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精选完结:清冷首辅VS公主,高岭之花下神坛,追妻火葬场

惜筠聊小说 2024-12-17 21:06:51

简介:女主和男主初次结识,也是阴差阳错做了他身边的侍女,还是他最中意的府中侍女,女主也是在男主身边慢慢的相处中,对男主有了异样的情思,男主其实也早已对女主心动,但是他却对自己的真实感情不自知,女主在知道男主已经被指婚定亲,而男主也并不回应对她的心思,女主便偷偷死遁离开,之后女主更是以公主的身份回朝,男主在看到女主的那一刻,不相信自己再次遇到了女主,男主一直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她,之后男主开始追妻修罗场……

【文章片段】

次日是两人休沐日,月茜怀里抱着几卷佛经,此刻她没能抱稳当,险些倾倒在地。

  月茜:“快掉了快掉了,染墨帮我。”

  叶采苓扶了一把,给她递上个空包袱,却被月茜嫌弃麻烦。

  “无事,左右能给了她们便罢了。”

  月茜轻快地说着,正欲出门,迎面撞上明嬷嬷。

  “你们两个谁能使得针线?嬷嬷须得缝个新的药囊,眼睛是实在看不清了。”明嬷嬷到了厢房门口,下意识锤了两下腰背,开口与她们两个讲。

  明嬷嬷之前常常弯腰,如今年岁大了开始犯腰痛,便常把艾草缝入药囊内,熏得热气升腾起来之后敷在腰间止痛。

  但偏偏她眼睛也不甚灵。这活计便往往由书库休沐的年轻丫鬟们代劳。

  叶采苓与月茜之间,月茜是更精于女红的那一个,此刻月茜便问:“染墨,今日已经与青棠那边定了时间,若是我替明嬷嬷做事的话,你去送送看?”

  “并非我不送,只是我与大房那边有些过节。”

  叶采苓犹疑道。

  月茜:“青棠姐姐还是好说话的,你去试试么。”

  叶采苓想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她道:“若是青棠的话,大抵还是可以的。”

  只是走到约定之处时,却没见到青棠人。

  她抱着抄好的经书左右顾盼。

  “你?”

  耳边传来草叶扰动的簌簌声,院外走出来的人竟是杏云。叶采苓心下一凉。

  杏云见到叶采苓,先是愣住,片刻后眼波流转,一转眼又显得自得起来。

  杏云:“你不是要出府么?怎么还巴巴地在府里赖着?”

  杏云抬手捋一捋额发,刻意转动手腕上的绞丝镯子。她此刻的衫子并首饰,显然比叶采苓初见她时候考究了许多,颈间带了嵌八宝的银丝璎珞,衫子上也有了细致的滚边。

  想必是已经当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大丫鬟。

  反观叶采苓,休沐日她穿得也随意,少女一张清丽脸孔未施粉黛,白净得似新剥荔枝,与此刻妆扮齐整的杏云比是有些露怯。

  那又如何,气势不能输。

  叶采苓把手里佛经向后一拢,站直了温声道:“我想大抵与你无关吧。青棠姐姐若是不在,我便回去了。”

  杏云冷道:“呦,愿不得青棠近日偷懒的时候多了,原来她的佛经有人代劳啊。”

  叶采苓却望着她,一双眼瞳静而凉,她道:“只是,你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不是么?你手里攥着的是荷包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显然是也要买佛经的,怎么不希得买了呢。

  叶采苓:“你要代劳么?”

  杏云把荷包往怀里揣,面上却不甘示弱:“谁要与你买。”

  她眼珠一转,道:“我劝你不如识趣些,这些经书抄了也就罢了,给我便是。”

  叶采苓蹙眉看她,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转身准备走,杏云却在她背后笑道:“我听许嬷嬷说了,大公子心善,你本就是要出府的。”

  “现下留在府里决计不合规矩,你猜猜,若是我去告诉大公子,你这份差事还能不能留?”

  难缠。

  叶采苓止住脚步回头望。心道大公子早不记得她这号人物,纵是杏云提醒了又能怎样。

  她心里淡然,讲话便也无所谓:“随便你。倒是你的字还需练练,一味想着抄捷径……当心反噬自身。”

  杏云脸色微变,作势要走,冷笑道:“好啊,这般硬气,那我便告诉大公子去。”

  “要告诉我何事?”

  一道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是很好听的音色,语调不紧不慢,若青瓷碰冰,温润有声。

  ——但这也意味着此刻有人执伞立在她们身后。

  又是他?两天内见了两面,此刻这声音于叶采苓而言已经足够耳熟,她不用回头,便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杏云确实吓了一跳,回头望,见是自家朝夕相处的主子,立即转身深深施一礼。

  刚刚与叶采苓争辩的气尚未消下去,她存了炫耀的意图,抢先对谢泓道。

  “大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位染墨姑娘先前巴巴地要进府,后来谢管家要赶她走,她却不走。奴婢今日碰到她便是要和她说道说道此事。”

  “说道?你要如何说道?”

  谢泓眼睛望着杏云。

  叶采苓无奈偏头。杏云当她自己是什么人,身为丫鬟却敢用这种语气说话么。

  杏云则有种受到鼓励之感,道:“此人当初进府时便来路不明,也不知道大公子是否有印象。”

  这便是明晃晃地试探了,大公子记不得,但叶采苓自是记得当初入府的情景。

  闻笛并杏云两个是狠狠地嚼过她的舌根的。

  见谢泓不语,杏云更得意了些,对着叶采苓道。

  “喏,你听我们大公子意思。”

  叶采苓静悄悄地不语。她此刻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离开谢府了。无妨,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工罢了,天底下自有容身之处。

  却忽的听对面的男子自喉咙逸出一声轻笑。

  “我不记得她?”

  “我么,我自然是记得的。”

风自高天而来,吹动谢泓淡青袍袖,勾勒得他身姿愈发笔挺。

  他望着自己手下的大丫鬟,漫不经心道:

  “倒是你,杏云。”

  “天天留心着主子行动,当初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是说……我院子里的丫鬟都是你这幅样子?”

  “婢子知错。”杏云知道自己此刻说错了话,当即重重一声跪下,认错倒是干脆。

  她心知谢泓对他自己严格,对下人更是。若此刻说错了话,更无翻身的可能。

  谢泓见自己敲打到位,也不多说什么,道:“自去领罚。”

  杏云走了。

  谢泓望着眼前的少女。她发髻有些许松散,鬓边还有绒绒的碎发,此刻因为他刚刚那句话,好似有些惊愕的样子。

  白净小脸仰头望他,手里依旧握几卷佛经忘记藏起。

  谢泓想起写佛经之事。

  老夫人一贯看重浴佛节,但前些年似乎并没到了发动全府上下齐写佛经的地步。老夫人更重视莳花及焚香,都是各房主事的自作主张抄经,让底下的婢女小厮也不得不一齐抄起经来。

  他一向觉得婢女小厮各有各的职责,所以他自从返回云州主事,便没有让自己院子里的人抄过佛经。

  但前些日子有几个丫鬟却主动抄了些佛经给老夫人院子。对这种主动讨好的行为,他虽不赞同,但亦可以理解。

  且他留意到,有个丫鬟的书法水平颇为不错,甚至连墨似乎都不是府中寻常领用的那种。

  落纸清湛隽秀,洇焦茶之色。

  他随意问过,几个丫鬟的表情却显得分外不自然。

  如今谜底便是揭晓了。

  果然又是她。

  他唇角噙一丝笑,对眼前的少女伸出手:“这便是替她们几个抄的佛经?我能看看么?”

  叶采苓眼睛望着他,分明有明晃晃的不解。她犹豫片刻,递出佛经,口中低声问道。

  “大公子怎知道是我?”

  谢泓接过书卷,翻过一页。

  “无他。”

  见面前的少女依旧神色执拗地看他,他本不欲多解释,此刻不知道怎着,对着她又道:“通文墨的丫鬟本来就无几,况且你又是我亲手招至府内的。”

  叶采苓:“您其实记得我?”

  谢泓淡淡地应了一声,仔细看着手里那卷经。

  当初是从院子里一个丫鬟那里截下来一卷经书来着,当时他看着字迹确实有几分惊艳的意思,可是问来历之时对方却窘迫不答。

  于是便生出几分好奇的心。

  但此刻他凝神细看,却又忽然觉得那一笔字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虽是清秀,结构却有些局促,缺少些行云流水的从容。

  或许是字的主人有着一副好颜色的原因?他心里叹息,觉得这样的少女,写出的字也理应和她的容色一样清丽。

  叶采苓见对方只顾低头看字,出言提醒道:“大公子?”

  谢泓看她一眼,忽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想得过于遥远了,他是在以评判京城同僚的标准在看一个婢女的字迹么?一个婢女,要再好的字也无甚用处,况且她甚至不是自己院子里的。

  谢泓把佛经递与她,温声道:“写得很不错。”

  叶采苓倒是不信的。

  她明眼看着对方从刚刚欲言又止,到话锋一转。

  但她一个丫鬟,也不好反问主子,便接着之前的话道:“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这经书万万不可再退回了,婢子写了便是写了。”

  她真诚道:“您收着,便当是染墨借花献佛了。得空了一同给老夫人,也是孝心一桩。”

  谢泓望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更觉得她有些有趣。她显然是有些人情世故在心里的,此刻无师自通地便知道,收回佛经大抵会显得场面不好,反而是借机予个小小人情。

  于是谢泓唇角那一丝笑意扩的更大些。

  他对着叶采苓道:“你倒是伶俐的。”

  青年人负手立在松下,语气轻缓温和,问道:“浴佛节之前老夫人要设莳花会,须得有通文墨的丫鬟做些杂活。我看你行事必能称老夫人之心,你要来么?”

  见面前的丫鬟不答,他又道。

  “你入府不满一年,大抵不知道。老夫人对丫鬟一向是极好的。”

  其实对于旁的人,谢泓同一句话大抵也懒得再提点第二句。但此刻面前的少女懵懵懂懂的样子,他便又多言了一句。

  “去老夫人那里只会对你有所助力。”

  叶采苓眨眨眼。

  心跳又有些快。

  大公子……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清正端方,斯文温润。

  况且他还记得她。

  只是她自己进府本就是意外,此刻也并不像其他家生子一样,一路勤勤恳恳,奔着成为主子心腹的目的去。

  若想成为主子心腹,去老夫人那里自然是极好的,但她无意于此,则是更想出府。

  她心思已经不在府中,但此刻长兄那边怕是还在寻她,她便在府里先留着,攒钱出府之后寻个活计。

  谢泓望着面前的少女失笑。

  她一双眼睛甜润如荔,就像是园子里雕饰精细的花窗一般,所有情绪在他眼前都一览无遗。

  此刻她眼瞳转了下,显然对他的提议有些不忿的模样。

  果然,面前的丫鬟向他福了一福。

  叶采苓道:“多谢大公子抬爱。只是婢子喜爱书库,暂时没有想去其他地方的意图。”

  谢泓也不再多言,拿起书卷道。

  “经书我便收了,改日去寻石青领份赏。”

  叶采苓低眉道:“是。”

  送走这位大公子,她回书库的路上都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失衡。她本没见过多少男子,短短几日却接连和大公子这种容色的人打上交道。

  就算她已经将之前的少女心思彻底按灭,仍觉得这人确实是她能接触到的,最令人憧憬的人物。

  “你说,我是不是想得有些多了?”

  夜晚又是与月茜的卧谈。

  当晚月茜听到她这话,笑着抬手推她:“没想多。”

  “你没出过云州大抵不知道,不单单是云州贵女都想嫁大公子,京城有好几户高门也属意谢探花呢。”

  “我听熟悉的嬷嬷说,此番还有京城贵女追大公子追到云州。”

  叶采苓:“京城贵女居然可以抛头露面么?”

  月茜道:“那可是京城,与我们这边风气确实不同,说是京城的贵妇贵女们能打马球,亦能上街游玩呢!”

  言语中充满艳羡。

  她忽地又回到正题,正色对叶采苓道:“左右都是高门望族的事,与我们这些婢女是无干的。”

  叶采苓望着灯火中映出的月茜的眼眸。

  少女眼睛晶晶亮,但言语中无奈,昭示着她同样早早认清现实。

  叶采苓道:“我懂。”

  她心下暗道不要再想大公子,这样的人也不是她能触及的。

  只是次日,大公子身边的石青便前来寻她,带来的物件又让她瞠目结舌。

  “大公子赏给姑娘的,说是墨锭。什么……什么墨来着?”

  她凝神细看,只觉得心惊。

  那一寸宽的墨色细条,一望便能看出细而柔滑,品质定然上佳。

  墨锭表面雕着着洒金玲珑云水纹,两侧刻印玉兰枝并花鸟,中间镂着墨局的名字。

  溪明阁。

  这是大周顶顶有名的墨局,云州分店甚至一墨难求。她曾经在的印坊因得无法搭上溪明阁分店的线,只得退而求其次选用其他墨局。后来叶采苓之类的帮工也会制墨了,印坊便自己制墨。

  总之,这块墨对她而言,价值不菲。

  石青年纪小,但跟着谢泓惯了,此刻见叶采苓神色,大抵猜到她在想何事。

  大公子在他来之前便提点过他。

  “若是对方不收,你也能想办法让她收下。这是你的本事。”谢泓如是说。

  石青便对着叶采苓道:“哎,我忘了此物叫何名字了,不过染墨姐姐你放心收下便是。”

  “我们公子给东西一向很大方的,公子让我拿块墨给你,我便是从他书库里挑了块长得好看的墨。”

  “想必不会很贵重。”

  叶采苓望着这墨锭,心里犹疑起来。

  墨锭触手温凉,带柔和的反光。

  “溪明阁的花鸟墨。”她道:“大公子好眼光。”

  叶采苓道:“石青小哥,那我便领了大公子的赏赐,你记得替我谢过。”她犹豫着接过,心底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石青笑眯眯道:“姑娘竟认得这墨,那便是最好了。我这便给公子回话去。”

  他年纪相较另一位云白算是小的,此刻言罢蹦跳着远去。

  留下叶采苓对着那花鸟墨出神。

  *

  府内生活过得是极快的。

  叶采苓不多久便又和月茜在文思书阁内轮值,协助取典籍。

  只是这次,不知是不是府内的族学又到了考校的时日,来书阁借阅典籍的谢氏族人格外的多。

  两人忙活许久,才终于有些喘息的机会,能靠墙歇息片刻。

  “月茜,这次钥匙点好了么?”

  叶采苓问道。

  月茜:“染墨你放心,我点数着的。”

  上次出现钥匙掉落的事情后,两个丫鬟都分外留神起来。

  叶采苓道:“我估摸着阁内应该无人来借阅了。我们走罢。”

  月茜点点头,两人并排向外走去。

  忽地,一只纤手拉住叶采苓胳膊。示意她停步。叶采苓望向月茜,对方指指耳朵,让叶采苓细听。

  她有些愣,循着月茜的示意。

  这一听,听出了不对劲。

  书阁内管理一向严格,只允许两名婢女相携入内取书。其余人等按理不得入内。

  而此刻,阁内传来了陌生女眷的声音,带着些亲昵的甜。

  “宣岑兄,久闻云州谢氏的藏书阁,今此一见,果然家学渊源呢。”

远处遥遥传来青年低缓沉澈的声音。

  是谢泓。

  “你要寻何书?”

  月茜与叶采苓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寻得一丝规则被打破的震惊之感。

  她们久居府内,呆久了便觉得府内的规则便是天大的。当初明嬷嬷三番五次告诫她们,言道不能让人进书库,连带着钥匙位置和那一套取书流程都让她们背诵了许久。

  结果此刻不仅是大公子进了书库,还带了一位女子一起。

  “怎么办?”

  月茜拿口型问叶采苓。

  “我拿不准。”叶采苓用口型回她,心里亦一团乱麻。此刻若是她们出面来试着推阻,可对方毕竟是主子,冲撞了他们,怕是不会轻饶。

  但书架摆放均有定数,若是任由他们随意取书的话,到时挨嬷嬷骂的又会是她们。

  “要说么?但眼下我们出去,若真惹到大公子怎么办?”

  月茜小声道。

  叶采苓:“素日里主子们是不会来书库的,但规矩里并没有说不能来。或许大公子是有他的目的……”

  两人正在迟疑,又听得谢泓道。

  “祖母让你取书,但书阁内存典籍数以千计。”

  “你若想取用,不如先问书阁婢女,她们日日与书打交道,自是会立刻告知你的。”

  叶采苓心里稍松一口气。

  心里对这位谢泓亲自带来的贵女有些好奇,她们隔着书架悄然望向前方的两人。

  那女子一身华贵的淡桃色浮光锦暗纹裙,鬓边斜斜簪一支白玉簪,雕成玉兰花模样,耳边一对小巧珍珠耳珰,随她讲话时的动作幅度微微摇着。

  虽不知道来历,但穿着打扮一望便知是高门出身。

  此刻阁外光线打在那贵女脸上,她蛾眉轻扬,眼睛正望着谢泓。

  语气里有些微熟稔的娇嗔:“我自是知道,但太子妃说,谢氏藏书阁这里有一些典籍是当年名臣批注过的,自己去寻方有意思。”

  “像是《谈薮》,《南皇杂录》,都有当时首辅的批注。还有一本《太平寰宇记》,她和我说写得极精妙,我也想寻来看看。”

  太子妃容氏据说是云州出身,此刻这位贵女谈笑间,是与容氏很熟悉的模样。

  谢泓沉吟。

  贵女语气上扬,又加一码:“况且老夫人那边也是允了的呀。”

  谢泓望着面前的温道盈,只觉得头疼。

  温道盈此人是国子监祭酒温华章之女,在京中素有才女之名。自他入翰林以来,便三番五次总能在各类聚会上见到她。

  只是他本以为此番回云州省亲可以暂时避过。

  结果那日晨起给祖母请安,却见温道盈也立在祖母会客的堂屋那里言笑晏晏,言道替她母亲来云州见老夫人。

  她今日来寻他,又道是奉祖母的命,来此寻书。

  他拗不过祖母的安排,只得带她来书库。

  谢泓回乡便是不欲再牵扯入这些繁杂的人际关系,只想躲个片刻清静。

  他已经知道温道盈此番前来的目的,便不欲再陪,道:“书库内各类书籍都有登记,包括足本孤本。与其你在这里一味翻找,不如直接去问管事或者此处当值的婢女更快些。”

  “我这里还有些事。”

  温道盈眼睛往书库之内望去。

  眼前临墙书架望不到头。云州谢氏藏书楼,确实名不虚传,阁内书籍浩如烟海。

  见谢泓确无陪同之意,她转头,微不可觉地蹙了一下眉,却对谢泓笑道: “那便请宣岑兄帮忙了。”

  “我这里有一份清单,若是清单里有的,便请取出给我吧。”

  谢泓低头见那清单列示的书籍。

  “这本《南皇杂录》不一定有的……”

  两人且议且行,叶采苓与月茜便在此刻借机从长廊处走出,假装刚巧见到这两位。

  “单上的书,可好寻么?”

  谢泓对两位婢女道,转头示意温道盈把清单递出。温道盈已经将手中清单递出给谢泓,此刻却一迟疑,手便悬在空中。她本以为谢泓会接过清单。

  那一丝微妙的尴尬尚未落地。

  她转手把清单放到婢女的手上。

  “谈薮、南皇杂录、折山游,这几本……”

  叶采苓专注地看清单,不经意间读出声。

  温道盈看着面前的婢女一副专心思索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

  云州此地不似京城,京城的婢女惯是主子说一不二的。可眼前这个婢女却做出一副犹疑神色,好似有什么难处似得。

  “有什么事么?你讲便是。”她温声道。

  叶采苓道:“这里面有几卷是孤本,只能在库内借阅,不能外借。且这单子上将近二十余本……恐怕一次也无法借阅完全。”

  温道盈点点头,眼睛却并没往叶采苓身上看。

  她对谢泓道:“宣岑,你年少入朝堂,知晓户部誊抄黄册的规矩么?”

  谢泓眉头微蹙,却没接她的话。

  温道盈:“黄册事关大周朝根基。户部对管理黄册相较藏书阁只会更严。若有人想查看黄册,只能由户部司册的官员入库誊抄,连外借都不允。”

  “此时若是无法借阅,宣岑,你遣人誊抄了这些便是。”

  叶采苓感觉身上有一丝不舒服。对方明明做出一副温柔的模样,但那丝高高在上的气息根本无法掩盖住。

  全程没有看她和月茜,好似她们不存在一般。

  只与谢泓沟通。

  温道盈显得很是贴心,道:“这样也不必反复来书阁借阅了,只消得一次抄好,我让丫鬟来取便是。”

  谢泓却摇头道:“谢氏文思书阁历经三朝而不毁——你可知,府内有府内的规矩。”

  话虽缓和,语气里的拒绝之意却是让温道盈心有不愉。

  谢泓历经朝堂,此刻见情势有些微妙,语气又放软和了些:“我那里亦有些誊抄之后的典籍,可以随意翻阅。你若想看,遣人找我院里的管事,取回去看便可。”

  温道盈面上仍是光风霁月神色,露出温柔微笑。

  “好啊,但这本《折山游》,太子妃指明要让我带回去的。”

  染着寇丹的手指在清单上一划,她笑道:“宣岑兄,这本我可是要靠你府上的人了。”

  言罢她终于看了两名婢女一眼,随意地指了叶采苓:“你抄写一份罢,墨与纸都要最好的。三日内写完即可。”

  温道盈:“宣岑兄,可否?”

  叶采苓深吸一口气。

  此次是再无法推拒了,对方抬出京城来,又当着谢大少爷的面发号施令。这个时候她无论是否愿意,都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她微微低下颈项,道:“婢子知晓,三日内定当尽力完成。

  *

  文思书阁最外层是当值的婢女所在的地方。若无人取书,她们便在此守候。

  书阁由几座彼此联结的重楼构成,楼与楼之间有曲折连廊,各层之间亦有步梯。若是走水,也能确保仅失其一,防止整座书阁都燃烧起来。

  此刻最外层的厢房内,叶采苓正翻着那本《折山游》。

  她悬腕抬笔,望一眼那书,心里默念两句,凝神运腕,抄到面前的纸上。

  折山游不愧是前朝清河郡主之作,用词昳丽清婉。

  令她禁不住也幻想起来那些山水风景。

  “在抄书?”

  听到有声音,叶采苓立即搁笔起身,对来人福了一福。

  又是谢泓。

  对方着一身缂丝的深青色云纹团领袍,袍袖层叠,端方清雅。

  此刻谢泓随意道:“除了明安县志,徽州十县内,另几个临溪的县志,你知道在何处么?”

  叶采苓一愣,这是要考校她么?

  “这……婢子对书名有印象,但当地水文情况,却不知晓了。恕染墨无能。”

  叶采苓露出为难神色。

  月茜立在一旁,也不敢多话。月茜对书库的熟悉水平还不如叶采苓,此刻估计更是帮不来什么。

  谢泓恍然意识到,他这问题有些难度。但不知道为何,对着这个人,他总是下意识地给出一些更高的标准。

  就好像他期待,并默认对方能达成一样。

  他摇摇头:“此事本是我想得不妥。”

  温声告诉她书名。

  叶采苓便和月茜前去寻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公子这么和气的一个人,我总感觉面对他的时候有种紧张的感觉。不像对三公子。”

  月茜道。

  叶采苓取下一卷县志放到手中托盘,闻言思考了片刻。

  “三公子对我们比较随性罢。”

  她认真地说。

  谢三公子对人固然好,但叶采苓觉得那份好里面说不清含了几分风流的轻佻在。反而是大公子,见的这几面固然让她觉得有些紧张没错,但她仍觉得大公子是好的。他对婢女亦温和有礼,言语之间让人觉得会被看重。

  其实温道盈那些贵人们的态度,才是婢女们日常所面对的。故而叶采苓更觉得谢泓好。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便笑笑,与月茜一道寻书。

  两人出书库。

  叶采苓看着面前的人影一愣。

  谢泓手里正翻着的书,似是之前她抄写的那本。见她们出来,谢泓停下翻书的手,道:“这是你写的么?”

  他眼神笃定地望着叶采苓。叶采苓一怔,下意识点头。

  谢泓看了看,未道什么。忽地问:“之前给你的墨没有用么?”

  “婢子未用。”叶采苓沉默了片刻:“花鸟墨太贵重,实是不合我身份。”

  谢泓道:“花鸟墨便是刚好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使的。罢了,你此番是给持月抄书,她要求惯是高。”

  谢泓心想府内给婢女们分发的墨也是好的,但不见得能入了温道盈的眼,大抵还是要换用花鸟墨。

  石青已取了典籍,在领书的册子上签过名字。谢泓便未再说什么,缓步离开书阁。

  叶采苓躬身送走他,只是不一会儿石青又小跑着来。却将一大包东西搁放在几案上。

  “这是——”

  石青咧嘴一笑:“大公子赏的,姑娘收着便是。”

叶采苓低眸一看,又是极好的花鸟墨,并一刀齐整的生宣纸,一齐摞在包裹里。

  “大公子有无说什么?”叶采苓思索片刻,问石青。

  实在是石青少年心性,常有遗漏的时候,若是没能恰好传达大公子意图,事后怕难以收场。

  石青挠挠头:“好像说了一句让姑娘随意用?”

  他又道:“大抵是说抄书之类的事情罢。”

  叶采苓心下即了然。

  两人送走石青,厢房内四下无人。月茜望着那包贵重的书房物件,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镌了溪明阁三字的精致墨锭。

  “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此次才见过哎!”她道:“大公子对你很是偏爱呢,染墨。”

  她眼底的羡慕不似作伪。

  叶采苓心里微微泛着些苦涩,面上亦笑道:“哪里是偏爱?你记不记得那日在书库出现的贵女?”

  月茜犹豫道:“记得……只是她是何人?那人并不是府里的主子罢。”

  叶采苓道:“她要誊抄典籍带回去。大公子许是觉得我们用的纸墨小气了。”

  “若真有偏爱,那也不是对我偏爱,只是对那位贵女。”

  “啊,原是这样么。”月茜一时无言。

  澄明天光里丝丝缕缕染上淡青,当日午后却是再无人寻书。

  叶采苓用这些时间加紧抄着那典籍,心道还好之前没有抄完,不然此刻还需得返工。直到抄至腕酸,她望着那一本折山游,舒一口气。

  又是叶采苓当值之日,她正在犹豫如何寻温道盈。

  却听得帘动之声。

  一名婢女打起帘子,那日见过的贵女温道盈便走入厢房。

  她此番戴了点翠嵌珊瑚珠步摇,色彩配得夺人。步摇末端坠一颗丹砂色珊瑚,此刻盈盈泛着细腻光色,显得她肤光胜雪,气色极佳。

  温道盈自恃身份贵重自然是不开口的,她的婢女早已熟知主子的习惯,此刻便问道。

  “我家小姐的典籍可否抄好了?”

  “抄好了,在婢子这里。”

  叶采苓低头福了一福,递上一本由细纹云罗包着的书。

  温道盈从婢女手里接过,纤纤手指闲闲地翻了一翻。

  翻到一页,她眉头微蹙,又细细查看过。

  “这延茂二字,是否是抄错?”

  叶采苓抄写时便一字一句仔细看过,便恳切道:“不会抄错,婢子誊抄之时已仔细核对过。”

  不知道那句话让温道盈不虞,她轻笑一声:“誊抄此事严肃,自不能信口便来。”

  “婢子不知。请贵人明示。”

  温道盈点点头:“你便取了那《折山游》原本来,再细细对照一遍。”

  见那婢女低头应声退下,温道盈尚觉得心里松快些。

  上次她便觉得此女心思过重。下人须得沉静安稳,她手下的婢女都是主子发令后便立即去做事,此人却敢与她道什么无法借阅。

  此刻见对方听从了她的指令,她也不再放到心上。

  叶采苓与月茜取书出来,听到有两人交谈之声。

  便见温道盈和谢泓站在一处。谢泓正在低声给她讲着什么。

  见叶采苓手里的托盘放了书,谢泓便停下讲述,望向叶采苓。

  叶采苓上前道了声怪罪,把典籍递予温道盈的丫鬟,丫鬟再将那《折山游》递给她。

  温道盈自恃才女之名,此刻有意在谢泓面前展现。此刻未翻开那书,便道:“第三章棋云山那节,有言棋云山峰峦叠嶂,延袤三百余里。你抄成延茂,莫不是因平日常用,故抄错?”

  叶采苓凝思片刻,缓缓摇头。

  “婢子想着此句之意是议论棋云山山势绵亘,故不算有错。若是未有定论,不若直接翻看郡主原文。”

  温道盈不言语,低头翻书,翻完脸色不变。

  叶采苓心知必是她弄错了,因自己抄写时字字句句对照过,只是温道盈她下意识地不信自己罢了。

  温道盈转向谢泓笑吟吟道:“你府上的婢子还真是博学。”

  也不再提是否抄错之事。

  她手指轻抚过封面,眼波流转间忽地又想起什么:“只是太子妃素来爱精巧细致,这书所用笔墨,我担心尚不合太子妃心意。”

  见面前婢女怔住。她道:“我这里无妨,只是若我带回此书,太子妃那边不虞,怪罪下来便不好了。”

  “贵人的意思是……”

  叶采苓似是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温道盈漫不经心地道:“这也不是我的意思,但我心想着重新抄一遍,换磁青纸,大抵更稳妥些。”

  “毕竟过些日子回京,回京之后便要呈给太子妃呢。”

  叶采苓心道,若真是太子妃要也就罢了,只是温道盈此刻的反应,摆明了是她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的纸墨都是谢公子赏的,还要怎么换。

  这不是与谢泓为难么。

  但这话由不得她说。她一介婢女,此刻只是低声道:“敢问贵人要何样的笔墨?婢子这便去寻。”

  温道盈手指轻掠一下额发,不假思索道:“这些小事自然不需得问我——当然是要这府里最好的。呈给天家的物件,怎么敢怠慢了?”

  叶采苓顿了一顿:“只是——”

  她正想讲,此番誊抄用的花鸟墨与生宣已是极好的品质,且是谢大少爷他专程遣人送来的,话却被突然截住。

  一道男声响起。

  谢泓此番说话依然轻缓,语气却有几分不容忽视的意味。

  他淡淡道:“持月,你与太子妃关系一向好。”

  温道盈转眸看他,美目里盛几分赧然:“啊?宣岑言过了。”

  “不过是女眷之间常玩闹些罢了,突然提此事是何意?”

  她尚不明就里。

  谢泓下巴微扬,清瘦修长的指节在桌面轻敲一记,慢条斯理道:“若是你真怕怠慢太子妃,自己大可以亲手誊抄一份。”

  他噙一丝笑:“用你能寻到的最好的笔墨便是,不怕太子妃不领情。你说是么,持月?”

  谁知道谢泓在这种时候唤她小字!温道盈有几分恼,但谢泓那话又无可挑剔,让她一瞬间无法说出话来。

  最终只有惊愕的眼神,望一眼叶采苓又望一眼谢泓。

  她咬唇忿然道。

  “那我便誊抄一份。”

  叶采苓在一旁望着整个过程,忽然觉得此刻大公子笑得有几分狡黠散漫,像是她那年在山脚下救下的小小毛团儿。

  但一转眼,他又是那副清贵淡然的模样。

  谢泓负手而立,话却是对着叶采苓说的。

  “走了。”

  他道。

  什么时候显得与她如此熟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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