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及古,其名不去“是说谁的?当然是说“道”的,不是说它的名称自古以来都没丢失吗?非也。而是说“道”没有名称,“无名”才是他的名称。就是说大道自古以来,它的名字都叫“不去”,因此,没有名称才是它的名称。
我们在理解老子思想的时候,常常会纠结于某一句话,甚至某一个字,在训诂上下足功夫,“诂”也“训”了,把训诂的义项逐一比对原文,还是不得要领。何以故哉?太纠结于文字、文义了。
诚然,研读经典,领悟大道,离不开训诂,但是历史上很多重训诂而轻领悟的,终致以文害意,割裂思想的名家比比皆是。
所以,训诂虽是必须的,但也未必是靠谱的,尤其是《老子》《庄子》《周易》所谓的“三玄”,其用字古奥,文义深奥,因为太冷僻不具普遍性,收录几率很低,在辞书里,不一定找得到一些字的相关义项。
关于“其名不去”我也纠结了好久,也曾把它理解为道的功能恒在不去。后来反复比较河上公、王弼、苏辙、憨山德清等人的注解,才慢慢接受了:原来“其名不去”是说“它的名字就叫不去”,即“无名”才是它的名称。
那么,它不是被叫做“道”的吗?其实老子说的很清楚:“吾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王弼的解释值得借鉴:“道”只是表达万物的所由来处,而“大”用来表达它的充塞天地而不可追究的无边无际。
就是说,“道”和“大”只是那个宇宙总根源的代称,都不是其真名。
所以,“其名不去”所在的“孔德之容”一章,主要讲四点:盛德之状貌;道乃非有非无;道乃非物之物,非象之象;道无来无去。
原文: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之物,唯恍唯忽。忽呵恍呵,中有象呵。恍呵忽呵,中有物呵。幽呵冥呵,中有精呵。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以此。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
孔德即是大德、盛德。大道是无形的,而大道运化而生万物后,万物有所得,就表现为“德”了,得者德也,“德”是有“容貌”可形容的,所以“德”是“道”在万物的体现。
“大德”之容,皆从道而来,即是道之形、道之容、道之貌。故曰“孔德之容”。
既然“德”是道之容,是道在万物的体现,就如同形影不离一样,那么,“大之德”就是时时刻刻依顺着“大道”的。
《道德经》中,出现了“玄德”、“孔德”、“恒德”、“上德”等,这些“德”都是契合“道”的“德”,只是在不同的章节,选用不同的形容词,分别表示深远之德、盛大之德、恒常之德、至上之德,等等,以与论述内容相匹配。
这就如同在不同的章节,为了表达万物总根源的那个“有物混成”之物的属性,老子会选择使用“道”、“大”、“玄”、“微”、“一”等的道理是一样的。对此,王弼的《老子指略》有详细论述,可参照。
道之物,唯恍唯忽。忽呵恍呵,中有象呵。恍呵忽呵,中有物呵。
因为“道”不是具象的事物,没法描述它,于是就用“恍惚”来形容它。“恍惚”是一种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感叹,老子要表达的是,对于无物之象、无状之状、无法认知、无法描述、无法确定的事物的感叹。
万物在有无之间尚未确定之时,当然是恍惚不可得见的。但是万物都有一个从无到有,从隐到显的过程。就如42章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以及40章的“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道理是一样的。
因此,芸芸万物,无不是从“无形”开始,而无形之中就有一种模糊的景象,就在这模糊的景象之中,有一种被称为“物”的征兆。
幽呵冥呵,中有精呵
“窈冥”,也是一种感叹之词,表达的是对万物之源的幽深不可得知的深远之叹。它幽深不可见,但其中却有构成万物的精微之物。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信”,验信,真确。这种精微之物是真确无疑的,其中包含着不变的本质属性。这种真实不变的属性,那就是“道”。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顺众父
“父(甫)”,根也、始也。“众父”即“万物之父”,犹言“万物之母”。为何此处不用“万物母”,因为“父”“母”二字虽都有“源头”“来处”之意,但在表达大道的柔弱、清静、处下、不争以及“生生不息”方面,“母”字具有更直接、更直白的优势,所以会选取“母”字。
而此章,只表“根源”,与“雌柔”“处下”“生之功”无关,故用“父”而不用“母”。
大道因无处不在,无来无去,又似能去而来,故能以此道而辨识古今之变,顺应万物之始终。
此句语意为:“道”本身是没法命名的,因此,它没有名字。而没有名字正是它的名字,所以说,自古以来,“无名”这个名称从没改变过。
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以此
圣人“被褐怀玉”,外有盛德之容,内有大道在心,皆自道而来。“吾”之所以知道万物如此的原因,是因为能依道而行不偏离道,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