令爽快,即说:“你挑起走就是。”

郑蕴侠如释重负,弯腰挑起担子向他说:“胡哥,我兄弟开摇了 (走了)。”

也顾不得腹中饥饿,便急忙下山向燕子口方向走去。

泸州旧照

郑蕴侠经过叙永时,发现县里进驻了许多来剿匪的解放军,于是不敢逗留,一直往前赶了三十里才敢落店歇宿,又赶了几日,来到了泸州。

泸州旧照

郑蕴侠又通过袍哥关系住进了客栈,这家店老板是仁字堂的大爷,解放后袍哥转入秘密活动,这大爷为了江湖义气,收留了不少身份不明的人。

郑蕴侠住店期间,这时又认识了一个姓王的袍哥,一天晚上,郑蕴侠内急,跑起来去茅房,突然见那王姓袍哥正在拿着一颗印向一叠信签纸上盖。

郑蕴侠惊道:“原来王哥是搞“龙票(官方文件的江湖话)的啊!”

那王哥镇定得很,嘿嘿一笑,道:“老弟,你先去出恭,回来再说。”

等郑蕴侠回来。那王哥摸出两张空白“龙票”给郑蕴侠,说:“兄弟你过目。”

郑蕴侠一看,是一张“四川省绵阳县城关镇人民政府用签”,上面是油印的“居民外出证”。对郑蕴侠道:“老弟,送你两张留在身边有用处的。”

郑蕴侠欲擒故纵,道:“我有证件的,你哥子抛出换方(江湖话拿去卖钱)。”

王哥笑道:“你哥子就莫装了,看得出来你是跑棋盘子(指当兵)的,是不是撇撬撬 (佩剑)拿“弯把子(手枪)的“帽顶子’(官)”?

江湖人重义气,多隐瞒反而使人多心。郑蕴侠只回答一句说:“真神面前不烧假香,我是“冷子’(兵)垮杆了,跑点小生意求生活。”

他说:“你是懂家子,紧溜不是办法,要相个方位塌起才稳得住,石缝缝才卡得住“摆尾子’(鱼)。我是说内心话。”

郑蕴侠听后心里琢磨:我那证明是假名字,现在各地大体整正规了,那些留用人员只是暂时利用,新人员到齐了不仅要叫出去,还要交待历史写自传,一过照妖镜就原形暴露。人总不是天上掉下来,就是从地上生出来的也要创个根根。既然他姓王的能推心置腹,我又何必如此令人多心”。于是郑蕴侠就把空白证明接了过来。”

第二天,郑蕴侠就找来笔墨,在纸上填道“姓名:刘正刚,籍贯:绵阳,职业:小商,前往本省各地经营行商小贩。”

郑蕴侠有了这张通行证,心里才算放了点心,又在泸州买了千多把篾子,梳子,当起了跑滩匠,有时碰到盘查,他亮出证明居然每次都平安无事,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那王哥的水平。

这日来到重庆的涪陵,到处赶转转场。这时,郑蕴侠心里想起了那王哥的话来“要相个方位塌起才稳得住,石缝缝才卡得住“摆尾子’(鱼)。”。

为什么选择涪陵这里,郑蕴侠心里是这么盘算的,其一,哥老会在涪陵、丰都、万县等地势力很大,尽管解放将近半年时间,哥老会的秘密活动还十分顽固,可以利用这个条件,其二,估计缉捕他的人员必然认为我远走高飞,逃到几千里甚至万里之外,决不会来仅离重庆 360里的涪陵,在他们眼皮下隐藏。西南公安会议对他曾有:“生见人,死见尸”的指示。所以他故布疑阵由川西到川南绕到黔西走了二三千里,又拐回川南,大迂回到川东,又向西到涪陵潜伏。其三,如有动静,他可以由乌江经黔江、秀山去湘西大山,或鄂西老山里隐藏起来。

恰好这时,有一家私人的制服厂要招临时工,郑蕴侠又利用袍哥的关系混进了厂里。起初还不错,免去了披星戴月的赶转转场奔波,而且厂里毕竟安全点。

但是不到三个月,四川开始成立川东总工会,公会的人和军代表经常来厂里,郑蕴侠再次感觉到了危机,恰好这时,厂长作为长寿大地主被农会和民兵抓了回去,厂里有停产的趋势,郑蕴侠借机提出辞职离场,还得到了六十万(旧人民币)的遣散费。他于是继续离厂赶转转场去了。

而这时,西南剿匪运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郑蕴侠担心各处都是险地,于是又准备到广州越境外逃。

他在涪陵城区政府靠着以前的证明和厂里的资遣证换了证明,口称去宜昌投靠师父。郑蕴侠又通过袍哥的关系找到了一艘去宜昌的木船,他为什么找木船呢?原来那时去宜昌的轮船只有一条民康轮行驶渝宜线,而且是由重庆出发,重庆上船的人多,万一遇见认识的人就遭了,还是木船比较放心。

果然很快就有人帮他联系到了木船,而且帮他免费安排到了船上。上船后,紧挨着郑蕴侠铺位的是两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郑蕴侠一攀谈,知道了男的叫姜玉清,女的叫廖忠玉,女孩叫惠群,姜玉清是抗战的时候逃难到了贵州务川县濯水镇,跑小河生意,娶了四川姑娘廖忠玉,现在国家解放了,他们准备迁回山东老家。姜玉清比较健谈,闲聊的时候将濯水地方的人事、环境和一些习俗都讲给郑蕴侠听。

宜昌旧照

船到宜昌,上岸后,郑蕴侠急忙去轮船公司打听开往汉口的船,谁知在这里竟然发现了许多熟人,见到郑蕴侠是又惊讶又热情。郑蕴侠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心里是暗暗叫苦,他和这些人本来算是泛泛之交,而且他自己身份太过特殊,在不知深浅的情况下,他害怕被出卖。

思前想后,郑蕴侠觉得实在太不保险,于是心一横,决定再次返回涪陵,他已经想好了一条计策。那就是返回涪陵,他发现涪陵城区政府的那个王主任很好说话,他可以设法冒充同时去宜昌的木船上的姜玉清的老婆廖忠玉的表弟,假装到濯水投靠他们设法住下再说。

果然,回到涪陵后,郑蕴侠急忙去城区政府找王主任,向他说:“到宜昌一问才知道师傅病死了,师母回了娘家,只好返回,我无处可去,只有去贵州濯水投靠表姐一条路了。”

单纯的王主任很同情郑蕴侠的遭遇,给郑蕴侠换了去濯水投亲的证明。叫他去派出所签字加章,很顺利办好了迁移手续。第二天郑蕴侠乘小火轮到羊角碛,经武隆、棉花坝,不几日便到了濯水。

濯水是一个只有两百来户人家的川黔接壤的山区集镇,民风淳朴。这天,集镇上突然来了一个胡子拉碴,体型消瘦的男子,一到集镇上就四处询问廖忠玉夫妇的住处。

老乡们都给男子说,廖忠玉夫妇已经回了山东,男子听完是嚎啕大哭起来,说自己是廖忠玉的表弟,家里有了变故,来四川寻表姐,谁知现在盘缠用尽,一路上受尽了磨难,却不料表姐一家竟然已经回了山东。

山里人淳朴,听得这个消息许多人都开始为他着急起来,投亲不遇,又无钱财,怎么样生活下去呢?

廖忠玉夫妇本来在当地口碑很好,老乡们于是都来安慰男子,问他有没有证明,男子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证明,有识得字的一看,知道这是迁移证。都安慰他说:“没得关系,没得关系,有证明就不要紧,我们这地方四川人多,做个小生意求生活算了。”

一个好心的何大娘很慷慨的说:“我家是客栈,你住下再说,出门在外,多困难的。”

男子感激得不住点头,不用说,这人就是郑蕴侠。

落脚在了濯水镇的郑蕴侠,又在当地上了户口,在税务所办了百货摊贩执照,在濯水镇开始了自己隐姓埋名的生活。

务川县旧照

郑蕴侠很庆幸自己选择了濯水,到了1951年,土改、清匪反霸、打土豪分田地,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农会和群众以郑蕴侠是贫农小贩,还给他和一个姓张的贫农小贩合伙分了一份田地。

郑蕴侠在濯水的身份又是贫农,又做点小生意,人地越来越熟,居然安安稳稳的混到了1958年。因为郑蕴侠颇有头脑,慢慢生意也有了点起色,然后有了点小本钱,便由摊贩改为了行商。时常收些山货土产去涪陵卖。

前几次都还是顺风顺水,到第四次的时候,一天,在从涪陵回来的途中,突然和一个人狭路相逢,两人都是一愣,郑蕴侠认出这人是自己在重庆时的熟人,叫汪恒兴。而汪恒兴自然也认出了郑蕴侠。

郑蕴侠便招呼汪,探他的底。谁知汪恒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道:“我不认识你,你喊我干啥子?”

郑蕴侠笑道:“不认识你我喊你汪恒兴,不喊你汪三星?既然你不落教,这里检举还是回重庆检举悉听尊便。”临走时,郑蕴侠还意味深长的道:“你是明白人,请多方考虑一下就是。”

其实这时郑蕴侠心中已经慌得一逼,回去后判断,就算检举,汪恒兴可能不晓得自己在这里有没有同党有没有武器,还不敢轻易举报,他肯定是要回重庆后举报自己。

于是,回到濯水把货打给别人,准备了些修理工具和钢笔电筒零件,做了个木箱背起去搞修理钢笔、电筒、雨伞、钥匙,补胶鞋、脸盆等,去德江、印江、思南,八九个月才返回。

回来后听熟人说:“你走之后,来了两个杂货客,货物不对路,卖钱不卖钱无所谓,来了就往区里走,税务所也不过问他们,跟我们赶了几场,尽说外行话,随时问我们:“你们这里就是你们这些人做生意呢还有别人?”

郑蕴侠中统特务出身,哪里不知道是侦查员来了,在外又漂泊了大半年的郑蕴侠这次想通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也是过得腻了,萌生了“要捉就来捉,要杀就杀”的打算。但是奇怪的是,自从郑蕴侠回来以后,却没有人来抓他,他也有点奇怪,心道难道是共产党还在暗中观察我还有没有同伙?思前想后几天,也就懒得再去想了。

拾壹

不久,社会主义对私改造合作化,硬要郑蕴侠到县里学习会计,回来后在合作食堂当会计,不久后又被调到公私合营商店做会计。

1957年,肃反运动开始,郑蕴侠忽然被通知到县里学习,他一看就觉得这个场合不对,很明显是针对他的。其他人不过是“配相堂”的人。

郑蕴侠倒坦然了,也不再隐瞒,然后对自己的过往反动经历做了交待。并心道“交待就交待,一个小小的务川县杀不了我的!”

那学习组长说:“你愿意交待就好,给我们写书面材料。”

十天的学习期满,郑蕴侠问法院现在怎么办?结果法院说,你先回去,需要来时再来,在离开县城的时候,郑蕴侠已经听到了消息,已经派人到重庆区查他的资料了。

回到濯水的郑蕴侠心灰意冷,想着自己罪大恶极,回到重庆也是敲沙罐(枪毙),还不如自己了结了。

这天,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合作食堂三层楼高高的顶楼上, 一咬牙闭上双眼猛然跳下。。。

没想到楼底下有个赶场的农民去喝酒, 顺便把个竹背篼放在角落, 郑蕴侠恰恰又不歪不斜一屁股刚好坐在这 小小背篼中!竹背篼弹性大, 郑蕴侠仅肩上受了点轻伤。

1958年5月20日,重庆市公安局专门派出的专案小组和务川县公安人员同时到了濯水。于是就发生了本文开始前的一幕。

后记

郑蕴侠1958年被押解回重庆归案审讯。后被押送到四川某煤矿“将校队”进行劳动改造。那时,他认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可没想到,郑蕴侠的死刑判决报上去审批的时候,来了一个赦免的通知,将他的死刑改判为15年有期徒刑。

1975年12月15日,中央决定对在押的所有原国民党党政军特人员予以宽大释放。12月20日,68岁的郑蕴侠获得特赦。

郑蕴侠晚年照

出狱后,郑蕴侠回到被捕前的务川县,被安排在县城二中教高中语文和世界地理。上世纪80年代起,他又被特邀为县政协的"驻会委员"。

郑蕴侠晚年照

为了回报这份恩情,几十年来,郑蕴侠一直笔耕不辍,在各类文史刊物上发表多篇有历史价值的文章。他还把自己经历的历史整理成书,出版了一部自传。2009年7月10日,102岁的郑蕴侠走完了他的传奇一生。

(我在网上看到一段,关于那个“不翼而飞”的故事,说当时郑蕴侠在当会计时,因为钢笔丢失说了句“不翼而飞”而引发了当地人的注意,但是我在他的这本回忆录中并没有看到他提及,不知出在哪里,有知道的朋友吗?)

本文资料来源:郑蕴侠所著《中统秘闻——一个健在的中统少将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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