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不得剪发”法令,险酿成波及上万人的天京第一大冤案!

风雪太平史 2024-02-25 20:46:09

剃发与不剃发,在太平天国,属于大是大非问题。

满清入主中原时,强迫汉民薙发,所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薙发成为清朝统治者压迫欺侮汉人的一大罪行。

太平天国起义后,为彰显与清朝对抗的决心,所有人等全部蓄发,留长头发,因此被称为“长毛”“发逆”。

太平天国刑律中关于蓄发有两条:

凡私藏金银剃刀即是变妖,定斩不留。凡剪发剃胡刮面,皆是不脱妖气,斩首不留。

这两条看上去非常严厉,将人们正常的理发刮胡需要、藏有剃发工具都视为“妖”,必须斩首不留。

法律的具体执行相信留有变通余地,不可能正常理个头都要砍头。当然剪短头发是肯定不能接受的,所以当时太平天国辖区,人们都留长头发、长胡须。

将“私藏金银”与“私藏剃刀”放在一起,更多是防止士卒居民逃跑。金银是路费,剃刀则是方便剃发进入清廷控制区。

然而,太平天国的“不得剪发”法令,因为执行上的机械教条与一刀切,险些酿成天京第一大冤案,幸得有人在杨秀清面前据理力争,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当时《伦敦新闻画报》上的“年轻南京反叛者”画像,可见一头长发

这起案件必须先从一个人说起,就是清廷安插在天京最成功、最敬业、贡献最大的间谍张继庚。

张继庚是江宁廪膳生,就是考试成绩比较好,可以获得官府伙食补贴的秀才。在江宁被太平天国围困时即组织民团,并协助江宁布政使祁宿藻(大学士祁寯藻之弟)守城。城破时原本打算自杀,被别人救起,既然死不去,遂决心留在城中,当清廷内应。

张继庚混入北王韦昌辉府中当差,暗中挑动以湖南人为主的水营与广西籍老兄弟的不和,因为杨秀清的及时处理而失败。

随后张继庚与城外的钦差大臣向荣取得联系,暗中传递城中太平天国情报,这些情报留存至今,内容详尽,让人感叹张继庚的敬业精神。向荣指示他与其他几个潜伏在天京城中的间谍联系,这几人遂结成一伙,暗中策划内应。

张继庚等人制订计划,策反守城太平军,控制天京城水西门,又或者神策门、太平门,接应城外官兵入城,均被向荣否决。向荣要求控制朝阳门,也即东门,这里离驻扎在孝陵卫的江南大营最近,调兵最方便。

向荣看上去没把内应放在心上,张继庚仍然努力,寻找机会向朝阳门守将陈桂堂身边人下手。

张继庚通过陈桂堂的文书萧保安,说动陈桂堂辖下湖南籍部将张沛泽,继续煽动其他守军。

萧、张二人行事不密,事情很快泄露,为自保,二人决定先检举揭发张继庚,张继庚一直以“叶知发”的假名行事,也注意隐藏行踪,这次没有被抓获。

事情已经败露,张继庚理应暂停行动静待时机,他却决定提前行动。冒险去到城外清军张国樑营中约定时间。但前后三次,因为种种原因,清军出兵十分不如意,半途而返,内应无法配合。

张继庚居然决定孤注一掷,组织敢死队强攻神策门,无奈历经失败,肯参与的人只有数十。张继庚在再去联系其他人的路上,路遇张沛泽,被张认出抓获交给当时掌管天京刑法的夏官正丞相黄玉昆。

张继庚被抓后,他组织的总共五十七人仍然按计划进攻神策门,同时张国樑也带兵杀到门外。这伙人找不到开门钥匙,又无法破坏城门内的坚固木栅工事,搞了一阵,四处太平军杀到增援,最后只得四散,张继庚计划彻底落空。

在黄玉昆审问时,张继庚坚持说是遭到张沛泽挟私陷害,原因是张沛泽曾找他买洋烟(即鸦片),被拒绝后怀恨在心。

黄玉昆马上搜查张沛泽住宅,果然找到鸦片烟具!太平天国对吸食鸦片处分十分严厉,张沛泽被处死(也有说因功劳得免死)。

黄玉昆见张继庚是北王韦昌辉的人,就交给北王审讯。北王也审不出什么,刚好投降太平天国的原庐州府知府胡元炜来到天京(胡元炜也是投降太平天国的清廷最高级官员),韦昌辉就将张继庚交给胡审讯。

张继庚不愧忠于清廷,决定临死前也要尽力坑太平天国一把。他声称跟随自己暗通清廷的人很多,请求拿官册来一一指认。韦昌辉下令调来官册,掌管官册的诏书衙警惕性高,不肯提供。胡元炜只得叫张继庚写下能记住的人名。

张继庚写出自己认识的太平天国官员名单,共三十四人,韦昌辉上报后,杨秀清不分青红皂白,全部下令处死,张继庚也被处死。

张继庚到死也没有吐露真正的同伙身份,其中不少人后来成功逃离天京,这位业余间谍特工的事迹才流传开来,被清廷追赠从九品国子监典籍,建专祠祭祀,后代获世职。

太平天国进入南京——电视剧《太平天国》剧照

写到这里,还没有进入本文正题,因为不交待张继庚的事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会不清不楚。

攻打神策门的五十七人四散后,又传言有近千清廷内应入城,太平天国开始在天京城内大肆抓人。

抓人的其中一样判断标准,就是看有没有剃头。天京不少居民按太平天国要求留长头发,又不会打理长发,头皮长了虱子癞疮,不得不剃头治疗,这些人也被当成内应抓了起来,据说达到上万人。

这上万人的命运如何?如果全部“斩首不留”,那真是十分恐怖的冤案。当时就有人站出来,向东王据理力争。

第一位是殿前丞相右六检点李寿晖。李寿晖原名李寿辉,因为避韦昌辉名讳改名,是杨秀清的心腹。当时督造兵器,因为“致染漆疮”,估计是对油漆过敏在家养病。

得知太平军欲杀理过发的人,李寿晖连忙抱病来到杨秀清面前,“竭力跪求,请审明而后杀。”杨秀清采纳,“活人万余”。

另一位是杨秀清侧室的母亲常大妹,因为其子长头疮剪发也被抓走,遂求见杨秀清鸣冤。

杨秀清大怒,说:“因疮剪发,事出有因,何至冤屈乃尔,我之舅尚然,不知冤屈多少兄弟姊妹矣!”于是下谕,如果真因为长疮虱而剪发,只要馆长去保,尽皆释放,否则悉杀之。

天京老百姓都被分配在不同的馆中居住或者工作,馆长去保,代表此人是正式天京居民,并不是混进来的间谍。抓获的人中被保出者十之八九,最后仍然有二百多男女无人去保被杀。

从杨秀清所说“因疮剪发,事出有因”可见太平天国“不能剪发”法令并非一刀切执行,要考虑实际情况。然而这次因为抓捕清廷间谍,难免上纲上线株连甚广,搜捕者把正常理发者也一并抓了。在处理上,当时天京鸣冤的人肯定不少,其中李寿晖与杨秀清岳母都是有身份的人,因而被他人记下。杨秀清估计也没考虑到事情搞成这样,如果真处决上万人,影响与破坏性实在很大,刚好有亲信鸣冤,就顺势当台阶下,赦免其中绝大多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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