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空空轻功绝顶,白尸手爪未落,他早已斜飞三丈,躲开白尸的致命一击。双尸的绝学“玄阴铁爪”乃邪派神功,能摧金裂石,碎骨如砂,厉害之极。但这门神功易学难练,非吸取埋入地葬十年的童男童女尸骸的阴气为练功辅佐不可,他夫妻久历寒暑,辛苦无数,眼看神功将成,就在他们练功已到为山九仞、差之毫厘之际,却被卫空空三人发现练功秘处,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死人骸骨眼看将要毁在三人手中,双尸心中恼恨,实是无以复加!
五人尽展生平所学,拼死恶战,斗到分际,灭度尊者扯开流星锤奋勇进袭,双锤着地疾扫,羊头陀也取出独门兵器蛇形判官笔,笔尖所向,尽是双尸要害穴道。白尸一个分心,砰的一声,后心吃了卫空空一记须弥重手。饶是他全身上下坚硬如铁未曾着伤,这一记重手也让他疼彻心扉,哇哇怪叫,身随步转,全身关节喀喇一响,手臂倏地骤长数寸,一只大手闪电般抓到卫空空眉睫。
卫空空虽惊不乱,危急中左手奋力一格,以小擒拿手一勾敌人手腕,向右猛地一带,左手手肘向白尸胸口撞去。白尸前胸剧痛,不由自主松开抓向敌人面庞的手抓,向后直跌出去。卫空空趁机连发劈空掌力,将两具骸骨震成粉碎。那边黑尸与灭度尊者和羊头陀恶斗,二三十招内,也感对手掌力临身,呼吸渐促,虚晃一招,跳出圈子,跃在一旁,狠狠喘气。白尸从地上蹦起,大叫:“二妹,你怎样?”
黑尸喘息方定,叫道:“点子扎手,大哥,七星尸骸已毁,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了罢!”说着向旁奔了几步,奔到白尸身旁。
白尸怒道:“岂有此理!黑白双尸什么时候怕过人来?”屏息凝气,双手齐扬,向羊头陀劈面两掌。羊头陀刚觉眼前人影一闪,劲风扑面,白尸双掌已到眼前。他武功当真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能施展独门轻功绝技“游魂步”,好似一条游鱼,向旁飘开。
黑尸不发一声,突然腾空飞起,双爪带风在身前划了个圆圈,转向卫空空和灭度尊者扑去。寒风萧瑟之中,只听黑尸双爪带起风声格外刺耳,猛听得砰砰两声,灭度尊者连吃两掌,冷得难受,真气立时为之一窒,踉跄后跌。黑尸正自大喜,突然红光一闪,满目剑光,白尸急叫:“二妹留神!”卫空空已乘着这刹时间的停顿,欺身进步,一剑刺到。黑尸收招不及,匆忙之下运气于肩,以邪派硬功硬接对方一剑,左手向外一搭,掌似金铁,已抓住了紫微剑剑身,右手五指如钩,抓到卫空空胸口。卫空空心中一惊,夺剑后跃。黑尸其行如风,潜运内力,一个移步换影,结结实实打在卫空空胸口。
这几下连环进击,招招是她生平绝技。岂知卫空空吃她内力雄浑的一掌竟浑若无事,红光一闪,自己抓住紫微剑的左手虎口一阵刺痛,紫微剑瞬时之间,得而复失,又被卫空空夺去,背后灭度尊者双锤挟风飞到。黑尸不知卫空空身穿护身天蚕衣,不怕刀剑,遑论掌力?这一惊非同小可,大骇之下,身子滴溜溜地一转,双爪一并,向灭度尊者后心插落。
羊头陀见师兄势急,当真兄弟关心,弃了白尸,双掌一错,连环拍出,笔、掌猛击黑尸。黑尸猛见红光一闪,卫空空的紫微剑又堪堪刺到,急展“乱云飞渡”身法斜里一闪,未及回眸,唰的一声,衣袖已给羊头陀的蛇形判官笔笔尖撕去一块!
卫空空见羊头陀得手,紫微剑疾地回剑一削,白尸紧跟妻子,反掌相迎,不料他变招已快,卫空空紫微剑来得更快,一招“天坤互易”,上下两剑,疾刺白尸小腹,剑诀一指,喝声:“着!”这一招却是朝花神剑中的“碧海寻芳”,尤为天衣门一脉世间所稀的妙着。白尸微微着忙,反掌猛劈卫空空头颈,不料掌力未至,只听得“呜”的一声,灭度尊者流星锤又迎头飞来!
黑白双尸斗到紧处,要敌卫空空奇诡的剑法已是渐渐吃力,灭度尊者和羊头陀皆非庸手,流星锤和判官笔一近一远一轻一重同时袭来,任你武功再高,也万万躲闪不了。恶斗中黑尸陡然间只觉手腕关节似给人用利针刺了一下,不由得大叫一声,一个腾空倒飞出去,白尸大吃一惊,猛可里寒光一闪,冷气沁肌,卫空空紫微剑擦着自己颈侧飞过。卫空空所知所学四种剑法无一不是天下闻名,这一剑去势何等快捷,刷的一声,却从他颈边飞过,连衣带也没沾着。
白尸大喝一声,十指屈伸,形似鬼爪,向卫空空面门又抓。卫空空振剑一抢,劲风扑面,只听呜地一声,灭度尊者流星飞锤从旁飞来,羊头陀手腕一翻,蛇笔反点,这一招笔法用得甚为怪异,白尸三面皆敌,尚未变招抵御,倏地移形换步,并拢二指抵着灭度尊者流星锤链向外一推,“喀嚓”一声,火花飞溅,灭度尊者的流星锤击断了羊头陀的蛇笔,这一撞力道又大且急,蛇笔断裂,向卫空空飞去。卫空空眼观六路,突见一段笔尖飞掠而来,紫微剑轻轻一挥,嚓地一声轻响,把飞来的笔尖削断!白尸临危解招,借力打力,以巧破重,所使力道分毫无差,卫空空心中暗自喝釆!
黑白双尸纵横多年未尝小败,今日却在卫空空剑下屡屡遇险,不禁大怒,陡然双双腾空飞起,两人四爪,向卫空空头顶抓下。卫空空大喝一声,忽见一道红光,宛若匹练,倏然横在双尸面前。黑尸叫道:“好!”只见剑光人影中,声如裂帛,双尸飞身下扑,陡见剑光,避已不及,卫空空的长衫背心被他们撕了一大片,双尸的左右肩上各吃了卫空空一剑,衣衫破裂,双双飞出三丈以外。一招交换,快到极点,灭度尊者和羊头陀尚未回神,四掌一剑,已交了一招。
黑尸看了卫空空一眼,道:“好剑法,大哥,反正一时走不了了,劲敌难逢,咱们跟这小子好好比划比划。”口吻一改,已不敢轻视当面之敌,而是将卫空空当成平等的对手了。卫空空倒提剑柄微微一笑,道:“贤伉俪是一齐上呢,还是一对一单打独斗?胜了如何?败了如何?先划出个道儿来,俺天山卫空空一人接两位高招便是!”
黑尸大怒道:“你们三人,我们二人,你们已占便宜,还敢说嘴?”以黑白双尸往昔的威名,愿与人一对一的交手,已是放下了很大面子,但卫空空剑法着实太过厉害,双尸深为忌惮,因此黑尸先以言语“挤”住卫空空的话锋,让他不好意思再以三斗二,否则自己夫妻久战大耗,非伤了难得练成的元气不可。
卫空空果真闻言一笑道:“此事与我这两位朋友无关,我先入谷中,要说无礼也是我无礼在先,卫某只一人与你夫妻比划。”
黑尸道:“那么我便一人与你过招。”黑尸一开口,灭度尊者心中早已过意不去,也抢着道:“我们结伴同来,是好朋友好兄弟,要打也得由我们兄弟出一人与卫掌门并肩联手!”白尸道:“好极,你们若也是两个人上,那么就算公平决斗,生死无尤。我们夫妻和你朋友,正好二对二,简单之极!咱们先把话说个明白,我夫妻若胜了,我要你二人的独门内功心法。”
卫空空笑道:“你若败了呢?”黑尸气道:“你意欲如何?”卫空空道:“我要贤伉俪向我朋友死去的妻儿泉下之灵悔过谢罪。” 灭度尊者道:“卫掌门的情谊贫僧谢了。不过这么容易放过这两个魔头,贫僧出不了胸中这口恶气!黑白双尸,你们是成名人物,当知一诺千金,方是好汉!你们俩输了,就要给卫掌门为奴为仆当牛做马,贫僧便放下当年血仇!有没有种答应?没种我们便一起上,杀死一个是一个,怎样!?”
黑尸怒极反笑道:“这个容易!黑白双尸,言出必行。咱们和这小子公平赌斗,我夫妻也不占你便宜。你这老秃,把你自己的小命顾好再说。小子,进招吧!”
卫空空抚剑一揖,道:“你先请!”忽有人道:“且慢!”卫空空回首一望,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琇妹!”来人裙裾飘飘,宛若蕊宫仙子款款而来,容光四射,仪态万方,端的风情万种,丽色无双,来的正是公孙一琇。公孙一琇向卫空空点了点头,笑道:“卫大哥,别来无恙?”卫空空心情激荡,拉着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双臂用力,仿佛自己的手一松,她就要凭空飞去,再也找寻不着了一般。二人相拥许久,卫空空才用手指捋开她额前刘海,道:“琇妹,你,你额头上的伤……”公孙一琇娇羞无限,欣喜无限,红晕满颊,微微一笑道:“和大哥一别经年,那点儿小伤早就好啦。多承大哥还记得小妹的伤。”转头对黑白双尸道:“那位大师已经恶斗过一场,二位同意的话,就由小女子来代替那位大师,领教二位的高招吧!”
黑尸也是女子,但她一见公孙一琇的绝世容颜,竟毫无嫉妒之意,反倒不知不觉为之心折,心中喑自讶异:“这女子冰肌玉骨,人物之秀美,正配得上那小子一表人才。不知她到底是何来历、这世上要人品何等俊秀飘逸的父母,才能生得出如此可人的女儿出来!可惜转眼之间,这一对璧人就要丧在我夫妻的玄阴铁爪之下了!”
白尸性情远较妻子暴燥,更不知妻子心中想的是什么,喝道:“既是送死,谁死也都是死,要打便打,罗唣什么!”身形微动,呼的一掌向卫空空迎面扫来,卫空空紫微剑反手一剑,削铁如泥的紫微剑竟无法伤到白尸肌肤,宝剑与手臂相接,但听扑扑作响,发出一片非金非铁的沉闷之声。公孙一琇吃了一惊,忽听呼的一声,黑尸身形飞起,向自己扑来。双尸倏地分开,东西相向,分袭二人,来得又猛又疾!公孙一琇纤足微点,娇躯陡地后移三尺,精金短剑,疾起而迎,这一剑拿捏得恰到好处,眼看黑尸的一条长臂就要被公孙一琇的短剑硬生生地切下。
黑白双尸的独门武功得自异人传授,软硬功夫,俱臻化境,玄功运处,全身柔若无骨,身体各处肌肉,都可随意扭曲。公孙一琇一剑削着黑尸的手臂,忽觉剑尖一滑,如似碰在一团油脂之上,剑身忽地向旁一滑。黑尸一声闷哼,丝毫不为所动,脚跟钉牢在地,蓦地反手一抓,卫空空传过趋避腐骨神掌一类阴毒掌力的方法给公孙一琇,玄阴铁爪阴狠毒辣,与腐骨神掌原理大同小异,是以公孙一琇虽觉对方爪风阴冷刺骨,玄功三转,却也浑然不惧。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一琇身形飞起,宛若姑射仙子凌空飞降,纤臂疾伸,呼的一声,精金短剑倏地转向,向黑尸当头刺下。黑尸又觉剑光刺目,双爪盘旋,急急飞掠丈许,吸了口气,双掌一错,扭身回睨,只见自己左小臂上多了一条淡淡的剑痕。原来两人换了一招,黑尸不知公孙一琇的短剑也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剑,被精金短剑凌空下刺的的锋芒在手臂上勒了一下,而公孙一琇轻功虽妙,亦被黑尸的爪风扫着了背心的“灵台穴”,幸得两人都已避过对方的劲力,所受的剑、爪伤都是强弩余势,要不然都要命丧当场。
白尸适才见卫空空吃了妻子势重力沉的一掌若无其事,心道:“就算这小子练成少林寺金钟罩铁布衫的绝顶硬功,吃二妹一掌,也难免受伤呕血,一蹶不振,弄不好还要一命呜呼。这小子竟然毫发无伤,他的护体神功难道已练到金刚不坏的境界了?” 殊不知这次卫空空离家之前,母亲高夫人交给他一样东西,正是当年雪衣神尼在天台坐化前指明留给卫空空的防身异宝“天蚕衣”。
那“天蚕衣”是外國进贡给大唐天可汗太宗皇帝的贡品,功能善避水火,百毒不侵,刀剑不伤。雪衣神尼的义父黑衣宰相以遣唐使的身份从波斯来访,太宗亲自接见,以治国之道与语数日,黑衣宰相指点谋划,侃侃而谈,字字珠玑,所言所述,无不切中要害。太宗大喜,遂赐钱数万,并以异宝“天蚕衣”馈之。黑衣宰相去世后,雪衣神尼孤身来华,定居天台,那件天蚕衣便由雪衣神尼收藏,后来传给了高夫人。卫空空此时的武功之高,其实已是江湖武林少有对手,本待不要,当不得母亲爱子情殷,只好穿在身上,没想今日骤逢强敌,立时奏功。
白尸却不明就里,也不敢托大,双手戴上了一对亮闪闪的钢爪,十指嘶风带劲,锋利至极,一爪扫来,有如雷霆疾发,岱岳飞临,声势极为惊人。卫空空身负绝技,也不敢硬接,一招“天女投梭”,避过爪峰,斜身进剑。白尸好不厉害,钢爪一抡,呼的一声,就把卫空空连人带剑圈在爪影之内,他手上钢爪功能摧山裂石,双爪挥动,一丈方圆之内,石走沙飞,寒风澈骨,卫空空施展绝顶轻功,在剑风爪影之中倏忽来去,镇定自若,殊无半分惊慌之意。
白尸攻势渐猛,卫空空反倒愈发轻松自如,眼见白尸钢爪始终不离卫空空要害,却连卫空空的一片衣角也沾不上。两人转眼斗到三十招外,不但白尸暗暗心惊,忌惮更深,灭度尊者和羊头陀看了也不禁啧啧称奇,叹羡不止:“天山武学,精妙如斯!”自此归顺独孤天宇之心益坚。
非止白尸,黑尸亦正因苦战公孙一琇不下,心中焦躁,看了几招,知公孙一琇剑法虽妙,功力弱于自己,以自己夫妻之力,以二敌二,或能稳操胜券,当下掌力催紧,紧蹑公孙一琇身后,掌力一发,登如排山倒海,压向公孙一琇背心。
她掌力刚发,忽听卫空空叫声:“琇妹过来!”人影一晃,公孙一琇已与卫空空并肩而立,只听又是一声叱咤,白、红两道剑光倏地一合,剑光暴长,嗤嗤两声,白尸的左右上臂各中一剑,黑尸大吃一惊,掌力急发,叫道:“大哥,走离方,出巽位,铁爪囚龙,困住他们!”
黑白双尸的独门武功是夫妻双修,两人首尾相应,踏着八卦方位四方游走,如同八阵合围,任你多强的敌人也要束手无策。加上他们夫妻是同日习武,几十年相濡以沫,早已心意相通,打法一定,白尸忍着疼痛,挥爪斜飞,与黑尸左右合围,夫妻二人各戴一只钢爪,向卫空空与公孙一琇二人狠狠攻击,猛下杀手!在旁观战的灭度尊者和羊头陀看得眼花缭乱,悚然心惊!
公孙一琇一剑刺出,黑尸钢爪横里一挑,锋利的爪尖挑向敌人下腹,右掌一横,疾击敌腕,一招两式,厉害非常。公孙一琇的“朝花神剑”以奇诡见长,身形晃处,一招“花海寻迹”剑锋自下而上反削过去,避开黑尸钢爪一挑,又一招“花残月缺”迫得黑尸偏身避剑。
但黑尸到底久经战阵,功力精深,见公孙一琇剑法精妙,料知前面两式定然有虚无实,突然钢爪横转,向前重重一按,截断么孙一琇的后着。公孙一琇只觉一股大力迫来,眼见钢爪五指尖风,已按到自己丹田之上。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当”的一声,火光飞溅,卫空空一剑格开白尸一爪,余势不衰,剑锋斜掠,飞向黑尸脖颈。黑尸只觉剑气森森,红光满眼,急急反爪一击,放开了公孙一琇。
白尸身形倒转,黑尸身势斜飞,双爪合掠,划出一个亮闪闪光弧疾攻而前,猛听卫空空大喝一声“着!”一红一白一长一短两道剑光倏地左右齐飞,黑白双尸躲闪不迭,嗤嗤两声,双尸左右手臂各吃一剑。这几招是朝花神剑中双剑合璧的杀手,端地急如电光石火,配合得妙到毫巅,一长一短两道剑光夭娇如龙,把黑白双尸逼得连连后退!卫空空与公孙一琇并肩疾进,黑白双尸拼尽全力,挥爪力敌,兀是抵挡不住。但见卫空空长笑声中,与公孙一琇手拉着手,双剑再合,直如龙门浪涌,大海潮生,又斗了十几二十招,白尸后心再中一剑,黑尸左额一蓬乱发,随剑风飘落!白尸大吼一声跌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灰白,嘶声道:“好,好好好好!我们输了!”
原来最后十招,卫空空使出了刚猛无俦的须弥大悲神功,须弥大悲神功大开大阖,其性属阳;公孙一琇则用上了朝花神剑中的杀手,女子属阴,剑力阴柔,两种不同的剑法就在这不知不觉中阴阳相和,威力比一人单使无形中平添数倍。白尸后心中剑,气劲扩散,肝脏移位,所练的邪派内功劲力郁积不能及时发散,所以心头燥热,元气大损,口吐鲜血。好在他内功已至为山九仞之境,还能勉强抵受得住,否则非要立时五脏皆裂,横死当场不可。
灭度尊者冷笑一声,把手一扬,一块陈旧的锦缎飞落在地,那锦缎之上绣有一朵红花,只听灭度尊者森然道:“我结发妻子无故命丧你二人之手,若非你们造下罪孽,我也不用青灯古佛,凄寂多年,我的孩子也该有二十多岁,早已成家立业了!你们既已认输,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自己说罢!”
黑尸手扶丈夫,冷笑道:“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黑白双尸纵横天下,杀人如麻,早知今日下场。秃驴,你要为妻儿报仇,尽管上来便是,何故罗嗦?”
灭度尊者勃然大怒,挥掌欲击,公孙一琇忙伸手一拦,问道:“你们夫妻为何不肯放过一个怀孕在身的女子而痛下杀手?” 她虽未听到羊头陀向卫空空转述当年事发之实,但她的师父朝花婆婆离开天衣门后在草原大漠游历多年,两家之争,虽未亲见,却是早有耳闻。因此公孙一琇也知两家当年的恩怨纠葛,只是具体情形不甚了了而已。
黑尸盯了她一眼,冷笑道:“神医蒋天士在世时,为破解一种世上罕见的毒物而不惜身入险地,岂知那毒物毒性太过厉害,蒋天士不幸中毒身亡。蒋天士死后,他的妻子和女儿继承他的遗志,毕生之力都处心积虑地用在破解那毒物之上,但也都相继无果而终。”
公孙一琇道:“这毒物是你们所有?否则蒋天士的遗孀和女儿致力破解毒物,又与你夫妻有何相干?”
黑尸道:“那毒物名为‘尸血兰’,乃是‘北岭七叶兰’异种的种子和花粉落在冰冻的尸骸之中,借尸骸尚未腐败的血肉寄居而生。‘尸血兰’是极为罕见之物,成株的尸血兰完全发育成功最少也要十年之久,一旦长成却又甚为脆弱,不但周围环境必须奇寒无比,须伴腐尸而生,还不能见着丝毫烟火之气,否则花蕊速败、其形立销。我夫妻练功成败与否,都系于‘尸血兰’之一身。‘尸血兰’叶蕊皆毒,一星半点沾上肌肤,立时毒发,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也无药可救。它的果实极阴极寒,却又并无丝毫毒素,取之与烈酒浸泡的冰蚕卵同服,功力可一日之间平增二十年以上。”
卫空空插嘴道:“所以蒋天士的女儿打算毁掉‘尸血兰’?”
黑尸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听说蒋天士夫妇死后,只留下一个孤女在世。我们再见蒋天士的女儿,那是蒋天士夫妻死后的第十年了。十年之中我们辛苦培育成的‘尸血兰’正当开花结果,眼看收获在即,蒋天士的女儿却不期而至。她乘我们外出狩猎之时偷入山谷,点火焚烧山间林木。等我们发觉山谷起火,已是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年苦守的心血毁之一炬。她自己自知本领不济,却用那样卑鄙的手段毁了我们辛苦十年方才培育成的‘尸血兰’,岂是正派中人所为?”
灭度尊者恨意稍豫,与羊头陀对望一眼:“不错。红花在怀孕两月时,的确性情十分反常。她一向对我十分温柔体贴,那一个多月里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经常找借口跟我吵架甚至不惜动手与我撕打。听部落里的老人说,她性情变化如此之大,也许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又是第一次怀孕所引起,没想十年之中她矢志为父母报仇的心思丝毫未改,所有一切,瞒得我们大家严严实实,风雨不透。”
要知灭度尊者当年迎娶孤女蒋红花时已年届四十,而蒋红花却是一个连二十岁也还不到的妙龄少女。蒋红花答应灭度尊者求婚的条件之一,就是让灭度尊者以一族之长的身份,发动族中高手为她的父母报仇雪恨,除掉黑白双尸。一想到当年的所见所闻,蒋红花的每次行事都是计划缜密,善于隐忍,令人捉摸不定。一个女子城府如此之深,灭度尊者此时一念想及,不禁心中一阵颤栗!
只听黑尸接着说道:“我们夫妻在江湖中树敌太多,‘尸血兰’是我们唯一立身江湖可免为人所害的希望。蒋天士的女儿在山谷中放火之后即时逃走,我夫妻二人循迹而追,在大漠之中恶斗一场,蒋天士的女儿重伤逃遁,我的丈夫也中了她一把剧毒梅花针,余毒不清,终于形容大变,往日性情温和的一个人变得喜怒无常,癫狂易燥。我思虑再三,我夫妻武功尚未大成,强仇环伺之下万全之计只能离开故乡,远逸他地,保命要紧,当下草草收拾,离开了那片伤心山谷,从此飘摇在外,十数二十年不敢再回家乡。”
她话说到这儿,恨恨地瞪了灭度尊者一眼,沉声道:“你妻死子亡一尸两命固然令人悲伤,我夫妻背井离乡二十年,父母亡故也不能床前尽孝,兄弟姊妹离散各方,个中艰苦辛酸,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