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宝潼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干笑几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种女人胆小怕事,胳膊肘向外拐,决非老弟良配,曹老弟投到寒灯会来,利禄功名尚且不在话下,何患无妻?哈,你身边这个小妞儿可就颜色非凡哦!”
高七娘子气得脸色发白,拔出短剑就要上前,曹伯彦将她拦住,淡淡地点头说道:“尚老哥所言甚是。尚老哥肯为小弟引荐,小弟欢喜还来不及,怎会为一个贱女人而抛下可望而不可求的荣华富贵呢?这件宝物我交给尚老哥,我想尚老哥不至于对小弟食言而肥吧?”
尚宝潼哈哈大笑道:“苟富贵,无相忘。尚某答应了的话,自会一言九鼎!曹老弟,现在就请你把包裹给我吧!”曹伯彦把包裹托在左手,右手解开,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月光映照,盒盖上星星点点,竟是极为名贵的金丝楠木整块掏空制成,盒盖正中一个“雍”字,也是雍亲王府的标记,一把黄澄澄的小锁将盒子牢牢锁住。尚宝潼一见那个木盒,不禁心中大喜:“制作沸龙丹所用的材料,三年前是和这盒子一起从京城运出,可见他手里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他大惊大喜之下,匆忙之间未及细想,戒备已松,猜得既对也不全对。他只知盒子是雍亲王府出来的没错,却不知道曹伯彦为防万一,已在盒子上做了手脚,沸龙丹另藏他处,这个盒子里装的,却是极为性烈的火药!
原来曹伯彦知道此去强敌环伺,没有把握脱险,就算他不受伤,敌手一拥而上,以他二人的武功修为撑不了半个时辰就得送命。他是心坚如铁的抗清志士,视死如归,却不愿高七娘子为他做陪葬!不论原有的计划有了何等破绽,此时他是大势已去。别的不说,眼前的尚宝潼就算没练“腐骨神掌”,以他目下的伤情兵器对兵器单打独斗,曹伯彦或还有几分取胜的把握,但想要和高七娘子双双脱困,却势所难能。为今之计,“蛇打七寸狗打鼻”,设计杀掉尚宝潼,震慑群獠,才是最好的办法!
尚宝潼受命而来,夺回“宝物”势在必行,否则不用雍亲王发怒,甘凤池也不会轻饶了他;曹伯彦则不甘心白白牺牲了十四位同仁的生命,将这份染血的“宝物”拱手相送,他是既想脱困,又想带着沸龙丹安然脱险。尚宝潼的额头颡间汗流如注,曹伯彦托着木盒的左手也已轻轻颤抖。
放松了戒备的尚宝潼右手五根干瘦的手指指尖碰到了盒子边缘,曹伯彦所望的正是如此。他左手拇指顶住盒盖上的小锁向上一掀,尚宝潼抓着了盒子,曹伯彦立即放手脱身,恍似惊鸿掠水,拉着高七娘子飞纵出了三丈开外!
只听轰的一声,剧烈的爆炸在尚宝潼身前响起,尚宝潼头面乌黑,跌开数步,大声惨嚎!还算他老奸巨滑,一觉曹伯彦的手指有所异动,立时戒心复萌,也疾地运掌向外一推,暗藏盒中的火药登时爆炸,把尚宝潼的左手炸开了一个血洞!
说时迟,那时快,曹伯彦的身躯在乱石丛中之中三起三落,最后一次落地,听得脑后风响,立刻反手一剑,疾刺出去,对高七娘子叫道:“阿瑛,看好马匹,不要上来!”
追来的那人名叫盘牵牛,乃是南疆哈萨克族的第一高手,成名还在尚宝潼之前。他原本住在南疆哈萨克部落的草原上,以劫掠为生,后来由韩氏兄弟推荐,到京城投靠寒灯会,名列甘凤池“天机七霸”第四位。甘凤池知他是南疆有名的高手,这次拦截曹伯彦便拨他与尚宝潼同行。
宛若一团黑云从天而降,盘牵牛双钹一分一合,夹着劲风,居高临下,朝着曹伯彦天灵盖猛劈下来。曹伯彦长剑一指,和盘牵牛的双钹碰个正着,曹伯彦的长剑劈不开对方的一对铜钹,对方的铜钹也砸不坏他的长剑。剑、钹一触,二人都禁不住身形一晃,韩氏兄弟的一条金丝软鞭和一对判官铁笔已攻上前来!
盘牵牛武功高强自是不在话下,更厉害的是他还有一手暗器绝技。曹伯彦长途奔波劳累,又有伤在身,韩氏兄弟一软一硬的联手猛攻让曹伯彦顿感不支,盘牵牛的双钹强攻之下,透骨钉、梅花针之类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忽而远攻,忽而近袭,更将他迫得左支右绌。四十招开外,盘牵牛猛可里倒走七星,双钹一扬,“嗤”的一声,黄光影里,一枚透骨钉蓦地飞来,把曹伯彦左肩打了一个小孔。钉虽无毒,曹伯彦的左臂也登时一阵剧痛,长剑几乎拿捏不稳!
他跃开数步,强忍剧疼,并指一钳,把透骨钉硬生生地钳了出来,长剑一展,身形晃处,剑光胜雪,挟雷撕风,横扫韩氏兄弟下盘。他身上带伤,但变招也真是厉害之极,只听“嗖”的一声,明晃晃的剑尖指到了韩明身前,却只听韩亮发出一声裂人心肺的惨叫,原来曹伯彦的须弥大悲剑法一招两式,奇诡无比,虚袭韩明,杀着辣手却对准韩亮,韩亮不及招架,曹伯彦长剑已插进了他的心窝!韩明又惊又痛,手中五行轮还未举起,曹伯彦长剑一转,形如白鹤亮翅,剑尖疾地划到韩明右手脉门!
近身搏斗,韩明的金丝软鞭无法发挥威力,他一看剑光已奔自己而来,慌乱之中五行单轮用力向上一搪,着地疾滚,猛听曹伯彦一声叱咤,剑尖疾沉,喝声:“着!”剑尖已再刺到他面门。这几招杀手一气呵成,精妙绝伦,险狠吝极,闪电反击,兔起鹘落,霎那之间,已是主客易势,盘牵牛已算个武学大行家,也被曹伯彦这几招又急又险的剑法晃得眼花缭乱!但见韩明连声怒吼,摆脱不了曹伯彦的剑光缠裹,他的五行轮是精钢打成,不多一会,轮面上多添了几道深深的印痕,盘牵牛本领高强,匆忙之间也插不进手!
尚宝潼裹好了伤口,又痛又惊,心中暗忖:“这小子是天山门下,他的剑法我怎似从未见过?”原来曹伯彦在天山随白眉师太学艺二十年,白眉师太在他出师后叫他在江湖上负责联络各地反清义士,思忖他日后难说不会碰上像甘凤池和尚宝潼这样武功高绝的大魔头,便在曹伯彦下山去西安的前几年,将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撷取精华,另创了一路只有三十六招的杀手秘授给他,并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示之人前,给自已留一条后路。
这三十六招杀手剑法以快、准、稳、峻为主旨,一快降百力,奇诡无双,变化万千,只攻不守。但听曹伯彦又是一声叱咤,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虽只一人一剑,但他出招实在太快,就似有十几人同时向韩明和盘牵牛攻来,寒光冷滟,化作满天星斗,宛若冰河倒泻、星海决堤,将盘牵牛与韩明二人罩在一团白光之中。盘牵牛双钹守着门户,倒吸一口凉气,想道:“想不到这家伙有伤在身还是如此强项,若是没伤,可如何对付?白眉贼尼的徒弟,果然非同一般!”
斗到分际,曹伯彦左手虚招,手中长剑忽地指东打西,一招“玄鸟划抄”,长剑倏地向外一穿。这一招“白虹经天”拿捏火候妙到毫巅,韩明的五行轮锋刃刚要斫到他的胸前,曹伯彦好似已预知他五行轮的来势,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韩明斜窜三步,盘牵牛的双钹铜屑乱飞,损了两处指甲盖大小的缺口!要知盘牵牛这对双钹乃是百炼古铜夹以精金石母打造而成,坚硬锋利之极,他仗以横行江湖,不知击败过多少成名人物,双钹从无损伤,哪知今日碰上曹伯彦的青钢长剑,竟在三十招内连损两处!
他大吼一声,双钹互击,发出尖锐怪异的响声,呼呼带风,向曹伯彦横扫过去。但见劲风起处,砂石纷飞,金铁交鸣,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曹伯彦力不及他,但半守半攻,长剑盘旋飞舞,时似闲庭漫步,时而峻猛迅捷,见招拆招,却是卓有余裕。转眼又斗了十余招,盘牵牛还不觉得怎地,武功稍低的韩明却已是陷于攻既不能,守亦不易的困境,眼见曹伯彦剑锋上寒芒越来越炽,韩明已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盘牵牛与韩氏兄弟是过命的交情,盘牵牛到京师投靠寒灯会,都是韩氏兄弟向甘凤池一力举荐,他眼见韩明遇险,不假思索,双钹一招“铁牛耕地”,向曹伯彦下三路扫来,这一击力道非同小可,劲风起处,尘土飞扬,沙飞石走。说时迟,那时快,韩明的五行轮也已闪电般向曹伯彦猛劈过来了!
好个曹伯彦,在这两般外门重兵器左右夹击的间不容发之际,身形倏地腾空飞起,长袖一挥,反卷韩明的五行轮,只听“嗤”、“当”的声响,火星飞溅!
原来曹伯彦自忖两路夹击,自己万难安然无事,使出了天山上乘武学中借力打力功夫,衣袖卷着韩明的五行轮轻轻一带,韩明收势不及,一五行轮斩去,恰恰和盘牵牛的双钹碰个正着,曹伯彦的长袖给韩明的五行轮锋刃给挂了一幅,但韩明和盘牵牛的联手攻势也给曹伯彦给解了。这一招用得险到极点,曹伯彦出招妙到毫巅,否则他受损的恐怕就不是衣袖,而是一条臂膀!
盘牵牛的功力在韩明之上,韩明的五行轮和盘牵牛的精铜双钹碰个正着,韩明虎口震裂,五行轮呜呜作响,飞上了半天云里,盘牵牛变招快极,双钹向下一沉,脱手斜铲,在地上铲出两道一尺多深一尺多宽的泥沟!
曹伯彦见此情景,暗叫“侥幸!”双足一点,捷如飞鸟般向盘牵牛疾掠过去。剑光宛似银龙出海,登时把盘牵牛圈在当中,盘牵牛飞身一掠,急忙抓回自己的兵器反手一挥,只听“当”的一声,如雷震耳,左手钹几乎掌握不牢,这刹那间,曹伯彦只觉胸中作闷以极,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阵阵昏黑!他从大雪山脱险,一路之上连番恶斗,受伤不轻,到了此时已近强弩之末,他情知要从尚宝潼和盘牵牛两人掌下逃生已是不能,只能下定拼死之心,能杀一个是一个。万一自己不幸血染穷途,至少还可以托高七娘子替他把沸龙丹送回天山!
在此生死俄顷之际,曹伯彦一咬舌尖,又稍稍凝聚起了几分真力,韩明在三丈之外一鞭扫来,曹伯彦横剑一封,只听“当”的一声,韩明的鞭头已给他一剑震歪,曹伯彦连人带剑旋风般一冲而过,利刃森森,倏地指到了尚宝潼的心窝!尚宝潼左手受伤,掌力大打折扣,他见曹伯彦双眼喷火,猛虎离山一般冲来,心头剧震,曹伯彦这招快如电光火石,尚宝潼要收手移步换位已是不能,他身形方起,耳边只听有人惨叫一声,尚宝潼惊魂未定,注目看时,只见曹伯彦的剑已插进了韩明的心窝,紧接着又是舌绽春雷殷大喝一声,手臂一圈,反手一剑,又把盘牵牛的左臂齐根劈断!盘牵牛长声惨呼,重重摔跌在地!而此时的曹伯彦也已内力耗尽,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只听尚宝潼仰天怪笑,单掌一挥,面露狰狞之色,就要向曹伯彦痛下杀手!
正在此时,忽得一声叱咤,高七娘子连人带剑化成了一团白光,倏然冲到,一声不响,猛下杀手!
尚宝潼这次从北京来到关外,除了盘牵牛与韩氏兄弟和他同行,还有四人,分别是金钩仙子毕月仙和铁臂罗汉雷潮音夫妇,这夫妇俩分别在“天机七霸”中名列第五第六位,另外两个是江北大豪于一氓和辽东的独脚大盗尉迟雄。尚宝潼中计受伤,盘牵牛和韩氏兄弟恶战曹伯彦,这四个人却是冷眼旁观,并未出手。这倒不是四人顾着什么江湖道义不愿以重欺寡,而是另有其因。
原来尚宝潼加入寒灯会之后,甘凤池对他甚为看重,将在雍王府中做“客卿”多年的金钩仙子等人冷落一旁。这次出关,于一氓和尉迟雄尚不觉如何让,金钩仙子夫妇在江湖上名望甚高,他们投到寒灯会之后所得待遇竟比后来的尚室潼还低,夫妻俩早就心存不满。他们早就有心要看尚宝潼丢脸,是以一直在一旁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尚宝潼何等老滑,见自己受伤之后金钩仙子夫妇也无动于衷,气得五脏生烟,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了京城,有你们好看!”
高七娘子替下了曹伯彦,唰唰唰一连几剑,杀得尚宝潼手忙脚乱。尚宝潼险些吃了一剑,慌忙叫道:“你是一乘大师的什么人?”高七娘子知他武功在己之上,闭口不答,又是几剑,杀得尚宝潼退步不迭。他左手被曹伯彦炸伤,掌力无法发出,急从腰带之中拔出一口精光闪闪的软剑,唰的一剑,便向高七娘子头顶劈下。高七娘子纵步飞身,一声清叱,短剑一格,剑尖偏转,直取尚宝潼中盘要害!尚宝潼左手受伤,但他的剑法却是名师传授,刚猛凌厉,劲道十足,连环数剑解了高七娘子的攻势,高七娘子一声冷哼,短剑倏地划了三四个光闪闪的圈子,将尚宝潼的软剑引出外门,身形倏然一转,脚踏中宫,反剑便劈尚宝潼的手腕,出招快极!
尚宝潼成名久矣,见多识广,一看她的剑法,便知功力非凡,心道:“奇怪,一乘大师已死了多年,他门下有一个这样年轻的弟子我怎会不知?”原来当年尚宝潼所以忽然从江湖中销声匿迹,是他在张掖杀人越货时,被“天山双绝”的白云师太撞见,挑了他琵琶骨废了武功。尚宝潼吃了大亏,在北方立足不住,一路逃到云南养伤。
他听说天龙寺一乘大师剑术精绝,医术高明,便以铁琵琶门慧阳慧和弟子的名义投帖拜山求上门去,请一乘大师为他驳骨续筋。一乘大师闭门已久,早不问江湖是非,他心地仁善,不知尚宝潼是因作恶伤在天山派白云师太的剑下,看在慧阳慧和当年交情,施以金针妙手,配以千年续断,医好了尚宝潼的琵琶骨,还留尚宝潼在天龙寺住了半年,指点了他不少武功。尚宝潼离开天龙寺后,高七娘子才拜入一乘大师门下,是以尚宝潼认得一乘大师的天龙夺魄剑法,也知一乘大师座下有六大弟子,却不知一乘大师后来还收了一个关门弟子高七娘子。
他心念未已,蓦地只听高七娘子又是一声清啸,凌空一跃,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到了他背心,尚宝潼一觉背后风生,霍地便是反手一剑,没成想却刺了个空。高七娘子宛若一团白云掠空而飞,掌力吐处,“砰”地一声,将尚宝潼震了个跟斗,喝道:“你若良心尚在,就该记得一乘禅师当年的驳筋续骨之恩,快快给我滚开!”短剑又是一扬,剑光电射,跟踪疾至!
金钩仙子毕月仙是点苍高手,看了这几招,不禁暗自吃惊:“这小妮子真是一乘大师的弟子!”蓦地腾空飞出,千钧一发之际抓着尚宝潼的衣袖向后一带,左掌跟着反向拍出。高七娘子接了一掌,一个筋斗倒飞出去,双足落地,手上短剑扬空一抖,来如风驰电掣,招数奇诡之极。
金钩仙子是点苍名家,被她短剑猛地一逼,也身不由主连退几步!雷潮音几个起落迎面扑到,成名兵刃吴钩剑招数展开,一团银光,凌空罩下,金钩仙子也拔出金钩,一同攻来。高七娘子移形换步,单掌虚晃,引开了雷潮音的吴钩剑,雷潮音一剑扑空,失了重心,被高七娘子倒转剑柄在他后心轻轻一点,登时怪叫一声,头重脚轻,跌出了数步。
高七娘子纵声长笑,短剑一指金钩仙子,叱道:“金钩仙子,我来会会你的‘点苍三绝技’青砂掌、蝎尾钩和五玄针!”金钩仙子听她喝破自己来历,心头微微一凛。但见高七娘子短剑一指,有如银龙戏水,来势如虹,金钩仙子蝎尾金钩向外一荡,双臂一振,轻轻倒跃出去,高七娘子一声叱咤,倏忽追到,寒光冷气,已透重衣。金钩仙子大吃一惊,匆忙之下俯身前扑,反手一钩,“当”的一声,钩剑相击,火光飞溅,两人的手腕都是阵阵酸麻!
须知金钩仙子名垂江湖三十余载,以点苍三绝技绝艺横行经年,少尝败绩。她的蝎尾金钩是外门兵器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但她怪异的招数,却封不住高七娘子的短剑,焉得心中不惊!当下钩随身转,一招“木母投枪”,钩锋疾刺高七娘子胸口要穴,高七娘子身法好快,身形略偏,反手一拂,解了金钩仙子的杀着,一声冷笑,在掌风钩影之中欺身直进,剑掌兼施,着着抢攻,杀得金钩仙子退步不迭!
雷潮音吃了高七娘子一记点穴,幸高七娘子剑法虽高,内力火候未至化境,雷潮音内外功夫已有相当火候,穴道酸痛却并未着伤,急忙挥剑上前助战,但见高七娘子一剑一掌,攻势浑如长河巨浪,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连续不断,看来似乎非把夫妻二人击倒,势难自休!于一氓和尉迟雄是他夫妇的好友,不禁暗暗吃惊,尉迟雄飞身一扑,独脚铜人以千钧之势向高七娘子当头直压。高七娘子双臂一振,腾空飞起,剑招疾如电掣,一招“李广射石”,半空陡施杀手,剑锋从铜人旁边穿过,铮的一声,铜屑乱飞,剑尖已径刺尉迟雄咽喉。尉迟雄身子一转,铜人缩回,当的一声,铜人身上又着了一剑。金钩仙子喘息已定,一招“白鹤亮翅”,蝎尾钩刃斜切高七娘子的手腕,雷潮音和于一氓也急步跟来,向高七娘子展开猛攻!
天龙夺魄剑奇绝神妙,雷潮音刚近身前,高七娘子突然剑锋一偏,倏然指到了他琵琶骨上。雷潮音的武功真个高强,虽然高七娘子这一招完全出他意料之外,仍然被他施展诡异的身法,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闪闪开。高七娘子似是意不在他,短剑一弹,剑光疾掠,闪电般又转而刺向尉迟雄,尉迟雄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剑法居然如此高强,铜人一挡,挡了个空,唰的一声,肩头剧痛,已吃了高七娘子一剑!也就在此际,尉迟雄也显出了他非凡的武功,他肩膀受伤,情急之下铜人着地猛力一撑,弃了铜人,凌空倒飞出去。金钩仙子奋力一钩劈去,高七娘子短剑一扬,似沾非沾,似卸非卸,举重若轻便将她蝎尾钩荡开,身子滴溜溜一转,剑尖向金钩仙子小腹一点,金钩仙子识得厉害,飘身闪开,高七娘子的短剑也趁势收回,啪的一声,反将雷潮音震出丈外!
短短不到二十招,双方各以上乘武功相搏,险到极点,也妙到毫巅,只见高七娘子白色的身影一飘一晃,疾抢中路,金钩仙子一声尖叫,叮当作响,火光蓬飞,蝎尾钩上霎那间多了两处缺口,脱手便是一把五玄针向高七娘子飞去。就在这一瞬间,忽听雷潮音也是一声怪叫,高七娘子连人带剑腾空飞起,清啸声中剑光一绕,雷潮音右臂吃了一剑,鲜血直流,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接着叮叮叮叮繁音密响,金钩仙子一把毒针尽数打在尉迟雄的独脚铜人之上,星星点点,四处乱飞!
尉迟雄的独脚铜人重达百斤,横扫过来,有如金刚摩顶,岱岳飞来,但就在这一瞬间,忽听一声冷笑,高七娘子短剑在铜人上一按,借尉迟雄这一击的猛力,身子好似一条玉龙一直飞上半空。尉迟雄方自一怔,剑光耀眼,高七娘子短剑早已回还刺到,尉迟雄的铜人急切之间收不回来,“噗”的一声,高七娘子一剑刺着他的肩头,尉迟雄的外家功夫已到登峰造极之境,铜筋铁骨,吃了这一剑,仅是伤了皮肉,不以为意,大吼声中铜人一摆,回身就砸!
银钩仙子夫妇加上于一氓和尉迟雄,高七娘子万不是四人敌手,她是仗着秘传的天龙夺魄剑和奇诡无极的剑招尽量拖延时间,一面趁黑向曹伯彦连打手势,向自己的马匹靠了过去。她心知若是尚宝潼也加入进来,她和曹伯彦两人可就一个也走不了。所以她以一斗四,全凭的是身法快,剑招奇,速战速离,等到敌人察觉她的意图,她和曹伯彦已退到了两匹马身边。她飞纵上马,正好让过了尉迟雄的独脚铜人,叫声:“大哥上来!”伸手一拉,曹伯彦也上了马背,向山道深处疾驰,尚宝潼五人没有带马,追之不及,气得跳脚大骂,等他们奔回兰州城去取马,曹伯彦和高七娘子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从兰州向西二百多里,曹伯彦和高七娘子一路不敢再次停留。幸好他们出关不久,就碰上了一队满载货物正要进关的商队,商队的人见他们衣衫狼狈,以为他们是碰见了沙漠里的匪帮,好心留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又送了他们三皮袋的清水和一些干粮。二人不敢耽搁,纵马跑进了一望无垠的沙漠。
曹伯彦和高七娘子进沙漠不久,后无追兵,才放慢了速度。关内的天气已是深秋叶红,关外的沙漠却是另外一个世界。放眼四望,满目金黄,阳光直射,炙热的狂风一阵接着一阵,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无垠的沙漠上,除了移动和飞舞的黄沙,再也看不到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只偶尔可以看见沙丘脚下随风摇曵的几根枯黄的野草,有时也能看到倒毙在沙漠中巨大的白森森的骆驼骸骨,此外,就是无声的死寂。一阵狂风过后,流沙四散,俨若惊涛。风沙起处,阳光也被染成了一片灰黄。
登上沙丘,向西极目眺望,似可望见天山绝顶的银光闪烁,但谁也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虽然有商队好心赠送的干粮和水,在这变幻莫测的沙漠中,曹伯彦和高七娘子也不敢大意,两人把两匹马的缰绳结在一起,以防下次风沙飞来,马匹不致走散。除此之外,另无他法,只能用衣服包住头脸,冒着风沙前行,准备横跨居延海。到了居延海,已是天山范围以内,白云师太会带人前来接应,那时曹伯彦和高七娘子才算摆脱了清廷鹰犬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