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赓日记中看南昌解放的前前后后

五月十日 前委令我作接管南昌准备，并指定我为军管会主任。 令十四军停止于临川附近，不作过早暴露，以免使南昌敌人恐慌，影响聚歼该敌。秦军①占崇安，继向南进，追途中歼敌数百人。 五月十四日 整日开会，决定赣东北工作及支前工作。 黄昏前，上饶车到，满载被释俘虏军官数千人，携幼扶老，拖妻带子，非常狼狈， 一时车站秩序大为紊乱，当派队维 持 。 秦军占建瓯，俘敌三百余。刘汝明残部向福州溃退。我 另一部占吉水，歼京沪杭护路队及编练军官教导团共千余人。攻占南昌已如探囊取物，但我干部准备不及，接管困难，只好留给十二兵团完成此任务，必要时我配合之，或以一部占领，待交该兵团。 ①秦军：即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 五月十七日 今日仍开会，并作了数小时的报告，甚感疲惫。 决定以一个师占领南昌，待交肖兵团①。 五月十八日 今日开出三次列车，运输周军前进。 昨晚仍不能成眠，耳鸣如雷。饭后，偕刘、谷②到车站，站内人山人海，尽为我待运部队，满野歌声，军兵悠扬，群情兴奋已极。我虽困顿，精神突为之一振，到处作散步讲演。下午雨至，部队虽如落汤之鸡，但仍是满处歌声。 军委电令我指挥四十三军，发扬兄弟友爱，协同共歼桂部。 ①肖兵团：即第四野战军第十二兵团，司令员肖劲光同志。该兵团在渡江战役时为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归第二野战军指挥。 ②刘、谷：即第十三军政委刘有光、第十五军政委谷景生。 五月十九日 昨晚处理作战，深夜始眠，但仍是在半睡眠状态中。 大雨中，冒雨开车，夜八时抵达衙前车站。雨如倾盆，有些部队未下来，挤宿车厢内，有些部队通宵鹄立大雨中。 我们得到车站站长的优待，宿入一小房内，但通宵部队喧嚷及车笛声，根本无法入睡。天明随部队在大雨中前进，铁路公路桥梁均被敌人破坏，只好步行。 五月二十日 走六十里，到进贤县城宿营。闻西北方向有炮声，可能是三十七师在向南昌前进途中遭遇敌人。 十四军占领樟树及拖船埠，敌西撤，将桥梁、船只全部破坏，加以赣江水涨，无法过江。 我严令该军尽一切力量搜 索各种渡河器材，坚决渡河，但时间是耽误了，可能让桂部逃脱，甚为焦急。 今晚准备服三片安眠药片，求得熟睡一宵。 五月二十一 日 几天的困顿，昨晚得到了约五小时的睡眠，今日精神较好。 三十七师在谢埠镇遭遇桂部①七个团，因背水作战， 加以该师轻敌，伤亡较大(约五百余人),但终将敌击溃。 敌向西溃走，该师正尾追中。周、李两军①正搜索渡河器 材，准备一举渡过赣江，李军并已占领江心洲一处。 军委发布湘赣作战计划，仅令我在赣境配合四野。 ①桂部：即李宗仁、白崇禧系统的军队。因李、白二人原为广西军事首领，故称桂系，是国民党内重要派系之一。 五月二十二日 周师②一直尾追敌人，随即于今日十二时占领南昌。 对桂部我们绝不能轻视。这次仅将其击溃，毫无所获，我反伤五百余人。渡赣江行动，我必须加倍警惕，绝不能疏忽， 因为桂部如回广西，会更加顽固。 五月二十三日 我决定不去南昌，由有光③、荣贵④率工作人员八百余人入城工作，一切原封不动，待交四十三军⑤接替。 周军黄昏由大小港口开始渡江。桂部一营反扑，被我击溃。预计明拂晓可全部渡完，然后三个师并列前进，并接引 李军渡江。 明黄昏前，两军即可进到高安以南至清江之线。电四十三军速以两个师向高安挺进，并以一个师接替南昌三十七师防务，然后令三十七师加入追击。此次只要我能小心谨慎，大胆放手，桂部虽悍，定可歼灭其一部。 ①周、李两军：即第十三军军长周希汉、第十四军军长李成芳。 ②周师：即三十七师、师长周学义。 ③有光：即第十三军政委刘有光. ④荣贵：即胡荣贵同志，时任第四兵团政治部副主任。 ⑤四十三军：即第四野战军第十五兵团。 五月二十四日 晴。接李达转涯①等来电，并复一电，大约不久即可在南京见面。昨晚连服两次安眠药片，仍未入睡。今晨便血如注，精神颇为不适。 南昌秩序颇好，机关仓库保存如常，唯赣江大桥被破坏。陈正人及陈奇涵②来组军管会，今日可到九江，我得免此麻烦，甚好。 部队已按计划渡过赣江，先头部队已与敌接触。 五月二十五日 桂部四十六军与四十八军集结于高安以南，今日攻我渡河部队，均被我击退。黄昏时，我周军出击，将其击溃，随即向西追击。 ①涯：即陈庚同志的夫人傅涯同志。 ②陈正人及陈奇涵：陈正人同志任南昌市军管会主任，陈奇涵同志任副主任 . 五月二十六日 军委令我兵团统一由林彪指挥，并拨十八军及四十三军 统归我指挥，又令十五军归建，组织歼灭白部战役。为统一歼敌，令我赣江西岸两个军撤回东岸，集结新淦、樟树、临川、进贤地区，待命出动。 五月二十七日 周、李两军，均已抵达赣江之岸，电令迅速东渡，并令秦军以八天行程集结于临川及其附近，十八军集结万年及其以西。 头痛欲炸，终日不适。 五月二十八日 周、李两军均安全撤回。周军在追击中缴获山炮一门，重机枪一，轻机枪四，俘敌五十余人。 电令各军进行歼白战役①的各项准备，发出军事的与政治的各种指示。 南昌工作，进行顺利，部队纪律良好，得到南昌人民称赞，人民几次向我发动慰劳，我令婉词谢绝。 ①歼白战役：即歼灭白崇禧系统的军队。 五月二十九日 白部企图保持赣江以西及汨罗江以北，借以苟延两广，以七个军使用于赣江以西，采取攻势，阻我前进。 我若孤军深入，至多只能获取某些战术上的胜利。我部撤回赣江东岸，足以麻痹白部， 一待四野主力到达，我兵团便用于敌之后方，断其退路，白部定可一鼓就歼。 连日大雨，又是一连串的失眠，甚感不适。 五月三十日 又写一信给涯。原想我们最近可在宁沪见面，以现在的任务一—出湖南，恐不可能。 昨晚未睡，今日温度较高，头晕目眩。十八军副军长来领受任务，略谈一时，即不能支持。 六 月 一 日 今日为旧历端阳节，爆竹声不绝于耳。湖内有龙舟戏，这是二十年来所未见的景象，似乎有些生疏之感。 林彪来电，谓行动日期不能确定，他们正在由河南及汉水运粮，以应大军之需。 这样，行动日期当在二十天以后。如此更好，我正可以利用此时间，整理部队，并作充分准 备。桂部似在沿湘赣路向湖南撤退。 六月二日 检阅南昌出版报纸，尚无原则错误之处，但对读者答复栏之诸问题，尚欠充分说明理由。 涯等一星期前已到南京，当去电嘱其由九江转南昌。 六月五日 雷雨交作，终日不停，市街泛滥，尽成泽国。费九牛二虎之力，所修桥梁，又被水冲，令人焦急。 陈正人同志一行，昨抵南昌，今日与我电话联络，对南昌工作甚表满意，要求有光、荣贵参加军管会。我决心明日 赴南昌会唔面商。 六 月 六 日 今日冒雨到南昌，这是我历史上第四次到此。 第一次，一 九二七年蒋介石南昌叛变，我险遭不测，逃入武汉； 同年八月，南昌起义，从起义起至退出南昌止，我和李立三担任肃 反工作，是为第二次； 一九三二年冬，在红军中负重伤，返沪医治。至次年春，不意被捕，押解南昌，蒋虽亲自见我劝降，我始终不屈，是为我三次。 这次则以胜利者姿态来此。前三次入城，或为亡命客，或者站不住，或为阶下囚， 但均表现了我党之艰苦奋斗。 无有前三次，则无今日人民之光荣。特志之，以纪此行。 六月七日 晴。今日与军管会诸同志交换意见，并谈交代事宜。头痛欲裂，几至不能支持。晚宿交通大楼。 六月八日 今日应陈、陈、邵①之邀，巡游市街。 街市较十数年前，确为繁华，国民党统治以来，乡村破产，田地荒芜，人口大减，但城市繁华，人口亦增，盖数年来国民党抢粮、抓丁、盗匪遍地，又加以大肆屠杀，人多弃乡来城，造成此畸形发展状态。 过百花洲，入南昌图书馆。此处三十年代为科 学仪器馆，蒋介石曾在此指挥对我中央苏区之第四次围剿； 我在沪被捕，蒋曾在此对我亲自审讯迫我投降，我曾以严词厉色拒之，几至使蒋无法下台。 回忆昔年此室，我曾为人阶下囚，受人审讯，今则我已为此室主人矣。盖我三十七师师 部即驻节于此。兴奋之余，特志入日记内。 六月九日 参加省委会议，讨论对待民主党派问题。我以为对待各党派不能采取不理的态度，因为这只能是放弃我之领导。 偕陈、陈、邵慰问饶漱石②同志之老父，并向省立第一中学全体师生讲话。 晚应军管会之邀，参加其欢迎会。 六 月 十 日 公毕离南昌，回驻莲塘附近之斗门姚家。 都市生活，甚感不惯，数日来，生活失常，几至成疾。车至乡村，顿觉豁然开朗，心神为之一爽。晚处理日常事务。 ①陈、陈、邵：即陈正人、陈奇涵、邵式平(江西省人民政府主席)同志。 ②饶漱石：时任第三野战军政委. 六月十一 日 今日起恢复办公，处理一连串的问题，并与各军通话， 告以作战准备之诸后勤问题。 六月十二日 大雨又起，终日不息。上午办公，下午阅读少奇同志在天津的言论，对民族资产阶级和劳资关系问题，使我在思想上有明确而肯定的认识。 涯等已自上饶到进贤，想必又是落汤之鸡。 六月十三日 大雨。涯携建至，家庭又团园，甚喜。 六月十四日 洪水泛滥，赣江流域到处有决堤之危。 部队已由楼下移至楼上，现在又请求移至高地，群情恐慌。水势之大，据云为近数年来所未有。 六月十五日 陪涯至南昌，顺便与军管会同志一谈。据报，水势已开 始下降。 六月十六日 听取有光关于南昌工作报告： (一)部队纪律特好，感 动了南昌人民。 (二)我工作人员之艰苦精神，感动敌伪人 员甚深。 (三)政策上未出大乱子。(四)对兄弟部队及地下 党之团结甚好。 资料来源——《刘邓大军征战记》第二卷， 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