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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亡南宋后,不愿意投降的人以各种方式进行抵抗。或屡次拒仕、或隐遁逃避,烈者甚至以死拒之。这不仅是出于对宋一朝的忠诚,也是对汉民族文化及身份认同层面的坚守。这群人拥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南宋遗民。面对被铁骑无情蹂躏后的剩山残水,将满腔痛切付诸诗篇,试与后人说。
郑思肖,字忆翁,号所南。名是后改,为表对故国的怀念。父携家眷迁至京城,后寓居苏州。中年逢亡国破家之祸,就此流离于吴中地区,遍历胜迹。
郑思肖效仿诗圣杜甫,将元军对南宋百姓的戕害以诗词形式记叙下来,编撰为《心史》。为避元廷,密藏于井底,三百多年后才被人发现,成为珍贵的史料佐证。
花开不并百花丛,
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
——《寒菊》
这首诗的主题看似是咏物,实则是托物言志的爱国诗。上句用了对比手法,菊花盛开于秋季,与春天绽放的百花花期不同。即使在稀疏的篱笆旁侧,也显得生趣盎然。宁愿在枝头枯萎成团,也不向寒风低头,被吹落在地。以菊花自喻,表达绝不屈从元朝的态度。菊花与梅花,是遗民诗人常用的意象,多象征着高洁的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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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王蒙《王蒙画山水轴》(局部)
咸淳七年,忽必烈将国号改为“元”。人心惶惶,郑思肖被迫从仁王寺搬到双板桥居住。这不是第一次迁居,也非最后一次。
愁里高歌梁父吟,
犹如金玉戛商音。
十年勾践亡吴计,
七日包胥哭楚心。
秋送新鸿哀破国,
昼行饥虎齧空林。
胸中有誓深于海,
肯使神州竟陆沉?
——《二砺》
哀愁时就放声唱《梁父吟》,商调的音色雄浑低沉如金玉相击。颔联用典,勾践十年卧薪尝胆才使得吴国灭亡,包胥为救楚国不惜于秦廷连哭七日。是用古人前事激励自己坚持。鸿雁尚且知道为被灭的国家悲鸣,杳无人迹的森林里猛虎白昼也会出行觅食,用拟人夸张的手法表达对敌恨之切。末句直抒胸臆,定会肩负起复国的鸿愿,不会半途而废。
咸淳十年,年幼的赵㬎继位,史称宋恭帝。太皇太后谢氏垂帘听政。年底,元军大举挥兵南下,风尘之会,鄂州、安庆、池州等重要城池陆续被攻破,长江防线危若累卵。
年高雪满簪,
唤渡浙江浔。
花落一杯酒,
月明千里心。
凤凰身宇宙,
麋鹿性山林。
别后空回首,
冥冥烟树深。
——《送友人归》
此为五言赠别诗。开篇先交待了送别的背景和地点。陪着白发如霜的友人在岸边等待渡船。暮春时节,以杯酒相送,今后分隔两地,只能托心意于月色。凤凰有远大志向,而麋鹿却向往清幽的森林。别后频频回望,却只见烟雾笼罩幽深的景象。既写出了依依不舍之情,也隐喻对前路难测的迷茫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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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王蒙《王蒙画山水轴》(局部)
德祐二年,作为南宋都城的临安被攻破,只得奉书请降。益王赵昰在福州即位,改元景炎。
力不胜于胆,
逢人空泪垂。
一心中国梦,
万古下泉诗。
日近望犹见,
天高问岂知。
朝朝向南拜,
愿睹汉旌旗。
——《德佑二年岁旦·其一》
胆气甚壮无奈力气欠缺,只能空着急流泪。想要恢复中原的心情,如那首从先秦流传至今的《下泉》所写。皇帝的天颜还有望得见,可国家未来的命运谁能知晓?每日向南方拜祷,期待望见汉军的旗帜。
有怀长不释,
一语一酸辛。
此地暂胡马,
终身只宋民。
读书成底事,
报国是何人。
耻见干戈里,
荒城梅又春。
——《德佑二年岁旦·其二》
因为惆怅在心难以释怀,每次说起就觉得辛酸。尽管这里暂时被胡人占据了,我终身只做宋朝的臣民。读书多年派不上用场,如今靠何人报效国家?在这兵连祸结的城中再度见到梅花开放,为自己因循苟且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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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王蒙《王蒙画山水轴》(局部)
遗民无疑是特殊的群体,承受了朝代交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几乎所有遗民诗人的创作都绕不开亡国之痛。因各种原因,没能以身殉国使他们自觉操行有亏,产生了愧疚心理。对美景触而伤怀不敢细赏、对岳飞、文天祥等英雄强烈地推崇,并痛骂变节者,以此作为自己“退一步”选择的补偿。
元初的文学创作,表达方式上归真返璞,立意却深切着明,超越了宋诗浮浅之弊,艺术水平直追中晚唐。陆九渊心学和朱子理学影响力渐大,与佛道思想一同,将侧重点从无法改变的外部世界引向心性修炼,以便在混乱中重建内在秩序,度过异族统治的艰难时期。这代人所凝聚的民族气概得到了很好的传承,不断激励着后世相似处境的不幸人。
初时还能以复国为盼,经过几十载消磨,意识到再无梦可做。南宋遗民,虽侥幸存躯于世,精神支柱已随宋的消亡而倾塌。只剩国家与民族沦陷的愤恚,至死镌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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