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应元年(762年)二月三日,刚上任不久的太原“最高长官”邓景山,因“一匹马”被一员无名小将给杀了。
消息传到朝廷,唐肃宗震怒,下旨安抚杀人的小将,斥责被杀的太原尹邓景山。
一、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王思礼在太原担任河东节度使时,储备了大量物资;除供养军队之外,还能剩下一百万斛的粮米。
这位王思礼就是哥舒翰带领二十万大军出潼关时的先锋大将,潼关大败后他只身逃脱,后来又被委以重任。
王思礼向皇帝上奏说,要送五十万斛粮米到长安,以解长安粮食之危。
皇帝听闻很高兴!
那时叛乱还未平息,太原到长安的官道并不安全,这事就暂时给搁置了。直到王思礼去世,粮米还搁在太原仓库里。
新继任的河东节度使管崇嗣,为政宽容松弛、纵容手下;数月间,仓库里的粮食竟莫名其妙消失了,只存下一万多斛陈腐烂米。
皇帝得知后,震怒!
直接就将管崇嗣给撤了,派出邓景山为太原尹,务必要将消失的粮米追回。
太原尹,即太原府尹,太原地区的最高长官,从三品官职。
邓景山到任后,立刻着手整顿法纪,调取存粮出库账目,打算将“存粮消失案”查个水落石出。
这下子,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二、历来解决这种空降上司的办法无非两种:
一是拉拢,有钱一起赚,同流合污后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另一种就是从物理上彻底消灭对方。
邓景山为官清廉俭朴,平日里一家子的伙食都是些粗劣的食物,用具也只是些黑漆制品,从不使用金银玉器。
他接待贵客只有猪肉和鱼,当时上层贵族都是吃羊肉为主,鱼肉也少吃,只有百姓才经常吃猪肉。
仓库里腐烂的粮食也不舍得扔掉,全都拿给部下享用。
跟这样的长官,部下多少都会有怨言的。
侍从就告诉邓景山,邓景山却说:“这些不吃掉,留着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大清官想要拉拢,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无法拉拢,那就只能从物理上消灭。
三、有一个裨将犯了死罪,邓景山就判他死刑,众将士都为他求情,邓景山不许。
这裨将的弟弟请求代兄一死,邓景山也不许。
既然是犯法,邓景山按律判刑,大伙也没有啥意见;然而,邓景山接下来的操作,却将自己的命给弄丢了。
唐朝历来有“赎刑制度”,它允许犯人通过缴纳一定金额的财物来折抵部分或全部刑罚。
有人想到这个制度,便向邓景山提出用一匹马来赎裨将的死罪,这次邓景山同意了。
原本邓景山也是依法办事,但架不住有心之人的挑拨。
小将黄抱节对着大伙喊到:“我辈还不如一匹马吗?”
这话瞬间点燃了诸将士的怒火,他们早就对邓景山心存不满,再加上里面有很多人涉及到“存粮消失案”里,都怕被邓景山查出来。
现在有机会挑起众人的怒火,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的。
见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小将黄抱节趁乱手起刀落,就将邓景山给杀害。
杀了最高长官等同于谋反,于是众将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事后,朝廷为了安抚叛乱的将士,下旨不追究作乱的人,还将责任全部推到邓景山身上。
邓景山事件并非个例,同一年里朔方军营也发生了类似士卒诛杀长官的事变。
四、安史之乱爆发后,郭子仪就领朔方节度使,在任 期间对将士非常宽容,治军也很人性化,因此朔方将士都非常喜欢他。
相州兵败后,郭子仪被宦官鱼朝恩诬陷,承担了兵变的责任,被卸去朔方节度使,闲居在长安。
李光弼继任朔方节度使后,采用严苛的治军风格,朔方将士苦不堪言。
李国贞是李光弼的属下,任绛州刺史,他还是是唐朝宗室大臣,淮安郡王李神通玄孙。
秉承李光弼的特色,他在任期间治军同样严苛,将士多有怨言。
当时,绛州(今山西新绛)民间闹饥荒,将士军粮和赏赐都不足。
李国贞屡次向朝廷求援,都没有得到回复。
严苛的军纪,加上朝廷不管不顾的态度,让朔方将士的忍耐到了极限,只需要有人点一把火,立刻就会爆发出来。
王元振就是点这把火的人!
王元振是朔方军的一员突将,突将属于非正式编制,待遇远比正规军差。
同样都是拿命换军功,自己却要受到特别对待,王元振表示不服!
他想要赌一把,赢了就是单车变摩托,输了大不了一死。
五、王元振假传军令,对众将士说:“明天修建刺史住宅,每人准备簸箕和铁铲,在门前待命。”
将士们平日里早已受够了李国贞的虐,军粮和赏赐又迟迟不发,现在竟然还要他们去修房子,众人全都愤怒了,说:“朔方健儿难道是修房子的民夫吗?”
愤怒的情绪一被点燃,蔓延的速度将是非常的可怕!
响应者越来越多,王元振率领这些人火烧城门,在城中肆意作乱。
李国贞闻听士兵哗变后,立刻逃到监狱躲了起来;可惜,很快就被王元振抓获。
王元振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拔刀就杀了李国贞。
李国贞一死,绛州的士卒就在民间大势搜刮抢掠,态势已经失去了控制。
屯住在翼城(今属山西)的朔方兵闻讯后,也杀死河中节度使荔非元礼,然后在河中进行大势的抢掠。
事态越来越严重,周边的将领却无法控制。
关键时刻,唐肃宗紧急启用郭子仪为汾阳王,知朔方、河中、北庭、潞泽四镇节度行营兼兴平、定国等军副元帅,火速前往解决此事。
郭子仪一到军中,立刻就逮捕王元振及其同谋四十人,全部处死。
兵变很快就被平息!
六、安史之乱后,朝廷已经无法供应军需了,只能是给于主将更大的特权,让主将自个想办法解决。
能否解决军需问题,只要看主将的能力。
像王思礼,不仅仅军需无缺,还能供给了朝廷五十万石军粮。
在王思礼去世后管崇嗣接任,几个月内就把存粮给耗完了,仓库里只剩下少的可怜的陈米。
皇帝派邓景山接任,邓景山控制不住局面被士卒杀害;皇帝为了平息士卒的情绪,还不能处罚兵变的士卒,反而拿邓景山当替罪羊。
接任的辛云京学郭子仪做法,杀了一波领头的,河东就没闹过大事。
然而,这些都是暂时的!
直到唐朝灭亡,各种呈出不穷的兵变,从来就没有停息过。
太平时代官僚权威来自朝廷,战乱时代朝廷自己都已经风雨飘摇,官僚要靠自己的能力来控制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