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庸一剑得手,心正窃喜,忽觉剑尖刺着之处滑不留手,那红发怪人的背心上竟似裹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曹伯庸剑尖不由自主向旁边一滑,紧接着只听“嗤”地一声,两条人影闪电般一交,曹伯庸的长袍给那红发怪人扬爪撕去一幅,曹伯彦一剑削出,将那红发怪人头顶发髻斩开。原来那红发怪人练有邪派护体神功,曹伯庸功力不够,难以伤他。表面上看是那红发怪人吃了点亏,实际上这几招那红发怪人以一斗四,显出了极为深湛的功夫,进退裕如,紊而不乱,并不吃亏,相较而言之,曹伯彦这边以四对一,伤了个王进勇,曹伯庸还给红发怪人撕了一幅袍襟,其实凶险得多!
那红发怪人复姓东郭,单名一个邪字,与韩氏兄妹的师父赤灵子并称“域外双凶”,二人在江湖上横行多年,为非作歹。赤灵子给武林正道迫得在关内立脚不住,出关投了和硕豫亲王多铎,双凶如始分手。东郭邪不知去了哪里多年,江湖上一直再没他的消息。双凶风头正盛时,曹伯彦年纪尚幼,因此闷声斗了多时,曹伯彦不知他到底师承何处。
东郭邪练的是邪派绝技“七步七煞追魂掌”,掌蕴邪毒,被他掌力打中,浑身汗血渗出体表,待到汗血干涸,那便神仙难救。东郭邪仗此绝技,纵横黑白两道,罕逢敌手。这“七步七煞追魂掌”偏于阴柔诡谲,招式甚怪,进可强攻,退可固守,十分难缠。曹伯彦兄弟与他斗了三五十回合,未能占得上风,东郭邪双掌阴阳交济,招数越发越快。混战中他身子疾闪,一掌拍出,“砰”的一声,打着曹伯彦肩头,曹伯彦肩膀一震,长剑险些脱手坠地。
他练有护体神功,肩头一塌,将东郭邪掌力卸了一半,仍给推得倒退两步。曹伯庸长剑一指,剑尖忽伸忽缩,直刺东郭邪面门,东郭邪身躯急仰,反掌一荡,立即反守为攻,呼的一掌,向曹伯庸头顶拍落。曹伯彦也挥掌拍出,向东郭邪掌上迎去。啪地一声,两人手掌相交,瞬间无声无息。曹伯彦蓦觉右臂一震,一股燥热之气从寸关尺直透进来,一惊之下,急运内力抵御。他不知“七步七煞追魂掌”的厉害,更不知这种邪门掌力只可巧卸而不可力拼,双掌相粘,只觉对方掌力若有若无,似碳似火,热气交腾,掌心所触,好似碰着一块烧红的铁块,燥热难当,心中暗叫不好!
他是正宗玄门,见多识广,一觉掌心一股热气直攻过来,立知对方掌力有古怪,须弥大悲神掌当即催动,依势反击。天山派须弥大悲神掌以阳刚为主,哪知曹伯彦掌力方催,东郭邪身躯只是微微一抖,若无其事,那股火热之力不弱反强,曹伯彦暗自一惊,心想:“这魔头的掌力果然古怪!”当下凝神运功,与东郭邪攻过来的那股火热的掌力相抗。岂知曹伯彦反击越强,东郭邪攻来的热气乘隙而入的速度也越快。片刻之间,曹伯彦脸色忽红忽白,全身上下热得如坠熔炉,东郭邪掌心传过来的力道一阵轻一阵重,时急时缓,瞬息万变,当此危急之时,曹伯彦一时之间无暇去想如何破解东郭邪怪异的掌力,只能强靠内力支撑不敢撤手,生怕撤手收力的一刹那间,东郭邪突然发力,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两人撑了一盏茶功夫,东郭邪脸上的狞笑越来越盛,曹伯彦但觉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正当难以忍受之时,突然间背心轻轻一震,一股浑厚的内力传入体内,助他抵抗七步七煞追魂掌的怪异热气。原来他兄长曹伯庸见势不妙,飞来相助。曹伯庸练武没有兄弟的天分,但他勤奋过人,往往一招半式都要练几十上百遍,剑法他不如兄弟,掌法则不相伯仲。
他这股内力催动进来,曹伯彦全身顿时如久旱逢甘霖,燥热尽去,清凉遍体,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他身形微微一晃,立即摆脱东郭邪七步七煞掌掌力的笼罩,随即一掌拍出。东郭邪身子倏地借力一翻,头下脚上倒飞起来,居高临下向曹伯庸头顶一掌击下。曹伯庸回手一格,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中微带痛楚,身子回旋,几个踉跄。
曹伯彦心知不妙,急忙出手接招,两人双掌,再次黏在一起。原来东郭邪武功既高,心又阴毒,他趁着曹伯庸兄弟俩分开拒敌的瞬机,闪电般猛施突袭,击其弱点,先伤了曹伯庸。曹伯彦心下骇然,只觉对方这股劲气所到之处,自己身周各处穴道筋脉阵阵酸麻,身躯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抖。只听东郭邪一声狞笑,闪电般抢上一步,一指点在他右胸璇玑穴上,曹伯彦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向后便倒。东郭邪击倒曹伯彦,右手中指倏地弹出,又点中曹伯庸肘底“曲池穴”,曹伯庸半身酸麻,长剑失手掉地。
但听东郭邪哈哈狂笑道:“天山武功果然了得,中我指掌,居然还能撑得住!”纵身一跃,腾空飞起,双掌齐落,拍向曹伯彦与曹伯庸头顶。
他一人力败两大高手,心中得意之极,满拟两掌拍出,曹氏兄弟非立毙掌下不可,夺回包裹,易如反掌。哪知他身在半空,鼻中猛然闻到一阵幽香,眼前一黑,登时头晕目眩,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这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真气三转,只觉眼前金星乱闪,忙凝神静气,呼吸吞吐,但觉幽香浓郁,浑身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心中大惊:“有毒!”一转头,鼻中一阵淡淡清香越来越浓,他头脑本就昏沉,一闻这香气,额头顶心,如中铁箍,颅脑一阵剧痛,不禁哎哟一声,以手抚额,弯下腰去!
就这么短短瞬间,他赫然便见自己掌心掌背起了一片红色血点,血点越聚越多,最后连成片片,不多时胸腹脖颈,处处痒得难受,情不自禁伸手去挠。他不挠还好,一挠之下,全身万千骨节竟似被蚂蚁不住叮咬一般,顿时一声怪叫,倒在地上,大声嚎叫,全身乱抓起来。
但见一人将曹氏兄弟从地上扶起,冷笑道:“魔头,你武功再高,能解我的‘五毒三花蝎子粉’吗?!”东郭邪滚在地下,不住的嚎叫抓痒,突然怪叫一声,从地上跳起,向那人扑来。曹伯彦叫声:“兄弟小心!”眼见东郭邪双掌闪电般拍到那人面前,那人见他如此凶悍,忙退两步,双掌一晃,掌力迎面击出,单掌对双掌,腾的一声,那人被抛出丈外,东郭邪面红如血,凶性大发,喝道:“你要我死,我就拉你做垫背!”
右掌随即回转,一勾一带,刁住那人的手腕借势一抛,那人直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下。他甩开那人,大步上前,伸手又抓曹伯彦肩头,猛可里五指掌心有如火炙,不禁又是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身上忍不住地痕痒难当,低头一看,只见右手手心手指已起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泡,不禁毛骨悚然:“没想到有唐门弟子在此!”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三粒丹丸塞入口中。他的七步七煞追魂掌亦是毒掌,练掌便要用到毒药。他不是用毒的行家,行走江湖,为求万全,身上常常带着自制的解毒丹丸。他此时吞服虽非对症解药,但缓解痛痒,还是有一些暂时的效力。
原来那人是唐门弟子唐精忠。四川唐门与嵩山少林都是反清复明的武林大派,为朝廷派兵灭门,两处武林胜地,被烧成白灰。唐精忠侥幸逃生,带着八十岁的老母到西安投奔曹伯彦,在飞马镖局中当了一名镖师,躲避清廷鹰爪的追捕,转眼就过了多年。曹伯彦与唐精忠情投意合,结为八拜之交,唐精忠的母亲去世时,唐精忠在外行镖,又是曹伯彦披麻戴孝,费心厚葬。唐精忠每念及此,不由扪心自说:“有弟如此,夫复何求!”曹伯彦和他闲聊时,唐精忠曾对他说道:“我泱泱中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武林中有的是奇人异士。愚兄出身的唐门与云南五毒教并肩齐名,这是天下共知;云南的五毒教教徒在中原作恶数十载,后来激起武林公愤,连他们教主也为人所杀,残余的五毒教教徒逃回云南避仇,再也不敢踏出云贵半步,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十多年。”
曹伯彦听了说道:“五毒教一灭,武林之中用毒的手段岂不是唐门天下独步么?”唐精忠摇了摇头道:“话虽不错,但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当年武林中用毒最出名的是五毒教,唐门的风头不如五毒教那么大,但也差不多,暗器方面,五毒教便不是我大唐门的对手。除了我们两家之外,武林中还有几家是极擅用毒的,你记住,以后在江湖中遇见这几家的人,能躲则躲,可避则避。
一家是葱岭上官世家,还有一家复姓申屠,远居燕然。上官世家在武林中成名已久,不过听说他们以贩卖鸦片为生,延及百姓,伤天害理,不知多少年前,给中原武林迫得不敢踏足关内。远居于燕然山的申屠家掌门申屠一野少年成名,血气方刚,在江湖中树敌不少,招了不少仇家,那一年他在川西道上被人追杀,眼看性命难保,幸好愚兄经过,路见不平,将他救下。他本不想再收门徒,但看在愚兄对他的救命之德,又不愿申屠家的绝艺从此后继无人,便打破门派界限,将愚兄收在门下。”
他顿了一顿,道:“唐门戒律谨严,唐门弟子宣誓入门,不许再起二心,改投他派,否则本门诫令加身,死得惨不堪言。因此申屠老师收愚兄作关门弟子,申屠老师也不让我把这层关系向外说,愚兄守口如瓶,对谁也不敢提起半字。唐门为鞑子所毁,此恨此仇不共戴天,愚兄有生之年能否得报此仇,实是无法预知。贤弟对愚兄有活命之德,又有葬母之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贤弟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愚兄的,只管开口,愚兄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曹伯彦说道:“小事无足挂齿。只是用毒之术到底被世人看作左道旁门,为人所不容。只是你我虽是生死兄弟,在镖局中为避人多口杂,这项秘术还是莫在人前显露为好。”唐精忠说道:“贤弟说的是。申屠老师临终时对我说:‘你我是名义上的师徒,你为人忠厚,于我又有救命之德,眼看你我就要分手,我有话须得告诫于你。我研究和亲手配置的毒物可以弹指之间取人性命,但同样也可用来治病救人,二者之差,取乎人心善与恶。我年少时性情张扬,善善恶恶,难说哪件事做得很对,哪件事又做得很错。
中年之后我性情有所收敛,轻易不对人用毒,但外面的人如果实在欺人太甚,我就非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不可,如此一来,便难能不和人结怨。你在江湖上行走,千万记得为师前车有鉴。你学了我的技艺,不可在人前随意显露,你该知道,如果一群人作恶,有党可结,危难之际,尚可以求得援手;一人作恶,手段高是高了,毕竟势单力孤,风头大了,难说不会引来群起之攻。这么一来,只要什么地方有跟毒物有关的事,烂账便会算在你的头上。毒物可以致命,亦可救命,是正是邪,全在于下手之人的品性。品性好的人拿了毒药可以救人一命,拔危济困;品性不好的,恃艺横行,四下结怨,杀生害命,贻害一方,最终身败名裂,千夫所指。你是唐门弟子,犯不着为了出一口气而用这点技艺去得罪江湖中人,和他人结仇。”
曹伯彦听到这里,连连赞道:“申屠先生真是个赤诚君子!”
唐精忠淡淡一笑道:“你我是生死之交,愚兄不妨有事直说了。这次我与贤弟去大雪山锄奸,可谓九死半生,愚兄是热血汉子,并不怕死。但唐门已灭,将来如有一天有后来人重振门墙,愚兄一点东西也没留下,可不愧对列祖列宗?愚兄当日逃出唐门,身上带了一卷《申屠毒经》,还有一卷唐门秘籍。《申屠毒经》是申屠老师一生心血凝成,唐门秘籍则是历代掌门暗器与毒术的菁华。之于唐门的后人而言,这两卷书断断难以恢复唐门极盛之时的雄风,但有总比没有的好。愚兄此行生死吉凶尚未可知,想将这两卷书交给贤弟暂为代管。愚兄若平安回来,这两卷书仍存你处,请你妥为收藏;若愚兄不幸埋骨他乡、而贤弟你还健在人世,将来就请贤弟替我寻访唐门后人,择贤而传。”
曹伯彦当时听了不禁心中阵阵恻然,只好接过两卷秘籍,说道:“兄长莫说这丧气的话。兄长既然托书小弟,小弟便为兄长代管一时,但愿我与兄长此去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唐精忠用在东郭邪身上的五毒三花蝎子粉乃是五种毒药和三种毒花再和以雄性毒蝎碾碎成粉沫相配而成,本非无药可解,但唐精忠配制的五种毒药和三种毒花另有其方,外人就找到五毒三花,不知他所用五毒如何配伍,三花如何佐使,那也白搭。他从怀中取出三束干草药在东郭邪眼前一晃,冷冷说道:“你的解毒丸固然可以延缓五毒三花蝎子粉毒性发作,但你不知我毒药中的成分,等你想出办法,你这条命早就没了。我不妨告诉你,五毒三花蝎子粉中掺有我用孔雀红炼制过的无心草,两种毒性相互中和,我不敢说能保住你的性命,但至少三年以内,可以克制五毒三花蝎子粉毒性发作,不致令你一命呜呼。你让你的人马上停手,我就把无心草给你,救你一命!”
东郭邪疼痒难耐,滚在地上嚎叫痛苦,到此也不得不低声下气求饶,急叫所有人住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快,快把,把解药给我……痒死我了,好痒,好痒,快,快,解药……解药……”
唐精忠厉声道:“我问你,这岭上住的是不是黑山老人?”
东郭邪双手不停在身上胡乱猛抓,哀嚎的声音时高时低,头脸被地上的石头刮得到处都是血痕。这番痛痒,直入其髓,想抓,隔着一层衣服肌肉,无论你拼尽气力,深入骨髓的毒药发作更快,身上痕痒之处越来越多。不多时赤灵子被痒得双眼泛白,口角流涎,全身发抖。曹伯彦看着不忍,道:“兄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作恶多端,一掌将他毙了就是,何苦折磨他?”
唐精忠冷笑一声道:“兄弟,这魔头今日说也得说,不想说也得说,敌强我弱,情势所迫,愚兄也是逼不得已。愚兄当年学艺时,曾记得唐门师长训诫道:‘长于使毒者,往往令人闻声色变,深恶痛绝,下毒伤人,比人死在兵刃拳脚上还稍微要好。因为下毒之后对方幡然悔悟,立誓改过,还可解救。但若将人杀了,却是不能复生。因此无药可解的剧毒,本门弟子决计不可用以伤人,对方就算怙恶不悛,也要给他留一条回头自新之路。’这魔头太过凶残,万万不可放过!就算他现下老老实实地将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愚兄依然要令他痒够三年,毒性才慢慢能解,相比一刀杀了他,不更令人快意么?”
曹伯彦心方一动,忽听那石头庄园中又传来一声怪啸,啸声未落,一条人影飞过三丈多高的院墙,向山下冲来,那人影来如风驰电掣,初时还只见山坡上的一个小小黑影,转瞬之间,那小小黑影骤然放大,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凶恶、秃顶勾鼻的黑袍老人,正是曹伯彦在天山时见过画像的黑山老人!
只听黑山老人桀桀怪笑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到这里来捣乱?”笑声一收,倏地腾空飞起,人在半空,伸手一抓,向曹伯彦顶心抓下!猛听弓弦声响,站在不远处的神箭手费江连珠三箭,向那黑山老人射去。那黑衣老人武功好不厉害,反手一抄,便把费江射出的三支羽箭全都接了,砰地一声,人影飞动,费江给黑山老人掌风震得跌了一跤。黑山老人出手如电,瞬息之间,左接箭,右打人,身法快得令人不及眨眼!曹伯彦吃了一惊,黑山老人骤地回身,反手一掷,呜呜声响,三支羽箭被他以甩手箭的手法打了过来,锐啸破空,竟如强弓射来一般,功力之深,令人咋舌!
曹伯彦见利箭飞来,长剑化成了一团银光,将三支狼牙箭全部打落,剑尖一指,径向那黑山老人光秃秃的头顶刺下!他轻功在十四位同伴之上,虽受东郭邪掌力所震,受了点内伤,依然能使出险招凌空刺向敌人,那黑山老人见他如此勇猛,也是微微一诧,狂态稍敛,身形倏地后仰,后脑几乎贴地,但觉冷风一缕从鼻尖飞过,人影一花,曹伯庸也连人带剑,凌空压来!那黑山老人是域外来的武功高手,中指一弹,便把曹伯彦的长剑弹开,左臂一圈,拍击前来助阵的曹伯庸的前心。
曹伯彦长剑给他中指一弹,虎口发热,心头一凛,百忙中长剑一抽,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但见剑光一闪,嗤嗤作响,驭剑再刺。黑山老人武功卓绝,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听风声便知对方剑势凌厉,当下身形滴溜溜的一转,倏地反掌劈出,曹伯彦剑尖一颤,一招“李广射石”,向他前心疾刺,黑山老人猛地冲来,左臂一伸,身子斜掠,使出擒拿手法,伸手硬抢曹伯彦的长剑。曹伯彦剑锋一转,一招“落日孤烟”,一剑疾削出去。
砰地一声,黑山老人单掌击中了曹伯彦左肩,自己也觉头皮沁凉,伸手一摸,脑后余发已被曹伯彦剑光铲了一片,乱发如蓬,四处飘散,不觉一惊:“天山剑法,果非泛泛!”双掌一错,上身前俯往地下一扑,随即几个筋斗,翻滚开去。与此同时,两名武士双剑同时刺到曹伯彦背心。曹伯彦听风避器,身躯微微前冲,背心向天,双臂一振,当当两声,两口长剑就在他背心相击,火光四溅,两人同时手腕酸麻。曹伯彦气凝如山,大喝一声,横肩倒撞,两名武士飞出丈余,背心粘地,倏地弹起。
曹伯彦正要追击,蓦地里眼前又是白影闪动,一剑刺来,曹伯彦顺手粘引,卸开对方剑力,那人疾出数剑,曹伯彦一退即进,中指突出,叩打那人前心要害,要逼他不得不撤招收掌,先救自身,左掌“龙飞凤舞”,啪的一声,击中剑脊,震得那人全身发烧,半张红脸顿时红得像沃血一般。便在此时,另一人着地滚进,长剑挺上,剑尖已触到曹伯彦左胁。曹伯彦深吸口气,左胁向后疾缩半尺,避过敌招锋芒,但锋利的剑尖还是刺入他胁中数寸。曹伯彦一声闷哼,肌肉回弹,剑尖进势受阻,难再深入,猛地飞起左腿,将那人踢了个筋斗。
另外两人乘虚而入,长剑再刺。猛可里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压至,黑山老人形如鬼魁般插了进来,双掌齐出,猛击过来。曹伯彦强接一招,身子连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顿时眼前金星飞舞。另一人剑光回转,嗤的一声,曹伯彦左臂袖子被划了一道口子。曹伯彦嗔目大喝一声,如起惊雷,一掌疾劈而下,那人挥臂一格,手臂剧痛,臂骨登时断为两截。那人大叫一声,跌出丈外。正在这时,忽听半空中传来呜呜的怪啸之声,曹伯彦抬头一看,吃了一惊,暗叫不好:“血滴子!”
原来“血滴子”乃是清廷大内的秘器。雍亲王出镇江南,剿匪平乱,特地从大内调了三百名善使“血滴子”的武士出来,再命能工巧匠,按宫廷密谱赶工制作“血滴子”。那“血滴子”暗器由精钢打制的半球合成,以三丈铁链拉动,用时半球由机关打开,中藏利刃十六口,半球罩着人头,拉动铁链,铁球中利刃飞旋,人头立时化成血水肉浆,因号“血滴子”。
前明嘉靖年间,南海有三个魔头就曾仗“血滴子”到处横行作恶,武林不堪其凶,请了当时天山掌门陈清风下山,始将三魔除掉。三魔死后,他们的成名暗器“血滴子”不知下落,没想朝更代迭,曹伯彦竟在大雪山见到了这一百多年前令武林谈虎色变的凶残暗器。只见黑山老人把手一招,“血滴子”从半空呼啸而落,那黑袍老人单手托着,嘴里发出金铁交磨般的怪笑道:“算你有眼光!来来来,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车轮战法?”曹伯彦蓦然张目喝道:“邪魔外道,徒恃淫技,有何可惧?”猿臂轻舒,疾似飘风,一掌向黑袍老人拍出,那黑袍老人蓦地身形一晃,双掌一旋一扬,呼呼作响,手中“血滴子”已从两三丈远带着嗡嗡怪啸,盘旋飞来。
曹伯彦只知清廷大内有“血滴子”卫士,却不知这神憎鬼厌的“血滴子”如何破法,匆忙之间剑尖向着“血滴子”一点,当的一声,“血滴子”急速盘旋,斜飞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黑山老人飞身跃起,如影随形跟踪而至,人在半空一掌拍出。这一掌凌空下击,势道威猛无伦,捷如电光石火,一闪即至,只听“铮”的一声,曹伯彦已被这一震之力,荡出了四五步外,那一泓秋水似的剑锋之上多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缺口,寒光四溢,剑身连颤,曹伯彦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