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血滴子”武士四处涌现,把曹伯彦十四人分开包围,困在垓心。王进勇给东郭邪的“七步七煞追魂掌”打伤,王进宝护着他,九环大刀当先开路向外硬闯,头顶突然怪声大作,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当头罩下,王进宝急忙把哥哥挟紧,缩身闪躲,耳际忽听不远处朱雄一声惊叫,自己颈项一凉,一个血滴子已罩了他的头颅。朱雄虚晃一刀,撇开了两名武士的夹攻,一掠数丈,一刀向罩着王进宝的血滴子砍下,当的一声,火光乱飞,血滴子纹丝不动。王进宝嘶声叫道:“不必顾我,赶快逃生,日后为我报仇!”远远一名武士拖动铁链,血雨乱飞,可怜王进宝好个大汉,落得身首异处!
朱雄大叫一声“兄弟!”眼睁睁地看王进宝死于敌手,万千眼泪,硬生生吞落肚中去了。王进宝样貌粗莽,但性情淳朴,飞马镖局男女老幼上上下下几十口子,没人不欢喜他,朱雄平日与他十分投契,如今他身遭横死,朱雄忍痛含悲,拾起了他那把血淋淋的九环大刀,左手挟着王进勇,右手挥刀开路,叫李霸、张荣、杜鹤三人:“你三人随着我,先把王二弟送出去!”李霸、张荣和杜鹤知王进勇受了重伤,自是个个死力保他。
王进勇昏沉中见到弟弟被杀,心摧肝裂,张着嘴巴,想哭也哭不出声,只晓得落泪。张荣与杜鹤一个使六合枪,一个仗青钢剑,李霸垫后,护着朱雄与王进勇,且战且走。三名血滴子武士飞快赶来,缠住李霸,但闻满空怪啸,呜呜乱响,一个血滴子迎面飞来,李霸奋起平生之力一剑刺死一名武士,又将另两人飞腿扫跌,长剑跃起奋力一劈,一剑将血滴子劈为两半,阳光之下,银蛇乱飞,半空中好似洒下了一阵刀雨!
血滴子在乱中不能专袭一人,朱雄等五人凭着勇猛之气,护着王进勇,渐渐冲出了重围。失了血滴子的武士纷纷呼喝,抢来拦截。张荣大喝一声,一枪把一名武士搠了个透明窟窿,忽听背后李霸的叫声。杜鹤偷眼回望,但见李霸后心中刀,直突前心,刀没至柄,踉跄倒在人群之中,再没见起来。杜鹤心中悲痛,无暇回顾,长剑回环,与张荣一枪一剑,脚步不停,护着朱雄与王进勇朝前急闯。
前面拦路的两名武士武功甚高,一个使四方锏,一个用五行轮,不惧杜鹤和张荣勇悍,狠狠扑来,四方锏与五行轮全是劲风凌厉的外门重兵器。杜鹤剑法展开,把用四方锏的那名敌人刺伤,杀出血路,正想再闯,猛见两条人影衣袂带风,一个随着一个,凌空飞坠。杜鹤把头一低,一人从他头顶飞过,张荣长枪一横,刚一长身,后面那人已一禅杖当空打下,张荣长枪急架横挡,给震得虎口流血,腾腾腾连退几步!
震开张荣的是个样貌阴狠的僧人,他来得恰是时候,正好截着了去路,禅杖拦腰猛扫,挡在前头。张荣的枪长丈许,在人多拥挤之处难于施展,那僧人的禅杖如风而至,张荣无暇闪避,这时杜鹤忽地反身杀回,就似飞将军从天而降,倏一转身,长剑疾刺而下,身法奇快无比。那僧人抽杖还架,势已不及,杜鹤五指曲张如钩,一抓抓着他的杖身往外一甩,那僧人跌出七八步远,张荣长枪疾地一转,向那僧人前心猛扎。那僧人甚是凶悍,禅杖一招“架海金梁”,往上猛崩。不料张荣年轻,手下却甚是老辣,枪尖一转,突然改了方向,刺向使四方锏那武士。那武士救招不及,枪尖贯胸而入,未及惨叫,登时毙命!这时曹伯彦兄弟他们还在十丈之外,和黑山老人游斗。张荣正待杀回救援,忽又听不远处的王进勇发出一声声凄厉瘆人的狂叫!
原来王进勇受了七步七煞追魂掌的毒伤,又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眼前惨死,伤痛交集之下心智大乱。他用力一挣,将护着自己的朱雄甩出丈许,猛然一声大吼,一掌猛劈,竟将一名血滴子武士活活震毙。他双眼发直,神光散乱,见人就打,身上被砍了四五刀,血流满身,宛似毫不觉痛一般。杜鹤与张荣两人都愕然不解,只见王进勇眼光散乱,摇摇欲坠,口涎横流,方才知道他已疯了。杜鹤在十五人中年纪最长,心地仁善,平素极为爱护镖局的手足,在这紧急关头,自己被那僧人缠住,不能分身救援。因为张荣形势更急,被使五行轮的武士紧紧缠住,只好忍着眼泪,不敢去看发疯的王进勇,虚晃一剑,不与恶僧纠缠,挺剑飞身,先去援救张荣,至于其他亦已无暇思索了。
奋力突围的另一队,由唐精忠带着杜鹤的徒弟李乐和徐平开路,王耀和余猛扶着受了伤的费江,在刀光影里也是举步唯艰。唐精忠的武功在四人之上,有唐精忠领头,五人脱困原本不难,但唐精忠看曹伯彦和曹伯庸已陷重围,心道:“贤弟待人赤忱宽厚,我有难投他,他二话不说将我收留,八旬老母也蒙他尽心相待,送老归山。
他身在重围,我岂能坐视独逃!”眼看敌人援兵越来越多,已知今日再想脱身,千难万难,把心一横,一面递招一面心中叹息:“关山万里飞渡,不道不能竞功。我死何憾,唯有以血相酬,报伯彦贤弟厚待葬母之恩!”向李乐他们喝道:“快走,不要管我们了,逃得一个是一个!”毅然决然回身力战,把苦练半生的功夫展尽辣手,出招如电,转瞬结果了两名血滴子武士,向曹伯彦兄弟冲杀过去。人群中与那凶僧同来的一名道士手持长棍急扫,忽听嗤嗤作响,肩头微麻,好似给大蚂蚁叮了几口似的,慌忙闪躲。那道士名叫飞云散人,乃是五台山上仙观观主,与那凶僧大荒禅师是一僧一道的一对黑道搭档,后来被甘凤池招揽到了寒灯会,充当鹰犬。
飞云散人阅历甚丰,一觉肩头有异,料是中了极微细的暗器,仗着内功深湛,运气护住要害,铁棍一个“怪蟒翻身”,打得飞沙走石,猛恶异常。唐精忠恶战多时,暗器囊中所带暗器已伤了不少武士的性命,有毒的暗器只剩不多,打中飞云散人的是无毒的梅花针。他心中暗叫可惜,左手再发了一把梅花针,专打人的双眼和手足关节,转眼又伤了几名武士。这时轰的一声,飞云散人的铁棍已到身前。唐精忠未带兵器,身躯半转,五指一拢,并掌如刀,倏的一个掌刀切到飞云散人的寸关尺脉!
唐门毒功与暗器独步天下,大搬拦掌和三十六金刚散手也是武林一绝。他这一个以掌化刀,乃是唐门秘传三十六路金刚散手的救急绝招,飞云散人见识颇多,认得这是唐门武功,心头微凛,急忙飞身避开。他武功不同一般血滴子武士,稍一却步,镔铁棍又避招进招,一招“金带围”,棍头呜呜带风,直奔唐精忠右肋。唐精忠高瘦的身躯猛的向后一倒,一把梅花针脱手飞出。
唐门手段,鬼神不测,飞针非只单走直线,而是四面飞散,好似天罗地网一般铺天盖地。只听又是几声惨叫,飞云散人身旁又有几名武士给打瞎了双眼。飞云散人胆战心惊,倒拖铁棍飞身走避,唐精忠大喝一声,腾空飞起,伸开蒲扇般的大手,直抓下来。只见他掌心红如透血,飞云散人大骇欲逃,肩头奇痛彻骨,已血淋淋给唐精忠连皮带肉撕了一大块,五指一紧,咔嚓一声,登时将飞云道人颈项生生扭断,尸首抛开一边。
这几招杀手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唐门绝技大搬拦掌败中求胜的杀手当真名不虚传。大荒禅师见飞云散人转眼毙命,连忙倒赶回来,冷不防唐精忠身随步转,一伸手抢来一名血滴子武士的长剑,剑走偏锋,指向大荒禅师。大荒禅师在人群中视线不明,猝不及防,手臂剧痛,闪电般吃了一剑。这一剑势重力沉,伤可见骨,血如浓墨,唐精忠擅长用毒,转眼之间,一口血滴子武士的宝剑已给他伸掌一抹,涂上了剧毒。
大荒禅师吃他这一剑,登时面色乌黑,脚步踉跄。两名血滴子武士飞身待救,朱雄的九环大刀已砍至,一个“泰山压顶”直劈大荒禅师顶门。大荒禅师一闪,禅杖力架,火星乱飞,招架不住。朱雄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着他的腿骨,大荒禅师脚步踉跄,撞在一名血滴子身上。朱雄斜里掠出,一刀将大荒禅师左臂齐肩砍下,但那大荒禅师甚是凶悍,剧痛之下拔出腰间一口一尺多长的短刀刺向朱雄,朱雄给他一刀刺穿,他反刀猛劈,将大荒禅师头颅砍得飞出数丈,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雪地之上。就在此时,只听曹伯庸在人群中嘶声呼道:“大家分头逃命,能逃得一个是一个!”只见他满身的血污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半空中又见两个血滴子交叉飞落,怪啸声中曹伯庸一声惨叫,头颅又给血滴子硬生生剪去!
曹伯彦目睹兄长惨死,真个痛彻心扉,他含泪猛一咬牙根,叫道:“大伙儿随我闯!”几个血滴子纵步急赶,猛不防唐精忠双手连扬,一把梅花针电闪飞来。那几个血滴子武功虽高,也怕唐门暗器,不敢躁进,闪身躲开。后面两名血滴子武士并肩抢上,其中一人煞脚不住,双眼都被打瞎,痛得用手在脸上乱抓,另一名武士吃了一凉,退后两步,唐精忠掌随身转,舌绽春雷,喝道:“倒!”那名武士果然颅骨尽碎,应声倒地。唐精忠把手连扬,又射出一把飞针,几名武士又是哎哟连声,中针跌倒。
东郭邪给黑山老人喂服了药丸,止住痕痒,从人群中急步飞来,一掌打着费江后心,竟将费江硬生生击出数丈,怪叫:“快放血滴子!”一时怪声大作,五六个血滴子呼啸而来!曹伯彦回头一望,只见唐精忠瘦长的身影在人群中龙腾虎跃,迅猛异常,但他身上暗器已尽,血滴子武士越来越多,自己十四位同门兄弟伤亡过半,唐精忠业已血染征衣。只听唐精忠大声叫道:“贤弟,快走!我脱险后,自会找你,快走,快走!”曹伯彦心头剧痛,这时已无暇多想,遥应一声:“大哥保重,江湖再见!”把手一拉李乐、徐平,屏着一口气息,和杜鹤迈开大步,如飞奔走!这时王耀、李霸、余猛和张荣落入血滴子武士重重包围中,四人的武功非曹伯彦和唐精忠可比,不问亦知,必是凶多吉少了!
东郭邪毒伤初愈,功力大打折扣,正尾随追赶,忽听黑山老人以“千里传音”的邪派内功在山坡上叫道:“余者不用管了,三颗沸龙丹定要夺回,我要先回去闭关了!”他内力声音由远及近,不单东郭邪和他率领的血滴子武士,就连曹伯彦他们也是句句字字听得清清楚楚!曹伯彦不禁大为惊疑:“这魔头武功如此之高,他也一起追来,我们哪能脱身?但他为何不追?”他不知黑山老人正在闭关修练邪派神功,正到了行龙交虎的关键时刻,因闭关火候未到,真气已有涣散之相,交代了这几句,就急忙回去了。曹伯彦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杜鹤负责殿后,以重手连毙数名血滴子武士,东郭邪追了过来,见状勃然大怒,双掌一击,声似金铁,一掌猛劈,疾如骇电,照杜鹤的后心就劈,这一招用得异常险狠,杜鹤避招不及,运起护体神功,硬接了东郭邪势疾力重的一掌,身躯借这一震之力,倒飞三丈开外!东郭邪一掌如击顽石,给震得倒退几步,血气翻涌,胸口针扎似的隐隐作痛!杜鹤伤得比他还更重,以血肉之躯接了一掌,五脏六腑,均受震荡,口吐鲜血,眼前阵阵发黑,脚步不似先前那么灵便了。徐平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杜鹤深吸口气,嘶声叫道:“你们快走!不必管我!好好听曹师叔的话,快走!”呼呼怪啸,两个血滴子又已飞到头顶!杜鹤几个纵步躲在树后躲避血滴子,曹伯彦拉着李乐和徐平夺路飞跑。杜鹤见曹伯彦和两个徒弟脱身,精神复振,这时东郭邪和几名武士追到眼前,杜鹤倏地从林中闪出,双目圆睁,大喝一声,一掌飞来,迅如奔雷,一名血滴子武士吓得手脚发抖,竟忘记闪躲,只听啪地一声,头骨碎裂,登时倒毙地上。
杜鹤须眉怒张,又是一声大喝,声似晴天霹雳,连东郭邪也不禁暗暗胆寒,但东郭邪凝神一看,又双掌一错,紧步迎上前去。原来他是个武学行家,一眼便瞧出见杜鹤脚步飘浮,见微知著,料他已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了。他凶性发作,腾空飞起,双掌半空击下,杜鹤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也是双掌向上迎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好似平地起个焦雷,这一回东郭邪被击得飞出三丈之外,杜鹤却是真气消散,双眼圆睁,像一根木头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了!
东郭邪从地上挣扎坐起,一大口一大口的血喷了出来,忙盘膝运功疗伤,一会儿睁眼问道:“那个姓曹的家伙呢?”一名血滴子武士答道:“兄弟们已去追他,他跑不了多远!”东郭邪脸色稍稍好转,点点头道:“唔,只要他们还没跑出大雪山,那么就有希望。你们分两拔,一拔跟着我,另一拔抄近路赶到前面,分路围截,一定要把姓曹的身上那个包袱抢回来!”
东郭邪乃是寒灯会主人甘凤池座下“七霸”之一、雍亲王府的心腹武士,与寒灯会主人甘凤池是“换帖”之交。而今他身受重伤,杀了前来夺取沸龙丹的十五人中的十二位,已是立了天大的功劳,但他加入寒灯会是奉有雍亲王密令,还带有另外一个目的。原来满清立国,皇太极还算知人善任,为打江山,重用了不少从明朝投降过来的文臣武将,明朝大将洪承畴和辽东经略袁崇焕的副总兵祖大绶等人,都曾在皇太极帐下出谋划策,攻城略地,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到了康熙朝,经三藩之乱后,康熙始对汉人官员甚为猜忌。终康熙一朝极少重用汉人,文武百官中旗人占七成,只有两成多是汉人,如张廷玉这样甚有名望、官声也好的大臣,也常在血滴子的暗中监视之下,只是血滴子出没无常,他们不知道罢了。
康熙文治武功,得意人生,常自诩秦皇汉武,要开满清万世之基,传满清千年功业,心想人世短暂,不及施展,转眼便成黄土一抔,未免心中惴惴不欢。他心中有求“长生”之念,却不能对臣下说起,唯恐坏他“一代明君”的“雅号”,便将心愿私下告诉给了皇四子雍亲王。雍亲王善会逢迎,当即心领神会,命甘凤池网罗能人异士,搜罗天下杏林古谱,制练“长命百岁”的药物,进献康熙。这种药物在古谱上名叫“沸龙丹”,制练极难,差一味药物,少一分火候,也会功败垂成,前功尽弃。甘凤池颇费心力,打听到一个从尼泊尔落难逃来中华的异族怪士黑山老人善会制练中外古药。雍亲王闻报大喜,许下重金,承诺帮黑山老人复国,换得他的尼泊尔古方,制出能讨康熙欢心的“沸龙丹”。
甘凤池武功盖世,甚具野心,雍亲王表面与他兄弟相称,心底却也怕他将来生出异心,便把东郭邪安插在寒灯会中,一来助甘凤池一臂之力尽快制成“沸龙丹”,剿灭令康熙如鲠在喉的“天净沙”,训练新的“血滴子”武士;二来也可就近监视甘凤池,防他坐大。东郭邪有雍亲王密令在身,在甘凤池面前从来不吐半字。只不知甘凤池聪明过人,对东郭邪的到来早就心存疑心,只与他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东郭邪在寒灯会内,丝毫接触不到甘凤池的“核心”秘密。
不说东郭邪带人在后紧追不舍,曹伯彦与徐平李乐跑到一个山头暂息,李乐还好,徐平是杜鹤一手养大,感情极深,曹伯彦还没开口,徐平红着眼圈,不停落泪。曹伯彦一声长叹,心中阵阵凄恻,正要劝说,忽听徐平颤声问道:“曹师叔,敌人有了防备,布下了埋伏,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风声?”李乐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徐师哥,我们还没脱险,你这时问曹师叔干吗?”徐平仍是不停流泪,转过脸来对曹伯彦哽咽着说道:“在师门这许多年,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曹师叔,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难道你也没起过疑心吗?”
徐平的话,显是指曹伯彦消息来历不明。曹伯彦在生死存亡的恶战之下无暇细想,但徐平提出怀疑,而且怀疑的苗头指向自己,曹伯彦又确有难言之隐,只能隐忍不言。原来在天山派中,知道白眉、白云两位掌门是“天净沙”首领的,屈指一数不超过十人,就连曹伯彦的兄长曹伯庸也不知情。徐平入门五年,仅是入室弟子,更是不知。“天净沙”隐秘之极,曹伯彦自是无法对徐平多说半字。
曹伯彦心中一盘算,忽然不由自主心头一凛,口中说道:“徐侄,我忝为师叔,现在只能告诉你,来大雪山刺杀黑山老人并夺取沸龙丹,是掌门师太下的命令。掌门有令,身为弟子,舍了性命也要前往!更何况,为了反清复明,这些年我们牺牲了多少同袍手足?要怪,也只能怪鹰犬太凶狠狡诈,令我们防不胜防!至于今日的失手,我自会查明情况,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他话是这么说出口了,但随之而来的一片疑云,若有若无飘上了心头!不单是徐平有所怀疑,他自己也觉得不对!自从接到白眉师太的密令,整件事从计划到实施前后用了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他什么也没说,直到出门的最后一刻,他才取出白眉师太的信件给所有人一一过目,然后当众烧毁了密信。
他们来到大雪山的风声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曹伯彦也想不明白,叫他如何回答?!
十五人从西安跋山涉水来到云贵,日程和路径都是他亲自订下,十五人分四批先后出发,到大雪山下的棋盘镇上会合,清廷鹰犬为什么知道他们的行踪、派了这么多血滴子在大雪山等他们?徐平不问还罢,这一问,向来稳重沉着的曹伯彦也顿时错乱了心绪!
李乐头脑还算清醒,听了曹伯彦的话,也说道:“徐师哥,曹师叔的话没错,曹大伯不也战死了吗?你怀疑曹师叔,岂不是连曹大伯也怀疑上了?”徐平擦着泪水说:“师弟你多心了,我是有所疑心,却不是怀疑曹师叔呀!”李乐责备他说道:“徐师哥,不是小弟说你,你有多少江湖阅历,不信曹师叔的话?你说的那些,不是怀疑又是什么?!难道师父交代我们好好跟着曹师叔,你转眼就忘在脑后了吗?”
曹伯彦也已心乱如麻,他瞧了徐平和李乐一眼,前者面带悲戚之色,后者才二十出头,一脸稚气未脱,从两个后辈的脸上,曹伯彦看到了真情流露,绝无半分藏奸作伪,泄露秘密已可以排除,绝不是这两个年轻人,已战死的兄弟再也不能回来了,难道出卖他们行踪的是那些埋骨雪山的袍泽吗?!当此情形之下,他也只能含糊说道:“徐侄说的没错,行走江湖,谨慎一些,有利无害。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赶快下山吧!”徐平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什么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虽是生疑,在下山的途中,仍然打算盘问曹伯彦的。但曹伯彦显然脚程比他和李乐都要快得多,加上李乐的阻止,徐平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到得棋盘镇上,幸喜没见血滴子追来。曹伯彦带着两人匆忙来到客栈里取了马匹,准备了一点干粮之后,不敢耽搁,连夜上马北行。
一路上他们避开盘查,第四日到了一个名叫屏山的地方打尖。这是一个紧邻金沙江的小城,向西渡过金沙江,便是四川该管。曹伯彦走镖常走这条路,知道什么地方有官兵的哨卡,也知如何避开。徐平和李乐从天山到西安加入镖局不久,对云贵川的道路还陌生得很,只能跟着曹伯彦饿了吃,累了歇,成了两个“锯嘴的闷葫芦”。
一直到了乐山,粗粗一算,三人前后已赶了六百多里路,曹伯彦看他们俩实在熬不住了,自己的内伤也到了亟须调养的地步,才在县城中找了一家像样点的客店投宿。
三人要了一个房间,正在房里吃饭,忽听楼下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李乐偷偷从窗口向外张望,只见楼下的饭庄大堂里坐着两个汉子和一个三十五六岁扎条大辫子的苗家女子,还有一个面色焦黄、嘴里叼着一杆旱烟的干瘦老头。那女子容貌娇艳,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见李乐探头张望,狠狠盯了一眼,道:“臭小子,看什么看!小心姑奶奶挖了你的招子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