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空空身法轻灵之极,一飘一闪让开袈裟,发掌来攻。灭度尊者袈裟越展越快,俨如一条红龙盘空飞舞,树皮茅草,被卷得四处飞扬。卫空空一声长笑,叫道:“好功夫!”身形一起,紫微剑红光闪烁,一招“李广射石”,以大枪招数向灭度尊者平胸疾刺,剑招快捷异常。灭度尊者纵横室韦渤海,武功虽高,却未见过明月神功,不知卫空空的剑是刺喉,还是刺腹,只见红光一闪,卫空空剑到中途,手腕一沉,剑尖倏地指到他胸前天突穴上。灭度尊者大吃一惊,急忙滑步闪身,饶他躲闪得快,肩头还是给剑尖划了一下,“嗤”的一声,衣裳破裂,鲜血沁出。还幸卫空空一念之仁,否则灭度尊者难免利剑穿身之祸!
卫空空一招得手,怪招迭出。灭度尊者奋力拆了两招,接连遇险。他自持一派宗师身份不肯用兵器,二十招后,但见寒光冷气,四下飞掠,暗暗心惊,心道:“这个家伙剑法好生了得!”陡地掀起僧袍,把手一扬,两个流星锤破空掷来,卫空空听得风声猛恶,又疾又沉,宝剑一点,身形飞起,紫微剑向下一荡,寒光闪处,两个流星锤同时击开,其中一个向蒲卢坚飞去。蒲卢坚吓了一跳,急忙低头躲避,灭度尊者叫道:“快来!”笑声再起,卫空空已越过一个山坳,跑到一个小山坡上了,又停下脚步,破口大骂蒲卢坚,蒲卢坚的祖宗八代立刻大倒其霉,祖坟之上,青烟直冒。
蒲卢坚这一气非同小可,双臂一振,在树丛中冲出,拔步追去。灭度尊者武功虽好,轻功稍逊,恐蒲卢坚一人有失,亦紧紧追来,过了片刻,到了山坡下。卫空空在坡上嘻嘻一笑,转身又跑,而且越跑越快,施展陆地飞腾、万里追风的上乘轻功,电逐风驰,越走越远。蒲卢坚和灭度尊者用尽吃奶的气力,只见卫空空背影,却始终追他不上。要知卫空空轻功虽未至登峰造极,但江湖上能和他比肩的人已不多见,蒲卢虎和灭度尊者加紧脚步向前急追,追了一阵,追入了山谷中。
但见卫空空回头一望,叫道:“有种来么?来,来来来!”灭度尊者与蒲卢虎脚步一缓,眼睛倏亮,但见谷中遍地积雪,银光泻地, 卫空空停步住足,回过头来冷笑几声,回身仰天笑道:“好,好好好!”谷中静寂,卫空空的大笑用上几分真力,蒲卢虎双耳嗡鸣,心中发麻,喝道:“好什么?”
卫空空笑意陡收,森然道:“好叫你埋骨在此,也不枉我用心除你!记得山西晋阳府周德泰周老拳师么?”倏地喝声:“死者已矣,周老拳师一门冤屈,还未曾得雪,我今日替泉下冤魂取你狗命来了!”身形一塌,出手如电,一个“印掌”,掌风飒然,直袭蒲卢坚前胸!
原来山西晋阳府名拳师周德泰乃是关外烈日马场场主,当年闯荡南北,得名非易,在关外开设马场,专为朝廷饲养军马,十数年中,积下万贯家财。烈日马场在江湖传名后,周德泰方始成家,娶的便是昆仑六家中颛孙蹇的远房表姐孟玉梅。那年孟玉梅代周德泰押送一批军马前往青海交割,不知因何伤在人手下,军马被夺,孟玉梅下落不明,只有两名手下装死逃过一劫,回来复命。周德泰心急如焚,四处打听妻子下落,始终沓无音信。一年之后,有人将两样东西送到烈日马场,周德泰打开一看,几乎晕倒。原来那盒中竟放着一个小小婴孩的尸骨和孟玉梅被药水浸过的头颅。婴孩的尸骨早已腐败,若非认得妻子耳垂上的有两颗相生一处的梅花肉痣,周德泰几乎不敢相信妻子已经惨死。
周德泰心伤欲狂,发誓报仇,遂将马场出卖,在江湖上放风悬赏,捉拿谋害妻子的元凶首恶。颛孙世家也派了得力人手广布眼线,追查凶手下落。又查了半年,方始渐渐查到孟玉梅是被蒲卢坚和蒲卢虎兄弟掳走。原来蒲卢兄弟觊觎孟玉梅美色已久,慑于孟玉梅的表兄颛孙蹇的厉害和烈日马场财雄势大,一直不敢下手。原本孟玉梅只在马场管理内务,极少出门,只因那年秋周德泰得了一场重病,正好周德泰得病时,又逢军马交割之时,孟玉梅只好自己带人出门,原想两地相隔不远,沿途又有朝廷驿站,因此带的人手不多,正好落在蒲卢兄弟下怀。蒲卢兄弟奸污了孟玉梅,还迫她生下一个孩子,蒲卢兄弟怕恶行暴露,于是孟玉梅产子之日也同日遇害。
蒲卢兄弟本是葱岭的黑道枭雄、“小雷音寺”掌门化骨尊者门下弟子,得了化骨尊者的衣钵真传,横行多年,仗着师门声威横行不法,四处为非作歹。卫空空的大师兄明叶风曾谕门徒除此祸害,几次三番被二人预知风声,仓皇逃匿。这兄弟俩性喜渔猎,几乎无曰无色不欢,兽性发作时,任你八十老妪、韶龄女子,入目即淫,连他师父化骨尊者的俗家女儿也没逃脱兄弟二人的毒手。化骨尊者只有一女相依为命,女儿死后,化骨尊者也被活活气死了。蒲卢坚为躲避江湖追杀,后来投在逐鹿侯门下为仆,平素以行者头陀身份示人,极少在江湖中公开露面。
孟玉梅惨死后,周德泰在妻子灵前发下血誓,毕生以杀蒲卢兄弟为己事,蒲卢兄弟被追得亡魂大冒,夜入晋阳,又杀周氏族人四十余口。周德泰旧恨未了,又添新仇,被气得吐血含恨而亡。他死前托颛孙蹇务必替他报仇,否则他死不瞑目。颛孙蹇有心除奸,不期痼疾举发,未得其便,又让蒲卢兄弟苟活多年。这次卫空空在少林寺巧遇西门崑,西门崑便将前去颛孙蹇处探病时,颛孙蹇对他所说的这段令人惊心的血案告诉卫空空,并说道:“元凶巨恶,至今逍遥法外,死者不安,天理何在?!卫老弟若能擒杀双魔,昆仑三家必感大德!”
蒲卢坚猛省往事,心胆已寒,卫空空叫道:“灭度尊者,蒲卢坚淫人妻子,杀人家口,已成江湖公敌,你当真要趟这浑水么?!”蒲卢坚躲在灭度尊者背后,趁着灭度尊者发出流星锤之际,突然将灭度尊者往卫空空怀里一推,紧跟着乘隙即入,欺身一掌,距离既近,势劲力足,满拟卫空空内功再高,也难逃这一手声东击西。岂知卫空空武功早是今非昔比,也防着他使阴谋诡计,见灭度尊者踉跄冲来,双掌一抖,将灭度尊者轻飘飘弹上半空。灭度尊者腾云驾雾般飞出数丈,却稳稳落地,一片油皮也没擦掉,方知卫空空出手救他,对卫空空大是感激,对蒲卢坚由怒生恨!
卫空空身形一晃,腾空飞起,自半空猛扑而下,一抓抓着了蒲卢坚的衣领。蒲卢坚正拔步急奔,猛可里领口一紧,双足离地,耳边只听卫空空大喝一声,人已腾云驾雾般飞出三丈余远!灭度尊者从天而落,毫发无伤,心念一动,蒲卢坚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圆睁的双眼满是通红的血丝,形容可怖之极!只听他嘶声叫道:“快,上人,咱们联手杀了这小子!”卫空空刚才抓住他领口时,顺势中指突出,点中了他颈后大椎穴,大椎穴被点,轻者立瘫,重者即毙,此时他已是伤重无救了。
灭度尊者冷冷地道:“你这损人利己的奸贼,好狠的手段!你杀得了他尽管杀,贫僧不能奉陪!”蒲卢坚挣扎站起,只听卫空空念道:“一、二、三、四、五,倒下!”果见蒲卢虎踉跄前行了五步,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好象一根断裂的木头重重倒在地上,滚了几滚,便再也没了声息!
饶是灭度尊者纵横漠北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他呆立良久,才道:“寸金铁指?”
卫空空淡淡地道:“正是。”
灭度尊者合掌道:“多谢阁下救贫僧一命。‘千手人魔’王凌虚与阁下如何称呼?”中原西域皆知天山剑派有二十九弟子,二十九弟子中都有什么人,外界却不甚了了。原来李思铭曾对弟子说道:“你们既入师门,为师自会根据个人根骨,择优而授、量材施教;但你们艺成之后下山游侠,为师却不愿你们轻易提及为师之名。因为无论好坏,外人听说为师‘牧野神龙’的名号,武功低的还在其次,武功高的便不敢全力施展得意武功与你切磋,之于武学开宗明义、优劣互补,有弊无利。
我希望你们靠自己的本领为自己赢得赞誉,而不是倚仗师门的威名。”年长的几位诸如华玉清、王凌虚、朱祟礼、方人凤等人,皆严守师门教训,出门在外,不因特故,极少先提师长。王凌虚东游渤海时曾与“室韦双凶”比武,灭度尊者对王凌虚的指力修为钦佩之极,他们只知王凌虚住在天山,并不知王凌虚就是大名鼎鼎的“牧野神龙”李思铭的四弟子。
卫空空道:“那是在下的四师兄。在下乃天山剑派第四代掌门卫空空。”
灭度尊者因卫空空不肯趁危伤他还救了他而对卫空空颇有好感,闻听此语更是敌意尽去,依然合掌道:“贫僧多谢居士救命之恩!多有得罪,居士见谅!”卫空空淡淡地道:“我救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本非恶人,何须‘见谅’二字?” 这时谷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啸声,灭度尊者忙道:“是敝师弟来了。”也发出一声长啸,呼应谷外啸声。过了一会,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谷外奔来,一边奔一边叫道:“师兄,师兄!”那人正是灭度尊者的师弟羊头陀。
原来安庆绪弑父自立后依然任用赤城法王和逐鹿侯,灭度尊者和羊头陀二人再受冷落,连“客卿”的名份也给剥夺了去。灭度尊者与羊头陀自幼生死相依,宛似亲生骨肉一般,被安庆绪冷落,心中愤愤不平,不约而同心生去意。灭度尊者奉命入川后,羊头陀也收拾行李,去追师兄。赤城法王的大弟子呼韩邪负责监视双凶举动,被羊头陀骗进居所,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扬长而去。
卫空空将脸上人皮具撕下,露出本来面目,拱手道:“幸会。”灭度尊者面漏惭色,道:“古圣贤说‘从善如流’,我们一把年纪,反要一个后生小辈点醒,惭愧,惭愧!师弟,这趟中原我们来错了。” 羊头陀武功在灭度尊者之上,但向来最听师兄的话,闻言低下了头说:“安禄山派使者来请我们时,师兄并不在家,是小弟自作主张接下聘书,否则怎么会到中原来吃人闷气、受人白眼?错在小弟一人,与师兄无关,卫掌门要怪,就怪我罢!”他们在皇宫陪侍时,曾力阻独狐天宇和卫空空等人营救张曦眉,羊头陀不知卫空空有心劝善,而并非为张曦眉报仇而来,因有此言。
卫空空想起张曦眉,心中固然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如今身为一派掌门,历事日多,心胸便逐惭开阔,闻言道:“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卫某今日不为私情,只谈公义。二位只要不再与安氏同流合污,比之私仇私怨,其善几何?” 灭度尊者合掌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承卫掌门点拔迷途,导吾向善,贫僧实在感激不尽。贫僧兄弟这就回去室韦,面壁自省,从此后再也不蹚这脏水了!”
卫空空道:“且慢。”
灭度尊者道:“怎么?”
卫空空道:“我有一位师门长辈,欲得二位为臂膀久矣,不知二位能否屈尊一会?”
灭度尊者和羊头陀对望一眼,问道:“不知卫掌门这位师门长辈是谁?”
卫空空道:“继我恩师与师伯‘牧野神龙’的名号之后,西域武林之中,先后又有二人雅号中带有一个‘龙’字。这两位一位是先师兄‘天山飞龙’明叶风,还有一位名头更响,乃是‘西域狂龙’独孤天宇。卫某要说的就是‘西域狂龙’独孤师叔了:二位可还记得他么?”羊头陀道:“当年燕然山一战,我兄弟联手,也没法胜他,怎能不记得?”
卫空空道:“师叔曾说:‘室韦双凶’武功自成一派,颇有可取之处,若得精修,将来不失宗师之望。可惜时光匆匆,我自辽东与他二人一战之后忽忽十数年已过,双凶不知飘荡何方。有生之年若能细品双凶之武学,坐而论道,虽死无恨也!”
灭度尊者半信半疑,道:“我兄弟乃西域狂龙手下败将,他真的如此推崇我们这点微末之技?”
卫空空道:“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独狐师叔为人最是豁达,早就有请二位到慕士塔格峰冷月堂去做独孤世家左膀右臂之意,卫某决无虚言,更非儿戏。”
灭度尊者与羊头陀面面相觑,卫空空心知二人动心,趁热打铁,接着又说道:“二位练成一身绝艺,岂不望后继有人?安史反叛,祸國殃民,天心震怒,不久必然伏诛,死后千秋万载,遭人唾骂。二位歧途不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千万不可自误。”灭度尊者道:“自古良药苦口,其实从那夜选拨开始,贫僧已有退意,只是心中名利之心未死。今闻卫掌门之语,着实如奉纶音。”
羊头陀道:“师兄,我们何不前去慕士塔格峰投靠独孤先生?”
灭度尊者道:“你我兄弟同心,我如何不从?”三人正说话,忽然谷中卷起一阵风,风吹草折,羊头陀忽然“咦”了一声,向草丛里一指道:“师兄,那是什么?”
只见一个草窝中一堆白色的东西,三人走过去看。只见一堆死人的骷髅倒在茅草丛中,卫空空心中奇怪,道:“这是被野兽所伤的猎人尸骸么?”羊头陀走了几步,忽地又叫:“这里还有一堆!快来,快来!”卫空空和灭度尊者听他语声惊讶,急忙走近。羊头陀用手一指,道:“你们看!”
二人顺他手势望去,但见身前不远,又发现了六堆白色骸骨。羊头陀道:“奇怪,这七个人都是被野物所伤么?”灭度尊者饶是见多识广,见此情形,也不明所以,沉吟道:“若是野物所伤,骸骨怎会完整?师弟,你见过被猛兽所伤者能得尸骸齐全的么?若经兽口,骨上为何并无齿痕?!”羊头陀四周走了一圈,回来道:“七具骸骨,状如北斗七星……”灭度尊者猛地一省,失声叫道:“这是‘七星聚尸阵’!”卫空空见他神色凝重,甚至近于惊惶,低声问:“布阵者是二位的仇敌?”
灭度尊者双手扭结一处,手骨节喀喀作响,抬头向天,脸上肌肉不住颤动,森然道:“这尸骨摆成的‘七星聚尸’之阵是‘黑白双尸’所布!”羊头陀大吃一惊,道:“‘黑白双尸’还在人世?”灭度尊者道:“我也只道这两个魔头已经死了,原来他们还在人世,躲在这里暗练邪门神功。师弟,你和卫掌门这就着速出谷回城,未得我遣人前来报信,千万不可再回来。你在城中等我,明日午时不到,就不必再等了。”羊头陀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道:“师兄你说什么?咱们自小相依为命,立誓同生共死,怎么你叫我走?你瞧小弟可是无义之辈吗?我‘室韦双凶’斗人家不过,留下两条性命也就是了,哪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
卫空空道:“‘黑白双尸’是什么人?”
灭度尊者良久才道:“江湖中无人知其师承来历,只知这两人武功十分了得,专门搜集死人骸骨,聚其阴气,秘练邪门爪功‘玄阴铁爪’。贫僧那时尚未出家,有自已的家室妻子,拙荆采药误入双尸‘禁地’而遭二人毒手,逃回家中,不三四日便伤重去世。我兄弟找上门去,双尸却又远引高飞,二三十年来不知所踪。唉,他们害贫僧一生孤苦无子无息,那也罢了,拙荆无故惨死之仇,却不能不报!”羊头陀道:“你我兄弟誓同生死,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为大嫂报仇,小弟岂能作壁上观?”
灭度尊者知师弟素来义气深重,任你千军万马阵列在前,亦决不会临难自逃,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好,既是如此,你和卫掌门可要千万要小心。‘黑白双尸’是一对夫妻,白尸是男人,黑尸是女人,他们不但武功极高,还擅用‘离魂大法’这一类的江湖‘诡术’,临阵对敌,千万不可和他四目相对,否则必为他所害。这两人机灵之极,稍有异状,立时就能察觉。你我三人各藏一处,我占斗柄之处,你二人可共处箕尾,成两下夹攻之势,听我讯号一齐杀出,希望出其不意,能将这两个仇人铲除。”
卫空空和羊头陀依言,在茅草深处乱树丛中找了隐蔽的所在分别躲好。卫空空悄声问羊头陀道:“‘黑白双尸’到底是什么人?”
羊头陀道:“这两人原是一对夫妻,合称‘黑白双尸’,当年在室韦部落草原上,是人见人怕的天煞孤星,三岁小儿闻其名而不敢夜啼。他们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行事极为机警,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杀人取命,易如反掌。后来不知为何,双尸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师兄一直在寻他们踪迹,找了十几二十年毫无音信,只道他们恶贯满盈已经死了,哪知却躲在这川中莽原大山之中。
大嫂那年为双尸所伤时,已有三个月身孕,她母子双亡,师兄万念俱灰之下,才落发出家。这二十余年来,师兄除了闭门练功之外,几乎无时不刻不在追寻仇人下落,他本无心接受安禄山的聘书,多半因由此故,才再临中原。今日卫掌门无意中将我们引来此处,无形中帮师兄找见杀妻害子的大仇人,若能报此大仇,师兄对卫掌门一定感激不尽。……”话未说完,卫空空突然“嘘”了一声,右手向下指去。羊头陀顺势望去,只见远处两条黑影从山谷左侧风驰电掣般飞速而来,顷刻之间,两条黑影已近三人藏身之处。
三人屏息凝神,伏在草丛乱树之间,见了那两人形貌,各自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全身寒毛竖起。
但见那女子全身着黑,身材修长,脸色虽是黝黑如铁,模样却颇为俏丽,看不出年岁大小;那男子通身雪白,身如瘦竹,胡须眉毛头发皆是皓白如雪,一双眼通红如火,脸如古尸,殊无任何表情。两人步伐一停,黑尸伸出双手,嗤嗤数声,撕开了身旁一株大树的树皮。川中气候湿润,水汽充盈,树皮坚韧无比,纵有刀斧,亦难轻易伤损,黑尸撕破坚韧的树皮,如撕布扯纸,毫不费力,指爪之力,确乎惊世骇俗。
羊头陀伏在草间骤见仇人,恼恨之极,轻轻起身,便欲偷袭。卫空空急忙拉住他,摇了摇手。黑白双尸打量树身爪痕多时,相视点了点头,走到灭度尊者藏身之处附近,弯腰去看草丛中那具骷髅。
正在此时,黑尸忽听背后微微一响,猛然回头,一条人影闪电般扑近身前。她一声怪啸,微一长身,左掌风行电掣般拍到。但见来人是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双掌一错,身躯腾空飞起,跟着扑落,五指如钩,向黑尸前心疾抓,嗤的一声响,黑尸前心衣服被撕去了一块。她左足点地,立即前纵,动如飘风,白尸见妻子吃紧,双掌扬起,喝道:“秃驴,你到这里干么?”双爪一挥,十指已搭在灭度尊者肩头。灭度尊者只感双肩一痛,敌人十指如刀如戟,抓入了自己肩头肉里。他临危不乱,双臂一振,将白尸手爪弹开。黑尸尖叫一声,只见一个青年书生与一个头陀从右攻到。这两人自己丝毫不识,然而武功竟是相当不弱,于是身形晃动,手爪向那头陀脸上抓去。
黑尸右爪刚伸,猛可里红光刺目,卫空空一剑刺到。黑尸手腕翻处,伸手硬抓宝剑,卫空空轻功绝顶,身形灵动,于千钧一发之际倏地斜飞而出,躲开了这一抓,黑尸哼了一声,运气行功,双爪变得好似钢抓铁钩,进攻渐见凌厉。斗到酣处,羊头陀躲避稍慢,左臂被黑尸一抓一扯之下,连衣带肉,被血淋淋的抓了一块下来。羊头陀一声闷哼,斜跃数步,只见伤处五条血痕,几欲及骨,不禁全身冷汗。
灭度尊者内功较师弟为深,硬接白尸一掌,一股阴寒之气透入掌心,不觉一个寒噤,闪在一旁,只听得嘭嘭两声,白尸双掌击在一块岩石之上。那岩石约有一人高低,被掌力所摧,立时四分五裂,一时尘土飞扬,迷人双眼。黑白双尸会合一处,白尸愤怒若狂,厉声喝道:“你们是谁?快说出来!否则教你们三个死无全尸!”
灭度尊者冷冷道:“黑白双尸,还记得二十余年前在草原杀害的一位采药女子吗?你夫妻毒手害人,令她一尸两命含恨而死,今日贫僧代她报仇来了!”白尸仰天长笑,叫道:“哦!是神医蒋天士的女儿吗?好呀,她是你什么人?你是给她报仇来着?”灭度尊者道:“不错,她是我俗家的妻子!这二十多年一晃而过,你这对狗男女竟也还没死,那好得很!”
这时寒风刺骨,暮色将临,卫空空三人都感阴气森森。只见黑白双尸各自双手成抓,交叉护胸,双手微张,十根尖尖的指甲上映出灰白色瘆人的光芒。卫空空手挺紫微剑,宛似一座石像,凝定如山,更无丝毫动弹。黑尸叫道:“这小子剑法厉害,先干了他!”运气于臂,施重手法向卫空空前心拍去。一掌未至,次掌跟袭。卫空空反手一剑,黑尸识得他宝剑利害,忙跳开避过。白尸一声长啸,疾逾奔马飞驰而至,卫空空左足一点,剑走轻灵,一招“千古人龙”,疾往白尸左胁刺到,跟着身子微侧,剑芒闪动,直取敌目,又狠又准,乃是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中的杀手。
白尸猛见剑到,倏地伸出右臂,指尖一弹紫微剑身,手掌“二郎推山”,扑面就是一掌。两招交换只是一瞬之间,卫空空腾空而起,紫微剑红光闪烁,闪电殷刺到白尸前额,白尸双臂如铁,挥臂一挡,手爪向卫空空头顶抓落。他夫妻的独门武功“玄阴铁爪”摧筋破骨,狠辣无比,这一下要是抓上了,卫空空武功再强,也殊无幸理!